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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好事?
虽然难猜,不过孙良栋也不是笨伯,略想了一会儿,便是眼睛发亮,笑道:“是不是鞑子大营里的物资,已经清点完毕了?”
“好小子,真不是白给的!”
张世强在孙良栋胸前打了一拳,笑道:“你算猜对了!”
“嘿,嘿嘿,这是块大肥肉,鞑子在咱们大明东抢西抢,杀这么多人,费这么大事,给咱们白送了不少,这是咱们浮山营的运气,也是咱们大人报效国家的忠心感动上天,凭白给咱们送的大礼……”
孙良栋嘴里说的热闹,口角也是差点儿流口水了。
当下顾不得别的事,就是跟着张守仁在营中急步走着,等到了军营的东北角地带,是一排百来间房的青砖砌成的仓库,只有一道门,连窗户也没有,一排排的,原本是几家大商行在城门附近的库房,现在征调做了军需仓库,这一次的秘密会议,看来就是在这里了。
外围就是有几队巡哨的士兵,全副武装,戒备十分森严,不过张世强和孙良栋两个的脸孔就是通红证,哨官只是过来象征性的看一眼,便是笑嘻嘻的行了个军礼……他是乙哨的哨官,孙良栋正好是他的上司。
“你们小心当差,下头弟兄们歇息是要的,但不能放羊一般,操练能停两天,读书,学习,一天也不能停,喝酒也不能喝醉,谁醉了,军法无情,懂么?”
别人提军法,还只能当是泛泛的威胁,孙良栋这个军法主办提军法,那就是实实在在的提醒了,哨官陪笑退下,一会自去通知各队收敛行迹,为着战死袍泽不少,神经也一直绷的太紧,这几天确实也跟放羊差不多,也是时候把放开的猴子再牵回来了。
一路无话,到得仓库里头,窗子也没有,大白天的还在库里点着一排溜的灯笼,黑压压的也是站了一地的人。
除了张守仁是穿的从二品的武官袍服外,各人都是穿着浮山自制的军常服,铜扣发亮,银饰闪亮,军靴也是擦的黑亮,加上亮闪闪的佩刀,好几十个高级武官,在灯光的映射下,都是熠熠生辉,着实精采。
第三百八十九章 大收获(2)
从济南到京师奔了一个来回,一路险情也是不断,又在京师和人斗心机手腕,猫在相府躲了两天才假装是匆忙赶至的信使……这些阴谋诡诈的勾当,孙良栋虽然做了,但并不代表心里舒服放松。
此时看到打扮英武,神态轩昂的同僚们,看到张守仁正眼中流露温和的笑意看向自己,孙良栋鼻头一酸,差点哭出来。
“可别这么没出息!”
他提醒自己,强忍着情绪,大步走到张守仁跟前,还是和以往一样的利落劲,也不揖,不跪,明军惯例的那些礼节都不用,只是握拳平胸,用力向前,劲力十足的行了一个军礼。
这就是张守仁的规矩,时间久了,大家都习惯了。
某一个膝盖软的人,可能会是一个好军人,一群膝盖软的人,成为好军人的可能性自然就大大降低,张守仁的奇谈怪论很多,关于下跪的理论更多,时间久了,自然而然的就深入人心。
没有人天生下贱,愿意凭白矮人半截。
“你回来了就好。”
张守仁不等孙良栋说话,就先笑道:“几个先生正给咱算帐,你的事缓缓再说吧。”
“是好事咧,大人。”
“知道,不过……这是咱们大伙儿用血汗拼来的,我还真的不是特别把它放在眼里,该给的,朝廷不能不给,说或不说,都是一样。”
朝廷封赏,不知道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张守仁却是神色淡淡的,听也不听。
见他如此,在场众多武官,无不敬服,众人其实打孙良栋进来,都是削尖了耳朵,想听听朝廷那边是何说法,但张守仁这么一说,大家想起战死的弟兄,心中顿时凛然,那种特别热衷朝廷封赏的心思,也是淡了不少。
这便是张守仁要的效果!
朝廷封赏当然要,但他就是要所有人明白,大伙的一切,是他带着弟兄们拼杀出来的,北京的皇帝给封赏当然好,不给,他仍然会带着大伙,一步步的往上,以血汗来换取。
男儿功名,是自己取的,可不是哪个皇帝赐给的!
“那俺就先看算帐。”
孙良栋见识过北京的龌龊模样,这些天听溜出宫来的老公们说起皇帝的私下里的笑话,原本那些乡下人对皇帝敬畏若天人的心思也淡了很多……经过长途跋涉奔波,他对大明的事也是添了一些新的看法,那就是一切都是看实力,有实力了,当个游击也能成实权大人物,没有实力,当个总督,不过就是给下头背黑锅来着。
就拿巡抚军门来说,山东的颜军门官够大了,一道旨意就逮了起来,现在山东失临清等州县的责任肯定落在颜继祖身上……谁叫他是个没兵的文臣?
这些话,在浮山或是胶州肯定是听不到的,也不会这么透彻,但孙良栋虽是越听越清楚,心底里也越是发凉……这明显是个乱世和末世的症候,和大人平时讲书里说的那些王朝末世是一个模样,文官党争,不顾国事,太监权重威风大,到处搅和,地方上军将威福自专,拥兵自重……除了皇帝勤政不好色之外,哪一条看都是亡国的模样!
第三百八十九章 大收获(3)
有了这些“小见识”,孙良栋对张守仁心里自是跟的更紧,大人心里畅亮,行事有数,跟着准不吃亏,至于朝廷,去他娘的,爷们至今吃过朝廷一石米没有?
他看到说话的是个穿江绸棉袄的书生,认出来是原本知府衙门的赞画,和张守仁同宗,为人光明磊落,也很聪明,没有秀才相公的冬烘气……还有原本巡抚衙门的李赞画,也是在仓库里头,这两人,显然已经是浮山□□的一部份,孙良栋看了,自也是十分高兴。
大人麾下,不仅武将出类拔萃,愿意替浮山效力的文人也是越来越多,这就是标准的兴旺景像。
光有文的没有武的,屁用不顶,光有武的没有文的,也是得抓瞎,这种朴实的认识,虽是张守仁填鸭式的灌输,倒也是深入浮山众的心里了。
一时孙良栋退下无话,张德齐便又是兴致勃勃的道:“精粮是二十三万石,米十一万,面十二万石,粗粮十七万石,马精料九万石、干草豆一百三十万束,这些粮食物资,东虏退走时不及焚烧,可都是便宜了咱们。现在是要请示大人,咱们是少报一点儿,还是尽数留下?”
一时间,众人目光灼灼,都是看向张守仁。
“拨一部分出来,充实到商会那边去,城中存粮虽多,但一直勒掯着叫人捐输,大办粥厂是我的主张,战时为了稳定人心,大伙儿没什么话说,平时叫城中人出粮出力,有些说不过去了……具体数字,你们几位先生和钟书记官商量着办吧。”
“是,既然大人吩咐,我们调查一下粥厂每日所需,然后给大人禀报。”
张德齐应的痛快,钟荣却皱眉道:“流民这么多人,每日施粥也是不小的数字,这负担原本是朝廷的责任,咱们接过来也罢了,但我要请问大人,咱们浮山营总要回浮山去,到时候怎么办?”
浮山上下倒不讲什么虚客套,钟荣的态度换了别的主官,不免会觉得是失礼犯上,张守仁却没有这种想法,当下只是笑道:“我自有打算,过两天会告诉你们。”
“那,属下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张先生继续说。”
“粮食是这么多,”张德齐继续道:“金子,咱们在死掉的东虏身上又搜出来不少,多是私藏的,相加起来,是七千一百多两,银子,也搜出来不少私藏,加起来是二十八万,其余各色古董物件加起来,约摸也值个三五万的,具体数字,还得变卖了才知道。此外,有子药加起来三万多斛,精铁一万七千斤,牛筋弓弦桑柘木什么的十几车……还有,骡马有三千七百多头,猪羊牛加起来怕也有四五千头,鞑子小两万人,预备长期围城,准备的和携带的物资当真不少,这一下,可真是便宜了咱们!”
这些物资,众人在此前隐约听说起来,现在张德齐是有了详细的数字,此次大捷,斩首之多前所罕见,所得甲仗之多,更叫人大笑开颜,而此时算起这些军需物品的收获,更是叫在场的人面露兴奋之色,互相你捣我一拳,我打你一掌,脸上眼中,都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第三百九十章 对手(1)
“总而言之。”张守仁做最后的总结,笑道:“咱们这一次,是又有面子,也有里子,给朝廷报功大家是人人有份,等着升官就是,所获物资,除了拨给城中一部份粮食外,其余的咱们就不要客气了,全部送回浮山去……老子可不是善男信女,这些东西,济南这边不管是巡抚还是方伯,一根丝一文钱也不要想要了!”
他的话当然大逆不道,缴获按理是该上缴一部份的,但现在这时世,一文不交,上头还真的是一点办法没有。
按祖制,封疆守臣,被掠走牧畜三十只以上,参究治罪,被杀害掠走男妇十人以上的,参究治罪。
山东这里,虽然济南德州等州府俱是无事,但东昌府是被搞残破了,掠走人口近十万,牧畜不计其数,真要穷治罪责,丘磊和倪宠还有颜继祖全部人头不保。
包括张秉文和冯馆在内,也是如此。
张守仁的大功等于替他们把人头拿了回来,这些人感激也来不及,奉承都赶不上,哪里还敢较真计较大营里的缴获。
至于升官,各人也是一点不愁,听着张守仁的话,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按大明军功规矩,一个千总领三百兵,斩首十级,千总实升一级,二十级,千总便再升授一级,三十级,便加虚衔一级,也就是说,张守仁麾下的这些千总级别的武官,每人分一百颗首级都够了,况且一人三十颗就够升级到指挥佥事或是指挥同知了,浮山诸将,平均年纪不到三十,多数是二十来岁,一群二十来岁的将官直接都到指挥一级,这在大明也是前所未有的奇迹了。
怪不得朝廷要压一下,不压的才是活见鬼了。
看着众人的表情,张守仁油然道:“现在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咱们浮山的屯田和渔牧都是要紧时候,有这么一批粮食物资,咱们负担就减轻的多了。”
去年最吃紧的时候,张守仁是捧着银子买不到粮,所以后来痛下决心,在境内大买庄园,同时压迫上头的武级武官让出庄子,一并屯田,同时把境内的百姓联合起来,等于是把军户和农民都雇佣成了庄园农工,搞集团化农业。
现在正是吃紧的时候,这种做法,尚且没有明确的收益,所以人心浮动,并不算特别安稳,等浮山营得胜返回,再加上这些物资,整个莱州的局面就能定下来了。
……
……
“斩首一千七百多?哈哈,哈哈,你们信么?老子是不信,不过张布政使,冯都司,都列名于上,难道是真的?啊?是真的不是?”
在兖州与济南交界西北方向,一座容纳了过万将士的硕大营寨之中,一位穿着鎏金铠甲,披着云纹织金斗篷的中年将领,正自面色阴沉,端坐于大帐正中。
按这位将军的习惯,原是住不惯这样的野营帐篷的,尽管前帐高大轩敞,可容近百人议事,脚下铺的是名贵羊毛毯子,十分柔软舒服,也很保暖,四角都升的白云铜的火盆,把帐内烘的温暖如春,帐外虽然寒气逼人,北人呼啸,帐内各人却是额角见汗了。
第三百九十章 对手(2)
前后帐相联,前帐议事,后帐住人,起居摆设都是十分豪奢,甚至在帐角四周立了阁柜,摆设家俱古董,如果不是有寒风扑打着牛皮帐面,怕是人都会以为,这不是在野外,而是在富豪的宅邸之中。
就算如此,这位将领的面色仍然十分不豫,他的眉毛高高斜挑着,白皙的面色上满是阴沉沉的神气,嘴唇也抿了起来,抿出了极锋锐的弧线。
他坐在披着虎皮的硕大银交椅上,虎头保存的完好,深黄色的虎眼仍有虎虎生威之感,瞪视众人,更助座中人的威势。
尽管帐中诸将,有勇武足为百人敌者,有阴贽深沉智计多端者,有残忍暴虐者,但在中间这位座中将领面前,全部是战战兢兢,如临薄冰,不少人额角见汗,固然是帐中温暖,但心情紧张,导致手足无措,亦是重要原因。
这位将领,就是驻节在兖州西南曹州地界,曹州、定陶、单县、成武、郓城、巨野等地界,俱是刘泽清的地盘,派兵驻守,假扮盗匪抢掠民财,勒索大户,种种手段齐下,加上兼并土地等等,用尽各种手段,刘泽清的实力慢慢增长,终于弄到了现在坐拥两万部曲,精锐亦有三四千人的局面。
原本是登莱丘磊,济南倪宠,兖州刘泽清,三足鼎立的局面。
现在,倪宠虽成巡抚,但实力大损,丘磊更是光杆司令,张守仁却是异军突起,突然成为朝野瞩目的人物……刘泽清野心很大,一心想在山东独大,这对他是一个不小的冲击。
历史上在崇祯十四年到十五年时,开封被围,官兵先在朱仙镇战败,近二十万精锐全丧,朝廷已经无力救援,此时刘泽清一反向来保存实力的做法,陈兵于黄河边上,希图和李自成掰一掰手腕……结果当然不必多说,他几万人马,自诩精锐,在当时已经百万众的闯军面前,实在是提鞋也不配,稍有压力,刘泽清就缩回曹州去了。
到崇祯十七年,李自成一路打来,崇祯急的跳脚,诏吴三桂和刘泽清救命,到这时,刘泽清根本就理也不理,一直到北京失守,他都在山东境内,没到北京去。等京城失守后,就在山东地方大肆劫掠,然后一路南逃,成为一个跋扈的藩镇,清军一南下,立刻投降,毫无节操之余,也是毫无实力,后来此人不得善终,也是上天有报应于其身。
此时的刘泽清,仍然是孜孜于进取的时候,看向众将的不耐烦的眼光,也是因为自觉撞上了一块铁板……丘磊完了,倪宠不行,他原本是打算趁机把势力伸入进济南的!
半响过后,见众将都不敢出声,刘泽清面色不变,只是冷冷一哼。
虽是轻轻一哼,在场诸将听着,却是如同耳边响了炸雷一样,各人都是摇摇晃晃,有几个胆小的,真的快要晕过去了。
刘泽清其实是肚里有墨水的,投笔从戎,在山东都司任职佥书,也就是都司衙门的文员,做点抄抄写写的工作,混的日子久了,官职渐深,他心机深沉,智略过人,渐渐的就有不少人对其服气,慢慢的拉起了自己的班底。
然而能让刘泽清震慑眼前这些骄兵悍将的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他的残暴。
目无一视,藐视一切世间规矩的残暴。
虽然取死人脑髓,心肝,置酒中泡饮的事只是流言,但刘泽清刻忌寡恩,残忍好杀,全无人性,却是牢不可破的事实。
他的部将,因小事见杀者不知道多少,身边幕僚,亦是常有朝不保夕之感。
刘部文武将校,恶人极多,但刘泽清能轻松镇之,手腕不强力,做事不恶毒残暴,则绝无此可能。
至于打仗,用兵,他不过是个庸人,能起家,只是在关键时刻善于奉迎,拍马,在明末这种乱世之中,才有了起家的机会。
说到底,他根本就不可能相信,一个三四千人的游击,能与东虏野战获胜,并且斩首近两千级!
这个实力,他刘泽清都没有,他到现在都不敢越过东阿和平阴地界,不敢过河,不敢深入济南境内,凭什么这个叫张守仁的二十来岁的小子就能做到!
凭什么!
熊熊嫉火在刘泽清的心中不停的燃烧着,愤怒着,尽管张守仁到目前为止和他素无交集,但在此时此刻,毫无疑问,他在刘泽清心中已经成了生死大敌,毫无化解机会和可能的大敌。
刘泽清想成为山东之主,这是毫无疑问的,丘磊便是在崇祯十七年死于刘泽清之手,对这个将门世家出身的总镇总兵他都敢下手,固然是丘磊骄狂,先纵兵抢了刘部辎重,但刘泽清迅速而凌厉的反击也是说明,他期待这一天也是很久了。
对旧上司都是如此,对张守仁这样突然冒起的敌手,他又怎么能不刻骨的仇视!
“大帅请稍安勿燥……”
一个部将向得宠信,他小心翼翼的道:“就算斩首是真的,此子根基尚浅,而丘、倪二帅损失惨重,只要张某和浮山营不留济南,大帅总有进取之机……听说陈先生现在就在浮山,大帅不妨修书一封,切实打听一下张守仁的底细,将来也好有的放矢。”
“嗯,算你说的有理。”
有了台阶,不妨就下来,虽然心中极是不愤,刘泽清也只能接受现实。
他起家的阶梯,除了曹州本地的家族势力和自己善于保存实力,对上奉迎外,也是善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