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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卿跟在后面，听到了两人的交流，心中便是一凛，也知道了这位太子殿下态度奇怪的原因。
虽然凤九离一个字也没有提过，但是唐卿还是看出来了，这宫中，恐怕对凤九离身边出现的每一个女人都会倾注十二万分的注意力。
若非自己长得不够好，身份也不够高贵，恐怕接下来自己要应对的就不仅仅只是几番言语试探了。
她抬头看着凤九离潇洒恣意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酸涩的疼痛感来，既是为旁人盯在他身上的恶意视线，又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小心翼翼。
当年被他抽毁了脸的那位赵家大小姐，虽然让他恶名昭著，但是这样优秀的一个人，唐卿不信这么多年没有哪个胆大的女子不愿意赌一把，然而这个人身边始终干净一片。
或许是他看不上，也或许是有人不希望他看上，因为这个人的优秀，足以让旁人忌惮地希望……他的优秀就止于他这一代！
唐卿恍然间惊觉，自己对凤九离来说，竟是特殊的，特殊到他肯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己，甚至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在她身边编制了一个看不见的网在保护她！
她懵懵懂懂地恍然明白，凤九离和她，从来都不是她以为的凤九离敬她是条汉子那么搞笑的关系，而她对这个人，从那些珍而重之的一些列“莫怕”二字之后，也早就不同了。
看着凤九离疑惑地侧身询问地看着她的眼神，唐卿的心跳蓦地加快，却强忍着心底里的悸动快速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她以前是有多傻，才会看不到这个眼底的怜惜和情谊？
唐卿忍住了去摸发烫耳尖的举动，垂下了眼帘，眼中暗光浮动，她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在这从回廊走向慈宁宫的路程中，她看着凤九离背影的目光从原本的茫然，渐渐变成了后来的沉稳坚定，没有人知道她在这条路上下了什么样的决定，只不过，总不会是坏事也就是了。
她的心中重新归于宁静，便分了心思去想上辈子的事情，如今想来，上一世往后十年发生的事情，以如今凤九离的心性和手段，是怎么也不该发生的。
可是，凤九离最后却偏偏真的成了一个看客，完全脱离了皇宫之外！
第一百五十七章 莫怕，万事有我
上一世，三皇子异军突起，杀了太子凤宣和之后登基，也就是十年之后的事情。
当年三皇子凤宣城之所以能够名正言顺地登基，是因为太子凤宣和谋逆造反，毒杀了皇帝以行逼宫，然后被抓了个正着，人证物证齐全。
当时凤宣和关闭宫门强攻皇帝寝宫，却不想外宫的御林军奋起反抗，打开宫门将凤宣城引入宫内勤王，使得凤宣和最终功败垂成，反而给凤宣和做了嫁衣裳。
那个时候，边疆不稳，凤九离被皇帝下旨派出去镇守边疆未归，新帝登基之后他也仍旧没有回来，听说只派人送回了一封认可新帝的奏章。
直到唐卿死，她也没有听说凤九离回京的消息。
上一世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唐卿自然不得而知，凤宣和是否真的谋反，凤九离又为何相信了凤宣城的话，唐卿更不能知道其中真相。
但是这一世，唐卿看得出来，凤九离是真的尊敬王太后和皇帝，甚至对于这位心思繁杂的太子殿下，都有一种爱屋及乌的纵容。
那么，这样的凤九离，为什么当年却连皇帝出殡都没有回来？
唐卿下意识地抬头看去，眼中止不住流露出了几分忧虑。
凤九离若有所感地侧头看了回来，看似不经意地一瞥，实际上却是飞快地冲着她安抚地笑了笑。
那样让人安心的笑容背后，是干净赤城的暖意，更是让人震撼的强大，然而唐卿却忍不住心中忽然一悸，仿若心脏被人狠狠地捏了一把。
她和凤九离是一种人，换位思考，如果是换做了她和唐肃处在皇帝和凤九离这种位置上，唯一能够让她不回来的理由，就只能是……
“小姐，快到了。”
宫嬷嬷略带几分提醒的声音在唐卿耳边响起，让面色微白的唐卿强行收回了自己的心神。
前面的凤九离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忽然变了脸色，下场漂亮的凤目中却仍旧是一片沉稳地安抚之意，他的步子缓了缓，等唐卿走进了之后，才低声道：“莫怕，万事有我。”
唐卿抬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接下来容不得她出一点差错，否则，不光是辜负了她这段时间的安排，更是辜负了眼前这个男人对她的心意。
无论这中间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纠葛，她相信自己总能弄明白的，她该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既然上一世他能够安然无恙，这一世他同样不会有事。
更何况，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站在他这一边的。
她会努力变强，如果有朝一日真的有人想要伤害那个强大又恣意的男人，就换她来护着他！她想，她一定能够做到！
凤九离进入慈宁宫没有多久，在外面等后召唤的唐卿就被人叫了进去。
慈宁中富丽堂皇，大气霸道的黑金色随处可见，恢弘的宫殿中央是一条通往内宫大殿的三米宽大理石道路，两旁整齐地候着宫女太监，宫女太监之外，靠近朱红色殿门的位置，则站着一排排神色严峻的御林军。
唐卿知道，这样的场面，意味着皇帝带着大臣出现在了慈宁宫中，正如昨日凤九离告诉她的那般，今日的这一趟宫廷审案，由大理寺主审，而太后和皇帝在旁旁听。
唐卿刚刚进入内殿，便感觉到无数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其中一束暗含着恶意的冷芒她熟悉至极，即便是不用看，唐卿也知道，那束视线来自于长公主，凤秋。
她大概，在恼怒自己为何还没有疯吧？
这个女人的手段向来厉害，在后宫中的耳目更是众多，否则上一世也不会成为帮助三皇子登基的大功臣。
想必，她虽然被王太后连夜召进皇宫，却还是知道了自己被凤九离从清水庵带回驸马府的消息。
从走进殿门起，唐卿一直微微拱起的背脊就变得挺直，从前的怯懦，也像是冰雪消融一样消失在了她的脸上。
从她踏进这慈宁宫宫门的一刻起，她就再不是以往的唐卿，再不需要往日那张怯懦愚蠢的皮来包裹自己。
她是冷静的，果断的，同样也是端方的，睿智的，哪怕她不够漂亮，不够美丽，但是她从来不输于任何体态纤美的女子！
她高昂着下巴，迈着最优雅的步伐，在通道两旁一桌桌桌案后面宗妇们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到了台阶前，垂着眼帘不睹那些上位者的容颜，她是恭顺而谦谦有礼的，但是却不是卑懦而没有脊梁的。
贵族女子该有的风骨和优雅，她唐卿，从来不缺，哪怕是受到凤秋从小教育的唐浅语，当她唐卿当真锋芒毕露的时候，除了那张脸，又真的能够比得过她？
“驸马府唐卿，拜见太后娘娘，拜见皇后娘娘，拜见各位娘娘！”
她大声说道，每一个字都字正腔圆，声音里充满了唐家嫡女该有的底气，拜礼所做的宫廷礼节完美而没有任何瑕疵。
高高的台阶之上，王太后有些惊讶地看着下面的唐卿，然后侧目看向了一旁忍不住面色铁青的长公主凤秋，眼中的讶异渐渐被淡淡的好笑之色替代。
凤秋，这位先皇最宠爱的公主，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王太后眼中闪过了一丝轻嘲，看着唐卿的目光越发的柔和起来。
小姑娘虽然身材胖了些，但是脸蛋儿圆圆，眼睛又黑又大，看起来软糯可爱，又配着一身端方干净的气质，竟是十二分的顺眼。
至少她就很喜欢。
“起来吧，”王太后威严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慈爱，轻笑道：“哀家听太医说你受了许多的磋磨，身子不太好，今日，你是受害者，所以无需害怕，哀家的皇儿，还有诸位大臣，都会为你做主的。”
“母后说的是，清玉也觉得这唐卿看起来乖巧可人。”王皇后温声说道，眼见王太后点头，她看着唐卿的眼神便也越发的温和了起来。
“来人，赐座吧。”王皇后温声说道，目光在下面的桌案后面的宗妇们身上扫过，最后顿在了凤九身边：“便坐在长公主身边吧。”
唐卿垂着眼一动不动地跪着，即便是不去看，她也知道，此刻，凤秋的脸色，一定难看极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本宫谢谢你娘的让位之情
哪怕明知道王皇后安排自己坐在凤秋身边别有深意，唐卿也没有拒绝的余地，更何况，她实际上正想坐在凤秋的身边。
唐卿知道凤秋是一个善于忍耐的女人，这样的人很可怕，但是反过来说，看着这样的凤秋咬牙忍耐的样子，又何尝不是一件又好笑又很有趣的事情呢？
“谢太后娘娘恩典，谢皇后娘娘垂爱。”唐卿用额头触碰自己叠放在身前地上的手背，恭敬地磕头行礼谢恩之后，便柔顺地退到了大殿两侧，诸位女眷宗妇们所在的区域。
很快就有小太监搬来了小桌案，拿来了跪坐用的锦绣垫子，就摆在凤秋右手侧，错后了一个人的位置，只要凤秋侧一下脸，就能看到唐卿。
唐卿垂目走到了垫子旁边，拢了拢衣裙，安静地跪坐了下来。
她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王太后，心中这位即便是三皇子登基，也仍旧能够稳坐太后之位的女人十分敬佩。
王太后，王氏，王婉儿，是江南王氏一脉族长的嫡长女，先帝未登基之时，江南王家因为看中先帝的才能，将王家嫡女下嫁给了先帝。
后来，在先帝推翻前朝暴政，自立为王的过程中，王家可谓倾尽家财地在帮助先帝，之后先帝登基，第一件事情就是封王婉儿做皇后，并且大肆封赏王家诸人。
后来大齐定都上郡，王家嫡系渐渐将家族中心转移到了帝都。
到如今，江南王家旁系势大，帝都王家嫡系同样势大，只因为这一门两皇后，无论是哪一个世家大族都是不能与之骈行的。
时至今日，王太后虽然不管后宫诸事，王皇后却一向对她马首是瞻，因此手中权柄可以说从未松懈过分毫。
一个才四十岁出头的女人，却已经得到了天下女人都得不到的权柄。
相较于还要依附王家的王皇后王清玉，王太后的手段显然比她高深了数倍，唐卿记得上一世的时候曾听人说过，王太后是大齐第一个不依靠家族，而让家族依靠的女人。
哪怕是在前朝，像王太后这样的女人也是从未有过的。
“卿儿看太后，是否觉得心中钦慕？”凤秋侧头看向了唐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典雅柔美的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赞叹之色：“当年太后娘娘与先皇，可是相敬如宾，从未红过脸呢。”
她别有深意地笑了笑，看着面色冷清的唐卿，微微沉默了一阵之后，低笑出声：“卿儿钦慕太后，当年你娘可是也极为倾慕太后呢，你倒是与你娘越来越像了，本宫瞧你如今这幅清冷的样子，真是觉得眼熟的很。
你娘曾经也是个性格开朗，极喜欢笑的，只不过后来她见到了本宫的语儿，脸上的笑容便再没有出现过了。啧，对，就是你现在这样冷着脸，活像是谁欠了她似的表情。
冷冷的，眼睛里透着伤心，偏偏又不得不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将自己的愤怒，悲恸，悉数都压制起来……呵呵，竟是与你如今的表情一般无二呢。
看起来很平静，心中却早就哭成了一团了吧？何必呢？其实她便是匍匐在本宫脚下嚎啕大哭，本宫也是不会怪罪她的，毕竟，她当时可是真的伤心绝望极了。
不过，你娘啊，可当真是个愚蠢的女人，实在是枉费了当年许多人称赞她聪明，明知道自己怀着孩子不该生气，却偏偏还是动了胎气……何必呢？
她就是想不开，这天下间的男人，哪里又有不偷腥的呢？刚刚进门没多久，府中就打脸似的有了庶长子，本宫若是她，怕是早就把肚子里的你捏死了。
可惜她终究还是想不开，若是想开了，看看那许多的庶子庶女，又何必对本宫的语儿耿耿于怀呢？她那般在意，唐天德又不在乎，她反而弄得自己不得安生，最后竟是直接去了。
你不用这样看着本宫，说来也不没有什么好遮掩的，她若是不乖乖死了给本宫让位，如今，又哪里还有你和唐肃的位置呢？”
凤秋温柔地伸手拿起了自己面前的一个果盘，朝着唐卿的方向递了过去，笑容一如既往的慈爱至极。
“本宫当年答应了她，不会错待你和唐肃，其实想想，你和唐肃过的也不错，不是吗？可惜了，无论是小肃还是卿儿你，都太不乖了。
一个故作纨绔，一个故作天真，如今被旁人丢了些许诱饵，就露出来了狐狸尾巴，倒是叫本宫涨了见识。
卿儿是了解本宫的，应该知道，本宫向来不喜欢被人骗。不过，看在你和小肃终究是本宫记名孩子的份儿上，本宫，是不会放弃你们的。
无论是卿儿你的婚事，还是小肃明年下场大考的前程，本宫，都会‘好好’为你们谋划的！卿儿，你说，本宫做到了这种地步，是不是也不负你母亲当年给本宫让位的情谊了？”
冷眼看着唐卿眼底的火苗，凤秋嘴角边闪过了一丝冰冷的弧度。
啪嗒。
她拿着盘子的手忽然一松，脸上露出了诧异受伤的神色，一副被唐卿打落了盘子的愕然样子。
唐卿幽深的眸子里一片冷静，看到了她的动作却不去阻止，反而冲着她诡笑了一下，伸手将跌落的盘子直接往自己身上一揽，然后面色苍白地捂住了手腕，发出了一声闷哼。
盘子落在地上碎裂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众人张目看去，只见凤秋面上带着几分冷色，眉眼间还残留着几分差异之色。
众人再看唐卿，却见她身上跌落了不少水果，正死死地捂住了右手，浑身紧绷地低着头。
此情此景，分明是凤秋怒而用果盘砸过去的样子！
众人探究嘲讽的神色太过，凤秋想要装作看不到都不行，她抿了抿唇，继而失笑。
“母后，抱歉，儿臣本想帮卿儿拿一盘水果的，却不想手竟滑了一下，怕是昨晚没有睡好。”
凤秋歉意地直起了身子，敛着眼帘，遮掩住了眼底狂涌而出的怒色……她竟然，在看清了唐卿的面目之后，还是被这丫头给算计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凤秋，莫要失了身份
王太后看着凤秋低眉垂目的样子，眼底滑过了一丝不喜之色，她面色一沉，嘴角虽然还带着淡笑，但是眼底的警告之色却浓郁至极。
“你是一朝长公主，今日并非普通家宴，还有外臣在场……莫要失了皇家公主的身份！”
“是，女儿知道。”凤秋恭声应道，歉意地笑了笑之后便彻底沉寂了下来。
她面无表情地听着对面大理寺的人开始讲述案情，眼底泛滥着冰冷至极的情绪。
她本想激怒唐卿，让唐卿在所有人面前怒而失态，想不到最先失态的却是她自己。
不过这也并非是什么奇怪的事，当她第一眼看到唐卿迈步走进这大殿的时候，她就知道，这几个月来，她都被唐卿给愚弄了，不，这份愚弄或许不止开始于这几个月，甚至可能始于更久以前。
经历了清水庵那样的黑暗之后，却还能够保持本心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废物？
马道婆很肯定的说过，除非历经黑暗的暗卫杀手之流，其他正常人，三天三夜，外加一场鼠患，已经是极限了，完全足够将一个人逼至疯魔。
然而唐卿却好端端的进了慈宁宫，甚至初次进宫的她，面对这么许多的人，这样浓重的皇室威压，都还面色从容……
这样的丫头，又怎么可能真的是个傻白甜的软蛋？
哪怕她脸色苍白，但是她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气质，她眼底的淡然，她眉眼间的冷厉，都让凤秋清楚明白的知道，唐卿，她一直以为没用的废物，心中有着绝对不下于她的狠辣和黑暗！
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更让凤秋明白，她被愚弄了。
唐卿非但不是个废物，她还是一个掩藏极深，心智如妖的狠角色。
凤秋自认自己也是聪明过人，心智狠辣的，却也不得不承认，唐卿比她更狠，也更豁得出去。
她这一次，怕是要在唐卿身上栽了一个大跟头！
如果说以前她还以为这一次事情闹这么大是因为巧合，那么，看到了这般姿态的唐卿，她就明白，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小贱人的局！
这小贱人或许没有能力弄出来这么大的局面，但是她显然很清楚驸马府如今的处境，也很知道怎么招惹厌恶驸马府的神神鬼鬼来帮她牵线搭桥。
即便现在凤秋还不知道清水庵的事情已经败露，她也有了心理准备，这一趟慈宁宫之行，她和张太妃，绝对会损失惨重！
侧目看着一直垂着头，捂着手背，仿若被自己欺负了的唐卿，凤秋脸上的典雅笑容第一次有些挂不住——这样都弄不疯的女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更本就是个疯子吧？
她想到了这里，心中不禁冷笑连连——连血祭这种自残的招数都敢用处来的女人，不是疯子，又是什么？
说到底，唐卿仍旧不过是一个没有依靠的小贱人罢了，她既然能够收拾得了她母亲，自然也能够收拾得了她，逼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一次若是胜了也就罢了，若是当真不得不败，她也一定要将唐卿一起扯到泥坑里来！
凤秋心中有了决断，便再不去关注唐卿了，她端着淡笑的脸看向了对面的大理寺卿，眼底冷芒闪现。
清水庵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