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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她们同时转过头、露出相似的表情时,时光好像都定格了,这一刻宛若成为永恒。
双方都怔住了。
外婆之所以会愣住,是没想到多年未回的女儿会突然出现。
阮婉之所以会愣住,一方面是没想到妈妈会回来,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带回来的两个人。
乔心愿。
还有沈子煜。
乔心愿,她上辈子永恒的“敌人”。不管她折腾了多少次做了多少坏事,她最终的目的不过是想跟乔心愿“争夺”罢了,不管是妈妈的爱,还是其他的事物。
不可否认,相较于她的敌意,乔心愿对她这个“姐姐”从一开始就怀有极高的好感度。而她们最后见面时,乔心愿看着她的眼神中,也没有分毫恨意,有的只是浓浓的不解和悲伤。
明明是姐妹,为什么要互相伤害到那个地步呢?
是啊,为什么呢?
至于沈子煜……
因为他和乔家兄妹的关系都不错,所以阮婉倒是经常见到他。不过,他们之间并没有太多的交流。理由很简单,这个少年的叛逆期来得太早,就性格而言,她并不喜欢这么尖锐的人——虽说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如果可以排序的话,沈子煜可以排在她“最不想见的人”中的前三。
理由很简单,上辈子她的一切阴谋诡计全部败露后,他曾经对她说过一句话,他说——
“阮婉,你怎么可以贱到这个地步。”
她当时愣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发汗,骨头缝子里都透着风。
如果说她原本就处于冰天雪地中,那么他这句话无疑撕去了她的最后一层遮羞布,让她赤身裸体地在寒风中死去。
如果不是他给了她一口暖水,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大概早就死了。
其实沈子煜也许并没有错,他是乔家兄妹的朋友,他冷眼旁观了一切,他只是做出了他应该做出的判断。只是,对她来说,这是一种伤害。
头皮传来的疼痛让阮婉从思绪中惊醒,她这才意识到,一言不发的外婆内心一点也不平静,否则又怎么会不小心扯到她的头发。
阮婉想转过头,外婆却用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外婆转过头,不再看那久别重逢的女儿,只继续一下下给自己的小外孙女梳着头发,一下,两下,三下……不知多少次后,她才沉声说:“你回来做什么?”
素芳华却早已泣不成声,她“噗通”一声跪在青石板上,哭着喊道:“妈!”
外婆的手剧烈地颤抖了下,险些抓不住手中的梳子。深吸了口气后,她松开外孙女的发丝,侧头说道:“你这是做什么?”她看着哭泣不已的女儿,起码在这一瞬间,心中的其余情绪烟消云散,只余下无奈和心疼之情——母女哪有隔夜仇。更何况,她的这个女儿,也是从小是被她疼宠着长大的。那时候,他死了,她差点随之而去,如果不是腹中还有着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她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芳华小的时候身体不好,她千方百计地给她补身体。那些年日子不好过,她一个年轻女人带着一个刚出生的奶娃娃,好多次都觉得自己过不下去了。不知有多少日子,她睡觉前都在枕头下面放着一把剪刀,心想如若真的有个万一,她就杀了芳华也杀了自己,她们娘儿俩活着不必受辱,死后在地下再重逢。
好在,再苦再难也都熬过去了,日子也一天天地好了起来。
芳华,却被她宠成了格外天真的模样。
说来,她们祖孙三代也是真像。
她年轻时也是这样,芳华是这样,小婉过去也是这样。
她当年格外担心啊,因为没有人的天真可以持续一辈子,正如她自己,是生活教会了她什么叫苦难。她一不小心将芳华养成了那样,将来万一和她一样受罪该怎么办?所以她看中了阮海。阮海这孩子,比起芳华的其他追求者,出色之处并不太多。但有一点,他是真的爱芳华。她觉得如果把芳华交给他,也许自己的女儿能一辈子这样天真下去——她给芳华盖上红盖头的时候,的确是这样想的没错。
却怎么也没想到,造化弄人……
阴差阳错之下,芳华到底还是走上了她的老路。
也怪不得芳华怨她。
仔细想来,芳华之后的选择并不算差——看她现在还能保持过去性情的模样,就可以知道,她现在的丈夫对她很不错。
外婆看着素芳华,眼神一时之间复杂难言。她不是不想女儿好,只是,作为一个无论处于何种艰难境地都没有丢弃自己孩子的母亲,外婆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女儿将外孙女儿交给自己的行为。同样,素芳华作为一个女儿,作为一个站在人生命运十字路口、无论如何都想求得母亲支持的女儿,也不能理解外婆给予她的冷眼冷语。
于是,母女俩的感情理所当然地出现了危机,并且一直未能解决。而这种矛盾,在之前她们在电话中发生争吵时,达到了顶峰。所以在那之后,素芳华几乎再也没有和外婆说过一句话。
可眼下,一旦真的再见,这些“恩怨”好像立即就变得不值一提,现在,她们只是世界是最普通的的母亲和女儿,仅此而已。
阮婉眼看着外婆和妈妈双目相对,眼神中有千言万语,嘴唇颤抖间却又说不出一句话。就知道,她们的情绪都复杂澎湃到了一定的程度。她垂下眸,有一点羡慕,也有一点担心。羡慕的是,她从未体会过如此深厚的母女情,担心的是,天气太干太热,再这样下去,外婆的身子未必受得住,妈妈一直跪着也肯定不好受。
她于是主动站起身,打破了这种僵持。
“妈妈。”阮婉轻声叫道,“你怎么回来了?”
她的这一声叫喊,果然让外婆和素芳华同时回过神来。外婆别过头,擦了擦眼角不经意间流出的泪花,说:“都这么大人了,在孩子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多丢人,快起来吧。小婉,去把你妈妈扶起来。”
阮婉应了一声,走到妈妈面前,弯下身将她扶了起来。触手之间,她微微恍惚,这的确是妈妈的体温和味道,也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感受过了。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来。
因为刚才的“一幕”而一直在发呆的乔心愿连忙走到另一边,同时挽起了素芳华。
素芳华满目泪光地看着阮婉,低低地喊了声:“小婉。”许久不见,这孩子已经是大孩子了。说到底,她这个做母亲的失职太多,所以,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地弥补。
第40章 带着转转+听闻消息
阮婉垂下眸,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如若是上辈子,被妈妈这样看着,她一定会开心万分,但此时此刻,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避开妈妈的目光……
“心愿,快叫外婆,这是你姐姐。”
“外婆!”
“姐姐!”
……
阮婉面对着乔心愿惊喜又期待的目光,犹豫了下,对她点了点头。然后,她看到了乔心愿更加灿烂的笑容。和上辈子一样,乔心愿看来很喜欢她这个知道已久却从未蒙面的、有一半相同血脉的姐姐。
她突然就觉得——这世界上大概就没有永恒不变的东西。
她自己是这样,她对妈妈的感情是这样,她对乔心愿也是一样……
曾经她以为无论如何都无法再次面对的一些事物,眼下真正出现在她眼前,她居然也能保持着如此的镇定。或许一切早已经改变了,只是她没有发觉到而已。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阮婉的心,渐渐坦然镇定了起来。
所以当外婆说“小婉,我和你妈妈有些话要说,你带心愿和另一个小朋友去逛逛”的时候,阮婉居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她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头,“嗯”了一声,然后带着两人走了出去,顺带关上了大门。
走出门后,原本还无比紧张的乔心愿显而易见地放松下来,她一眨不眨地看着阮婉,完全不掩饰内心的好奇想法,看着看着,她情不自禁地说:“姐姐,你真漂亮!衣服漂亮,人更漂亮!”
阮婉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年纪比自己小、个子却比自己高上一个头的少女,无语之余又稍微有些怀念。乔心愿和她不同,向来不吝于表现出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好就是好,坏就是坏,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她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因为有人愿意维护这种简单,所以她可以理所当然地一直天真下去。
就这点而言,乔心愿比她要更像妈妈。
只是,现在的阮婉已经不再会羡慕这一点了。
所以她听了这话只是微微一笑,轻声说:“你也很漂亮。”
“可是还是没有姐姐你漂亮。”乔心愿的话语中没有一丝嫉妒的色彩,她很直白地表述着自己的认知,“姐姐你和外婆真像,比妈妈还像。”
阮婉怔了下,随即笑了——这是一个有着真心的笑容。毫无疑问,乔心愿的这句话让她觉得很是欢喜。
“镇上能玩的地方不太多,你们有想去的地方吗?”阮婉看着乔心愿问道,说话间,她侧头看了眼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沈子煜,又很快错开了目光。作为一个在小镇上长大的女孩子,她眼下表现出的态度没有任何问题。毕竟乔心愿是女孩子还是她妹妹,而沈子煜只是个陌生人还是个男孩子。当然,就本心而言,虽说“想开了”的她已经不是那么害怕见到沈子煜,却依旧不太想直接和他打什么交道。
当然,如果沈子煜因为她的态度生气什么的就更好了,她压根不想招待他。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沈子煜居然语气平和地回答说:“我渴了。”
乔心愿则表示:“我想坐船!听妈妈说她过去还会划船,姐姐,你会吗?”
阮婉听了二人的话,想了下,说道:“这样的话……你们跟我来吧。”
然后,她将两人带到了河边。
说实话,她真的想一脚把沈子煜踹进水里,对他说“这里都是水,喝吧”,但她显然不能这样做。她只是嘱咐两人站在岸边别动,而后走到熟识的老人家里,借来了一条足够三人乘坐的船。
解开绳索后,她轻轻摇动船桨,一会儿工夫就将船摇到了那两人等待的岸边。看着乔心愿那与宋婷类似的兴奋过度的表情,她下意识嘱咐说:“上来的时候小心点。”
“嗯!”乔心愿一边这么答应着,一边冒冒失失地还没等船停好就一脚踏了下来。
船只瞬间晃动,乔心愿“啊”的一下叫出声,阮婉连忙伸出手将她一把扶住:“小心。”
岸边的沈子煜也及时地伸出一只手扶住乔心愿。
“呼……”乔心愿长舒了口气,冲阮婉不好意思地笑,“我好像高兴过头了……”而后回头对沈子煜说,“谢谢子煜哥。”
“嗯。”沈子煜低低地应了声。
阮婉有些奇怪地看了沈子煜一眼,记忆中这人叛逆期整天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怎么突然走起了沉稳风,还真是让人有点接受不良。
不过,这种事说到底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她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乔心愿身上,小心地将这冒冒失失的姑娘扶到船上,眼看着后者老老实实地坐好。阮婉才舒了口气,就觉得掌心一暖。她瞪大眼睛转头,就看到沈子煜这厮居然也扶着她的手跟老佛爷似地走到了船上。
阮婉:“……”喂!你二世祖的霸气呢!
这种时候他难道不该直接跳到船上然后摔河里去吗?
可人家表现地坦然,她也不能斤斤计较。
于是乎,阮婉只能憋着气,等对方同样坐好后,悄悄地把手在身后擦了几下,再次开始摇起了桨。她借来的这只船是典型的乌篷船——因为天气太热太阳太大,如果坐普通的木船会非常热。乔心愿坐着坐着,就手脚并用地爬到另一侧的船头去了,阮婉担心她掉下去,不得不一直盯着她。倒是原本应该最不安份的沈子煜,老老实实地坐在这边的入口处,观看着左右的景色,好像真的在老老实实观光。
阮婉载着他们,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一个摊子边。
没错,河流两岸有不少卖东西的摊子,这也算是镇子的传统之一了。直到现在,一些人早上出门就习惯性地摇着船,一路买些菜熟日用品,再慢悠悠地回家。而每当夏日,河流两岸就会多出不少美食摊,尤其晚上,真可谓是“香飘十里”。哪怕家教再严的家庭,在这个特殊的时间段里,家长也总会带着孩子出来逛一逛吃一吃。
“江伯,要两杯西瓜汁。”阮婉远远地就喊道,“钱待会再给你送来。”
“嗳!”被她喊做“江伯”的中年男子远远应了声,等到阮婉的船到时,两杯西瓜汁已经准备完毕。他笑呵呵地对阮婉说,“小婉,你运气不错,这瓜才刚从河里提起来剖开,又新鲜又凉快!”
阮婉道了声谢,待沈子煜和乔心愿都接过西瓜汁后,再次荡桨,驶离了岸边。
“这西瓜汁比我们学校旁边卖的好喝多了。”乔心愿大喝了一口后,赞叹地说道,“对吧,子煜哥。”
“嗯。”
阮婉看了眼,发现号称“渴了”的沈子煜居然喝得还没乔心愿多,心里顿时更觉得他行事古怪,果然是中二期少年。难道他是喝惯了加了添加剂的西瓜汁,反而喝不惯原生态产品了?——镇上人淳朴,说是西瓜汁就真的是西瓜汁,冰块都少加,顶多是放在井水里镇一镇。
阮婉划了一会儿船,正在想该把这俩人带到哪里去溜一溜,就听到乔心愿叫自己:“姐姐。”
“嗯?”
“附近还有什么其他吃的吗?”乔心愿挠了挠脸颊,“嘿嘿”笑了两声,“我好像有点饿了。”
在这一刻,阮婉真有点想感谢这妹纸了,还有什么比吃东西更好打发时间的方式吗?必须没有!而且,在这地界上,别的东西不好找,吃的管够!
于是,她先后带两人品尝了凉虾薄荷糕冰粥水馒头等小吃,最后还给他们一人买了一盒分量十足的炒粉。不知不觉间,“啊呜啊呜”吃地正香的乔心愿身旁堆了一堆碗碟。相较而言,沈子煜吃的可就少多了。阮婉心里一方面是奇怪,一方面是生气,奇怪的是他今天实在太异常,生气的是觉得他瞧不起她的家乡美食——味道明明很好,而且便宜大碗!居然还敢浪费!把这些碗全部都给舔干净,否则不准下船!
她于是“很好心”地问沈子煜:“是不是不合你胃口?前面还有卖面的地方,我去给你买一碗吧。”
一听她这话,沈子煜整个脸都快绿了,却还坚持着“冷酷”地摆了摆手:“不用了,我不饿。”
“那再给你买一杯西瓜汁?”
“……不用了,我也不渴。”沈子煜的脸又绿了几分,说话时的表情却越发“冷酷”。
阮婉看着他奇怪的表现,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猜测。最开始觉得不太靠谱,但想着想着又觉得这是唯一的解释。于是,在船行驶到一个拐角处的时候,她故意让船偏了一下。弧度不大,并不足以让人掉下去,然而……
沈子煜却发出了一声低呼,并且下意识地抓住了一旁的乌篷,整个人呈现出小鸟依人瑟瑟发抖的模样!
这一刻,阮婉觉得自己周遭响起了名侦探死神小学生的经典配乐,没错,真相只有一个——
他怕水!
——————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阮婉差点没当场笑出声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沈家二少居然还有这么个“湿漉漉的小毛病”,啧啧,上辈子还真是藏的好呐!
她嘴角才那么一勾,就发现沈子煜正恶狠狠地看着自己,他松开刚才还抓着乌篷不肯放的手,重新坐好后,他盯着阮婉说:“你是故意的。”
大约是不想被乔心愿听到的缘故,他刻意压低了声音。
阮婉不怀好意地想,上辈子沈子煜那么帮着乔心愿,八成是暗恋她吧?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乔心愿心心念念的人可不是他。所以他再怎么牛,在有关于爱情的战争上,也是个妥妥的炮灰一枚。
阮婉觉得这么一想,心胸宽大的她对他的厌恶感好像又稍微减少了那么一点点,嗯,大概有十分之一个小拇指甲那么大吧。
当然,无论她心里怎么想,嘴上是绝对不会露出分毫的。于是她冲他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你说什么?”
她没有压低音量,乔心愿自然听到了,于是转头问道:“姐姐,你在说什么?”
“就是刚才船不是歪了下嘛,这位……”阮婉想起沈子煜这家伙到现在为止也没自我介绍过,她作为一个和他“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自然也不该知道他的名字,于是以“同学”代之,“这位同学他……”
“我让她划船划稳点。”沈子煜突然开口打断了阮婉的话,双目警告性地看着她,一副“你敢说出去我和你没完!”的凶脸,总算是展露出了中二期恶少的风采,“不然你容易吓到。”
乔心愿很好被糊弄,听了这话后很开心地说:“没事,我觉得可有意思了!”她一边扒拉着炒粉一边说,“姐姐你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