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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现在的她分明就在身体力行地实践着那句话啊。
趁着沈子煜恍惚,阮婉用力挣开他的手,再次后退了几步,想要维持一个安全距离。可就在这动作间,她原本放在大衣口袋里的东西也随之落下。
“啊!”
注意到它是什么的瞬间,她的脸色变了,连忙想伸手去接。
他却先她一步接住。
“还给我!”
沈子煜收回手,注视着静静躺在手心的、与那个人有着相同外表的泥人,突然就想到……
她朝那个人飞奔而去。
她扑进那个人的怀里。
她勾着那个人的脖子撒娇。
她……
吻了那个人。
手中的泥人明明是没有生物的事物,却因为有着和那个人一样的外貌,而变得格外可恶格外惹人厌恶。
直到此刻都没有摆脱酒精操控的沈子煜,就在这种情绪的驱使下,做出了一件足以让他后悔一生的事情——
他抬起手,避开她想要抢回泥人的手,将它,一把丢进了池塘中。
——就这样,和那个人一起,彻底消失在他的眼中吧!
泥人很小很轻,入水时只发出了“啪”声。
然而,沈子煜的嘴角还未勾起,就看到眼前的少女跑开了,然后就是……
“哗!!!”
这样一声剧烈的水响。
他瞪大双眸,不可置信地看到,她居然就这样穿着大衣跳进了水中——在这样的冷天里,跳进了那样冰冷的水中。并且,拼命地朝泥人入水的地方游去。
“喂!阮婉!”他想也不想地扑到栏杆边,“你回来!!!”
酒精散去,沈子煜终于彻彻底底地在刺骨的寒风中清醒了过来。可这大约就是真正的悲剧所在,他眼睁睁地看到自己爱慕的女孩跳入了水中;看到她憋着气潜入水底,努力地搜寻着;看到她好半天才冒出水来,手中紧紧地抓着那只泥娃娃;看到她……原本已经露出笑容的脸孔突然神色一变,然后,整个人在挣扎了一番后……一点点地沉入水中……
他半个身体都越过了栏杆,拼命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可哪里能抓得住。
他把泥人丢地那么远,她所在的地方自然也是那么远……
沈子煜想跳下水,纠缠了他多年的恐水症却在这一刻将他紧紧束缚住——小的时候他曾经溺过水,这是官方说法;实际上,他是被父亲请来的不负责任的保姆按着头浸入浴缸中,不止一次。哭喊着恳求也没有用,空无一人的家里也没有任何人会来救他。这样的事情,足足持续了一个月,的确,最后他没有死,那个保姆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已经破损的某样东西就算修复,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完全恢复原样的。他崇尚武力,他想让自己变得强大,他抓住机会逼迫自己去接触水,从连在浴缸里洗澡都不敢到现在仅仅只有稍许不适,从根本不敢看水池到可以站在一旁甚至可以登船……他努力了很多,然而,这些已经烙刻进骨子里的东西,又怎么可能轻易改变。
他焦急地左看右看,可居然一个路过的人都没有。
“婉婉!”他翻过栏杆,一只手抓住栏杆,另一只手拼命地抓向她,努力不去看身下那荡起一圈又一圈水晕直让人想要呕吐的池水,“抓住我!”
阮婉很努力地想要求生,从她发现自己腿抽筋的那一刻起就是如此。
她不想死。
她真的不想死。
她好不容易才得到一个重生的机会。
她终于有机会供养外婆颐养天年。
她等待了许久才和锦年再次相遇。
她费尽心力才和锦年走到现在这一步。
明明一切都走上了最正确的轨道。
明明她还有那么多重要的事情想要做。
明明还有那么美好的明天在等着她。
她真的不想死啊!
挣扎间,一滴眼泪,自她的眼角滑落。
这滴眼泪落地很快,很快就顺着脸颊留到下颌,再滴入水中,引发了一丁点毫不起眼的涟漪。
然而,这一幕,却被沈子煜捕捉到了。
他浑身僵硬,脑中突然又浮现出了一个画面——他远远地看着她,她身穿黑裙披着黑纱,怀中紧紧地抱着一只骨灰盒。大风拉扯着她的衣裙,她依旧漂亮地惊人,却是那样消瘦,好像下一秒就会被风扯下山去。她抱盒子又是抱地那样紧,好像是在用生命去担负它的重量,到最后……不堪重负。
有那么一秒,他觉得她会从山上跳下去,因为那对她来说也许才是真正地解脱。
可最终,她只是怀抱着它,脚步踉跄地离开了。
转身的瞬间,他看到,一滴眼泪自她的眼角滑落,渗如黑衣之中,再也寻不到任何一丝痕迹。
无法言语的痛苦于一瞬间席卷了他的整个身心,他能感觉到——
他的痛!
她的痛!
他们的痛!
然而让人绝望的是,他的痛从来都是与她有关,她的痛却从来都与他无关。
他一直看着她呀。
比那个人看得更早。
比那个人看得更久。
在那之后……
在那之后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
“不要——”
第104章 他的错误
沈子煜曾经想过,某一天能够像正常人一样入水,他讨厌“恐惧”这种事,因为这只证明了弱小。但他从未想过,自己“克服”这“恐惧”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当他怀抱着紧密着双眸的少女在终于聚集在的围观者们的帮助下艰难上岸时,他的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成就感,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后悔。
他明明……
从来都不想走到这一步的。
可为什么……
总是事与愿违呢?
不,把一切归结为“不想这样”和“事与愿违”恐怕是很可耻的一件事,因为,这一切分明就是他自己造成的,又能怪得了谁呢?
有好心人叫来了救助车。
当简单急救过的阮婉被台上救护车时,浑身是水的他也跟着坐了上去。
路途中,他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双眸注视着她的脸孔。她脸色苍白嘴唇呈现出青乌色——过度受冻的结果,潮湿的黑发凌乱地披散在身后,有若干缕遮挡住了脸孔。他伸出一只手,笨拙又尽量轻柔地将这些发丝一点点地捋到一边,又拿刚才围观者递给他的纸巾,将她的脸一点点擦干。
可是,即使这么做了,她的脸却依旧没有像平时一样漾起健康的红晕。就如同被他紧握在掌中的手,冰冷而潮湿,如若不是能够感觉到她的脉搏,他几乎以为……几乎以为……
“放心吧,小伙子,你女朋友事情不大。”急救车医生安慰他说,“很快就能醒过来的。”
女朋友?
沈子煜的唇角撇了撇,露出一个讽刺的弧度。不是在讽刺任何其他人,而是在讽刺他自己。
“不过以后大冷天还是别再水边玩了,太危险了。”急救车医生又劝道,“这是还好你们中还有人会水,如果不会,危险系数可比其他季节大多了。”
听到这句话,沈子煜握着阮婉的手又紧了紧。
感受到她依旧在跳动着的脉搏,他松了口气,他已经不能……
再看一次她死去的样子了。
就在刚才。
在他突破一切桎梏跳入水中时。
在他抱住几近沉底的她时。
在他看到她紧闭着双眸脸色苍白时。
他好像做了一个漫长到让人身心俱疲的梦……
他看到——
比现在要小上一些的自己手夹着球晃晃悠悠地回家。
他看到——
同样比现在要小上一些的她,穿着明显大了一些的衣裙,拖着又花又土的大行李箱跟在乔家保姆吴妈的身后,行走间,不时地左右看着。
他看到——
她无意中看到他,表情怯怯的,像是刚从窝里被赶出来的新生兔子,浑身上下满是惊惧不安与期待希冀。
他看到——
她好像被他吓了一跳,惊讶了一秒后,她朝他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它有点僵硬,她好像是在强迫着自己适应环境,努力朝周围的人传播善意。
他看到,不,他感觉到——
他看着她有点僵硬有点讨好意味的笑容,原本应该不屑一顾才对,却又奇妙地用不起半点讨厌感。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存在,于是他惊奇地注视着她,就好像无意中看到一只误入了鹰巢的小鸽子,就好像无意中在路边看到了一朵悄然盛开的不知名美丽花朵,就这样被这盛开的一幕吸引,不知觉驻足许久。一不小心,这朵花就这样扎根进了他的心里。
然后?
然后还有什么?
还有……
在这之后,不经意的关注就开始了,时间长了,“不经意”三个字中的第一个字,就这样被去掉。
他看到她对新生活充满期待,努力想要融入这一切。
他看到她潜藏在外表下的自卑,胆怯又向往地注视着周遭的人。
他看到她羡慕她失落她期待她落寞她一次次付出努力想要抓住点什么,却又一次次无功而返。
他突然就觉得,得帮帮她,至少,让她别总是时不时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看起来可真是让人太纠结了,让他有点想揍人。
某一天,他终于找到了机会。
他在院子外面的街道上堵住了孤身一人去买东西的她。
然而让他愤怒的是,她看到自己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后退几步,一不小心就后背靠上了墙,好像他再上前她就要开始发抖哭喊了。如此想着的他脸又臭了几分,突然就不想和她说话了,于是将手中抓着的东西丢给她,转身就走。走到拐角处时,他做了意见从未做过的“猥琐”事——他转过身,贴在墙上偷看。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半天才打开了他丢给她的东西,然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心愿的姑姑从外国回来时,给心愿带回了一盒长得像星球一样的糖果,虽然只是小玩意,却漂亮地惊人。他向来不喜欢心愿的姑姑,却注意到她看到那盒漂亮的糖果时,双眼都在发亮。只是,当心愿提出送给她时,她却抿了抿唇,又摇了摇头,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倔强与抗拒。
明明很想要却又拒绝,是出于怎么样的心态呢?
直到很久后他才知道,原来她曾经很喜欢一只表,不仅因为它外观漂亮,更因为那是素阿姨送给它的。她把它当成仅有的宝物,在他人面前展示着,然而真相是——那曾经是乔书棋带给乔心愿的礼物。所以他懂得了她“当年的想法”。
可惜,年纪还小的他并不明白啊。
他只是单纯地觉得——喜欢漂亮的糖果?那么就送一盒漂亮的给她好了。于是抽出空特意去买了一盒,买不到星球的,只买到一盒十二生肖。
看样子,她很喜欢?都笑了。
做完这一切后,他满心自得地等着她来跟自己道谢。结果她并没有,不仅没有,还更进一步地绕着他走。
他自觉被伤了自尊,挺久都故意不去看她。
若干年后他无意中在心愿的手里看到了那盒糖,他很惊讶地问她是从哪里来的。然后心愿告诉了他一件让他觉得匪夷所思的事——就是那么巧。他给她糖果的那一天,乔书棋说自己丢了钱,寻找未果后,心愿的这位姑姑从她的书包里翻出了这盒价格不菲的糖果。之后的事情,完全可以想象。
心愿告诉他这件事时,苦笑着说“我当时一直不相信姐姐会偷姑姑的钱,但姑姑一口咬定是这样,妈妈为了息事宁人,教训了姐姐一顿。后来,姑姑把这盒糖果转送给了我。直到几年前,我才知道,原来钱是吴妈偷的,姐姐那个时候真的是被冤枉的。她一定很委屈吧?无论怎么说没有人相信。但是,就算我现在想要道歉,好像也已经没有机会了……”。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心愿泣不成声——那时,距离她离开人世,已经有三年了。
可惜,年级还小的他并不知道这件事,不知道自己一时冲动之下送去的礼物带给了她怎样的困扰,只一门心思甚至于可笑地觉得自己既然送出了善意那么她就应该给予点回应,没给就是不对!从希望到失望、自觉被伤害了自尊的他,在发觉不看她不足以平复情绪后,又故意欺负了她几次,换来的,理所当然是她的厌恶,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
他欺负她最厉害的一次,是故意把球打到她的腿上。……原本只是想打在脚边来着,却在拍出去时被人撞了一下。抱着一堆书低头行走的她瞬间摔倒在地,怀中的书和文具掉了一地,她那样子看起来可真是狼狈啊,束起来的头发不小心被她自己扯到,变得乱糟糟的,膝盖摔出了血,他在周围那刺耳的哄笑声中,抿着唇看着她,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得意,反而只觉得纠结地厉害,很想上前去帮她,很想把周围这群吵得要死的家伙全给打一顿,可又觉得需要一个驱使自己行动的理由。
他心想啊,只要她看他一眼,稍微露出一点可怜或者求助的眼神,他就去帮她,他就护着她。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她,只是沉默着捡起地上的东西,吃力地抱着它们,脚步不稳地离开了。他视线追随着她的背影,心中充满了不知名的懊恼。有人在他身后怪笑“刚才她摔倒的时候,你们有没有看到裙摆里面?”,他回过身,狠狠地给了那人一拳,把他打了个哭爹喊娘。
很多年后他都记得那一天她穿着一件浅绿色的裙子,下摆很大,被风拉扯着飞舞。
这一次后,他再也没有欺负过她。
可已经造成的负面印象,又怎么可能洗刷地掉。
他只要一接近,她就会绕路,从不肯和他距离太近。
他只能远远地看着她,去警告其他故意欺负她的人,让他们离她远点。
后来?
后来他因为沈游的缘故,离开了半年——他从来都是直呼自己父亲的名字,因为他觉得这人各种意义上说都不配当一个父亲。
离别更容易让人冷静,也更容易让人自省。
他开始察觉到自己对她究竟是怎样的想法。
然而,等他半年后再见到她,已经快要不认识她了。
第105章 他的决定
人这种生物,大约每分每秒都在发生变化。
但究竟是怎样的变故,才会让一个女孩子在短短的时间内变成那种……姿态呢?
再次见到的她,眼神不再常含惶恐,嘴角经常噙着温柔的笑意,在学校里开始有了相熟的朋友,也很少再会受人的欺负。表面看来一切明明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然而……
他看到了深藏在她眼中的寒冰,他看到了隐藏在她嘴角的冷意,它们源自嫉妒欲死却求而不得的疯狂。
她看来朋友很多,也时常会有男孩子向她告白,像是变得很受欢迎,身边却常有是非。每当这种事情发生时,她表情看似担心,却总是冷眼旁观。
最让他觉得惊惧的,是她面对心愿时流露出的那种强烈到了极致的敌意。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他真的觉得她已经被这种情绪操控,为了它,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事实,也的确如此。
她的手段并不圆融,甚至在某些事情上做得堪称拙劣,哪怕瞒得过一时,却绝对瞒不了一世。而这些事中,最为显眼的,让他最难以接受的,就是她纠缠颜明修——从这个姓颜的家伙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每一个举动都写满了刻意。然而,她却一头栽了进去,从此不愿意爬出来,哪怕被怎么嫌弃怎么拒绝怎么鄙视,都摆出一副“九死不悔”的态势,好像死也不会回头。
他其实知道,她并没有多喜欢颜明修,也很清楚对方其实讨厌自己。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执着。不,或许不是不明白原因,只是……难以接受罢了。那朵柔弱到好像不好好呵护就会在风中被吹散的花,就这样被黑色的毒汁浸染,散发出更加诱人的芬芳香味的同时,也让人……望而却步。
他想要阻止过她的,却不知该如何去做,只能顺从本意地拦住了她。不得不说,这一次她的胆量真的是大了一点,还是脸色苍白,却至少没有落荒而逃。他看着这样的她,很想说“你不需要嫉妒别人”,他很想说“其实本来的你就很好”,他很想说“你赶紧变回来吧”,他很想说“以后我会护着你的”,然而,到最后,他说说出口的却是“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他的语言表达技巧大概真的很糟糕,所以在听到了他的这句话后,她的第一反应像是要冷笑,不过紧接着,她就露出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看着她这个样子,心中燃起了怒火。不是觉得她这样很讨厌,而是讨厌她面对自己时也摆出这样一副虚假模样。
这一次对峙,是她赢了。
没人不信是他在欺负她。
他被老爷子收拾了一顿,并且,被提醒“那孩子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也许是他在愤怒中露出了端倪,人老成精的老爷子隐约察觉了他的心思。
他明明想把她从那条路上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