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被老爷子收拾了一顿,并且,被提醒“那孩子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也许是他在愤怒中露出了端倪,人老成精的老爷子隐约察觉了他的心思。
他明明想把她从那条路上拉回来,她却走得越来越远,甚至于他的“败北”,都只让她更加坚信那条路是正确的。
他不知道……
该怎样面对她了。
年少时的经历,到底给他留下了太过深刻的烙印。
蓄意虐待他的保姆,撺掇着沈游抛下他去旅游的、差点成为了他后妈之一的“阿姨”,以及父亲身边永远不缺少的那一张张漂亮脸孔……
他并不想记得这些事情,然而直到成年后,午夜梦回时都时而会再次看到。
除去恐水外,他对于女性本身,其实也存在着心结。或者说,他对于“坏女人”这种存在有着心结。
而她,却偏偏变成了他最无法接受的模样,外表美丽,所做的事情却……
明明应该讨厌她的,却又无论如何都无法收回投向她的眼神,所做的努力也总被她看成是“挑衅”,一次次地反击回来。
后来的他经常会想,如果能和当初的自己换一下,事情的发展会不会就完全不同。
但是,现实的事情又哪里存在“如果”。
他总是裹足不前,却总不明白“永远只是看着是没有用的”的道理。
她亦一点点泥足深陷,落入了众叛亲离的地步。
他再次看到她时,她孤身一人躲起来哭。看到这一幕,他莫名就想起了从前,好像时光倒流。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她的面前。他低头注视着她因为哽咽而微微耸动的肩头,他听着她低低的啜泣声,之前的那些犹豫好像都消失了,此时此刻,他只想帮她擦擦眼泪。
然而,当她抬起头看他时,目光却是一片尖锐。
“沈子煜,看到我现在这样,你是不是很高兴?”
言语如刀。
他被刺伤了。
他怎么可能会觉得高兴?怎么可能会为这种事感到高兴?
而他因为不知所措而衍生出的沉默,似乎进一步被她误解了。
“没错,我是自作自受。”她一边继续掉着眼泪,一边冷笑着说,“但我不会放弃的。”
他一听到这话,心中突然就一片焦燥,一句话脱口而出:“颜明修是根本不会喜欢你的。”他喜欢的是心愿代表的一切,所以怎么可能会选择她。她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这样苦苦纠缠一点好处都没有!
“那又如何?”她冷冷地回答说,“你们这些人不是一直说我就是为了钱想爬上他的床吗?对啊,我就是为了钱,我就是想爬。我的脸和身体都是资本,等我真爬上去,他说不定就不舍得让我走了。”说这话时,她表情冷漠,好像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器具,“等我有了孩子,他一定会丢下你们口口声声要维护的乔心愿来娶我的。”
他被她的语气和话语激怒了。
当着他的面说这种话,何其残忍;最能对言语进行反击的,自然还是言语,所以,他说出了无论如何都不该说、后悔了后半个人生的话——
“阮婉,你怎么可以贱到这个地步。”
她愣在当场,脸色苍白,简直好像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被撕去了最后一层遮羞布。
话出口的瞬间,他就已然后悔了,但是,一起都晚了。
说出口的话语就像泼出去的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收回的。
他想要道歉,想要挽回点什么,她却踉跄着转过身,挺直脊梁离开,好像在维持着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骄傲。他注视着她的背影,说出了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听到的后半句话——
“我为什么也可以贱到这个地步。”
明明知道她是一朵有毒的花,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消除掉靠近的念头。
明明知道她也许再也无法变回来,却依旧无法放弃喜欢的想法。
如果这是一种缘分,那么无疑只能用孽缘来形容了吧?
她终于惹出了弥天大祸。
他知道乔老爷子一直对她有些另眼相看,但这件事实在有些大,他不确定乔老爷子还会不会保她。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入狱,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不可否认,当时的他能做到的事情是极为有限的,所以,他选择了向自己的爷爷求助。
“你确定吗?以后不会后悔?”
老爷子对于他做出这样的决定,既意外又好像并不意外,只是这样问。
他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人,既然决定了就不想再更改,更何况,他已经纠结了太长太久,很的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我确定。”
“我原以为,你应该很讨厌她现在的样子。”
面对着老爷子的话,他无言以对。
因为无法反驳。
他的确讨厌她现在的样子,但问题是,当他喜欢上她的时候,她还不是这样啊。那时的她是一个胆子不大又努力释放善意想要融入新生活的好女孩,她会怯生生地对他笑,会因为渴望而露出羡慕期待的眼神,会因为得不到喜欢的东西而失落落寞,会在他打了架靠在街边休息时明明非常害怕却咬牙坚强走过来低声问“要、要不要我帮你叫人”,会在雨天小心翼翼走过来借给他一把雨伞,会……
因为他送给她一盒好看的糖果而露出纯粹快乐的笑容。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我会护着她,守着她,直到她变回从前那样。”
“如果她变不回来呢?你难道要守着这样的她一辈子?”
他低头沉默了下,再回答时,满心都是释然:“也没什么不好。”
“人生还那么长,你确定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天不会反悔?”爷爷意味深长地对他说,“是,你现在是喜欢她,也许也能暂时或者长时间的忍耐她,但是,未必就能一直忍耐下去。到时候,结果说不定会比现在更糟糕。”
“这种事,不去做又怎么会知道将来会怎样。”
这是他的回答。
的确,人生很长,他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他只知道,绝不能再让她这样下去。
也许是感觉到了他的坚持,也许是从一开始就对她怀有一丝怜悯,老爷子到底是出手了。他也不知道乔老爷子有没有在其中出了力,总之她总算是逃过了那次牢狱之灾。
他决定带她离开,离开这个会让她觉得痛苦的地方。一个新的环境,也许会给他们一个新的开始。当然,也可能不会。但是,就算再糟糕,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吧?
却到底,被捷足先登。
第106章 他的悲哀
说是“捷足先登”也许是他的一厢情愿,因为在很久后他曾经想过,如果当时给她两个选择,他和杜锦年。哪怕他有一千次让她重新选择的机会,最终的结果恐怕都是一样的。
诚然,在她跟随杜锦年走之前,他不觉得杜锦年为她做了多少。但是,比起杜锦年,他做得无疑更少。又或者说,杜锦年至少曾经在她伤心难过的时候给予过她安慰,那么他又给予过她什么呢?
不过是更多的伤痕罢了。
说到底,是他自己的错,也怨不了任何人。
当他追到机场,却始终只能失之交臂时,他心中蓦然地就浮起了这样的念头——太迟了,没有机会了。
他不是轻易就会认输的人,但那一刻,他必须承认,自己输了个彻底。
他太骄傲了,一直不肯轻易低下头,却一不小心就忘记了,没有谁会一直呆在原地等待着他去“帮”。他把自己看得太重,把一切看得太笃定了。当打击真正来临,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究竟是有多么可笑。
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就此放弃,他不能接受自己好不容易下了决心却得懂这样的结果,所以,他借助关系找到了杜锦年带着她暂居的地方。
那是一个安静的小镇,非常适合度假以及调整身心。
他再次见到她时,是一个傍晚。
他走在街头,刚好看到她从面包店里走出来,怀中抱着装满了面包的纸袋。
他下意识就驻足,躲在了路旁的阴影里,认真又贪婪地注视观察着他。
比起上一次见面时,她又消瘦了不少,下巴尖尖,眼睛也因此显得更大了。不过,精神倒是比之前好了不少,眼神看来也平和了一些。
她抱着面包恍恍惚惚地走在路上,好像在想着什么心事。十来步后,她停住脚步,眼神落在一个小女孩的身上,她穿着漂亮的粉色衣裙,怀中抱着一个漂亮的花篮,里面装着玫瑰花,大约还有二分之一左右。不远处,一对夫妇正站在路边含笑看着这小女孩。当小女孩每成功兜售出一朵,都会笑嘻嘻地回头看向那对夫妇,后者则会一边笑一边做出加油的手势。
她看着,看着,眼神突然就变得极其温和。但不久后,深深的伤痛又缓缓自双眸中流出,让他的心微微抽痛。他知道,她想起了她的家人。
他想上前去安慰她,可又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去做才好。关于这件事,他的经验实在是太少了。
就在此时……
他看到那个人走到小女孩面前,弯下身笑容温和地对小女孩说了些什么。小女孩先是摇了摇头,之后回头看了眼依旧驻足在街头的她,点了下头。
下一秒,小女孩将花篮中剩余的鲜花全部转交给了杜锦年。
他看到,杜锦年怀抱着鲜花走到她面前,将它递给她,顺便动作自然地将她怀中的面包袋拿来自己抱好。
他看到,她双手抱着鲜花,注视着正对她说些什么的杜锦年,突而低下头,露出了一个唇角弧度极小、但的确出自真心的笑容。
他原本想要迈出的步伐,在这一刻停滞了。
因为他突然就意识到了一件事——如果他在此时此刻出现,只会让她的笑容消失啊。
多么残酷又多么真实的现实,让人既觉察到最深沉的悲哀又无可辩驳。
她已经在好转了,已经在适应现在的生活,他真的要亲手打破这一切吗?就算他觉得自己能比杜锦年做得更好,但最关键的前提是——她愿意接受吗?
不可能的。
这个答案肯定绝对到让他无法推翻。
一个从未伤害过甚至于给予过温暖的人,一个从未给予过温暖只给予过伤痕的人,傻子都知道该做出怎样的选择吧?
不顾一切地巧取抢夺,用强硬的手段逼迫她留在自己身边,让她不得不接受自己的照顾?
也许的确能做到,但是,他又怎么能够做到。
她好不容易从距离全盘崩溃只剩最后一步恢复到现在这地步,他已经伤害她足够多了,没办法再继续做下去,一次都不可能。
他再次后退了几步,将自己藏在更深一层的阴影中,仰头看着因为被屋檐切割而显得格外狭窄的橘红色天空,低笑了几声,终于真真正正地……认输了。
如果她需要他,他会站出去;但如果她不需要他,他就只看着她好了。
不会给她带来任何困扰,只是看着。
他向来是一条路走到黑的人,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件事,在沈家也不是什么秘密。后来偶尔遇到沈游时,他还笑着说“如果不是确定你是我亲生儿子,我还以为在医院的时候抱错了呢”,他对这话只是冷漠以对。他始终没有办法原谅沈游,也不承认他是自己的父亲,并且,他们没有半点共同之处才是最好的。这至少证明,他离“人渣”还有很远的距离。
不得不承认,最初决定观望她生活的时候,他还抱有一丁点期望。
比如说,杜锦年厌倦了照顾她;比如说,杜锦年做的不够好;比如说,她不喜欢现在的生活……
这样的想法也许的确是不太厚道,但,他就是无法控制去想。没有人愿意把心爱的女人拱手让人,他却不得不这样做。真是讽刺,从前他因为自身的问题而选择无所作为,现在他为了她而只能无所作为。如果这就是命运的话,那么他和她之间的红绳上,大概就写着“无缘无缘分”这四个字吧,让他连个念想都没资格拥有。
他满心悲哀,唯一,唯一让他觉得有少许安慰的是,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爱上杜锦年。
她之前将自己的全部感情化为了燃料,投入了那场轰轰烈烈的争夺中,以至于她在漫长的时间里感情都颇为淡薄严重缺失。更别提,从那场伤痛中抽离,也的确需要不短的时间。
但他同时也知道,一切若像现在这样持续下去,她爱上杜锦年,也只是迟早且顺理成章的事情。
纠结,又无可奈何。
然而,他却怎么也没想到,命运居然会对她那么残忍,一次又一次地将她玩弄于掌心,将她捧到高处又重重摔落。
杜锦年死了。
让他耿耿于怀、如鲠在喉的杜锦年,就那么突兀地死了。
理由也很寻常,没有任何特异之处——他们一起去攀登雪山,遇上意外,他死了,她活了下来。
小说电视一样的剧情,如果不是主角是她,他根本无法相信。
知道这件事后,他几乎是立即赶到了她所在的医院,她的身体状况不太严重,精神状况却令人堪忧。她无法接受杜锦年已经死了的事实,尖叫着、哭喊着否认这一事实。她闭上双眼,捂住耳朵,将自己藏在角落里,好像这样就能让这件事从现实变为虚妄,让一切重启,让杜锦年……
再回到她身边。
无可奈何的医生被迫给她打了镇定剂。
在药效的作用下,她很快睡着了。
他直到此刻才敢走到她的身边——因为如若是清醒时,只会进一步刺激到她。他坐在床边,注视着在短短时间内再次明显憔悴起来的她,伸出手轻轻握住她没有插针管的那只手。她的手冰凉冰凉,好像整个人都还待在那场大雪中,直到现在都没能归来。她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皱,掌心中满是汗珠,好像在坐着什么可怖的噩梦。
他没有什么哄女孩子的经验,只能抓起她的手贴在唇边,低声说:“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不管他有多么讨厌杜锦年,这一刻,他是真的希望这个讨厌的家伙能够回来,哪怕是立即带着她结婚也没事,至少别让她变成现在这样,别让她再回到那种糟糕的境地。
她早已千疮百孔,已经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打击了。
仿若感觉到了他的祈愿,她的状况逐渐稳定,原本急促的呼吸渐渐均匀。
他松了口气,伸出手指抚平她的眉心,听到她口中呢喃——
“锦年。”
他的手僵在原地,嘴角缓缓地、缓缓地勾起一抹苦笑。
在这一秒,他明白了一件事。
她开始喜欢杜锦年了。
在他死了以后。
这可真是……最糟糕的结果。
之后,他又去看了她很多次,每次都是在她熟睡的时候。她几乎每夜都睡不安稳,口中总是不时喊着“锦年”和“外婆”……
他知道后者。
事实上,在她跟着杜锦年离开后,他曾经去见过那位老人。
事后回想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只是到底是在一个连绵的雨季到达了那座安静又潮湿的小镇。她的家好像在当地很有名声,只问了一个人就找到了目的地。给他指路的人问他“你是苏婆婆的什么人?”,他沉默了下,回答说“我是阮婉的……朋友”,这是一个可耻的谎言,不过指路人信了,而后他叹息说“小婉那孩子很久没回来了,你劝劝她,让她有空多回来看看她外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含糊应下。
再然后,穿过曲折的道路,越过连绵的细雨,他看到了她的外婆。
第107章 他的谎言
他第一眼就认出了那位老人,大约是因为她们真的很像,相较而言,介于中间的素阿姨倒像是个异类。
老人出门时好像忘记带伞,脚步略有些匆忙,不甚就在雨中滑了下,虽说并没有滑到,然而被她提在手中的塑料袋断开,里面的苹果滚了一地。
其中一粒,滚到了他的脚边。
他弯腰捡起它,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帮忙拾捡苹果。眼看着老人另一只手拎着的篮子已经装得满满的,他想了下,撩起风衣的下摆,把它们兜了进去。
“小伙子,苹果上有泥。”这位初次见面的老人看着他的动作,提醒说。
向来无法无天的他在面对这位老人时,不知为何就觉得心里有点怯有点忐忑,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只能低声说:“没事的,擦擦就干净了。”说话间,他用另一只手将剩余的苹果全部拾完。做完这一切后,他一手兜着这堆苹果,另一手拿起放在一旁的雨伞,遮盖在缓缓站直身体的老人的头顶,说,“我……送您回家吧?”
他有点担心会被拒绝。
好在……
这位老人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后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点点头说:“那就谢谢你了。”
他顿时就松了口气。
“我……帮您拎篮子吧。”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就这样,他一手兜着苹果,一手提着篮子,亦步亦趋地跟在撑着伞缓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