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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有察觉,轻笑两声,又略带心疼地黯然道,“光是想起来,就流了这许多泪么?”
心中默念,其实,对比心底那撕裂般的疼痛,这些泪,又算什么?
一声叹息后,他又说道,“早该知道那喇嘛没安好心。”
顿了一顿,他接着说道,语气幽幽,“其实,又何必可以支开我呢?难不成我还会阻止么……不过,倒也确实难讲,说不准,我还真就不依了……只是,琴儿……你如今想起他来了,是要回去他身边了么?就算……就算四哥府上就要添个小东西了,你也不在乎?”
闻言,我简直懵了。痛也不觉了,只好似听见有液体滴落的声音,啪,啪……好似眼前又出现了那一片铺天盖地的大红……
说话的人没察觉到,自顾自阐述着什么,可我一个字都没听清。
直到最后他说,“罢了,你好好想想吧,我明日再来看你。”我这才缓过神来,急忙睁开眼,请求道,“请不要为难阿旺大师。”
他苦笑着摇摇头,“你心中的我,就是这样霸道不通情理的么?”
见我怔住,他轻拍被面,安慰道,“放心好了。”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看着他离去时萧索的背影,我忽然觉得,特别苍凉。爱一个人,真的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尤其是在这古代。
沉思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古怪,显得既快又慢。
以为几个时辰已过,殊不知其实还未到柱香,以为不过个把小时,却不料今宵已逝,又见黎明。
于是,我再一次感慨人面对世界的无可奈何。
还深刻记得,记忆从灵魂深处浮现的那一刻,我心中蹦出这么一句话,是现代某只小狗曾说过的,“打开门,往事蝴蝶般扑面而来,我在美好的心酸里,手忙脚乱。”
泪,又一次悄然坠落。
一个人,心里若想着另一个人,那么,她便不完整了。
任谁人留她在身旁,都只能得到不完整的她,只有到了那个人的身边,她才能完整,才能论及其他,例如,快乐。
只是,若回去,我真能快乐么?不敢去想这个问题的答案。
可是,我始终是要回去的不是么?那是我的宿命不是么?关乎天下苍生的事,思来想去,应当也只能发生在那座城里了,不是么?
宿命,你打算怎样带我走呢?
天意
胤禛,你可知道?
未来,它源自记忆,一向如此。像是一颗种子,记得自己曾经是一颗参天大树,又或是一株路边野草,于是它吸取雨水,沐浴阳光,发芽生长,直至拥抱它的未来。
从前,我一直坚信那是真的。可是现在,忽然感觉,恢复记忆的我,却迷失了未来的路。
帐外,大雪纷飞,风声凄厉,一如我心。
因我的病情耽搁了行程,大军未能在天气恶化之前赶到穆鲁斯乌苏。我们遭遇了暴风雪。
那日出发时,天还好好的,像寻常一般灰蒙蒙的,上头挂着个荷包蛋样的太阳。
危机来临的最初,我不曾见到,只听到骤然而起的呼啸之声,以及人们的失声惊叫,像平地炸雷落在了人的心尖,搅碎了这山间的寂静。
一时间,外间一阵混乱,劈里啪啦,布满了许多种声响。
紧接着,不知为何,陡然间,我乘坐的马车疯狂地奔驰起来。事发突然,我和随行侍婢都被震得腾空而起,同时响起两声剧烈的重物坠地声,想来是那两名车夫被摔落地了。
晕眩之际,视线扫过座椅,我心头一亮,竭力喊道,“抓住座椅扶手。”风声太大,我的喊声顷刻间被淹没。
坠落的瞬间,我瞅准座椅扶手,一把抓住,死死的,任马车再怎样剧烈震动也咬紧了牙不放手。
忽地,一声尖叫撕破了空气,我转头看去,厚重的车帘布被击开,那女孩的身子急速地飞出车门,像只断线的风筝。
这一刻,我看到车外的情形。那一幕,我终生难忘。
乌云遮天蔽日,天地间只剩些微余晖,狂风携裹着密密的雪片咆哮着,似高山瀑布奔腾而下,有着排山倒海之势,雷霆万钧之力,仿佛要扫荡一切。
从来都知道大自然的力量是巨大的,然而真正身处其中,才真正了解那令人震慑的可怖威力,气势磅礴可毁天灭地,无法阻止,无法对抗。
敬仰之心原本就该含带着些卑微,含带着些畏惧,否则,就会有偏差。
风一直在刮,雪始终在落,马依旧在奔,我的手渐渐酸了。
胤禛,我是要死了吗?不然为什么我这一生所有的片段都在眼前回放,人们说人要死了才会这样的。
我不怕死。
我只怕,我若死了,那么从此,你的生命之中再没有我,我的生命之中再没有你……
清晨,再没有人为我绾发画眉……
夜晚,再没有人要我服侍沐足更衣……
春时,再不会有人和我同种下一株银杏,又到秋时去看那一片金黄灿烂……
夏日,再不会有人要我给他凉爽,待到冬日又来给我暖手……
七夕,再没有谁我要为他在水上放莲花灯……
重阳,再没有谁为我制作枫叶红笺书签……
……
头越来越晕,我晕乎乎中仿佛看见死亡对我微笑了,拉住了我的手,往下扯,且越来越大力。
还有,团团,尽管你从小就很懂事,可毕竟你年纪还这么小,怎么能没有妈妈呢?
妈妈是一个很不合格的母亲,不配做你的娘亲,可是妈妈也很爱很疼团团的。
如果这次妈妈真的要离开团团了,那只能叹一声借来的缘分始终太浅,如有来世,望我二人能再结一段母子缘。
到那时,我一定尽全力做一个好妈妈!妈妈发誓……
头很晕了,手也接近力竭。
我在心中默默盘问,是到了我要回去的时刻了吗?我在这里的使命已经结束了吗?
可是,可是我真的不舍得松手啊!我怎么能舍得下他们两个?
面上有两道热泪流下,滑进嘴角,很咸很涩很苦。
然后,我听见风雪之中传出另一串马蹄声,放眼望去,茫茫之中,一匹黑色骏马直向着我而来。
近了,我看清了那马儿上头那人,他薄唇紧紧抿着,眉头深锁,似足了我识得的另一人,然而,那双眼睛相去甚远。
“坚持住!我一定会救你的!”他冲着我高声喊道。
“太危险!你走!快走!”我嘶声喊道。
他完全不理会我的话,仍旧急速地打马靠过来。
待只剩四五米时,他脚踩马蹬,立起身来,大力抛出一个绳圈,想要套住那匹疯马,可惜,风实在太大,失败了。
他面上一凛,收回绳圈,飞出重重几鞭,扯着缰绳贴近了疯马马身,格外危险。我看在眼里,骇在心头,万一二马相撞,后果不堪想象。
然而他没有丝毫犹豫,果断地再一次抛出了绳圈,这一次准确地套中了疯马的马头。
一见中了,他立时将绳圈另一头系上黑马脖颈,继而迅即调转马头,掏出一柄寒光冷冷的匕首,一刀插入马股。
黑马吃痛扬蹄哀鸣一声,朝着与疯马的反方向狂奔而去。
同一时刻,他起身一跃,弹出身形,跳上马车,滚入车厢。
看完这一段惊险,我心力耗去颇多,手上顿时一软,松了扶手,跌将出去。
预计的碰撞没有发生,一只大手拽住了我的胳膊。
他先发出几声吃力的闷哼,紧接着抹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双目之中柔情翻滚熠熠生辉,“我抓到你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不知说什么才好。他能舍身来救,可见这番情意深至何许,换成任何正常女子,想来都定然会倾心,只可惜,这里这个不是……绕是如此,我仍然感觉到,很温暖。
马车果然慢了下来。
他眼眸微闪,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突然,他手上力度陡加,将我提近了身,双臂一展,将我揽在怀中。我大吃一惊。可不待我反应,他又快速地连翻几个滚子,护着我滚下了马车。
“你还好吧?可有伤着?”卜一落地,他急忙忙翻身扶我起来,一面拍去我身上粘着的雪花,一面急声问道。
“我没事,”我轻轻摇了摇头,“你呢?”这雪已下了好一阵,积下了厚厚一层,软软的并不伤人,更何况还有他护着我。
“你没事就好!”他咧嘴一笑,喜道。
看着他那明亮笑颜,我不由得霎时心中一酸。十四爷,我多希望此时此刻在这的是原版琴儿,那样,也许你们都能结束各自的苦恋了……只可惜,这是不由我掌握的……非常抱歉……
正当我胡思乱想之时,他轻轻握起我的双手,合在掌心之中,深情低语道,“琴儿,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照顾你,好不好?”
啊?!我颇受震动,半张着嘴,木木然苦于无言以对。
好在这时一旁陡然掠起轰隆一声巨响,二人双双寻声看去,原来,竟是那黑马拉得那匹疯马掉转了头,而马车在剧烈震动了这么久后,再无法背负这急转弯的力度, 散架了,裂成几大块,飞溅于地。
幸好,我轻抚胸口。瞥一眼隔壁那人,他倒是一脸平静。他早料到了吧?所以才……
因了这一遭,先前的话题被搁置,我们默默地凝望着二马驰入风雪,直至消失不见。
他脸上闪过一丝忧色,但转瞬即逝。
我能理解,这风雪不知何时能止,我们又与众人失散,这接下来的时间真真是凶多吉少。
脑中灵光一现,我扯扯他的衣袖,说道,“那马车内原有一些毛皮和食物,我们去寻寻,该能找着的。”
闻言,他眼中一亮,微微一笑,“好。”
风很大,我们互相搀扶着,无比艰难地向前迈进。
雪很大,不一会就把散落的马车残骸掩去了大半。
凭借隐约露出的木板深色和记忆,我们寻着了地方,没有工具,只好用手挖。
开始十四爷不让我动手,奈何我坚持,只好允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番努力之后,我们找到了不少可供御寒的毛皮,只是,食物就没多少了,只有少量的糕点和牛肉干。
夹着木板,我们垒起半堵雪墙,以避风雪。
靠着雪墙,裹着皮草,为保持心神,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聊着天。
……
“琴儿。”
“嗯?”
“我真不该带你来。”
“理解。”
……
“琴儿。”
“嗯?”
“究竟我比四哥,差在哪?”
“你没有差,你只是,不是他。”
……
“他特别在哪?”
……
“特别在……我读得懂。”
……
“我不明白。”
“所以才说,你不是他。”
……
“十四爷。”
“唔?”
“那个是年氏么?”
……
“你很介意?”
……
“琴儿?”
“呃,我们换个话题吧。”
“那么,你确实你很介意了!”
……
“十四爷,做皇帝很辛苦的。”
“啊?!”
“我觉得,做什么都不要做皇帝。”
“干嘛说这个?”
“不为什么,只是忽然想到。”
……
“琴儿,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曾经,我很想要,行遍天下……”
“哦?为什么?”
“我想要,看不同的风景。”
“你知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
“你不可以。”
“琴儿你……”
“你知道我说的是事实。”
……
“那他也办不到。”
“是,他也办不到。”
“那你还?”
“我并不需要他这样为我,他有他的生活。”
“你!”
……
“你就这么爱他?”
……
“其实这与我有多爱他没有关系,事实上,爱是一个人的事,你可以自由地选择要爱几分。你爱的人对你的爱,没有责任。
而是,如果要论起爱之深,我比不过你,也比不过他。如果说你们的爱有八分,我却只有五分,所以,我实在是最没资格去计较任何事情的人。”
“可你还是难过。”
“是,我难过。(很难过。)”
……
就这样,断断续续地聊了也不知道多久,雪落的速度缓了下来。
我瞅瞅天色,对他说,“我们该起身归队了。”
他摇摇头,“不急,这会子,他们想必就快到了。”
大雪无痕,怎么找来的?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一脸惫懒,“就你那匹疯马,一个劲往前冲,完全不拐弯,我能追的上,他们就能找得着。我带的兵可不是群酒囊饭袋。”
哦,这样子。我耸耸肩,不置可否。
果然,不久就冲过来一队骑兵,打头的是我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逮捕我和沿年入狱的年轻军官。
看见我们,众人是又喜又惧,扑通通都下马跪倒,俯首称罪。
十四爷摆摆手,“都起了,功过回营再算。”
将士们腾出两匹马给我和十四爷,很快,我们便离开了。
营扎在了半山腰,是块背风的坡面。
看得出来,少了许多人,剩下的也许多都挂上了彩,却都在有条不紊地等候包扎或是搬运物品,确是一支精兵。
我问十四爷,“或许,我可以帮帮手。”
他答道,“不必了。”
“哦。”我环顾四下,有一点儿失望。
当夜,有个人进了我的帐子。
我吃惊地看着他,是那个年轻军官。
“参见格格,末将岳钟琪,今夜之扰,实情非得已,还望赎罪。”他拱手道。
“什么事?”他知道我身份!我强压下惊讶,故作淡然,问道。
“请格格看过此信,自一切明了。”他上前两步,递给我一封书函。
信封是空白的,火烧印泥封口,上有精细花纹,明显是高级密信。
我半信半疑地拆开,是一页薄笺,叠成心形。
我的心立刻狂跳起来,是他,一定是他,这个叠法还是我教给他的呢。
我的手不停地抖,几乎无法打开信纸。
没有署名,没有字句,可是我确定是他,也懂的他意思。
只因,寥寥几笔勾出的那株小草,我认得,名叫“当归”。这是他教的。
当归……泪眼朦胧之间,我仿佛可以看见他那双黑眸里写着的渴望,可以听见他那片薄唇里吐着的请求……他,在呼唤我回去。
抹抹眼泪,我轻声问岳钟琪,“你是四爷的人?”
岳钟琪静默片刻,才应声答道,“是。”
我轻叹一口气,又问道,“为什么是现在?”
他思索了一下,这才缓慢说道,
“末将未曾见过格格,是以并不知道您就是四爷正寻找的人。若非如此,当日也不至于冲撞了格格,误将您绑进监。
是后来对于十四爷不合常理地将您释放,觉得古怪,便将此事汇报给了四爷。西宁之去京城甚远,一去一来,我前几日收到回信,才了解到个中情由。
只是,末将未曾想到十四爷竟带您随行,是以只着人回西宁找您。而此信,是四爷交待,需由您亲自拆开,末将觉得事关重大,是以留在身边。
幸有今日暴风雪,才知您原来就在此处,真是天助我也,否则此番钟琪定然有负四爷所托。”
原来是这样……我抚摸着信纸,一时间感慨万千。
“那,什么时候带我走?”我问。
我感觉到他明显全身一松,流利地答道,“明日凌晨,寅时三刻。今日暴风雪,值守将士必然会少,寅时又是人警戒最松的时刻,最利于送您离开。请您做好准备,到时自有人来接您,三声猫叫为号,还望格格小心行事,勿要走露痕迹。”
“我知道了。”我淡淡应道。
“那末将就此告退。”他拱拱手,离开了。
帐内一下子就静了下来,我听见有烛花轻微的爆鸣声。
今夜,难眠。
茫茫雪雾弥漫,落落清愁缭绕。
我想起那些闪亮的日子,镶嵌在这短暂的一生之中,像星一样恒久,像花一样美好,却像梦一样遥远。
无怪乎,我会将其遗忘,原来打心底里,我就从不觉得其真实。或者说,我的整个人生,都让我觉得虚假。
如果没有因失忆而分别,这个绮梦将如何继续?
上苍给了我一段梦醒的时光,让我看看清楚前面的路。心有牵挂,亦有障碍。
不是不知道在他心中,我最珍贵。可是,确实还存在着冲突。
不是不知道在我心中,他最重要。可是,确实还存在着牵绊。
这冲突,这牵绊,即是那封建礼教。我真能看着他与其他女子共赴云雨?
不是不信他给过的诺言,我相信,他是真心诚意的,也是会极力做到的。只是,那会付出很多的代价的。值得吗?
曾经,我是个那么浪漫主义爱情观的人,现在却不得不现实主义。
从国民苍生角度,我是拒绝看到皇帝专宠的,那从来都没有好结果,商纣,夏桀,周幽王……无不是生灵涂炭,国破家亡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