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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衣看了一眼裴元，此人正在一脸无奈的忍受着他俩无意识的秀恩爱。沈墨衣在师弟面前多少还要点脸，不好意思的挠挠鼻子：“见笑了。我与裴……公子，从未见过。”
裴元现在已经修炼成了人精，比起刚遇到沈墨衣时候的年幼无知，不知道精明了多少倍，自然不会被沈墨衣这三言两语便骗过去。以他看来，他和沈墨衣不但是见过，而且必定很熟，熟悉到可以没大没小，亲近到可以无话不谈。
但沈墨衣既然不愿意说，他也不好强行逼迫，私下再去查，查到了再说。
于是裴元顺着沈墨衣的意思不再追问，转移话题道：“姑娘找我有事？”
沈墨衣这才想起来自己过来的目的不是叙旧，点头道：“有事。”
“我要拜师。”
裴元懵了一下。正统拜师不是去万花谷排队等候召见，然后各个主事收徒的问过去，看看最后拜在谁门下吗？虽然他是大师兄，但现在确实还不具备收徒的资格，即便眼前这人熟悉到裴元想要给她大开方便之门，但是也入不了万花呀。
裴元开始想要怎么才能拒绝的优雅又不伤人，然而沈墨衣对他多了解，看一眼就知道这只也误会了。
怎么古代人这么会脑补呢？沈墨衣看了眼裴元又看了眼叶英，自觉自己已经快赶上读心机了。
她道：“哦不不是拜你别误会，就是想通过你走个后门。”沈墨衣摆摆手，“你和颜……前辈很熟吧？”
裴元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师从孙思邈，平日一心钻研医道，交际能力这块差了不止一点点，基本上就是刚点亮没练级的程度，万花谷中上一辈人物，他也奇异的和颜真卿关系不错，甚至比起孙思邈也不遑多让。但是谷外之人又怎么会知道这点？
答案只有一个，这个人不仅对他，对颜真卿也是相当熟悉的。回头让颜师叔试试她，说不定能问出什么。
这么想着，裴元微微点了点头：“尚可。你是想拜颜师叔为师吗？”
沈墨衣道：“是，有什么规矩吗？”上次她一来就是颜真卿弟子，不知道正式拜师是不是要跑断腿。
“没有。”裴元道，“颜师叔虽然脾气古怪了点，但是为人很好，你不必担忧。”
沈墨衣道：“我不担忧。”颜真卿什么脾气她太清楚了，整个人就像一只炸毛的猫，顺着摸什么事儿都没有，反之，若是把猫给惹毛了，那就挠你一脸没商量了。
裴元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沈墨衣，点点头：“我带你们去寻颜师叔。”
*
颜真卿在家里忙着写书法，听到裴元求见的时候挺没好气的：“不见不见，不知道我最近忙着吗？”最近有位多年老友过寿，颜真卿从半个月前便开始头疼的准备，为此还推了和裴元一起去长安的任务，眼看快要完成了，人却也变成了一个行走的火药桶，一点就着不说，不点味儿也大。
裴元在门外满脸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沈墨衣，“抱歉，颜师叔他脾气不太好。”
沈墨衣道：“无妨。”更凶的骂她都挨过了，这点算个啥？
想了想，她落下叶英的脖子，凑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后者点点头，转身踏着轻功很快离开了。
裴元先是有些奇怪，然后恍然，失笑道：“我颜师叔为人秉性刚正，从不收礼受贿。”
沈墨衣笑容神秘：“我知道，不过这个东西并不算收礼也不算受贿，你且看着吧。”
裴元有些好奇，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等着看看沈墨衣要叶英去拿的究竟是什么。
不过最后他也没看到，叶英拿着一个牛皮纸的包装，看着还有些油星浸了出来，看上去像是什么油大的食物，裴元努力用自己辨药材的鼻子闻了闻，包的太严，而且平日似乎没吃过，只闻出来是烧烤的味道。
沈墨衣看到东西眉开眼笑，问道：“在我说的地方买的？”
叶英点点头：“夫子的吩咐，叶英怎敢有违？”
沈墨衣淬了他一口：“跟谁学的油嘴滑舌。我进去啦！”
她说完转身就走，裴元拉都来不及拉，眼睁睁的看人粗暴的把门一推进去了，末了貌似还怕他进来，直接把门给关了。
这位姑娘你这么厉害你家里人知道吗？
裴元看了一眼一脸淡定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叶英。她家里人还真知道。
“你不担心她吗？”裴元忍不住问道。
“不。”叶英摇摇头。好歹颜真卿也曾是沈墨衣的师父，搞不定的话那沈墨衣也就白过了那几年了。
裴元不知道叶英那种自信是从哪来的，但是现在沈墨衣已经进去了，他就是再担心也只能和叶英保持同样的自信了。
裴元叹了口气。他对这位沈姑娘还是很有好感的，希望她不会被颜师叔的一张得不得理都不饶人的臭嘴给骂走了。
于是一黑一黄两个人就在颜真卿的房门外站起了岗，裴元实在有些无聊，便想开口和叶英打听一下沈墨衣的底细，然而叶英却十分沉稳，一句话都不和他多说。
嗯，说沉稳是好听的，裴元觉得他简直像是一个哑巴。
不过好在没多久，沈墨衣便出来了，一脸笑容。
裴元一怔，这是成了？
☆、第八十六章 拜师
没等裴元问，屋内又走出一个人，满脸笑容，配着几日不出门不见阳光蜡黄的脸色，好似一朵盛开的菊花。
裴元努力忍住了揉眼睛的冲动，但还是又不停的睁眼闭眼许多次，希望能刷新一下眼前的情况。
他那从来不苟言笑，严肃的像是人人欠了他几百两银子的颜师叔，居然笑的如此灿烂？逗我吗？
颜真卿此时也看到了裴元，居然朝他挥了挥手，语气带笑的招呼道：“裴小子不是该在长安么？怎么回来看我这老头子了。”
裴元满腹狐疑，想了想，向颜真卿行了个礼道：“见过师叔。我本是在长安指导弟子治病救人，不过叶庄主和这位沈姑娘寻来，求我帮忙引见师叔，恰巧那边事也不算多，我便带他们回来走一趟了。”
颜真卿点了点头：“那我还该多谢你了。”
裴元连忙道：“不敢，师侄分内之事。师叔可是收这位姑娘为徒了？”
颜真卿听到这个立刻喜笑颜开，摸着胡子道：“不错，快，来叫师姐。”
裴元懵逼了：“师姐？”即便二人算是同辈，但是他比沈墨衣要早入门十几年，怎么轮到他叫师姐了？他不服！
沈墨衣笑的很开心：“裴师弟。”
裴元：“……”
沈墨衣抬手拉过叶英：“这是你师姐夫。”说完，她侧头想了想，加了句，“未来的。”
叶英心里欢喜，表面依然不动声色，微微点头：“裴师弟。”
裴元：“……”我呸！这对狗男女！
倒是颜真卿很惊讶：“你要成亲了？”
沈墨衣笑眯眯道：“是啊，师父，我眼光是不是很好？”
颜真卿看着叶英有点犹豫，招了招手将沈墨衣招过来，小声道：“我看这人太过严肃古板，更别提眼睛还看不到，日后不知道是你照顾他还是他照顾你。裴元我看他从小长大，人不错的，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沈墨衣：“……”师父你虽然声音小，但那两位可都是武功高强之辈，尤其是叶英，听力已经登峰造极，不夸张的说，方圆百米之内有个蚊子掉地上他都能听见，更别提颜真卿这种自以为小声的，在他们看来，大约和在自己耳边说话没什么区别。
问她为什么这么肯定？别闹，叶英脸色已经黑下来了好吗？
沈墨衣连忙给自己找补：“师父不必担心，叶英对我很好的。”
颜真卿皱眉：“怎知日后？”
沈墨衣道：“此事说来话长，而且十分无聊，师父只要知道他会待我很好就是了。何况我可是师父的弟子，怎么会被人欺负了去？我不欺负他，已经算是好的了，是不是？”
颜真卿神色缓和了些：“不错。你且放心，若是受了委屈，便回万花谷来，师父替你做主！”
沈墨衣眉眼弯弯：“放心吧师父，我不会委屈了自己的。何况……”她顿了顿，看向叶英的方向，满眼温柔，“我相信他也不会委屈我的。”
颜真卿是过来人，沈墨衣这样的表现，他再清楚不过是什么意思了。
才收的徒弟就成了泼出去的水，颜老爷子拿着脸盆站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这种感觉他似曾相识，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遇见过了。
他深吸了口气，道：“我去找你孙师伯要些封喉剧毒，你带着防身。”
沈墨衣：“……”等等，这个剧情怎么这么快就进展到了红蜘蛛！
*
事情圆满解决，叶英拉着沈墨衣就要走，被裴元和颜真卿拦下了。
“墨衣刚成了我徒弟，总要和我这个师傅培养培养感情。再说了，既然是要成亲，三书六礼，三媒六聘总是不能少的。叶庄主人多事忙，早些回去准备吧。”颜真卿道。
裴元道：“还没有讨论出为什么我是师弟，叶庄主还是多留一晚吧。”
沈墨衣：“……”师弟啊你是有多怨念。
叶英：“……不必，我传书回去，自有人会准备。”他是一天都不想离开沈墨衣。离别的滋味他已经尝够了，不想再试了。
于是就这么着，两人留在了万花谷。
裴元给两人安排的房间正是沈墨衣之前住的竹屋，沈墨衣听闻后非常跃跃欲试的要去看，结果进去才发现：
空空如也，一贫如洗。
沈墨衣遗憾的叹了口气。
叶英问：“夫子，怎么了？”
沈墨衣道：“还记得第一年我回万花谷过年时候给你发的那个单子吗？”
叶英沉吟片刻：“记得。有王羲之亲笔的书法，司马相如的手稿……”叶英显然对此记忆很深，如数家珍一件件的数了起来。
他越说沈墨衣就越心痛，连忙抬手制止：“停停停！别说了。”
叶英一脸疑问。
沈墨衣道：“那些东西我嫌麻烦，没带去山庄，就放在这个屋子里了，现在……”她环视一眼周围，沉痛的捂住脸，“全没了。”
都是钱啊！钱啊！虽然她即将嫁给大唐最有钱的土豪，可那毕竟不是她的。
叶英哭笑不得：“无妨。”
沈墨衣扁着嘴：“哎你不懂啦。”她虽然也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但是眼下要嫁入藏剑山庄，多一件古董她自身就多一点资本和叶孟秋谈判。
婚姻，从古至今都不是只有两个人的事。所以，她要提前打好亲情牌。
叶英道：“真的无妨。在夫子离开那些年，我将他们全数买回来了。”
沈墨衣：“……”
可恶，真的要让她哭吗！
叶英察觉到了什么，手在空气中挥了挥，摸到了沈墨衣的脸，有些遗憾的发现甚是干爽。他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夫子哭了。”话本上写的那些桥段，最后无一不是以姑娘痛哭失声，抱着公子以身相许为结尾的，所以沈墨衣一脸干爽，让叶英多少有点挫败。
沈墨衣没好气的说：“干吗？那么想看我哭啊？”原本感动的情绪让叶英这么一闹，她还真的哭不出了。
叶英回想了一下之前找庄内弟子借的那些话本里的内容，俯身在沈墨衣耳边说了句什么，沈墨衣立刻像被点燃了的番茄，红上加红。
☆、第八十七章 释然
“你你你……你跟谁学得这么流氓的！”沈墨衣脸红脖子粗，说话都结巴了。
叶英被沈墨衣的表现取悦了，嘴唇划过沈墨衣的唇瓣：“自学成才。”
沈墨衣彻底炸了：“你……你真是！太……”
叶英惊觉自己似乎有点过了，立刻解释：“并不是。只是……”想听夫子以身相许罢了。最后那句话叶英自己都觉得有点羞耻，所以憋着并没说出来。
沈墨衣听得出来他的未尽之语，虽然也觉得有点羞耻吧，但对于叶英的要求，她向来是能满足就满足的，这次当然也不例外，只迟疑了片刻就说：“既然你对我这么好，那我干脆以身相许吧！”
叶英耳根“腾”地一声红了个透彻，白玉似的脸庞也带了几分红晕，张了张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夫子真的……太大胆了！
沈墨衣看着叶英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心里愉悦极了，有种报了仇的快感。刚才开车的可不是她！沈墨衣微笑着抬手摸了摸叶英的脸：“哎呀你可太容易害羞了。”
叶英：“夫子……”
沈墨衣开口打断他：“日后洞房花烛之时你可怎么办啊，浑身通红？那我不是和大虾拜堂了吗？”
叶英这下连脖子都红了。
夫子太坏了！怎么可以调戏人呢！
叶英如此想着，连一开始想要问沈墨衣的话都忘到了脑后了。
沈墨衣有点不负责任，撩完人就不管了，跑去床边收拾一下。两人晚上住这一间屋子，不知道裴元到底是小气呢还是怎么，连铺盖也只留了一套。
这下连打地铺都不方便了。
沈墨衣叹了口气，看着被褥有点发愁。毕竟还是未婚男女，住一间屋子她倒还可以接受，盖一床被子就……
“我出去找一下裴元，你在这里等我。”沈墨衣最后还是决定去要一床被褥，自己打个地铺。
叶英整个人一个机灵，瞬间把刚才被沈墨衣一闹就抛之脑后的东西想起来了。他一把拉住了沈墨衣的胳膊，道：“夫子且慢，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沈墨衣愣了一下：“什么事？”
叶英抿抿唇，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
他一向杀伐果决，只有在面对沈墨衣的时候才如此患得患失，恐前惧后。暗骂了一句怂之后，叶英道：“我想问夫子……为何要如此费尽心机，重入万花。”
叶英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小气，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实在纠结了太久，居然都没放下，实在太过不够信任沈墨衣。但是……内心那个恐惧的黑洞依然没有见好的趋势，从得知开始便一直如此，怎么努力，也压抑不住。
沈墨衣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她一直在等叶英问出来，一次性解决。
“你觉得我是为什么？”沈墨衣干脆的把人拖着坐到竹凳上，倒了杯茶，慢慢说。
叶英当然没有往好的方面想过，沈墨衣这么问他也说不出口，木着脸沉默不语，倒让沈墨衣没有办法了。
毕竟让叶英如此缺乏安全感的人是她自己，自己造的孽，跪着也要还完！
沈墨衣叹了口气：“叶英，我们谈谈，这次有什么，就直接说出来，不必担心我会走，也不必担心我会不喜欢你，谈完之后，便不许再想了，如何？”
叶英同样叹了口气：“夫子，我是不是又让你为难了？我给你带来麻烦了吧。”
沈墨衣道：“再乱说话我打你了。”
因为他看不见，所以沈墨衣将手覆在了叶英的手上，想将自己的那种坚定和勇气传给叶英：“你从来不是我的麻烦，也从来没有让我为难。”
叶英心下稍安。
沈墨衣见有效果，松了口气，继续道：“虽然我信用不良，但是也想你试着相信我一下，我不会再离开了，而且……”说到这里，沈墨衣有点委屈，“上次又不是我乐意走的。”
叶英再多的话，面对这样的沈墨衣也全都咽回肚子里了。
他对沈墨衣原本就没有办法，对方这么一示弱，他更是软的跟什么似的。虽然没说话，但是叶英反手握住了沈墨衣的。
沈墨衣心里越发高兴。叶英愿意相信她已经是一种进步了。
摧毁了的东西有多难重建，沈墨衣十分清楚，尤其是“信任”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更是难上加难。有多少夫妻过了一辈子却始终隔着一层膜，相敬如宾却永远猜忌。
她不愿意她和叶英会变成这样，沈柏舟舍弃了那么多才给她换来的这次机会，她要和叶英好好的，毫无猜忌的，不让沈柏舟担心的过下去。
“其实我也感觉得出来，从我说要回师门开始，你就不安了？”沈墨衣边说边观察着叶英的表情，僵了一下，说明确实如此，“是以为，我在给自己留退路，你虽然不高兴，却也不能干涉什么，因为这是太正常的事？”
叶英的脸色不太好，却也正印证了沈墨衣的说法。
他太想沈墨衣无路可去的留在自己身边，只有自己。然而他却也知道这不可能，所以他尽量克制，终究还是没忍住。
沈墨衣失笑：“其实根本不是啊。”
叶英道：“夫子此言何意？”
沈墨衣道：“我们太欠缺沟通了。其实我想的是，若我再把自己的身份找回来，与你也算门当户对，你爹即便想要阻挠也要考虑一下我身后的力量。我知道你会说即便叶老庄主阻止，你也不会有分毫动摇，但是心中却真的快活吗？”
叶英沉默着没有说话，但其实已经代表了答案。漫长的等待虽然将他折磨的有些扭曲了，但并不代表他就真的没有理智了，更何况自从沈墨衣回来之后，他自觉自己的扭曲已经开始在缓慢修正，他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会变回以前那个叶英。
只要沈墨衣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