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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野人谷-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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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当夜夜深,邵青游如他承诺,让我亲眼见证了秘密。
  
  密室中,假冒青游的凉风山庄庄主,与另一个声音低微的人小声交谈。
  
  而我与真正的青游弟弟,则躲在一扇不靠谱的屏风后。
  
  太危 险了……我冒冷汗,这青游弟弟虽然踩过点,但是在别人老巢,近距离窃听别人谈话,自己还不是什么以一挡百的武林高手,这也太危险了……
  
  此刻青游弟弟支耳朵,听得专心致志,我也只能跟着支耳朵。
  
  屏风后,假庄主的声音我听过,阴柔。
  
  但另一个人的声音很奇怪,像咬不清字、吐不准音,虽然说话的声音低,但其实听起来又好像不是故意的,声音倒不是特别难听,却很涩,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发,所以每个字都又涩又嘶哑。
  
  “……前辈。”那是假庄主对于另一人的称呼。
  
  “可有见到他?”前辈慢慢问,哑着声,吐字很慢,却还是走调。
  
  “尚未见到……不过派出的探子回报,他人已经路上。”
  
  “那就等等他。”前辈便又说,说完就不再出声了。
  
  “可是……”假庄主欲言又止。
  
  “其他事,不用特意告诉我。”像是无力了,最后几个字,前辈连声音都没了。
  
  我回身冲邵青游比手势,大概意思是能不能绕过去,看看那个幕后之人的脸。
  
  邵青游摇头,冲我乱眨眼,大概意思是:要能看早看了,就这道屏风,已经是极限了。
  
  “谁?!”结果我苦脸,因为听到身后骤然传来一道女声。
  
  与邵青游对看,都知道已经暴露了,微弓的身子挺直,可怜兮兮地回过头…… 



第 60 章 。。。
  “哗”一声,屏风就让我给坐塌了。
  
  邵青游提起我,一个转身,面对密室两侧左右夹攻的众人——“你们别过来,否则我掐死她!”于是他掐着我的脖子,这样威胁大家。
  
  我拼命想回头,柔声,“青游弟弟,有话好好说,你别……”
  
  “闭嘴!”就被他唾沫星子喷了我半张脸。
  
  “你不能伤及无辜啊……”我想讲道理,但看见正对面假庄主被人推开,假庄主让出空,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男人穿了件料子很好的单衣,冷光白色,蓝底白纹交领,腰上蓝黑色系带,环扣闪烁熠熠金光……
  
  他发达了,不像跟着我只能穿粗布麻衣或是体恤衫,就算绑头发,也是随便抹点造型品,一大把用橡皮筋套住,弄个髻固定在头顶,最多再缠两圈布条条。
  
  现在他应该正准备睡觉,头发全部散开来,或是睡到一半被人叫起来。
  
  我记得他头发的颜色不是纯黑色,阳光下应该是那种冷淡的栗褐色,只是现在灯光轻浅,看不出来。
  
  发质也从来没好过,长过胸口,未及腰际,很直,不毛躁,却没有光泽。
  
  他从光中走入阴影,密室的入口处,两方对垒的局势相当诡异。
  
  红衣女子眼光冷寂,新来的三名护卫铁骨铮铮。
  
  “他你哥啊!”我回头劝身后的邵青游。
  
  青游弟弟叫我“闭嘴”,再次喷了我一脸口水星子。
  
  我早该有预感,青游弟弟有备而来,其实他想要的,可能就是这样一种局面。
  
  “一命换一命——”我感觉脖子上的手指紧了紧,邵青游掐着我猛地往后一退,冷声道:“若是想我放过她,你便自行了断!”
  
  “你发……什么神经?!”我从喉咙眼里挤出声音。
  
  对面的人仍是以很缓的速度迈开脚步,一步都没停,边走边低声道:“我现在,还不能死。”
  
  “看来你根本没有变……”青游弟弟的声音里现出失落,虽然他本意是在嘲讽——“你不是在找她吗?”他问,“孙青山,化名孙三,四年前与烟花店主一同失踪,四年后又一同现身于此地,身世不明,来历不明——怎么,你不是一直对她念念不忘么?!”青游弟弟说着,猛地将拇指抵住我下巴,微一用力,我的头便被他高高顶起。
  
  野人的脸在阴影里,虽然一开始我就在极力眯眼想看清他,但这一次总觉得有些东西变得模糊——极弱的光照到他脸上,他的眼里也就没有光亮,整个人像浸在某种奇怪的氛围里——我想到一种介质,叫液态氮,冒着柔软又飘忽的白气,却可以轻易冻死人。
  
  这时我的表现、与他的表现,与我想象的重遇大相径庭,我以为他 见到我会两眼放光,至少要像两束探照灯那么强的光,才能表达四年、又或两个月朝思暮想的心心念念,但他很沉静,有些冷淡。
  
  再一步,他改了向,他向另一侧走,是想去取侍卫一人、腰间的短剑。
  
  短剑出鞘,被他的手一翻,剑光闪过我的眼——“不要啊!”我大叫。
  
  “放开她吧。”我听到某一种很新鲜又很陌生的声音,我从没想过原来野人的声调,不高不低,不清不浊,就只是干哑,除了每一个字都念得晦涩缓慢,没有任何特点。
  
  他的声音不大,说完“放开她吧”,剑尖已经竖直地对准自己喉结的位置。
  
  有人自杀喜欢抹脖子,有人会刺心口窝,很少有人会直直地拿剑,微微仰头,将剑尖刺入那个颈下有些微突的位置——
  
  “不要——”我大喊大叫,“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
  
  最后一声,猛地睁眼,像上半身装了弹簧装置,直挺挺从床上弹起。
  
  感觉衣服全部粘在身上,冷汗流了一头一脸,我用力瞪眼,重重抽气,握拳深呼吸……
  
  身后便突然绕过一条手臂,另一只手臂曲折,由下抬起勾住我的肩膀,我弓了背,就被人抱进怀里。
  
  “不带这样的啊……”我喃喃,他的脸在我耳后,一句话都不说,什么都不说,上来就是这样,抱着我一动不动。
  
  “野人……?”
  
  然后他扳我的肩,将我上半身用力一转,我连人带头、越过他肩膀,就被他毫不怜惜地再次按进怀里——手臂收紧。
  
  腰快要扯断了,手还被两人紧紧夹在一起的胸口挤压着,骨头硌着肉,手腕扭曲。
  
  “野人……”我推他,“快喘不过气了……”
  
  他将手指扣进我肉里,任我胡乱挣扎。
  
  ……最终我放弃了,我知道我一向挣不过他——他就是大腿,我就是连胳膊都不如的小手指,没可比性。
  
  很久之后他放开我,却直接侧过身,低头坐在床边,背对我。
  
  我看他低调又好材质的外衣已经换成家居服,温和的白色,软软的不知道什么布料。
  
  环顾四周,这里是一间布置质朴的卧房,有床、桌子、椅子、和一个柜子。
  
  但床并不质朴,超宽加长,红木床柱加粗,整张床像一个镂满花纹的大箱子,把敞开的箱门留在一侧,里侧则是挨个画上风景草木的屏风——暗金色的帐幔被高高撩起,配合垂坠而下的金色流苏。
  
  这个房间的门窗紧闭,因此很安静,而两面墙壁上,灯烛各被点亮一排,所以很明亮。
  
  “你住这里?”我琢磨着问题问他。
  
  野人侧过头,他的下巴有些尖有些翘,两颊下陷,微微低眼,整 个人没有什么神采。
  
  如果说他哪里变了,对我来说,这两个月的时间,他只除了长相没变,其他全变了——甚至在我没有参与的情况下,他已经能够出声说话了。
  
  我还以为他一辈子最多能叫两声“啊”,像被人弃置不顾的小野猫,像哭得无力的婴儿叫。
  
  但原来他的声音是这样的,轻微,说话也不连贯,还有些吃力……我靠近,微微侧脸亲上他的嘴唇,嘴唇有些凉,他没躲,也没反应。
  
  “野人你怎么了?”我退回身问他,“见到我让你很伤心?很不开心?”
  
  他就抬起眼,微微摇了头。
  
  “那就出奇了……”我哭笑都不是,曾经很想见,如今见了,也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发生,他好像一瞬间蔫了,无论以前不正常还是很正常,野人毕竟没有现在这种完全平静无波的眼神,即便我幻想他心里惊涛骇浪,他还是把自己压制得太完美。
  
  “对了你脖子没事吧?”我低下头检查他的脖子,一串血珠的剑伤,现在血被擦净了,还被上了一层透明的药膏,这些都要离近才看得清楚,而我刚一靠近,他就抓着我的手止住我,自己则将脸别开,喉结微动。
  
  “四年啊!”我大力比手指。
  
  他却不看我。
  
  “整整四年啊!!”这次我激动了,结果一激动就抽搐,猛地捏住他下巴,不管他要不要、痛不痛,一狠心拧过他的脸——“你现在干什么啊?!发脾气还是玩阴暗?!你知不知道不久之前我以为你让火烧死了,你知不知道当有人抬我面前一具干尸说那人是你——你知不知道我快吓死了,我去挖尸啊——如果是你,老天就让他诈尸吧——我都是这么拜神的——你却给我玩阴的,骗我、诈死、随了心地耍我,好玩啊?!还没死,没死也不来找我,这几年都干什么去了?!——你这混蛋、变态、人渣、王八蛋、咸鸭蛋——现在又干什么、现在又干什么啊——始乱终弃吗?!另结新欢?!看到我就心烦气躁——”
  
  我话没说完,野人却突然回身,一把将我抱住。
  
  “欠扁、欠扁、欠扁啊你……!”这是第二次他将我抱得透不过气,我从后面狠狠揪他的头发,一大撮抓在手里,揪到自己手都痛了,放开,再抓一大把——
  
  “说话啊!”我扯他头发,“说死就死的时候不是很嚣张吗,我让你拽,说什么‘放开她吧’,你就不能正常一点,非要搞得我心惊胆颤——你个猪,自杀不解释,你以为你谁啊,你你你——”
  
  隔着衣服,野人突然打起了寒颤,我被他抖得心发慌,手上就突然松了力道,慢慢看一缕头发从这回野人要变斑秃了,我下巴才有一滴眼泪在野人身上擦干净,突然又很想笑。
  
  这次不多久,野人慢慢放开我,正对面,他的脸一如既往得白,嘴唇发紫,大大的黑眼珠,空落落的,让人觉得他幽闭成性。
  
  伸手撩我脸边乱七八糟的头发,我一惊,怕他想报复,赶紧后退。
  
  野人拉住我,没有什么表情,靠近,动作仔细地来解我脖子上的红绳,取下我颈上的玉弥勒。
  
  这又什么意思?!我皱眉,难道野人真的厌弃我了,想要取回定情信物扔掉我——我心狂跳两下,紧张,死死盯住他的手。
  
  他一只手将玉器慢慢握住,指腹擦过弥勒佛光滑的小肚子,这时他伸出另一只手,指尖扣住弥勒佛的小脑袋——“你干什么?!”我再也忍不住,猛扑上去扯住野人的手,“不要不要!”我摇头,“不要这样,不要摧残它,它是无辜的……”
  
  野人由我拉着不出声,甚至没有抬眼看我,但却手上用力,胖胖可爱的玉弥勒“啪”一声一分为二,可是我傻眼,它竟然没有坏得很凄惨,或者说它根本没有坏,而是——那弥勒佛本来就是空心的,空心处甚至还夹着一张纸。
  
  纸被卷成细细的长条塞进玉器里,看纸质,年代并不久远。
  
  野人很快用两指捏住纸条将之取出,再把手上的玉放下,回头将纸条展开。
  
  当看到纸张正面的一瞬,野人像撞了邪,突然怔住,愣愣看着纸,再也不动。
  
  他不该这样的,刚刚一切驾轻就熟,说明这纸根本就是他事前摆好的——即便不是,也是他早已知道的所在,不该突然发愣。
  
  “野人?”我推他。
  
  他却抬起头,把摊开的纸条举到我面前,虽然只一眼,外加纸上的一切也格外小巧精致,但我还是看了出来,那是张地图——我不信,猛地夺过那张纸,纸背有字,细心周到的简体字,口语用词,笔迹熟悉,上面写的是:徐夷是可靠之人,请他带你回家。
  
  “这算什么……”我睁大眼想看清纸上的字,忽地又把纸翻过来,是成都附近的山川地势图,是我们出来的地方——是青山野人谷!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用力一甩,轻飘飘的一张纸,却被我大力甩在他脸上,野人却连眼皮都没动一下,静静看着我,脸上的一切越来越冷淡,最后,什么也不剩。
  
我手里滑出去,落到床边,另有一些落到床下——


第 61 章 。。。
  “之后呢?”徐夷整理草药,随手拿了片草叶子放进嘴里,尝了尝,转头悠悠问我。
  
  “之后……”我撇嘴,“情敌出现了。”
  
  情敌穿红衣裳,乌溜溜的长头发,眼波如丝,纤腰若柳,胸大如球。
  
  “噗……”徐夷吐出嘴中草药,又拿白帕擦了擦嘴,问,“那还是人吗?”
  
  我不屑,“那是你没见过胸大的。”
  
  “嗯,”神医眼神往下溜,溜到我胸口,“我以为我见过。”他把这话说得一本正经,又移开眼。
  
  “神医你真是大智慧啊!”我大赞叹,喜上眉梢。
  
  “然后呢?”他又问。
  
  然后……其实情敌我之前见过,就在我和邵青游被发现的时候,是她出现在密室入口,叫了一声:“谁?!”
  
  当时她的表现,是全心全意保护野人,后来也是全靠她,野人什么也没做,只是拿把剑摆摆样子,青游弟弟的视线就被成功转移,紧接着又被那红衣女迅速制伏,我就被救了下来。
  
  红衣女走路的步态如猫足之行,一看就有大师风范,一站定、一转身,鲜红色的宽大衣袖翻飞,高人一等的面相骄傲冷漠,肤白唇红——只除了看野人时,黑眸电眼里,有一种甘心折服的谦卑。
  
  我怀疑她就是武林美女排行榜上的红宝鎏鸭,曾经是凉风山庄的红颜军师,所以现在做了野人手下,也说得通——红宝是指她芳名,鎏鸭是她头上水鸭子形态的尖利发簪,鎏了一层金,异域舶来品,到了她手里,就成了让人避无可避、防不胜防的绝顶暗器,无毒无残留,发完再回收,很环保。
  
  美女此次是来汇报被她金鸭子打伤的青游弟弟,已经让她照顾好伤势,锁进坚实牢固、喊破了喉咙也没人理会的特级密室。
  
  野人点点头,本来握着我的手,现在放开了。
  
  美丽的红宝宝话说完已经准备走,最后还是回头,多看野人一眼,又看看我,脸上浮现无奈又郁结的神色。
  
  我知道,这里不会有人待见我,连野人,都像完全没期待我出现,出现了之后又不知道要拿我如何是好,他不单没有我想象中的大反应,甚至,他还有点对于既定事实的抗拒。
  
  我不能说他不想见到我,但他表现出来的举止,其实是一种变相的不欢迎。
  
  “邵青游为什么要杀你?”等红宝鸭走后我发问,“为什么你要冒充邵青游,为什么要借邵青游的名中伤你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重选武林盟主,为什么四年前会在南宫家忽然消失,为什么后来领走我的旅行包又不来找我,为什么你明明能说话,到现在却一个字都不跟我说?!”
  
  一沓“为什么”之后,我发现一个小b ug,既然野人从成都拿走我所有东西,就代表他找过我——本来也是啊,除了他,还有谁会不辞辛劳、跑大老远去拿走我所有物品,别人能知道我和野人的关系已经不简单,更何况还要调查清楚我儿子在徐津宛家,一堆内衣裤与日用品,谁care?
  
  只有野人。
  
  他姿势如一地安静坐在床边,手搁在身旁,手指有点畸形所以微微上翘,指甲边缘粗糙,磨损的痕迹肉眼可见。
  
  我不再出声等他回答,感觉心里凉嗖嗖的……一别四年的时间很长吧,可能他已经习惯了,习惯我不在他身边。
  
  正当我这样想,野人突然伸出手,没看都能精准把握到位置,眼望地,手平举,他把曾经被我摔在他脸上的野人谷地图,递回我面前。
  
  “什么意思?!”我问。
  
  他根本不出声,其实一切早已不言而喻,野人还不知道我恢复记忆,把地图拿给我,意思就是让我回去,沿路返回!
  
  地图边角被他两根手指捏住,太用力,指甲发白。
  
  “你再这样我生气了!”我盯牢他的手,皱眉,就没打算接。
  
  “你要相信我……”他在这时转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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