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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士是位永远眉眼弯弯笑眯眯的白胡子老头,特别恭敬地反问:“下官该死谏何事?”
“我是赤部余孽,封我当天师,疯了吧你们!”
“喔嚯嚯,天师勿要太谦!自古良才善用,能者居之,天师智勇贤达,堪佩五部相印。有您辅佐主上,实乃玄部大幸!”
吴是非眼角一跳:“你干脆说我是苏秦转世,诸葛投胎啊!索性再加一个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小说设定就纵横古今上下五千年了。”
结果老司士抚掌赞许:“天师当真有理想有抱负!”
吴是非白眼一翻:“他妈的,作者果然没放过顾炎武!”
“啊?顾炎武是谁?”
“你祖宗!”
“什、什么?”老司士一时间激动万分,眼睛都睁开来了,胡须乱颤,“天师啊,无所不知的天师啊!”
说着就要跪,吴是非忙搀住了,免得自己折寿。回头一问才明白,老司士就姓顾。
那一天后来的时间,吴是非颠来覆去把这异次元设定者的祖宗十八代和子孙十八代一道问候了不下二十遍。
而面对吴是非暴跳如雷的抗议,始作俑者的袁恕则是从容笑着,不紧不慢道:“这样你不用逃跑也可以在草原上随意来去了。非但玄部的子民会顺服于你,其他各部也不会为难你。我说过,你是自由的。绝对自由!”
吴是非扶腰深呼吸,让自己稳下来,静下来。
她认真地看着袁恕:“把涟侯的死甩锅给费勉也是基于这个原因吗?”
袁恕顿感意外,须臾又释然:“瞒不过你!”
“很容易推测。”吴是非耸肩,“我问过张萌了,蓝部被吞并后是有一部分降将留在你军中听用的。你扣押了他们的家人,还让他们卫戍两部旧时边界。而这些人并非完全忠顺,他们一方面看似恪尽职守维持着边境的和平,另一方面也在偷偷接纳安置蓝部逃逸的难民。费勉过去就是想煽动那些人跟他一起造反,假借重振蓝部的名义自立山头。”
袁恕点点头:“蓝部人口不多,但实际疆域却是五部里最广袤的。其中很大一块版图都是人迹罕至的山脉湖泊,我想那其中也许会有你回去的通道。”
吴是非苦笑:“但除非有熟悉地形的本族人,不然光是勘测可能就要花费数年,还不算所需的人力物力财力。而大张旗鼓在蓝部旧族中打探逼问实在太显眼了。毕竟目前这世界里知道我来自异界并且相信的,除了你,就只有死了的洪徵,你们不算计我,不代表别的人不会有敌意。那不如索性恢复蓝部的爵位和建制,让那些仇恨玄部的人安于生活,睦邻友好的基础下,身为天师的我四海云游就安全多了,也自在多了。”
“所以你是天师,这一点很重要。”
“可是我不明白!”吴是非撇嘴笑得那么不信,不近,“这样帮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袁恕摇头:“我不需要好处。”
吴是非说得很坚决:“袁恕,我不会感激你的!”
“我也不需要感激。”
吴是非皱起眉头:“为什么?”
“因为是你。”
“讨好我你究竟能得到什么?良心好过?”
袁恕嘴角挂着笑意,眼底藏下孤寂:“你眼中,我为你做任何事都必须有一个目的吗?”
吴是非直视他深瞳:“我眼里,你有病。病得不轻!”
袁恕指尖点点自己的额角:“这里吗?”
“不!”吴是非手指戳中他心口,“是这儿。你得明白,袁恕,没得回头了。你是黛侯,我是来自赤部的持火者,我们之间的友情越深,只会令你更无从抉择。我不是要你冷酷,但至少在对待俘虏的态度上,你和我最好还是保持合适的距离。我感谢你的好意,但这份人情如今对我来说太重了。对你也是!别把事情弄复杂了,那样对你没好处。并且只是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袁恕仍是笑,同样很坚决:“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吴是非仰头叹息,心知多说无益。
当天夜里,吴是非抱着自己的枕头执意搬到了小军帐里睡觉。
哪怕睡不着,她也决定不要继续跟袁恕共用大帐。
翌日白天,张萌怯生生跑来同睡眠不足的吴是非商量,求她搬回大帐。理由是,军帐乃主上用来与将领议事的重地,里头还有好多布阵图、推演用的沙盘并武器,吴是非住在这儿不方便。
吴是非想了想,就夹着枕头跑去了女侍们共用的偏帐,往张萌的小床上一躺赖着不起。
张萌急得快哭了,跑出去一会儿又跑回来,换个主意再同吴是非商量:白天由她高兴,只晚上还睡大帐行不行。
吴是非困得恨天恨地,哑着声呛了张萌一句:“不去!”
张萌欲哭无泪。
这时候,小枫匆匆进来,直说一个叫陈总爷的又喝醉了吐得到处都是,不得不去伺候。
张萌焦头烂额,便叫小枫留下照顾吴是非,自己着急慌忙去应付。
待她走了,吴是非横竖也睡不着,就把小枫拉在身边问她关于陈总爷的事,权当是催眠故事听。
入耳不入心地听过,知道了袁恕早先刚入伍时曾与人结拜,几经战火,终究只剩了袁恕和一位大哥。大哥眼瞎了,腿脚也不灵便,形同废人,这两年便是袁恕供养着他,礼同亲生兄长。整个部落上下也都尊其一声爷,不敢不敬。
吴是非听得迷迷瞪瞪,果然便当是个闲话,无聊催眠,昏沉沉睡过去。醒来时又是傍晚,帐内意外清寂无人,小枫不知何时去了哪里。
本来睡得不稳,梦多添愁,吴是非顶着一脑门起床气,孤魂野鬼般出了帐子,漫无目的地在清朗的天空下走。走着走着,却走回了大帐。她懵懵地站了会儿,跟值岗的哨兵彼此大眼瞪小眼,随后转过身,还拖着步子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吴是非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只是不想回大帐,不想见袁恕,就连张萌暂时也不想看到。傍晚的风清凉凉的,秋天要来了,吴是非嗅着风里的干草清香,蓦地很想抽烟。
“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家书,哧——”吴是非望着无边的天际,落寞地笑出来,“后面是啥来着?”
倏地,泪从眶里滚落。
一袭羊毛毡披上肩头,话音低沉地落在耳后:“天凉了,别在风里站太久。”
吴是非没有回身,哽咽着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等了等,没有答案,只得到另一个问题:“为什么这样问?”
“突然就想知道。”
“知道了,又如何?”
“是啊!又如何呢?”吴是非转过头,珠泪盈眶,眉间含畏,“袁恕,千万别喜欢我!永远永远,不要喜欢我。”
袁恕面容惨淡,微撤了半步,笑了:“好!”
他重复地答应:“好!”
痛意在心上,在颅内,一阵一阵撞出来,撞得眼中泪也满了,模糊了面前人的脸。
渐渐稀薄的意识中,袁恕仿佛看见吴是非在喊叫,伸出手,抱着自己。
拥抱是假的吧!但,幻觉好真。真暖呐!
十七、缘来皆奴
起先的慌乱过后,吴是非很快镇定下来,反而对着一惊一乍的韩继言等人高声喝道:“慌什么慌?嗓门大有用吗?”
其他人都不由得噤了声,唯独韩继言不依不饶:“主上定管是前番伤着气了,还有头疼是——”
“是老伤后遗症,这个我比你清楚。嗳,妞儿,搭把手!”吴是非唤张萌过来一道将袁恕翻身侧卧,“可能会呕吐,尽量别让他仰躺着。”
吴是非简短吩咐了几句,随后探手小心摸了摸袁恕的后脑,不向着特定的人问道:“最近他有磕碰过头吗?”
所有人看韩继言,他直摇头,说:“没!”
周予、姚晋、徐之孺等依次也说没,张萌更拍胸口保证:“绝对没有!”
吴是非点点头:“也就是症状加重了。”
张萌害怕:“天师的意思,主上以后也会这样晕倒吗?”
“这个我说不好。当初受伤复原后,他也常头疼耳鸣,偶尔发眩晕,不过从来没有昏厥的情况。所以我才问你们他近期有没有遭受过头部外伤。当然,也许还有疲劳的原因。回头等李墨来,听他怎么说吧!”
说着,还替袁恕拉了拉毯子,手顺着腰部滑下来,恍惚摸着他腹部鼓起。她以为是衣服里揣了什么,或者只是衣衫团在一起,便伸手到毯子里想替他理一理。不料——
“这是——”吴是非眼瞪得几乎要掉下来,一副活见鬼的样子,僵硬地扭过头看张萌,“你家主子肚子里是个啥?”
张萌不明所以:“啥?不就是孩子么?”
吴是非脸上像遭雷劈了:“孩、孩子?他、他、他,怀了?”
张萌更莫名了:“是啊!主上有孕,天师不知么?”
么——么——么——
“阿猿是额济纳,会有孩子很正常啊!天师不知道吗?”
吗——吗——吗——
吴是非耳中,张萌的好奇与姒儿的天真叠加在一起,引她看见过去。
在洪徵的大帐里闹了一场,吴是非气哼哼回来探望遭受鞭笞的袁恕伤情。血衣已剥下,袁恕伏案坐着,□□的背脊上布满血口子。叶龄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伤口,口中嘀咕着:“这么打你,也不怕把孩子打掉了。真冷酷!”
吴是非那时的反应便如今日一般,懵了,傻了。
诚然,吴是非的确知道ABO的设定里早已不再局限于只有女性可以孕育生命,甚至,女性都只算额外属性。在赤部大营,她见过双夫、双妻的家庭儿孙满堂,更知道洪徵的哈屯谢延也生过一个儿子,是alpha,从小养在别藩。但活生生一个男人,怀孕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她还是被冲击得有一种将要立即霹雳着瞎掉的既视感。
天师大人张着嘴石化了一样呆立许久,找回理智后第一件想到的事就是:“原来你不是低蛋白血症啊?”
袁恕稍稍仰起头,虚弱地说:“低、什么?”
吴是非赶紧摇头:“不不不,没什么,那不重要!”她矮身蹲下来,心疼地瞅着袁恕没好皮的后背,“难怪你不反抗了,都是为了孩子呀!”
袁恕肩膀一抖,埋着脸闷声道:“反抗了一时,终究还是落在他手里。倒不如就这样打死了,也好!”
吴是非五官纠结起来,撇着嘴,看起来不爽:“你死了孩子也得死,不念自己,连孩子都不念?”
“他人不念,我又何必念着?”
“看来你并不想要这孩子。”
“要不要,又不是我能做主的。”
“唉,亲爹不在乎,你又不自愿,这孩子生下来恐怕更可怜!当初打掉也就没事儿了。”
吴是非这话说得云淡风轻,仿佛不是在讨论一条生命的取舍,而只是商量晚饭吃啥。
叶龄和姒儿都不禁面露惧意,看袁恕,仍是趴伏着,脸埋在胳膊里,手不由自主攥紧了。
“孩子没了,主人会杀了我。”
“嘿嘿!”吴是非怪笑,霍然起身,“一会儿说打死了也好,一会儿又说怕被杀了,你这个自我矛盾的心态我还真是看不懂嗳!那你到底想死还是想活?想死我不拦着,出门左右随便转,随便死去。”
谁都看得出来吴是非在说反话,她很生气。一般生气她会骂娘,很生气的时候她反而不骂娘,改给人捅刀子。言语尖锐,一针见血,一刀戳心。
叶龄怕得不敢去劝,直拿眼风瞟姒儿。却见小小少女直直坐着,垂眉颔首,若有所思。
“天师姐姐,您大概误会阿猿了!”
吴是非冷淡地哼了一鼻子:“是吗?”
姒儿抬起头来,目光沉静:“我想阿猿其实是说本来有了孩子,不管自己喜不喜欢,总是条性命。况且奴隶是主人的财产,他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是主人的财产,他无权私自处置。伤害了孩子,主人定然不能饶他。但想不到,主人其实并不在乎这个孩子。那样不计后果地惩罚他,好像要连孩子也一起杀死。既然如此,他便同孩子一道死去,那样至少,他不用觉得对不起孩子。”
姒儿说得缓慢而清楚,目光中充满了为上之人的普世怜悯,公平地落在袁恕身上。她忽而伸出手,柔柔地抚摸奴隶的颅顶,慈悲地说道:“阿猿一贯聪敏,只是一慌张,讲话就颠三倒四。天师姐姐不要怪他了,他不敢反驳你,就只能哭了呀!”
——吴是非在袁恕的榻旁跌坐,目光有些怔。
“孩子,多大了?”
张萌察觉她神色有异,怯怯回道:“将有五个月了。”
吴是非眉角轻颤:“月份不小了,他倒是不显怀。”
“主上日常习武,身子无累赘,故而不怎么显怀。”
“他就这样上阵杀敌,你们不拦着?”
“拦不住!”张萌低下头,“主上说太多眼睛盯着他,盯着这个孩子,文臣武将分了派系,他需要在武将中牢牢立住声威。毕竟阿言他们太年轻了,原本的出身也低,主上得领着他们一道往上冲。他站稳了,便是他们站稳了。而他们站稳了,自己和孩子才能有活路。”
吴是非不明白:“为什么?他不是黛侯指定的继任者么?”
闻言,韩继言等俱都面面相觑,就听张萌惶惑道:“天师从何处听来的这讹传?先代突遭横祸,哪里来得及留下遗诏?主上登位皆因有了先王的遗腹子,又有世子附势,加上阿言他们的拥戴,才得免于殉葬。不过其实太多人并不想这个孩子生下来。奴婢一直觉得主上很可怜,没了这个孩子,他会死。孩子没了他,也会被杀死。他们两个谁离了谁都活不得。奴婢有时都分不清,王和这个孩子究竟谁的命运更悲惨!”
吴是非猛地想起风波甚嚣的那晚袁恕苦涩的话,说自己只是奴隶,说此身朝不保夕。明明那样无奈,吴是非却讥笑他不过是权力的奴隶。
“呵,但也没错!”吴是非仰起头来,吃吃地笑,“这场旷日持久的王权争夺,谁又不是受权力奴役,再不能回头了?!”
自由啊,吴是非觉得就是个笑话!
十八、缘来自困
吴是非抱膝坐在袁恕的榻旁,就像冲突的那一晚袁恕守着她一样。不需旁的人来打扰,唯有他与她,过去与现在。
李墨说的话她都听到,实有内伤、忧思过度、胎相不稳,桩桩条条都与她推测的几无差别。可还是感觉心里头闷闷的,想吼一吼,也想拥着谁哭一场,却又得不到哭泣喊叫的理由。
扪心自问,吴是非已不确定自己对袁恕抱有的情感究竟是怎样的。两年里总要想念,重逢后总又理念相悖,如今他们中间隔着一场战火许多性命,更有姒儿的血渲染了族仇,无法原谅,无法面对,徒然地遥遥相望。
但即便相望,袁恕也始终朝她伸着手,无言地等她过去牵起。
每每,吴是非惰性的一面在半边脑子里懒懒诱惑,要她放弃原则,勿要将这不切实的异次元当真,有得活能得意,就毫无廉耻地享受这一切。然而真当她试图跨越鲜血的鸿沟往袁恕踏出一步,道德的一面又会在另半边脑海里嘶吼,要她知荣辱记爱恨,勿失了为人的良知。
此刻吴是非问良知,袁恕是可怜或可憎,良知沉默了。吴是非枯坐至深夜,等不到只言片语的回答,等得心凉,泪涌。
眼前什么恩怨都不见,唯有温馨的帐内,欢笑的四人。
袁恕,姒儿,叶龄,还有她自己——
“天师天师的,烦死了!我最大,全都叫我姐!”
吴是非如此半真半假地命令三人。
姒儿响应得最快,立即改口叫:“非姐!”
叶龄扭扭捏捏,极小声地喃喃:“狂悖狂悖,不可以的!”
袁恕则低着头,什么都不说。
及至背人独处,袁恕被逼无奈,结结巴巴喊过一声:“非姐!”随即吓得匍匐在地。
吴是非俯下身来,捧住袁恕的脸颊迫他直起身,眯眼笑:“怕啦?”
袁恕垂着眼,总是畏缩。
“那给你个特赦!只在没人的时候,要记得叫我姐,好不好?”
袁恕默了默,终于肯微微抬眼看她,笑着“唔”一声。
如今,四人的小团体只剩下吴是非和袁恕,而她警告袁恕不要再喊自己非姐。
吴是非想袁恕应该很难过,就像,此刻她也感到难过。
腿麻了,肩硬了,侧身换了舒展的姿势,伏在榻沿儿枕臂望住睡梦中的人,眼泪顺着眼角直淌进发隙里,打湿了鬓发,打湿了脸颊,打湿了目中所见一切的回忆和拷问。
“起初以为,穿越是错误,被洪徵忽悠是错误。原来,遇见你开始,才是一个巨大的错误。不,最大的错误是我存在于此,我是错误本身。”吴是非抬起手,虚无地抚摸袁恕的眉眼,“是不是真的该走了?或者早该走了?那样你不用为难,姒儿可能也不会死。没有我,这后来的故事都不会有。是我搅乱了所有人的生活轨迹,我就是那双蝴蝶的翅膀。”
吴是非缓慢僵硬地转动脖子,放下胳膊撑起身,怔然地呢喃:“要怎样才能扭转错误?如果我没有出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