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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看那袁其商对自己的态度,以及手上的信物,显然是认得原来的陈六小姐,不清楚他们之间有何瓜葛,这倒是件棘手的事儿。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初容虽然有点担忧,但想着父亲是在兵部供职的,就算官阶不高,好歹也是吃皇粮的官宦人家,总不能随便叫人给抢了姑娘。想到这里,稍微放下一点心来。
“小姐。”欢沁担心道:“现在咱们要怎么办啊?”
初容摇摇头,“没有特别好的法子。”还是心里的那个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吧。最近这些日子,我尽量在府里不出门,少惹事,你多替我打听打听消息,有事商量着来。”握住了她的手,“放心,你对我忠心,将来我是不会亏待了你的。”
欢沁蔫蔫的点了点头,“好。”
初容见她不太情愿的样子,揣度着,这丫头必定是被那杀人犯给吓怕了,担心她不好好办事,又安抚道:“莫怕,将来如果我真的要嫁给袁其商,那是我的命,不连累别人,会早早的给你配一门亲事,打发出去的。”
欢沁神色一松,继而又有些赧然,“小姐,奴婢……”
“不怪你,哪个不怕杀人犯呢?”初容安慰她,说道:“再说了,也未必就会到那一步啊,咱们先走着看,没准儿我嫁的人是别人呢。”
欢沁忙道:“是的,是的,小姐必定吉人天相。”
初容从荷包里摸出一两银子来,塞给她,“拿着,回头办事总得花销。”自己已经许诺不连累她,又给了银子,让打听点消息也不算过分了吧?没办法,毕竟自己初来乍到,还摸不透身边各人的真面目,加上亲娘去世,如今的大太太是继母,自己这个原配嫡出的六小姐,在陈家的地位可说不上好,不得不小心一些。
很快,陈家一行人回了府。
陈大太太心急火燎的,一进门,就让丫头去请了陈大老爷过来。进了里屋,将今日在寺庙的惊险一幕说了,急道:“老爷,那袁其商又回来了!回来不说,还找上了容丫头,这下子可麻烦大了。”揪了半晌的帕子,“老爷,您倒是拿个主意啊!”
“行了,慌什么慌?”陈大老爷心中虽然也急,到底是在官场上混的,面上神色还算沉静,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儿,站定道:“他是进了锦衣卫的,万通亲自将他招到麾下,待我明日打探打探,再做定夺。”
“我怎么能不慌?”陈大太太急得眼里都快冒出火来,“你是不知道,那袁其商今日目中无人的,揽着容丫头说话,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一时心急,脱口而出,“要是跟这样的煞星结了亲,赔了一个女儿也罢了,小七的前途也要受牵连……”
“你这是什么话?”陈大老爷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虽心里有数,但却没料到她会说出这句话。“小七是陈家的骨肉,小六也是,他们俩还是亲姐弟呢!”
“是,是我气糊涂了。”陈大太太察觉失言,赶忙挽回,拿着帕子假意在眼角擦拭,“我也担心容丫头的,好好的一个大姑娘,怎么能嫁给那种人?原本好好的侯府,就这么败了,他又犯下了大事给袁家招了灾,如今看着是无事,可难保哪日又出什么幺蛾子,到时候保不齐就连累了带亲的,这门亲事万万结不得。”继而又道:“老爷看在伟儿年幼的份上,也替他着想着想。说起来,将来容丫头嫁了人,还不是得靠伟儿这个弟弟给她做臂膀吗?伟儿好了,容丫头有娘家人撑腰,自然也好了。”
陈大老爷稍稍缓了颜色,心里如何思量旁人不知,但伟儿是他唯一的嫡子,自是十分在意的,稳了稳心神,止步问道:“小六呢?”
“直接去老太太屋里了。”陈大太太已经换上了一副慈母样,体贴道:“想来这会儿正在老太太屋里请安,我叫丫头送些压惊茶过去,就在老太太屋里喝吧。”
陈大老爷微微颔首,“你想得周到。”又道:“咱们也过去吧。”迈步出了门,直往陈老太太的福寿堂行去。
陈大太太垂下嘴角,赶忙跟上。
福寿堂里,初容规规矩矩给陈老太太请了安。屋子只有陈家五小姐和初容,因为干坐无趣,便想找点闲话来说,瞅着祖母手上的佛珠不错,赞道:“祖母,您的这串佛珠色泽可真好,正配您,戴上去瞧着雍容又富态。”
陈老太太看了看手上的佛珠,不冷不热道:“那是我侄孙有心,不光嘴上说孝敬,还真记得孝敬这个老太婆,连佛珠也是挑顶好的送。”
这话说的,好似陈家的儿孙都不如外人孝敬,屋里的人顿觉尴尬。
初容假装听不懂,又笑:“特别是配了祖母您这身衣裳,谁看了都得说一声贵气。”
陈老太太听了这话,摸摸滑不留手的料子,想起这是大儿媳新近才为自己做的,脸色这才缓和些,这些儿孙们还算有点良心。
陈老太太是陈老太爷的继室,陈大老爷和陈二老爷的亲娘死得早,陈老太太一进门便要照顾两个年幼的嫡子,着实辛苦。而她自己还没来得及生下一儿半女,陈老太爷便过世了,竟无一滴亲生骨血。
当年孤儿寡母被受欺负,幸得族里一位良善的堂兄关照,方才勉强度日。
陈老太太其实是个不错的人,当年带着非亲生的二子,从未想过改嫁之事,奈何越到老,性子越发变得古怪起来,总觉得不是亲生的儿子,就不会真心孝顺她。如今陈家不缺吃不缺穿,老太太便变着法地享受,恨不能一时都吃了用了,全都不留,反正细说起来,陈家儿孙跟自己都没有血缘关系。
陈家人自是晓得老太太的脾气,为着宽慰她,便事事做到无可挑剔,虽说是为着家宅安宁,但更多的也是为着当年的养育之恩,陈家二子不是没良心的。
陈老太太带着陈家二子,靠着祖上的薄产也算走了过来,陈家大老爷如今官居五品,乃兵部武选司郎中,陈二老爷也捐了个官,如今不常出门。
陈家两位老爷有七个子女,其中二小姐和三少爷是二房嫡出,六小姐和七少爷是大房嫡出,其余的便都是大房庶出了,包括大少爷、四小姐和五小姐。
今儿初容一行人回来,虽说刻意不提,但细心人总能瞧出来不妥。初尘是个懂事的,回来后却并未给老太太请安,而是先回了院子。陈大太太则急着找陈大老爷商量,暂时还没有过来,旁人也不知何事。
“六妹妹。”陈五笑了笑,总觉着今儿她们急着回来,不是好事,问道:“今儿你不是跟着母亲去上香吗?怎地这么快就回来了?”
初容才被祖母噎了一下,刚哄好老人家,庶出的五姐姐又来找茬儿了。开口的是陈五,生了一双杏仁儿眼,鸭蛋脸,大头朝下的鸭蛋。陈六抬头看去,只见陈五正一脸娇憨地看着自己。
“怎么着?”陈老太太脸色一沉,“你妹妹早点回来给我请安,不好吗?这也值得问长问短的?姑娘家家的,一点都不贞静。”
陈五立时低了头,不敢言语。
初容心里了然,祖母可不是在帮自己说话,而是单纯地想斥陈五一句。
前几日,陈老太太念叨着睡得不好,说是听人讲,玉枕可以压惊助眠。陈大太太一听便有些笑容僵住,陈五一贯的爱讨好嫡母,刚忙插了一嘴别的事儿,将陈老太太的话头给压过去了。
可是帮了嫡母,却得罪了祖母。
陈老太太那时不便发作,今儿可逮着机会了。
陈五不傻,心下也明白祖母发作的原因。不是自己不肯讨好祖母,奈何对自己来说,将来的出嫁大事都捏在嫡母的手里,只能先顾嫡母,再顾祖母了。
“娘,我来了。”陈大老爷从外面进来,笑容和煦,完全看不出才生了一场气。后面跟着陈大太太。
陈老太太最受用儿孙们的孝敬,特别是做了官的大儿子,亲自过来请安,心里更是说不出的熨烫,听到声音往前倾身看去,当即笑道:“晓得是你,听脚步声儿就是你。”
“娘虽然上了年纪,可还是这般耳聪目明的。”陈大老爷拣了好听的说,又道:“儿子衙门上的事一忙完,就赶着过来了。”坐到榻边,看了看陈老太太的衣裳说:“娘这衣裳去年就有了吧?”看向陈大太太,有些不悦,“怎地忘了给母亲多做几身新衣裳?”
“是新的。”陈老太太抬起右手袖子,往前递了递,“你瞧,是今年新来的料子。”
“儿子好像去年就见过这身儿。”陈大老爷疑惑道。
初容不信,自己的爹会连今年和去年的料子都分不出,情知他是在拐弯儿讨好,赶忙笑着道:“爹,祖母褐红的衣裳有十身儿了,您定是瞧成以前做的衣裳了。祖母常穿的颜色,每色都有几套,您再不仔细看,便是逼着祖母穿从未穿过的桃红的衣裳,才能叫您瞧出来是新做的。”
一席话,逗得大家都笑了。
陈大老爷笑道:“是了,是了,我眼花了。”
陈大太太凑趣道:“不是老爷眼花,是娘不显老,穿什么都好看。”
陈老太太想起自己衣橱里穿不完的新衣,心里一阵舒坦,再听儿媳恭维自己,更是欢喜不已,脸上露出笑容,“算你们有孝心。”
屋里的气氛随之热络起来。
陈五低了头,想起自己方才被斥,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初容,偏她嘴巧,几句话就哄得祖母和父母的欢心。咬了唇,忍不住暗暗掐了掐自己掌心,心里真是堵得慌。
陈老太太越说越高兴,笑道:“大小子,打小你就是不计较吃穿的,也难怪你看不出这身新的,你瞧瞧,这袖子边上是暗绣的纹路,可与别个不同。”
“是儿子眼拙。”陈大老爷说完,叹气道:“娘提到小时候,我就想起当年娘拉扯我和二弟,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是啊,是吃了不少苦头。”陈老太太也觉自己有功,又道:“多亏了你方七哥,要不是有他帮衬着,咱娘三儿孤儿寡母的,早就被人给吃了。”
“提到方七哥那头,儿子想了,整好初尘此番来了京城,就叫小六跟着一道回去,替儿子在伯父伯母那里尽尽孝。”陈大老爷说完看向初容,平日里坐视妻妾子女们互使些小伎俩,那也是他不想出手。要知道,只有见过风浪的才能躲避风浪,尤其是今后要出嫁的女儿们,若是没两下子,到了夫家也是被人宰割的命,不如在家里便历练出来。可如今牵扯太大,他少不得出手护着女儿了。
“成,也多年未见七哥七嫂了,合该如此。”陈老太太想了想,无不感慨说道。
初容一听,便知老爹这是要自己去避难了。那人,真的有这么厉害吗?陈家都怕了他!
第三章 堂姐夫渣到极点
第三章堂姐夫渣到极点
依着陈老爹的意思,袁其商乍然返回,又是当今万岁亲自下旨封官,实在是摸不透这人底细。自那日后,袁其商几次三番递了帖子拜访,均被陈大老爷以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了。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陈老爹索性决定偷偷将女儿送去老家,对外则称小女自前次摔到后有些抱恙,因此送到庙里静养一段时日。初容得知自己次日夜晚便要启程,便关了门在屋子里,对着祠堂的方向磕了三个头。本想有机会到府内祠堂磕头的,但走得匆忙,初容只好在自己屋子里对着前头的陈大太太尽尽孝道。
初容虽觉有些小题大作,但还是听从陈老爹的安排,同陈初尘连夜启程赶回扬州府老家。
陈初尘到京城诊看病症,得知并无碍之后,也不见些许笑意,只悻悻歪在车里睡觉,初容则有些好奇地掀起帘子偷偷瞧看外头的景色。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街市林立,铺幌张扬。好一派江南水乡的缱绻,又一副如水似风的娇柔。
一行人离开顺天府,一路赶往扬州府方向,直到这日才进了城。扬州府里风光无限,一行人却不多作停留便直往扬州府下的宝应县赶去,那里才是陈家宗祠所在。
跟着的李妈妈紧走几步,狠狠瞪了轿帘处露出一指宽脸颊的初容,用力跺了脚。不等李妈妈说话,初容忙放下轿帘,偷偷吐了舌头。这李妈妈是府里有体面的下人,乃前头陈大太太带来的陪房,又是初容的乳母,自知理亏的她虽心痒痒想看这历代繁庶之地,却也没胆再掀帘子了。
无事可做,看了眼一脸倦容的初尘堂姐,初容一声叹息,这年头还有陈初尘的亲爹陈方这种实在人,还真是少见了。陈家在祖籍是个大家族,陈方和陈大老爷同属一族,因品行端正,在族里颇有威望。初容的爹,陈钦儿时丧父随着继室母亲过活,没少受同族人的气,分家时田产上也吃了亏,幸得陈方主持公道,才得以薄田度日,多年后金榜题名娶得娇妻扬眉吐气。
相反的,为人过于厚道的陈方多年来仍是本本分分在老家过活,即使有了麻烦也从不找陈钦帮忙。此番若不是为了小女瞧看病症之事,怕是也不会求到陈钦头上。
陈方的小女初尘出嫁几年,仍未得一男半女,听闻京城有位医术了得的医婆,便送了初尘进京诊看,却只字不提她的婚姻之事。若不是碧枝说起,初容也是不知的。
初容不清楚这里头的前因后果,只听陈老爹和陈大夫人提过,初尘的夫婿当初是受了陈家接济的。
女人难做,出嫁的女人更是难为,也只有闺阁小姐还能过些惬意的日子。
然而古时小姐的日子舒坦是舒坦,就是拘束太多,不过陈初容还是喜欢此处,至少不必起早贪黑准备高考,至少不必朝九晚五公交地铁。锦衣玉食供着,不知这身子的原主怎么了,一命呜呼之后自己便鸠占鹊巢。
萎靡了半月有余,陈初容决定接受现实,就以陈家六小姐的身份生活下去,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之后顺利出嫁过平淡的日子,一辈子也就这么过了。说到适应,就不得不说古代女子的必修课。诸如刺绣之类的就免了,陈初容即便从现在起早贪黑地练习,也定是收效甚微,于是她转攻当家主母的必修课——管家的学问。都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初容很是认真,连路上的时间都不浪费,拿了本账册认真来看。
这是陈家历来教授出嫁前小姐管家本事的虚账,虽说是杜撰编就而成,却将府宅一应可能出现的事务详尽反映了出来,是本很实用的古代教科书。别看以前的陈初容看到教科书就头疼,看这账册却很用心,也不见厌烦。
看了一阵,陈初容轻轻合上账本闭目养神,想起管家婆子的话,细细筹划自己的未来。微微勾起嘴角,说起来还有些小羞涩,让陈初容心甘情愿做陈家六小姐的根本原因,不是因为她没旁的法子和出路,而是因为奶母无意中的一句话。还记得那日李妈妈同另一个奶母在厢房提到,当家太太会不会克扣陈初容的嫁妆,陈大老爷又会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坐视不理,无意中提到了五千两银子和一长串的庄子田地。萎靡在床上的陈初容倏地睁开眼,支起上半身偷听,直到血液沸腾。
陈初容出嫁,除了陈府陪送的五千两白银和数不清的田庄,还有她亲生母亲,也就是已故的陈家大太太的嫁妆,加在一起白银怎么着也有一万两,庄子就更不必说了。
既然回不去了,何不在此好好经营活着。陈初容很兴奋,古代女子的嫁妆可都是归本人所有啊,不用倒贴买婚房啊,不用给乡下婆婆盖房子啊,丈夫婆婆都不能碰分毫啊!李妈妈听到声响进来,陈初容忙继续歪下去装虚弱,内心却再也难以平静。
都说除了自由恋爱无真爱,没关系,盲婚哑嫁的夫妻感情这档子事,合则皆大欢喜,不合也可相安无事过日子。他宠他的小妾牵小手风花雪月,咱守着这嫁妆利滚利点燕窝吃一碗倒一碗,好好学了管家学问还可从公中倒腾些银子出来饱私囊,就当男人不存在便是了。现代多少男人出去鬼混不着家,女人没法子忍了一辈子的比比皆是,男人这东西,倒是专一,从古至今都是专一不忠的动物。
教科书版本账册里出现的记账漏洞,是用来警醒当家主母如何防止下人耍滑使奸的,陈初容却触类旁通,另辟蹊径,早早想好如何做假账中饱私囊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陈初容也算是个人才。
一行车轿驶在大街上,轿帘缝隙处看得外头人流如织,好一派繁华鼎盛之地,数代名城的气派,不是一朝一夕成就的。初容忍着好奇不去掀帘子,安慰自己既到了此地,多的是机会出来行走。
行至一处窄巷口,碧枝下意识掀起轿帘,一愣继而挥手招呼初尘。“小姐,小姐,你看。”不知是心里一直有气,还是习惯成自然,初尘虽已出嫁,但牛脾气丫头碧枝仍旧还是闺阁时那般称呼自己小姐,显然是对其夫家很不满意的。
怔忪了一路,陈初尘一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