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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听到“醉仙楼”三个字,苏青那早已放空的眸子忽地一亮,第一反应便是,“南荣呢?他不是在巩州么?”
“这个你大可放心,每年千花会那天,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缺席的。五年来他每年都邀请我,可我不太喜欢热闹,只去过一次后,便再没应邀。”孤城看苏青撅起个嘴,半眯起眼睛,眼神儿里写着两个大字——“嫌弃”,无奈笑道:“当然你若是去了,那我定是非去不可。”
苏青怀疑地瞅了瞅孤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最近他好像和南荣有些误会,这误会还没解开,孤城这种人怎么肯拉下脸来主动去参加那什么千花会?莫不是真因为她?苏青一直认为孤城只是在与她开玩笑,并不是真喜欢她,可仔细认真想想,孤城像是喜欢开玩笑的人吗?更何况是对女子。又有谁会为了玩笑话在太阳底下站一个时辰,会为了玩笑话改变自己的习惯,强迫自己去凑热闹?而她爱玩,爱热闹。
苏青从一开始就排斥孤城,但她知道自己并不是打心里讨厌他,她讨厌的,是命运。而这个男人,恰好是在苏青被命运捉弄愤慨却又无力时,遇到的第一个人。或许更多的是害怕,不敢承认,不愿低头,这些负面情绪促使苏青强迫自己要讨厌眼前这个人。而他,除了死皮赖脸之外,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哎哟……咝……”苏青把手从头上拿下来,一看指甲上有些血,方知头皮又被自己挠破了。
“你就不能放过你的头吗?”孤城边说着边起身走到苏青身后,轻轻拨开乱发,向挠破的伤口吹了吹,帮苏青把头发理好后,才又坐下。
“你够了啊。”
“不够。”孤城自然明白苏青的意思,看她脸上有些红晕,便知她是害羞了,觉着挺可爱,心里莫名地兴奋起来想逗逗她。
“作,我看你有朝一日能不能把自己给作吐了。”
“……”
通常令孤城无言以对的时候有两种情况,一是被苏青损到极致,二是听不懂苏青说了一堆什么乱七八糟的。因此在苏青面前,总是显得他斗不过她。然而,普天之下,还未曾有他孤城斗不过的人,只因他愿意而已。
无言听风声,看檐下花儿散去尘埃……“咕~”苏青暗自叫好肚子响得太是时候了,不然她估计得在尴尬中僵成一块怪石。
“饿了。”苏青两手捂着肚子,眼巴巴盯着孤城,就盼他赶紧说出“那你去吃东西吧,我便不打扰了”这句话,谁知……
“我带你去吃东西。”
终于明白,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此刻苏青脑门上只写了一个字——“傻”。
☆、第三十四章 二百两的“飞天”
——两日前——
南荣子允呆滞于门前,眼里只有空落落的房间,他喊了无数声,无人应答。他记得,昨日告别南司奕,他虽相劝,可南司奕明明拒绝同他一路回宜州。因南司奕说刚回巩州,身体劳累,想要休息一段时日,他才作罢。如今看来,他前脚一走,南司奕便不见了踪影,这分明是迫不及待想支走自己。
“为什么?”南荣子允反复问自己。就因他多长了个心眼儿,直到返回住处前,南荣子允还在自责,为自己怀疑南司奕而过意不去。可眼前的“人去楼空”算什么意思?真是个笑话。南荣子允苦笑着低下头,脑海中闪过那双瞳,他在天信楼时远远望见,角落里的那双波澜不兴的眸子,灰冷中流露幽怨。
霎时间,心痛、不甘、埋怨充斥着南荣子允,他的每一寸肌肤仿佛都在隐隐作痛。他不明白为何在短短的数月,一切都变了,他身边的人皆离他远去。他是真的付出了心,以为相应的是永远,却未曾想过换来的,竟是质疑,是远离。
人们都自以为足够了解身边的人,或许是的,你看到的是这个人,你看不到的是他的心。无论好与坏——
各自有心,各自相离。
花瓣落下一滴晶莹,打湿了红衣。
……
珍宁宫内,“贱人”、“混账”、“该死”之类的骂声漫天飞,四五个宫女战战兢兢跪成一排,花瓶瓷器碎了一地,宫女腿上手上多少都被碎片划了几道口子,疼得再厉害也不敢出声,只得咬紧牙关等珍妃消气。
“啪!”又碎了一套青瓷茶盏,珍妃才肯消停下来,愤然挥袖坐下。采莲见势赶紧过去打扇劝道:“娘娘您消消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啊。”
“还趴这儿做什么!?等着本宫给你们饭吃么!?”
眼珠子上下一转溜,采莲立马接过话来,“还不快退下!一个个的哭丧着脸惹了娘娘心烦。”
“是,奴婢告退。”宫女退下后,采莲又换回那副谄媚的嘴脸,轻唤了声,“娘娘。”珍妃却没理她,自顾闭目静气。自安王一事后,宫里传言当晚惠妃侍寝,皇帝大发雷霆,竟在半夜愤愤离去,留惠妃独守了一夜,次日,珍宁宫便迎来圣驾。珍妃处心积虑,难承一次恩泽,自然万分珍视这次机会。岂料才伴君侧不过一天,凝夕宫竟传出消息——惠妃有了身孕。她惠妃只需命人传个话,便能轻而易举将皇帝从珍妃身边抢走,恩宠全让她一人占尽了。也难怪珍妃如此火冒三丈。
“看来本宫是留不得这贱人了。”珍妃渐渐握紧了拳头,指甲陷进肉里,渗出血丝,阴冷的目光栗恨不得将惠妃撕碎,使采莲在一旁偷偷看了,不寒而栗。
“是何人胆大包天,惹了姐姐如此生气?”闻声望去,珍妃眼里褪去了狠戾,嘴角勾起一缕温和。
……
——回到现在——
虽然跟孤城出来吃饭,苏青是心不甘,情不愿,但当自己站在“神仙阁”这块牌匾下时,倒提了些兴趣。
神仙阁……神仙阁……光听这名儿,苏青不难想象那吃了飘飘欲仙仙的,得是什么样的人间美味啊!且这地方摆设布置精美雅致,客人极少,十分清静,一看便合孤城的口味。
不过客少却不能说是人家生意不好,像孤城带苏青直奔顶楼,往窗边儿的位置一坐,那“一坐”就得要五十两白花花的大银子,害得苏青翘臀一紧,跟坐一宝贝上似的,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给它坐坏了。一张口便要了这儿的招牌菜,叫什么——“飞天”,一百两的票子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递出去了,给那浓妆艳裹的老板娘欢喜得眉毛都快飞了。
既然花了大价钱,苏青也愈发期待传说中的“飞天”是怎样一道神菜,拿起两根筷子反复摩擦敲打,等得不耐烦了,终见老板娘亲自端着期待许久的“飞天”扭一扭地上来了。
还有一步之遥,老板娘托盘子的手突然一转,盘子飞旋出来,“哐啷”稳稳落桌上,接着老板娘满意地拍了拍手,“安王爷,姑娘请慢用。”语毕,又扭啊扭地一路扭下去了。
然而苏青,目瞪口呆地盯着眼前的“飞天”,眼睛不自觉地快瞪成斗鸡眼了。在最后一刻猛然回神,右手一根筷子狠狠往桌上一戳,左手指着盘子里的东西难以置信道:“就这破玩意儿,一百两!?”
孤城却不以为意,摇摇头,轻描淡写地应道,“不是啊,一百两是赏给老板娘的,这道菜二百两。”
“二……咳咳,咳咳……”此乃平生第二次给口水呛着,全拜孤城所赐,“你不如直接拿银子砸我好了!”苏青心想孤城为了跟她吃个饭,也是真肯下血本儿。那下就下吧,花了钱得值才行啊,苏青又投去一个鄙视的眼神,“你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它就是一烤鸭,还是一只用竹签把脖子给插起来的烤鸭。哦,脖子立起来了就叫‘飞天’了啊?你眼瞎啊?”
苏青不是不能理解,要在现世,有些菜价格贵,那是卖的造型,贵就贵点儿,人家好看嘛,食客吃着都赏心悦目。可眼前这个“鸭脖朝天”的鬼东西,根本毫无美感,苏青开始忍不住怀疑古代人的品味……
“你尝尝便知。”
瞧孤城一副自信十足的样子,苏青半信半疑地夹下一块肉放进嘴里嚼了嚼,出乎意料的是——
“嗯?嗯~嗯嗯嗯嗯!”苏青一边不住点头,一边不停往嘴里送肉。
“好吃吧?你慢点儿,别噎着了。”孤城给苏青倒了杯水,含笑宠溺地看着她,她的吃相虽不怎么样,满嘴油腻,嘴里都塞不下了,筷子却不停,但又显得几分可爱,一不留神,竟看入了迷……
半只鸭子已经只剩骨头,苏青稍微停了下,直腰探了探肚子,似乎还可以继续,于是又往嘴里塞了一只鸭腿……
孤城不禁笑出声来,本想打趣苏青比男子还能吃,正欲开口,却被眼角余光收入窗外的一抹淡蓝烟云,揪住了心。慌忙将微微颤抖的手从桌上拿下,孤城竭力掩饰自己的惶恐,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你慢慢吃,我先走了。五日后,我去府上接你。”话音未落,竟头也不回地扬袖离去,弄得苏青有些纳闷儿,但不忘朝着空空如也的楼梯大喊了一声“记得付钱再走啊!”。
说带她来吃饭的是他,吃到一半丢下她不明不白离开的也是他,这便令苏青摸不着头脑,闷闷自语道:“这叫什么事儿啊……”耸耸肩,也不再想孤城,收拾好情绪准备将眼前这半只鸭子干掉……
给读者的话:
一看时间!我真是勤快呀勤快!你们感动么!?感!动!么!?
☆、第三十五章 千花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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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千花会(中)
如此看来,只得不走寻常路了。“安安,走了。”一手架起苏安,苏青奋力一跃,踏上四楼围栏,移步旋转两周,稳稳落地。
“南荣,南荣!你回来了吗?”苏青总是喜欢扯着嗓门大喊,尽管都快走到门口了,“砰——南……哈,你果然已经回来了。”这个人也总是拿门当铁做的。
“乐心姑娘,你若再来两次,我恐怕得破费了。”
一进门,意料之内,又给苏青整得垂涎三尺……只见南荣子允半躺在床上,一手撑起软绵绵的身体,胸前红衣微微敞开,光滑雪肌展露无遗,头发松懒披散身侧,睡眼些许惺忪……
全然忘记苏安的存在,苏青两步冲上去坐到床边,两指抬起南荣子允的美人下巴,情不自禁道:“姑娘,多少钱一晚?”
腰间传来一阵温柔的触感,苏青被南荣子允搂住身子,不由向前一倾,她能够看清南荣子允细密的一根根睫毛,温和的呼吸仿佛在抚摸她脸颊。太近了,她甚至有些慌了……
好在南荣子允也只是开个玩笑,适度便松开苏青,见她耳根子通红,不禁笑道:“就你这般薄脸皮,也敢这样玩儿?你算是运气好,遇到的是我,若是对别的男人开这等玩笑,指不定已经……”“停!”苏青一把捂住南荣子允的嘴,使劲儿挤兑眼睛,向苏安侧了侧头,示意南荣子允“那儿还杵着一个‘少儿不宜’”。
“算我栽你手里了,行了吧!开天辟地千古难见邢国第一大美人儿~”苏青两手在南荣子允脸上揉面团儿似的搓来搓去,南荣子允被挤出个嘟嘟嘴,皱眉道:“别揉了,烂了,烂了。”
“哈哈。”苏青觉着“嘟嘟南荣”甚是可爱,又担心真把南荣子允惹恼了,便抓紧时间再揉了两把,意犹未尽地放下手。放下了,手也没闲着,赶紧趁热回味回味那绝妙的手感……
南荣子允轻轻拍打脸颊使其复原,将目光凝注在了苏青身上,“你没打算介绍一下?”
经南荣子允一提醒,苏青才猛地想起被自己晾一边儿好一阵的儿子。转头看苏安,竟有意外收获。若她没看错的话,苏安那小眼神儿,有些幽怨呐!苏青大喜,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她儿子终于开始在乎自己的存在感!被娘亲忽视了,小家伙竟然不乐意了!苏青快激动得泪涕俱下……
一把将苏安捞过来,圈住他的脖子笑道:“我儿子,苏安。”
“嗯?”南荣子允微怔,又摇头叹息,“这若是给花儿知道了,那还得了?”随后摆出一副同情的表情……
苏青巴巴一掌往南荣子允脸上按下,撇嘴道:“你别给我做出那副表情,想什么呢!?捡的!不是我生的……”说着一边翻了个白眼。
“噢~这样啊~”南荣子云看着心里像是放下一块重石,苏青发觉他是在取笑自己,确切地说,是在臆想她与孤城。
乐也乐了,玩笑开够了,就该言归正传。
苏青道明来意,南荣子允说他知道;
苏青问起醉仙楼的情况,南荣子允说是常事;
苏青想事先探探口风,南荣子允只道“不在这儿”。
“不在醉仙楼举行千花会!?那楼下一群人跟这儿等啥呢?看猴儿啊?”苏青食指朝地指了指,表示不解。
“不必奇怪,每年如此。”
听不得人如此讲话,半遮半掩卖关子,苏青双手撑住床,屁股往后挪了挪,将苏青抱上床放自己前面坐着,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了,“诶不,到底什么意思?”
南荣子允见这人赖自己床上了,哭笑不得,终不再兜圈子绕她,“你可知为何四层无人么?”
苏青目光呆滞,十足像个傻子,不愿多废一句话,她以为自己从一进门到现在,从头到脚由里到外全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在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南荣子允显然是明知故问,一个字——作。
南荣子允看出来这人在闹脾气,却被她逗笑,奈何不了她,只得继续道:“平日上得了四层的,皆是那几位贵客,如今他们可都在各自府上,静候明日的千花会,”看苏青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南荣子允算准了她定是没听明白,“你以为,千花会是随便哪个人都能来的么?苏姑娘。”
“苏……啊!!”苏青还来不及惊愕,屁股陡然一沉,坐了空。第一反应是床塌了,即刻双臂使力抱紧苏安,死死闭上双眼,然下一秒,便推翻了这一猜想。
睁眼四周漆黑,身体已经旋转了半圈,苏青还能明显感觉到屁股的存在——火辣辣地,不停在摩擦摩擦……手指动了动,感觉到苏安软软的肚子,苏青松了口气,就这样任由身体下滑……
大概过了几秒,远处终于见着亮光,有些昏暗,苏青估计是烛火。终于滑到底,苏青护好苏安使他站起来后,先紧张地摸了摸屁股,确认裤子没破,才放心起身。
借着烛光,那一身惹眼的火红再次出现在苏青眼前,料到苏青怒火中烧后的行为,南荣子允事先向后退了一步,躲过苏青一拳。苏青扑了空,心里愈发窝火,“南荣子允!你到底在搞什么!?”
“跟我走便是了。”
苏青虽然有些怀疑,但已至此,想退也是无法,便只有灰头土脸地跟上南荣子允。
一路通道越来越狭窄,途中数不清走了多少个岔路口,苏青原本还记着路,到后面已经完全记不清左右,只得放弃。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南荣子允一只袖子,引得南荣子允一阵疑惑的目光,她闷声道:“怕你跑了。”
南荣子允一愣,“扑哧”笑出声来,又回过头继续往前……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半个时辰,苏青唯一感觉到的,便是一路好像都在往下走,到现在这个位置,说不定他们已经在一大坑里了。
前面是一段平路,但十分狭窄,几乎只能通过一个人,走了一小会儿便见着远处透着光,那应该是洞口。看见出口,苏青终于重新打气精神,离洞口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因此透过光尽头好似一条裂缝,苏青不禁叹道:“一线天……”
“你记得?”
“不啊,我只是觉得像。”
“哦……这样……”南荣子允失望地转过身,眸子里荡漾的水波又复静,“它就叫一线天。”
给读者的话:
亲爱的们,表惊慌,不是断更,不是断更,再说一遍,不是断更。只是无崖这两天都在外面,舟车劳顿,目前也在车上颠簸,还有一更可能会晚一点儿~等我!
☆、第三十七章 千花会(下)
当清晨第一句缕阳光悄悄溜进屋里喝起闲茶,苏青早早地醒了。缓缓起身,一旁的苏安睡得正熟,将被子给他牵好,苏青到坐到妆奁前,透过铜镜看到安静挂在身后的“流仙百花曳地裙”,这才想起昨日答应南荣子允的事儿。话说昨日,自从出了一线天后,仿佛又做了那个梦……
洞口之外,天地开阔,令苏青想起陶渊明笔下那几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然这里虽没有良田屋舍,放眼望去,取而代之的是望不尽一片汪洋花海。细看,花儿皆是一种,令人惊叹的,是那“红橙黄绿青蓝紫”的七彩花色,虽并非集齐在一朵花上,但七色汇集成海,显得更为壮观,实乃人间仙境。南荣子允告诉苏青,那是邢国国花,生长环境极其独特,上至雪山之巅,下至万丈深渊,四季长盛不败。世人皆认为此花只因天上有,因此得名为——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