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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机会
接下来的几天叶薇一直待在景怡宫。
为了迎接她而装饰一新的漪兰殿;却在她搬进来不到一月后变成了囚笼。皇帝对外说她身子不适需要静养;叶薇也很识趣地没有违逆他的意思;安安静静地待在寝殿内;连门都不怎么出。
妙蕊和贾康对此都很困惑;有心想问却又被她的脸色吓住;害怕说错话惹她不快。而木樨自然而然理解成陛下是因为避孕药一事发怒;也就清楚自己的身份至少在颐妃娘娘面前不再是秘密了。
她对这位娘娘印象不错,把人家的秘密捅到陛下面前;多多少少都有些心虚。本以为她会对自己生出怨恨;可让她意外的是,颐妃待她的态度居然没什么变化。如果不是颐妃后来跟她说了那样的话;都要当她还不知道她是皇帝派来监视她的人了。
“劳烦你一件事。跟陛下递个话,琳充仪这个人头脑聪明却有些冲动;我想见她一面,不然担心会出什么岔子。”
她坐在窗边的贵妃榻上,雪团窝在小腹处,她轻柔地抚摸着它的脑袋,偏头冲她微笑道。
木樨愣了片刻,没有回答便转身离开。
但她到底还是去给陛下说了。没有亲眼见到陛下,而是由高安世传话,她在外面等了会儿,高大人身边的小宦官便让她回去,临别时还吩咐道:“以后颐妃娘娘如果还有什么吩咐,通通过来禀报给陛下。”
。
第二天下午,沈蕴初来了漪兰殿。
叶薇当时正和妙蕊一起给雪团喂饭,如今闲着没事做,伺候这个小祖宗就成了唯一的消遣。养猫的宫女被她弄得简直跟吃白饭的差不多,什么都不用她做了,只能扒拉着墙看着娘娘抢自己的活儿干。
“阿薇。”沈蕴初叫她,叶薇这才发觉自己等的人来了,叮嘱了妙蕊几句就和沈蕴初一起入了内殿。宫人都被遣了下去,叶薇小心地检查了下四周,确定没人躲起来偷听二人的谈话,才放下一颗心。
沈蕴初性子急,一开口就直奔主题,“发生什么事了?陛下说你病了,我不信,什么病会连人都不让见的?”
“眼看就是春天了,得了时疫也不奇怪啊。”
沈蕴初吓了一跳,下一瞬才反应过来她在开玩笑,忍不住怒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乱讲话,到底怎么了!”
叶薇沉默片刻,“你先回答我,我被关起来这几天你没有去见过那个人吧?”
“你是说谢……”沈蕴初蹙眉,“没有,我入宫之后就单独见过他一次,那还是去年的事情。难道连他都被牵扯进去了?”
“没有。别紧张,现在还没扯到他身上去。我只是想提醒你几句,陛下最近一定派了人暗中盯着你,所以千万要当心。绝对不能让人发现谢怀和你还有宋楚惜的关系。“
她若有所悟,神情微变,“表姐……”
叶薇叹口气,“陛下知道我的身份了。”
沈蕴初呼吸猛地急促,“他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的,什么时候的事儿?”
叶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道:“你别管了。我的问题自己会处理,现在你的处境比我更危险。答应我,之后无论遇到了什么事,都要先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她话中隐约透着不祥,沈蕴初困惑更深,“我记得你说过,陛下他很喜欢宋楚惜。那么他发现了你的身份,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会把你关起来?”眼珠子转了几转,“难道……他发现你想离开的事了?”
她不答话便等同默认,沈蕴初心下发寒。作为一个旁观者,她看得再明白不过,皇帝对叶薇十分上心。原本就很喜欢了,现在又发现她就是自己思慕已久的佳人,在心中占据的份量可想而知。但这个让他牵肠挂肚的佳人,心却不在他这里,一直计划着离开,陛下得知此事,会愤怒到什么程度可想而知。
“他会怎么处置你?不会把你……怎么样吧?”自古帝王不都是这样吗?如果对一个女人用了情,她却对他无意,那么为了不让她成为自己的软肋,便要亲手除之。陛下向来最狠得下心,会不会真的当断则断了?
“不,不会。你放心吧。他不会动我。”这点信心她还是有的。叶薇想着忍不住苦笑,也许真如皇帝所说,她明白无论怎样他都舍不得杀她,所以才敢做出那么多的事情。
沈蕴初瞧见她的表情,沉默片刻,轻声问道:“你真的喜欢上他了,对吗?”
叶薇垂眸,朱红的地衣上是精致的团云花纹。
“你喜欢陛下,那谢道长怎么办?他为了你做了那么多的事,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你……”
“蕴初,我现在没空想这些儿女情长的东西,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今天叫你来就是想嘱咐你几句,现在话说完了,你回去吧,之后也别随便来见我,免得多生事端。”
沈蕴初噎住,“表姐……”
叶薇长舒口气,慢慢道:“用不了多久,这宫里又会有大事发生了。在那时我只求你们都能全身而退,别被误伤到。”
。
兴许是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叶薇身心俱疲,总觉得特别累。白天和沈蕴初谈过之后,她就再也没有逗猫的力气,连晚饭都没吃就上榻去歇息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被饿醒了,她撑着脑袋侧躺在榻上思考片刻,决定起来吃点东西。
“妙蕊,白天那碟杏仁酥你收在哪儿了?端进来吧,我想吃。”
等了一会儿,终于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叶薇闭着眼睛按揉眉心,想让自己清醒点,“搁在旁边的小几上就成,放好后就出去接着打盹吧。”
没有听到回答,她伸手去拿杏仁酥,同时也睁开了眼睛。
一步之外的地方,赫然立着身材高大的男人,神情平静,黑眸淡然地凝视着她。
手指停在瓷碟上方,她愣了片刻才道:“你怎么来了?”
“没找到杏仁酥,我看到桌上有碟芙蓉糕就端过来了,你凑合吃吧。”
叶薇这才发现瓷碟里摆的确实是芙蓉糕,拈起一块小口吃了,没吱声。
“以后晚上别不吃东西就睡觉,省得折腾身边的人。你既然这么讲义气,就多为他们考虑考虑,让朕也看看你的决心。”
叶薇捏着半块吃剩的芙蓉糕,抿了抿唇,“诺。”
他哂笑一声,撩袍在旁边的胡床上坐下。今夜是月初,天上没有月亮,他的面孔被黑暗包围着,叶薇却能清晰地看清他的每一丝表情,仿佛天赐的能力般。
上一次见面时,他们还在剑拔弩张、互相质问,如今却已经能心平气和地坐在这儿谈话,她还吃了两块他递过来的糕点。叶薇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叹气,果然,他们都是太能伪装的人,最愤怒的时候过了,就重新将自己放进伪装躯壳中。
“再过几天,朕会放你出去。安氏这几天一直想再见你,到时候朕会安排你们见面,要怎么跟她讲随你决定。”
她眼睫轻颤,“我明白了。”
他点点头,起身就朝外走去。叶薇看着他的背影,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快就要放她出去?她原本以为,他至少还要把她再关一个月。
为什么?皇帝背对着她,溢出丝苦笑。如果可以,他也很想一辈子把她锁在这里。别人别想看到她,她也别想逃出去。就在这牢笼似的宫殿中,永远只陪着他一个人。
许久,他淡淡道:“那是你的母亲。”
叶薇愣了一瞬,才明白他的意思。如果她没猜错,就在最近他就会对左相出手,而她的母亲是被左相和白氏联手害死,她一定会想要亲手为她报仇。
他放她出去,是想给她手刃仇人的机会。
眼眶发热,她觉得自己好像变得脆弱了,居然这么轻易就被勾出了眼泪。
他说完那句话就挑帘离开,而她拥着被子坐在榻上,默默将沾了眼泪的脸颊贴在了丝滑的锦被上。
。
三日之后,叶薇再次在翠竹轩见到了安傅母。这一次,她没有半点隐瞒,详详细细地将自己的来历说给她听了。安傅母一开始不信,于是她连续说了十来件只有彼此才知道的事情,安傅母终于不再怀疑,将她搂入怀中泣不成声。
“若水,你居然还活着,居然还活着!你知道傅母这些年傅母有多想你?我的若水,我的孩子……”
这世上只有傅母习惯唤她的字,因为那是她母亲给她取的,而宋楚惜是宋家人拟下的。虽然嘴上不说,但在心底深处,她憎恨着所有宋家赐予的东西。
叶薇反手抱住她,也是泪流满面,“我知道,我也想您。这些年,我一直想着您。对不起,是若水连累了您,不但害您耽误了终生姻缘,还东躲西藏吃了那么多的苦……”
“说什么傻话呢!你母亲对我恩重如山,我这条命都是她的,如果不是放心不下你,当年我就跟着她一起去了。来,让傅母好好看看你,那天我就觉得眼熟了。果然,哪怕变了样子,你还是傅母最疼爱的若水……”
叶薇被她捧住了脸颊,含着眼泪轻轻一笑。眼前的人是她视若母亲的长辈,她没想到这辈子还能与她重逢,还能从她口中听到旧时的称呼。
这感觉,就好像她从来不曾死过,就好像她还是过去的宋楚惜。
☆、第124章 昭媛
“若水;你现在是陛下的妃嫔对吗?他对你怎么样;他知道你的身份吗?”
叶薇道:“傅母放心,他知道我的身份;对我也……也挺好的。”
“那这次他将我召进宫;也是你的意思?”
“一开始我并不知情;都是你入宫后才……傅母;这些都不重要,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是为母亲报仇!”
安氏脸色微变,“为你母亲报仇?你……你知道了?”
叶薇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傅母,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你就不要再想着隐瞒我了。我理解你的苦心;从前你是希望我不要被仇恨羁绊,不要去以卵击石,可结果呢?我也被他们害死了。现在天意让我站在这里,天意让我知晓此事,那么如果不能为亡母讨回公道,百年之后我有何面目去九泉之下见她?”
安氏被她说的有些松动,却还是存着顾虑,“可,可那个人到底是你的父亲,你真的能和他作对吗?这有违孝道,是天理难容的……”
“天理若真的难容,那就将我和他一并收了吧。他从未把我看成过他的女儿,我又何必当他是父亲?况且他赐我的那条命早就被他的宝贝女儿断送,骨肉都烂在了黄土之下。如今我是叶薇,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和他有关系的。”
安氏这才明白原来在她的心底深处,早已和宋演恩断义绝!她想要复仇,决心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坚定!
呼吸陡然急促,她挣扎许久,终于攥紧了她的手,毅然道:“好,既然你坚持,傅母一切都听你的。”
。
叶薇称病多日,沈蕴初能瞧出不对,别人当然也能。她不露面那段时间,宫中上下都有谣言传出,说颐妃是开罪的陛下,所以才被禁足在寝殿。
好不容易她出来了,皇帝既没有临幸也不曾召见,冷冷淡淡的样子全不似之前的宠爱。若没有先前的流言大家还不会多想,可如今看到这情况,再结合陛下的态度,许多人都信了“颐妃开罪陛下”这个说法。
这里面也包括了迫切想看她笑话的璟昭媛周氏。
叶薇在景怡宫附近散步时遇到了她,两人如今住得近,这样的碰面也是常事。
正是阳春三月,冬日的严寒消去,宫人们也换上了轻|薄的春装。璟昭媛身着桃红色的对襟襦裙,腕上一对翠玉镯子,额心还贴了金灿灿的花钿。这装扮真是高调又招摇,可惜她肤色偏黄,容貌在宫嫔中向来是敬陪末座,平时保守点打扮还能称得上一句秀丽,如今这样把自己当娇艳少女般折腾,反倒将本就不多的优势丧失殆尽,看得人忍不住皱眉。
“颐妃娘娘,多日不见,不知娘娘的身子可大好了?臣妾这些日子一直想来漪兰殿看看您,可惜陛下不让,说您见不得人,教我等好生忧心啊。”
什么叫她“见不得人”?她这阴阳怪气的毛病究竟什么时候能改改?除夕当晚的和气果然只是个错觉!
叶薇淡淡一笑,“御医说本宫需要静养,陛下担心我被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打扰了,所以才会有此吩咐。如今看来,陛下果然考虑得周到。”
被讽刺回来了,璟昭媛有些不快,“原来如此。只是陛下既然如此关心娘娘,为何您养病期间从未去探望过呢?还有您病好之后,也没见他召见。陛下的行为,真是让臣妾百思不得其解啊。”说完,挑衅地抬了抬下巴,且等着叶薇的答复。
叶薇朝前走了两步,站到了璟昭媛面前。挨得太近,璟昭媛似乎有些怯了,犹豫着想往后退。叶薇没理睬,浅笑吟吟地在她耳畔轻声道:“你想不明白很正常。你要是能领悟陛下的心思,就不会在本宫面前跪地磕头、唤我娘娘了。”
璟昭媛脸色腾地涨红,银牙死死地咬在了一起,几乎能听到响声。她最恨的就是这个!她是从潜邸出来的,从前排在姚氏下面也就认了,谁让人家有一个了不起的母亲呢!可这叶薇算什么?小吏之女,入宫还不到两年,凭什么就坐到了从一品的位置,凭什么凌驾在她头上!
当初就应该杀死她!那杯鸩酒为什么没有毒死她!
叶薇见她眼睛都瞪圆了,语气又变得和缓起来,“昭媛可千万别误会,本宫说这话不是为了嘲笑你。只是有些事情你难道从来没认真想过?哪怕不和本宫比,从前在潜邸的时候,你不也是所有媵妾中身份最低的么?可你的出身也不比睦妃差,怎么就只能在她身边当个陪衬了?”
璟昭媛僵着脸,继而嗤笑,“娘娘说这些话,是打算挑拨臣妾和睦妃娘娘吗?”
叶薇挑挑眉毛,“这是什么话,本宫只是为璟昭媛你不平。无论是废后还是睦妃,她们谁做主时你都只能乖乖听命。废后便罢了,她好歹是主母,又是左相的女儿,可睦妃……她父亲官职似乎并不比令尊高啊,在陛下面前也不见得多得宠,认真论起来和你是一样的。但在废后被囚阳东宫的时候,她却差不多成了你要效忠的人,这样不公的对待你就真能服气?难道你真的没想过为自己做点什么?”
璟昭媛手都攥紧了。叶薇的话轻松挑起了她长期以来对睦妃的不满,哪怕明知道她的目的就是离间她们两人,也控制不住地心动。
挣扎了许久,她终是道:“多谢娘娘为臣妾考虑,不过臣妾与睦妃娘娘情同姐妹,向来是不分彼此的。”
叶薇笑笑,“这样啊,那好吧,是我多事了。
视线落到旁边青衣宫娥的身上。那人正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家娘娘,对上叶薇的眼睛立刻埋低了头,“颐妃娘娘。”
是琥珀。
叶薇“嗯”了一声,“天色不早了,本宫回了。璟昭媛要是还没玩够,便接着逛吧。不打扰了。”
她带着人施施然而去,徒留璟昭媛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分外复杂。
旁边的琥珀看看自家娘娘,再看看走远了的颐妃,隐有不安的感觉浮上来,却又觉得那东西轻飘飘的,她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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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薇知道自己对璟昭媛的那番话多多少少都能起到点作用。那个女人愚蠢又易怒,要被挑衅得冲动行事实在太容易了。如今见不到宋楚怡,身边也就睦妃能约束约束她,可自己偏偏就是挑拨的她和睦妃,连后路都给她断了。
三月初九当夜,巡逻的金吾卫在皇宫西边的阁楼里抓住了一对男女,一开始以为是宫人私通,把人带回去审问了才发现女的居然是璟昭媛身边的宫娥琥珀。事情立刻变得严重,金吾卫不敢马虎,天不亮就上报到贤妃和颐妃处,然后等到皇帝下朝,两人又一起去了永乾殿,将此事上奏天听。
“琥珀什么都不肯说,臣妾又不敢动刑动得太狠,只能先来告诉陛下。那个男的在金吾卫抓人的时候跑掉了,究竟什么身份也不清楚,可臣妾看这样子,不像是单纯的私通。”
皇帝听完贤妃的话,淡然地点了点头,“无论是什么原因,在宫中大半夜私会男子已是重罪。此事便交给你和颐妃负责,务必要问出真相。”
“可她的嘴很严……”
“嘴再严、骨头再硬,能硬得过慎刑司的锻炼?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顾忌着她是璟昭媛的人。呵,朕回头还要去问问璟昭媛,怎么会有这么个不守规矩的侍女,真是丢尽了她的脸!”
贤妃得了吩咐,动起手来便再无后顾之忧。从之前许多次的例子就能知道,但凡入了慎刑司,哪怕藏得再深的秘密都能问出来,所以叶薇也很放心,只等着琥珀熬不住把实话说出来。
这期间璟昭媛无数次求见陛下,都被拒绝。皇帝甚至派人把她看管起来,理由是宫女犯罪,她身为主人难辞其咎,事情没查清楚前不许跟任何人见面。
这么一来,也就断绝了她私下联系帮手的可能。
叶薇想到这里就觉得皇帝坑起人来还挺不厚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