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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二弟他还病着呢……”萧挽缘以为他一时气愤忘了萧珀有孕在身不能出来见人的事,连忙提醒道:“要有什么事,还是我过去一趟吧。”
“也好,今天我就把这件事了结了。”庄瑶不再支使那小厮,却自己转身朝萧珀院子里去,底下人看他脸色不善,都不敢拦他,却也不敢跟进院子,萧挽缘见他在气头上,心知萧珀肯定讨不了好,想着他那样不知天高地厚也该吃些苦头,便不拦着,只挥退下人,自己跟着他进了院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大、大相公?您、您怎么来了……”
何氏正在屋外晒衣服,见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的进来,心里早就惊住了,又怕又慌,嗫嚅道:“大相公若是有吩咐,使个人来叫我一声就是了,何劳亲自过来……您对我和珀儿的大恩大德,我们……”
“说够了吧?”庄瑶冷冷打断他的感恩戴德,推开他往屋子里去:“说够了就叫他自己把那孽种了断了,省得我再费功夫。”
“大相公……这、这话是怎么说?我……我不懂您的意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庄瑶定定看了他一眼,点头道:“那好,一会儿我自会叫人过来处理。”
“大相公……可是,您、您不是答应过,若是那……”何氏一惊,也顾不得那么多,连忙跪下来磕头,求道:“求您再等几日吧……”
萧挽缘虽不喜欢萧珀的自以为是,但对这何氏倒是有几分同情的,不管是他原先为了讨好替萧珀裁衣的人而让他住了西厢,还是他现在拼命护着萧珀的举动,不论对错好歹,总是一心替儿子着想的。因此叹了口气,提点他道:“何侍夫,那个柳孟已经来过了。她不肯娶二弟做正夫,反倒要让他做个侍夫,这件事,您还是听大相公的吧。”
“你说柳姐来过?!”何侍夫还不及说话,萧珀却从屋里出来了,他腹部已经能看出些微隆起,一手撑着腰,尖声道:“她在哪里?我要见她!”
“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要学戏文里那没脑子的蠢公子!”庄瑶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打得他脚下一乱,身体也晃了晃,恨道:“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你想嫁,她还不想娶!我萧家丢不起这个人!!”
“姐……大姐,你告诉我,柳姐她去哪里了,她什么时候回来娶我?姐……”
萧挽缘见他改扑向自己,不由暗自皱眉,却还是耐着性子答道:“她今日已来过了,不过不肯娶你,只肯迎你当个侍夫。”
“不、不会的,”萧珀听了这话,却死命摇头,揪住了她的衣袖:“她不会的,她说过她只要我一个人,不会有什么侧夫侍夫,一辈子都只待我一个人好的。她不会的……不会有什么侧夫侍夫的……”
萧挽缘心里叹了口气,看萧珀这个样子,怕是说什么话他都听不进去的,听他信誓旦旦地一遍遍重复着柳孟对他的承诺,萧挽缘心里也有些不忍,这柳孟倒也真会哄人,竟然连一辈子只一个人这种话都拿出来哄萧珀。萧珀见多了大家大户里几个男人争夺的事,再加上自己又是侍夫的儿子,听了这种承诺自然是会心动的。
“一辈子只待你一个人好?我当她有什么好,叫你这么死心塌地,却原来是用这种花言巧语哄的你,当真是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我教了你这十来年,你倒比个街头的小乞儿还蠢钝,连这话都敢相信!!”庄瑶冷笑道:“这世上还没有哪个女人心甘情愿一辈子守着一个人,何况还是你这种没长脑子的人!”
萧挽缘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心道这还真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她可是受过现代教育的女性,对婚姻还是很忠贞的好吧?遇到庾睦那样的好男人,也是真的想一心一意待他的,就算是有机会,也能保证不会有娶侧纳侍的想法。
只可惜她一生英明都先让原先那一位给毁得七七八八了,想要光明正大地跟庾睦说这承诺,也有点“亡羊补牢”的意思,实在是不够十全十美。
第三十二章 真夫妻
萧珀的事毕竟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解决的,但庄瑶像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让他打掉腹中的孩子了,只等萧柏青回来便立刻实行。萧挽缘无意掺和到这件事里头,更何况,庄瑶的法子对萧珀而言并不算差。因此她也只是随便劝了两句,便扭头回了自己的院子。
跟庾睦说起这事儿,便也顺带着想到关于“一辈子只待一个人好”的问题,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心中郁郁,忍不住伸手把睡在靠床里边的男人抱了抱:“庾睦,你说,世上就果真没有一心一意的女子么?”
庾睦不知她在想什么,听了她这问话,也只是照着常理去思考,想了一会儿,却还是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不知道……”
他的回答本是没有什么不对,萧挽缘也知道再盯着这个问题追问就有些太过纠结了,心里却忍不住有些忿忿不平,其实能不能一心一意,跟是不是处于强势并没有必然的关系吧,怎么大家就都认定女子是不能专心一意的呢。
“那你觉得有么?或者,你相不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女子?”
庾睦虽然看不到她的神情,却听得出她在这件事上超乎寻常的在意,低了头认真地想了许久,终于迟疑着摇了摇头。
萧挽缘顿时无奈,憋着的一口气不知道该吐出来还是该咽下去,搓了搓自己的手指,正打算要开口,却听到庾睦哑着声音喊了一声“妻主”。
那声音透着一点试探和小心,让她原本有些埋怨的心思瞬时又消停了下去,心里暗叹了口气,拉起他的手握了握,平稳道:“唉,也无怪乎你不信,毕竟大部分时候负心的总是处于强势的那一方。”
“我以前信的……”庾睦却慢慢地张开了眼睛,轻声道:“现在……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不过,我想总是有的……”
萧挽缘心里一软,想到萧江愿原先对他的“宠”,恐怕那时候,庾睦是真的相信自己的妻主会是世间对自己最好,最真的人吧。
可是,萧江愿最终是辜负了他的。
“庾睦……往后,我一心一意地待你,除非咱们和离,我都不负你,”萧挽缘索性就着握住他手的姿势把他拉到了怀里,伸手紧紧揽住他:“所以……你会不会试着再信一次?”
被她抱着的男人似乎是愣住了,呆呆地不知该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却又闭上了。萧挽缘也不勉强他说话,只把他抱住了,安慰道:“算了,早点睡吧。晚上天气还有点凉,别闹得伤风了。”
她能感觉到庾睦有点挣扎,在她怀里抽了抽鼻子,终于点点头不再动了。原以为他当真睡着了,正想拉过被子替他盖好,却见他一双手还紧紧揪着襟衣,面上神情一会儿惊疑不定一会儿难受凄楚,不知在想些什么。不想把他一下子吓住,更不想逼得太过。因此她也只是当做什么都没瞧见,慢悠悠地拿杯子把两个人裹了起来。
前半夜的时候似乎两人都在假寐,彼此间的姿势都没怎么动过。到了后半夜,庾睦却开始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安稳,萧挽缘从睡梦里惊醒,就见他出了满头满脸的汗,先还以为他又梦到了以往那些非人的虐待,正想着他会不会还像上回那么拼了命似的咬人,却听到了两句细声细气的“爹爹”,这才稍微放下心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是庾睦额上都是细汗,嗫嚅着叫了两声,却忽然颤抖起来,眼里也开始扑簌地往下落泪,弄得她一时手足无措,又不知他未出嫁的时候都发生过什么事,只好收紧了手臂,把他拉到怀里,在他背上轻轻拍着。
不一会儿功夫,庾睦便从梦里挣扎醒了,猛地睁开眼来。萧挽缘迎上他湿漉漉的眼眸,竟蓦然觉得有些酸楚。心道自己果真是沉沦了,只这么瞧着他,便仿佛能感受到他心里的种种凄苦,满心里都替他揪疼起来了。
一低头,温暖的亲吻便落在他眼角,掩过原先的泪痕,柔声道:“庾睦,不管是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
庾睦瑟缩了一下,只觉得嗓子里干哑苦涩,张了几次唇,才终于道:“我梦到我爹和姑姑了……妻主……我不想……”
萧挽缘躺在外侧,一伸手便从小几上够了一杯凉水,送到他嘴边,微微皱了皱眉:“来,水凉了,少喝一点。慢慢说,不想什么?”
“不想……梦到他们……”
庾睦果真只是小口地抿了点茶水,就乖顺地不喝了。萧挽缘借着透进来的月光给他擦汗,听了这话却是愣了愣。梦到父母,不都是挺开心的事么?难道对庾睦来说,跟自己父亲相处的那段时光也是不好的?
她还在不解,庾睦却已经把头埋了下去,萧挽缘心里一窒,直觉自己不喜欢他这样躲躲闪闪,一把把他的手从衣襟上拉开了,环在自己腰上:“手压在胸口是很容易做噩梦的。记住了,不想做梦,就乖乖的躺好……”
原本意图往回缩的手立刻僵住了,萧挽缘无奈,伸出一手环过他,看来他对做梦这件事还真的是深深恐惧,一听这样可以不做噩梦,竟一点都不敢动了。
外头已经开始隐隐地敲更鼓,天色也不再是一片死沉的漆黑了,见庾睦渐渐放松了身体睡去,只看他眼下一圈淡淡的青黑,便知道他夜里是时常睡不安稳的。萧挽缘有点怜惜,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是这里的标准作息,要是日上三竿还没起定是要得个懒惰的名声,可没有人会管你是不是晚上做了噩梦没睡好。
这么折腾了一番,她倒是没了睡意,只是眼看庾睦睡得香甜,面上神情放松地舒展着,便也不忍心弄醒他,维持着被他抱着的姿势瞧了他许久,直等到外面叫起了,才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庾睦,醒醒……我们要去前面见大相公他们。”
不得不说,“大相公”三个字,对庾睦而言简直比闹钟还好用百倍,迷迷糊糊里听到了,便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伸手去摸索衣裳。越是相处,萧挽缘就觉得自己越是见不得庾睦那样惊慌失措的模样,心疼地抱了抱他,才把他的衣服递给他,轻声道:“别急,时辰还早,来得及的。”
庾睦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一抿,竟在她抱上去的时候把脸贴在她颈边蹭了一下。萧挽缘简直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顿了一下才拍拍他的背放开手:“后来睡得可好?”
庾睦点头。萧挽缘笑笑,顺手替他系好了衣带,在他面上亲了一下:“待会儿见了大相公,别提萧珀的事儿,免得他迁怒你,知道么?”
她看得出庾睦对萧珀很是同情,但这事基本上已经是死局了,就算他们当真去管了这档子闲事,也没法子替萧珀想个万全的未来。更何况,庄瑶现在在气头上,对庾睦的印象又是一向不好的,她可不希望庾睦为了这件事又被庄瑶记恨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庾睦昨天听她说了事情的大概和柳孟“不要脸”的行径,也知道萧珀这事是没有多少转圜的余地了,虽白着脸,却还是听话地点了头。到了大院里,却只见庄瑶身边的小厮,上来行礼请安,回说庄瑶身体不适,不出来和他们一起用饭了。
萧挽缘心知庄瑶是气得狠了,不见得是替萧珀气柳孟负心,更多的大概是觉得柳孟那番话太不把萧家放在眼里。不过这也跟她和庾睦没什么关系。既然庄瑶不在,他们索性也就不在大院里待着,匆匆吃了饭便回了自己院子里。
还没过一会儿,就听得有人进来,一迭声地要找大小姐,萧挽缘无奈,放下手里的账册,朝庾睦道:“我出去看看,你自己坐一会儿,叫罗衫和暮雨进来伺候着吧。”
来人带的是萧柏青的口讯,只说让她早些准备,明日去赴江南织造的宴,萧挽缘无奈,知道这些事迟早总是要来,回了屋跟庾睦讨教了一番,突发奇想道:“不然你和我一起去吧?”
庾睦愣住了,萧挽缘却越想越觉得有可行性,反正这一类的宴会既说不上正式,也说不上随便,带家眷出席基本上还能算是一桩风流韵事。她也从下人口里听到过,萧江愿极宠庾睦的时候,也是带着他出去赴过宴的。
谁料庾睦却失笑摇头:“妻主,我这个样子,怎么好和你一起出去……你要是担心,就……就霜清去吧。”
萧挽缘直觉地不喜欢他口气里的自轻,想了想,却又转眼笑着问道:“为何让我带霜清去?锦心不好?”
算起来,霜清和锦心都是她的随身侍从,锦心还是她“内定”的侍夫,岂不是比霜清更合适么?庾睦却只提了霜清,这是不是说明,他至少有点在意她,不希望她娶了锦心?
庾睦面上一白,方才的一点红晕也散了去,低眉轻声道:“妻主喜欢锦心,自然也是可以的。”
这一回,失笑的变成了萧挽缘,看着面前人欲盖弥彰的不悦情绪,到底是撑不住笑了出来:“喏,我说带你去,你不肯答应。说带锦心去,你就不开心了,敢情是吃准了霜清太漂亮了瞧不上我,所以让他陪着我去?”
“不是……”庾睦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咬了咬唇,还是讷讷反驳道:“我……我不是这样想的。”
“哎,好了,不是便不是吧,”萧挽缘不再逗他,遗憾道:“我倒真希望你是这样想的呢。”
经过下午那一闹,到了和衣上床,庾睦又蜷到了最里面,萧挽缘伸手把他扳过来,捏了捏他的手:“不怕又做噩梦啊,过来点。”
庾睦迟疑了一阵,似乎到底还是挡不住睡个安稳觉的诱惑,犹豫着把手圈到了她腰上,萧挽缘一瞬间有点鄙视自己,觉得自己仿佛是那种满心阴险,欺骗良善的恶人。
不过这想法只维持了一会儿,看着庾睦安心地合上眼,极轻地松了一口气,心里便被纷涌而上的满足填满了,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道:“既然你不愿意去,那我还是一个人去吧,别胡思乱想了,我对锦心真没那种意思……我不喜欢他太过精明,事事盘算的样子……”
庾睦动了动,什么都没说。萧挽缘扶了他的脸亲亲,才又道:“其实你也挺聪明的,为人处事也挺讨巧。可我瞧着就不别扭,心里还觉得高兴,喜欢。”甚至,还有点隐隐的自豪。她一边说着,见庾睦又把一张脸红到了耳根,便好心地停住了,温和道:“好了,睡吧,安安稳稳睡一觉……”
庾睦放下手里擦拭的棋子,侧耳听着外面的声音,自从被萧挽缘半强迫地改了睡姿,半个月来倒像是果真不再做噩梦了,偶尔有一两个极短的梦,竟都是萧江愿的影像,一忽而是小时候他跟在她身后喊她姐姐,一忽儿是她说要娶他过门,一忽儿又换了另一种声音,低声叫他“庾睦”。
虽然那张脸始终是没有变过,但是他却能够很清楚地分辨出,那个总是用各种语调叫他“庾睦”,三不五时就弄得他面红耳赤的女人,并不是萧江愿。而是现在占据着萧江愿身体的那个人。
那个人很奇怪,总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仔细想想却又都很有道理。那个人不像萧江愿那样给他送各种各样的东西,也不叫一大堆人来陪着他说话玩笑。但是,那个人对他却很好,她会陪他下棋,甚至给他弹琴,读书;她在地上睡了好几个月,弄得自己受了风寒也没想过要让他睡地上;在他做噩梦的时候不会直接把他推开,反而拉着他躺好了,还帮他睡得安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叫了她第一声“妻主”。但是,他心里已经有些期待,她可以一直留在萧江愿的身体里,真的像她说的那样,一直做他的妻主。如果真的可以那样,那他甚至敢昧着良心,一辈子都不去想真的萧江愿去了哪里。就算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也甘心了。
可是自从他这样想之后,萧江愿再出现在他梦里的时候,就是一脸恶狠狠的表情,有时候还会咬牙切齿地说一句“你休想和她弄假成真”。他不知该怎么应付,半梦半醒里,只好牢牢地抱着萧挽缘的腰不撒手,只有这样,萧江愿的影子才会慢慢消失。
这些事萧挽缘并不知道,她发现的只是自从她开始出门做事后,每天回到家里,庾睦就更喜欢和她在一起了,晚上更是会自动地贴过来抱住她,仿佛不这样就不能睡觉似的。
店里的账册繁杂,她虽然学过现代数学,却对算盘珠子很有点头大,做完账册早已过了往日就寝的时间,因此也懒得再叫人伺候,只轻手轻脚地洗漱好,换了衣服准备躺下。
床边还留了一盏灯,萧挽缘正要去吹,却见庾睦睁着眼睛,一双手僵直地收在身侧,一动不动地躺着。连她进屋的声音都没有听到。心里顿时涌起万千情绪,在床边坐了下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怎么还没睡?可是哪儿不舒服?”
庾睦像是被吓了一跳,眼睛一眨便有眼泪滚出来,抓紧了她的手不肯放开,哽咽地叫了几声“妻主”。萧挽缘一时也被他的样子吓住了,连忙伸手抱住他,紧紧拥了一下:“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大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