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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还活着,但就像是被割去鱼鳍的鲨鱼,它的心脏被毁,八首中有四首断裂,剩下的四首也伤痕累累,谁也不知道风间琉璃是怎么做到的,这人形怪物的身体里竟然藏着比龙类更可怕的力量。此刻他正穿着血迹斑驳的白色长衣,尸鬼一样站在高处俯瞰下方的操作,白发垂下挡住了他的眼睛。
神,或者说八岐大蛇,被平放在冰面上,工作组不断地把液氮浇灌在它的身上,以防它暴起伤人。王将围绕它旋转,欣赏着这个不可思议的生物。它跟青铜与火之王、大地与山之王都不同,诺顿和芬里厄也曾呈现过狰狞巨大的身躯,但那身躯如天神如恶魔,可怕却带着森严之美。神不一样,它的八根颈椎骨从躯干的不同地方生长出来,扭曲怪异,像个基因改造失败的怪物。
它身上唯一一处令人惊艳的地方就是天丛云,那是一根突出鳞片之外的骨骼,呈美妙的月白色,锋利到了极致。唯有这种东西能够胜过上古时代的炼金武器天羽羽斩。
“可惜啊,只差一步,终究还不是龙中的王者,只是继承了白王遗产的怪物〃王将啧啧长叹。
“继承了白王遗产的怪物就这么强大,真正的白王该是何等可怕的生物啊!”工程组负责人尾随在后。
“它只得到了白王的身躯,却未能拥有白王的意志。不过如果它是完整的白王,我们也不可能捕获它。’’王将振臂高呼,“现在,让我们从它体内找到白王的遗产——圣骸!开始切割!’’
工程钻机从神的各个关节处刺入,斩断肌腱,钻孔位置都是精心选择过的,好让它巨大的身躯彻底瘫痪。神的细胞还在高速地再生以治疗伤口,但修复骨骼却远比修复肌肉困难。铁钩穿透了神的颈骨,起重机把它吊起在空中,仅剩的四首喷吐着冰冷的气息,却无法抬头攻击。工程组分别对它的神经系统和重要的肌肉做注射,大量药剂进入神的体内,原本还微微抽搐的身体渐渐松弛,只有那四对龙瞳还闪着残烛般的微光,证明这伟大的生物依然活着。偶尔它会转动那些眼睛,俯瞰着即将肢解它的后代子孙,眼里透出人类无法理解的神情。
“您竟然能够研究出对龙类有用的药剂!”工程组负责人惊叹。
“因为我曾拥有一条活的个体用来做研究〃王将轻声说,“当年我打开那个位于北极圈内的神秘洞穴时,那伟大的生物已经被疯狂的动物撕咬得只剩半个身体了,但仍未兀去。我在它身上试用了我能找到的几乎所有化学试剂,最终它无法忍受那些药剂而死,但我已经了解了龙类的生物学属性和结构,成了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龙的人〃
工程组负责人缓缓地打了个寒战,在人类历史最残暴的部分,人类曾在同类的身上做科学实验,而王将竟然用化学药剂生生地折磨死了一头巨龙!
王将转向等待在旁的工程组,高举双手,用最华彩的声音说:“伟大的达尔文在他的《物种起源》里阐述了弱肉强食的真理,曾经你们都是弱者,在食物链中苦苦挣扎也难免沦为食物,但今天强弱将彻底颠倒,我们将完成伟大的进化!在我们面前,人类和古龙都是弱者!我们是新的龙族,我们将分享世界!”
欢呼声响彻深井,有的人互相拥抱泪流满面,有的人却木然独立,一时流露出狂喜的表情,一时流露出刻骨的仇恨,五官完全失控了似的。
这一天猛鬼众等得太久了,这些鬼从很小的时候就被家族驱逐,从此人间失格。家族的执法人如蛆附骨地监视着他们,他们就像动物园里那些活在玻璃屋中的猴子,能够看得见外面的世界,但外面的世界永远不属于他们。他们中最勇敢的人才会打碎玻璃逃离家族的控制,从此成为被世界抛弃的人,他们只能成为猛鬼众的一员,那是世上唯一一个欢迎他们的地方。
当鬼类聚集在~起的时候,怨气也会聚集在一起发酵,最终变成愤怒的狂潮。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曾眺望黑色的源氏重工,希望它倒下,就像魔鬼们聚集起来站在荒原上,眺望远处的神殿,想用火烧它、用石头砸它,甚至用牙齿咬它,直到它化为废墟……今天他们用鲜血清洗了耻辱,还将用进化让自己变成新的统治者。
巨型切割机移动过来,直径超过三米的大型锯轮开始撕裂这具躯体,触及鳞片和骨骼的时候火花四溅,锯轮发出让人心惊胆战的异响,只能一边切割一边喷水冷却。神没有挣扎,这伟大的生物睁着金色的眼睛,沉默地看着自己被切割,它的血四下喷涌,溅在所有人的防护服上。锯轮先是切断了八岐大蛇的长尾,天然生成的骨剑“天丛云”从切割台上坠落下来,刺入混凝土浇筑的地面,就像刺穿豆腐那样轻松。
锯轮再逐一地切断八岐大蛇剩下的四首,每当一根颈骨伴着火花和血浆断开,就有一对金色的瞳孔熄灭。四首都被斩断的时候,人们放下了最后一丝担心。这个在极渊中藏匿了无数年的伟大生物终于死了,死在了人类最尖端的技术下。切割台转向90度,锯轮把八岐大蛇的躯干纵向切成三块。起重机把三块碎片分别吊起,这时人们才看清了龙类极端复杂的骨骼结构,它的骨骼数量远超过人类,各种微妙的骨骼结构有种异乎寻常的美,呈高贵的暗金色,像是精密的机械,又让人想到地层中交叠的古生物化石。
工程组立刻分散到三张解剖台上,用各种工具分拆这些染着黑血的骨骸。
王将看了一眼腕表,又抬头仰望夜空,很显然,饱在为时间担心。
中央的解剖台上,锋利的齿轮切开层层肌肉之后,剥出了巨大的心脏。神的身体已经进化到纯血龙类的程度,暗绿色的心脏表面包裹着网络状的血脉,保护在暗金色的骨笼里面,像是诡秘而瑰丽的宝石。这颗心脏被机械臂提起在空中,工程组负责人走近几步仰望这不可思议的巨大器官,在这个瞬间……他感觉自己被注视了,他被一颗巨大的心脏注视了,那东西在他眼里就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眼睛,而血脉则是眼中的血丝!
他想这只是幻觉,只是他太疲倦了所以产生了幻觉,可他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身体仿佛在炽烈的目光中被熔化。
这时站在高处的风间琉璃忽然动了,他掷出了长刀,刀光穿透工程组负责人的胸口,再刺进了那颗巨大的心脏。然后他的尖啸声才传来,他的刀速比声音更快!
如此凌厉的一刀只在那颗心脏上留下了一道口子,浓腥的绿色汁液四溅,裂口中一只金色的眼睛四下轮转着扫视所有人!工程组负责人的感觉并没有出错,那颗心脏深处真的有一只眼睛在窥视外界,它的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感觉到如山一般沉重的威压!心脏忽然开始蠕动,那只眼睛竭力地往外钻,一边钻一边发出尖厉的嘶声!
“圣骸!圣骸!那就是圣骸!”王将尖厉地大叫,这种时刻连他也没法保持冷静。
风间琉螭从天而降,手中已经握住了另一柄长刀,这里只有他和王将才配当神的对手,他一直留在高处就是等待对手的真身出现。
但他还没落地,眼睛已经扭动着消失在工程组负责人的嘴里,一根粉色的肉质尾巴在口腔里摇摆了几下也消失了。
“所有人后退!开枪!”王将大吼。
枪声震耳欲聋,数以万计的子弹射向工程组负责人,目睹那恐怖的一幕后,恐惧已经压倒了所有人,大家都清楚工程组负责人没有生还的机会了,那只眼睛是要侵占工程组负责人的身躯。每个人都以最高的速度倾泻子弹,半分钟内就有十几公斤的弹头打进了工程组负责人的身体里。这个早该死了无数遍的人却并没倒下,子弹从四面八方射来,各方的动能反而支撑住了他,他剧烈地打着摆子,像是丧尸在舞蹈。
最后他被硝烟掩盖了,直到所有人的弹匣打空。人们都下意识地挪开了目光,即使暴力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但他们还是不敢去看自己的“靶场”,设想用十几公斤重的子弹去打击一个生物,能够留下的大概只是染血的渣滓。硝烟略微散去,第一个看清楚真相的人把惊叫吞了回去,他甚至连呼吸的力量都失去了,还怎么尖叫?
工程组负责人仍能清楚地看出人形,他的身体表面全被弹头覆盖,连一寸完整的皮肤都不剩下,可他仍未倒下,他僵死在一个后仰的动作上,便如一个舞蹈家正在倒仰的时候,时间静止了。
王将也在缓步后退,所有人中真正镇静的只有风间琉璃,他已经交成了恶鬼和疯子,他无所畏惧,他提刀站在距离工程组负责人最近的地方,直勾勾地盯着他。
工程组负责人缓缓地挺直了腰……这一刻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背后站着幽灵,这违背了所有人的常识,一个身体塞满十几公斤弹头的人体居然还能动,他的骨骼早该在枪击中碎成几千几万片才对!血色的人形漫无目的地移动,极其缓慢,他失去了眼睛所以没有视觉,全身神经节都被破坏也就没有了触感,听觉视觉必然也已经损失殆尽,他已经不能再被称为人了,可在某种力量的支撑下,这个完全丧失五感的生物还活着,还想逃离。
人形无目的地转动着头部,它的脸被弹雨打得塌陷下去,面骨上排列着密密麻麻的弹头,那些黄铜弹头闪着微光,仿佛无数只眼睛在注视着人类。人们不敢动也不敢出声,生怕它会忽然奔向自己。
风间琉璃提着长刀站在那个怪物的身后,谁也没看清他是怎么移动的。
怪物似乎意识到有敌人在身后,拖着受伤的腿奔向天丛云,那根世界上最锋利的骨骼正用剧烈的震动来响应它。风间琉璃尾随在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怪物跑得越来越快,风间琉璃跟得也越来越快,距离却始终不变。怪物向着前方伸出手去,同时飞身跃起,插在地里的天丛云震鸣着跃起在空中,这是它的骨听从它的召唤!风间琉璃的刀终于摔斩出去,刀光就像一道曲折的银色电光。
没人能看清那一瞬间的情形,风间琉璃和那怪物在空中交错闪过,各自落地。风间琉璃手中长刀只剩下一半,怪物持着天丛云的手连着头颅和半边肩膀一起坠地,却没有血流出来,肉眼能够看见断口处的肌肉在蠕动,细胞还在疯狂地修补着这具身体。风间琉璃伸手向空,徒手接住了被震得飞起的天丛云,转身从怪物的脊椎处推入,然后挥舞断刀打在它的胸口。这被圣骸强行提升了能力的生命体终于崩溃,四散出去的是纷飞的弹头,那具人形像是沙捏成的瞬间崩塌。
天丛云穿透目标的身体,把某个东西钉死在地下,那东西长着金色的独眼。
“液氮!液氮!这就是圣骸的真面目!它是寄生生物啊!”王将狂喜地呼唤。
工程组如梦初醒,喷枪用数以吨计的液氮去冷却这个危险的东西,厚重的圆柱形石英捕捉舱扣住了圣骸。显然王将早已料到这东西的本相,真正的神并不是八岐大蛇,也不是什么威猛的巨兽,真正的神就是圣骸,它不是一块骨头,而是一个能够操纵巨大生物的寄生生命。所以它永远不能被杀死,永远能从一种形态转化到另一种形态,它可以化身臃肿的超巨型生物,也可以藏在须佐之男的身体里等待机会复活,无论人类杀它多少次,杀死的都只是它的住所罢了,不猜透它的真面目就无法杀死它的本体。
这一次它遇见了真正旗鼓相当的对手,它遇到了最可怖的人类。
液氮的烟雾故去,人们终于看清了圣骸的真实模样。它像是一个残缺的胚胎,膨胀的头部长着一颗硕大的独眼,看起来像尾巴的东西其实是肉质包裹起来的脊骨,它的肋骨突出在肉质层外,想必在它寄生的时候,就用这些尖细的肋骨插入宿主的脊骨中,操纵着那具身体。圣骸没有死去,它扭曲着发出“嘶嘶”的声音,那颗金色的眼睛闪灭,但在石英捕获舱里它接触不到任何可寄生的宿主,它自己的力量又太过弱小。
王将用强光电筒照射,光照透过圣骸外层的肉质,里面隐约可见发育到一半的脏器。
“你看它,多美啊!何等完美的进化方式!在被黑王处决之前,它主动地进化出寄生形态的生命!它用这种方式延续着自己的存在!”王将双手按在捕获舱上,盛赞这丑陋的寄生虫。
“如……如果神是寄生虫……那它怎么帮助我们进化?’’有人犹豫着问。
在猛鬼众的想象中,神本该是顶天立地的伟大生物,它身上的少量血液就可以帮助他们完成进化,可眼前这个丑陋细小的神,连体液的数量都少得可怜。
“光是找到寄生者还不够,还得为它找到宿主和食物〃王将微笑,“这个世界上只有极少数的适格者能被神寄生,譬如伊邪那岐和须佐之男,可惜古裔们不懂这种寄生的伟大意义,在神彻底进化为新的白王之前就杀死了它。能够赐予我佃进化道路的不是这种形态的神,而是进化完成之后的白王!我们将看见新的王登上王座,开启世界的新篇章!’’
光柱从天而降,把王将和风间琉璃笼罩在其中,直升机的旋翼切割雨幕,巨大的轰鸣声在井中回荡。那是一架黑色的直升机,机舱门敞开,源稚生坐在机舱中,黑色的长风衣猎猎飞舞。
最后一刻,蛇岐八家的最后武装赶到了现场。
始终沉默不语的风间琉璃像是从大梦中惊醒,他的眼睛亮了起来,眼底似乎有金色曼陀罗般的花纹转动。他缓缓地抬起头,仰望那从天而降的黑影,狂风吹开他的衣襟,露出肋骨分明的胸膛。
“哥哥!哥哥!你来看我啦?你是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么?”他在风中狂笑。
“又或者……你是来参加我的登基大典?”他的笑容敛去,只剩下刻骨的凶毒,“用你的血,为我的法衣染上祭礼的红?”
古奥森严的语言从天而降,便如神的语言在天际回荡。“王权”的领域笼罩了红井,数以万计的不锈钢护板脱落,将君王的愤怒压在每个人头顶。重力规则被强行改变,每个人都感觉到十倍的体重作用在自己的骨骼上。无人能够站立,除了王将和风间琉璃,所有人都艰难地用膝盖和双臂支撑着身体,仿佛朝觐天降的王者,即便被下坠的不锈钢板切下头颅也不能逃走。
源稚生俯瞰井底,面对那些残缺的肢体和横流的鲜血,他没有丝毫怜悯的神色,疃孔中流动着熔铁般的金色。
“来吧!来用你的正义压垮我吧!这么多年你不是一直在这么做么?”风间琉璃呼喊道。从源稚生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他一刻不停地仰望,对着天空张开双臂,野兽般嘶吼。
源稚生静静地坐着,目光仿佛穿透了一切,去向无限遥远的远方。
“大家长,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在您的领域中,这架直升机支持不了很久〃驾驶直升机的是位年轻神官,他的神色很平静。
仪表台开始报警,仪表读数疯狂地闪变,铆钉摇晃着从外壳上飞离,如果没有源稚生的保护,这架直升机早就在王权的领域中坠毁了。
“稚女,你真的想要登上王座么?你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么?那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猴王,他是天赋的战神,后来打翻了天界的宫殿,和诸神恶战〃源稚生轻声说,“我说那个猴王多么强大多么威武,你却说他该有多孤独啊。他是天生的英雄,可是这个世界上都没有跟他一样的人。王不就是那种孤独的东西么?我记得你小时候最怕孤独〃
在直升机掀起的狂风中对话只能靠吼,但源稚生的声音很低,他知道弟弟能读懂他的唇形。
小时候源稚女很瘦弱,在运动场上总是被人撞得浑身青紫,像只迷路的鹿,他谁也跟不上。所以源稚女上场打球的时候源稚生总是坐在对面,全场他都不发出一点声音,但嘴唇始终在动……左边,右边,回防,投篮,篮下……源稚女只是跟着哥哥的指示在场地上奔跑,居然也能及时地出现在合适的位置,这样班上的孩子才愿意跟他一起玩篮球。
“哥哥你在说什么啊?’’源稚女狂笑狂呼,“什么猴王?我已经忘记了!我们已经长大了对不对?我们的刀上都沾过很多人的血!我们不纯洁了对不对?我们还有什么资格凑在一起说童话呢?”
“皇血是被诅咒的东西,不该留存在这个世界上。你和我是皇血最后的继承人,如果我们死了,宿命就会终结对不对?再也没有人能用圣骸完成最终的进化,所有的野心也都被终结〃
“哥哥我听不清,哥哥我听不清〃源稚女仍在狂笑,“我只听见风中有魔鬼在念着《圣经》!”
“稚女,我是来邀请你和我一起去远行的〃源稚生说,“远到……黄泉!”
他双手分开,按住座椅两侧的刀柄,蜘蛛切和童子切安纲在同一声震鸣中出鞘,他跃出机舱,风衣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带着两柄斩鬼刀和王权之领域从天而降,就像是巨鹰扑击。
全副武装的神官们跟随源稚生跃出机炝,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