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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就算大伙儿已经不大把朝廷的封赏看在眼里头,但该走的程序仍然要走,不然北上这一趟可就算是无用功。只是一想到张守仁要到兵部衙门受委屈,要向那小白脸文官摧眉折腰,这些浮山将士的心里头,就是一口气上不来的感觉。
男儿丈夫在前线厮杀的时候,这些官员躲在城里头不敢出来,等仗打赢了,他们却是操持着大权,领着大伙儿跟东虏血拼厮杀的大人,还要受他们的压制?
想一想,都是浑身热血沸腾!
张世强走在队伍最前,身后是近两千人的队伍,蜿蜒曲折,犹如一条巨大的游弋着的蟒蛇。四周的百姓,俱是沉默着,用敬畏的眼神看着这支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队伍。
“唱军歌!”
张世强心中一动,挥臂下令。
到底这个中军官的脑瓜子十分灵醒好使,这个决断,也使得原本过多的铁血味道变的淡了一些,委屈,悲壮,雄浑苍凉的感觉,却是一丝一缕的涌上人的心头。
“三国战将勇,首推赵子龙,长阪坡前逞英雄……”
丙队甲哨的哨官,用略有嘶哑之音的嗓门,首先起头。
“战退千员将,杀退百万兵,怀抱阿斗得太平……”
先是甲哨,接着其余各队各哨,俱是一起唱了起来。
苍凉雄浑的歌声,昂扬进取的曲调,节奏欢快分明,歌词好记好听,一下子,就是唱到了京城百姓的心里头去。
第四百四十章 兵部(2)
也不知道是有多少人跟着,似乎是整个南城,然后一直往中城和皇城的方向蔓延开去,整个京城,都是被这一奇怪的队列所吸引了,也是被这独特的歌声所感动,所吸引了。
等二千余人的和声唱到最后一句“匹马单刀千里行”的时候,不知道是几千还是几万人一起大吼一声“好汉啊……”
“好样儿的!”
“真好,再来一首!”
“唱的好哇!”
“张少保带的好兵,果然是好将领带好兵,杀鞑灭虏,好,好样的!”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啊?”
人群越来越稠密,似乎半个北京城都轰动了。京城的百姓,原本是天子脚下,任是谁可能都能和公侯攀上亲说上话,遇上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也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很难有什么事叫他们这么激动了,今儿个是惊动了太多太多的人,不少新加入队伍的人们不知就里,伸长脖子在打听着,被问的人,不管看没看真切,都是满脸红光的一翘大拇指,唱戏一般的朗声道:“这是浮山营张征虏的兵,好将军,好兵,现在挟着首级去兵部备案,预备祝捷太庙……三十年来未有之大胜,我国朝中兴有望,哈哈,好,太好了!”
……
……
张守仁一行到达兵部的时候,身后跟过来看热闹的人也是很不少了。
如果是平时有这种事,各部的堂官肯定早就派人过来驱散这些多事的官吏,皇城之中犹如集市一般,成何体统?
但这一次的事,明显是杨阁老一派和薛首辅一脉之间的大斗法,还涉及文武之争,一边是薛首辅一边是杨阁老,针尖对麦芒,本来就很热闹,加上一个心高气傲从未吃亏的张若麒,配上一个武功赫赫名扬天下一阵斩首过千级的新上任的热腾腾的征虏将军,这个热闹,不瞧的话真是太可惜了。
兵部位于六部公署第二排的头一位,宗人府之后,大门朝西面对的是宗人府的后墙,再往前,就是承天门。
从大门进去,南边是会同馆,大堂五楹,左右司务厅和督催所,大堂南头是武选司与职方司,北边是车驾司与武库司,张若麒所在,便是南头的职方司了。
今日场面浩大,已经有不少兵部的人张头探脑的看过来,封建国家部寺的职能很重,说忙很忙,下头光是总兵就六七十个,副将好几百,卫所数千,每天的事是千头万绪,奏折呈文如海般呈送。
说不忙也不忙,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下头的公文军务再重要,放着不理,也就是那么回事。请饷请械的奏报堆的比山还高,真放着不理,也就那样。
不论前世今生,张守仁也是头一回到这种帝国中枢的所在之处,但在众人眼中,这位二十来岁,年轻英武的不象话的将领面色沉静,步履从容,部下们也是以青年为主,一群将领,都是闪烁星光,叫人不敢逼视。
很多人都是面面相觑,眼神中亦是有意会之感,今日龙虎相争,这个热闹真是够瞧了。
第四百四十章 兵部(3)
从大堂直南,到职方司地界时,眼中所见,先是几门火炮。
张世福现在已经俨然是火炮专家,眼睛一瞄,便是笑道:“大将军炮,佛郎机,盏口炮,大小不一,一共六门,不知道放在这儿是怎么回事。”
“都锈了。”
“用来震慑不法吗?”
“用这个?有点儿难!”
浮山众将,骨子里早就被捶打成不折不扣的武夫,在这种掌握全国武官升迁调转,粮饷军需补给的国家最高部堂机关里,一见到几门火炮,顿时就是忘乎所以。
张守仁也是有点儿发呆,手下意识的摸着这些火炮,心神之中,也是若有所悟。
此次在济南西门外的一役,浮山将士的坚忍不拔和枪阵的威力已经得到体现,下一步就是更多的铠甲和更多的长枪,以及更多的训练。
有了枪阵打底,火铳手也是很强,最多是在火绳枪往火燧枪上发展就可以了。刺刀搏杀和空心方阵,也是会提上日程。
毕竟西门一役,打的是东虏一旗的小半主力,对方的主要战力是无甲旗丁和汉军,如果那天的五千敌人是全部披重甲的东虏主力,或是这个数字扩大七八倍上来,浮山将士再勇武,也会被辗成一缕飘荡的粉尘。
最该加强的,就是火炮。
杀伤力要加强,对付密集骑兵和重甲部兵,实心弹的威力不够,在炮弹威力上,需要进行改良。
中近程需要口径小杀伤范围大的小型火炮,弥补火炮和火铳长短距离中间的一个空档。
这些问题,都是需要回浮山再来解决了。
任重而道远啊……
“你们看,你们看看,这些厮们好生无礼!”职方司的公厅之内,好整以暇坐在公座上等着的张若麒已经是勃然大怒了。
他戟指门外,一群将领根本不急着进来,更不必提报名急趋入内的那一套以下拜上的礼节了。这样公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张若麒自是感觉又被冒犯了。
“天石兄稍安,这不就进来了?”
张若麒十分不满,好在张守仁等人很快也醒悟过来,大家随张守仁入内,见厅中张若麒高高在座中,还有五六个戴乌纱穿蓝色补服的官员神色各异,似笑非笑的坐在厅中两侧,当下也不及一一理会,张守仁只向着张若麒一拱手,朗声问候。
在这上面,张若麒当然也不能失礼,在座中起身,拱手还礼。
他的心中,自然不是滋味,若是换了二十年前,张守仁跪下行礼,报名唱诺,自己只需要在座位上拱一拱手就算还礼。
“见过张大人。”
“见过张将军。”
彼此冷冷对视,都是以揖还揖,礼数上,便算完了事。
接下来便是见礼部主事吴昌时,这时彼此的笑容算是真切了很多。光禄寺与太仆等等衙门的官员,彼此没有什么成见,也是笑着揖让了一番。
张若麒在座上已经十分不耐烦,待张守仁回转过身之后,他便是冷然道:“张将军,奏报未免太欺人耶?国朝与东虏的战事大小几百过千场,一阵斩首过二百的都寥寥无已,屈指可数,你奏称斩首东虏壮夷近八百级,这未免太过荒诞了。本官却是不信,此事若不弄个清楚,查个水落石出,祝捷之事,绝不可行。诸位大人,此事干系重大,绝不能闹出笑话来!”
第四百四十一章 突变(1)
职方司负责的职能很多,其中官员的考评也是在其中,当然,最为要紧和权重的是武选司,如果不是因为张若麒是杨嗣昌最亲信的心腹,考核战功之事,当然也轮不着他。
此时张若麒老猫戏鼠一般,用得意之极的眼神打量着张守仁。
张守仁心中却是只觉得悲凉。
他是一个穿越客,已经有了办法对抗这种人和这种莫名其妙的体制。但试想一下,如果是一个普通的武将,在辛苦搏杀,麾下兄弟死伤惨重后得到战功,而在述功之时,某个五品或六品的兵部文官就是看他不顺眼,然后就是要把他的功劳削个三成五成下来。这个文官是直管文官,哪怕上司压迫,只要他坚持已见,很大程度上这个事情也就是该管的文官就能决定下来了。
哪怕是事后寻仇,当时的委屈却是只能默默承受,毫无办法可言。
国朝二百多年以下,文官中不乏这种楞头青或是老谋深算者。用武夫的委屈甚至是脑袋来邀自己的直名,清名,这个买卖是做的过的。
武将的委屈没有人可以伸张,文官如果被打压了,却是有大量的同年为之奔走呼吁,就算是当朝一品,在此事上也是只能屈从于公意。
百年之下,武将的委屈,也真是罄竹难书了!
回想当年抗倭名将俞大猷,一生行状,岂不就是如此?屡次被文官针对,屡次打压,屡立大功而屡次被一免到底,俞将军一生的心境,大约就是在这种事里起伏不定吧?
……
……
张守仁的感慨与浮山众将形诸于脸的愤怒都是被张若麒看在眼中,沉默和感慨在张若麒眼中却成了退缩与忍让,他心中得意,双手按在桌案上,逼视着张守仁道:“如何?由本官派人去验看吧?贵部和张将军,先在京城里头候着,等兵部诸衙门验看清楚,祝捷之事,大约就能提上日程了。只是,这时间是定不下来了……”
这么说法,明显就是要用拖字决,把浮山拖疲,拖累,拖的烦燥了,而在皇帝和人们心中的那种对大胜的高兴,在拖了一段时间后,自然就淡忘了,稀释了,等日子正常过起来后,人们操心的还是柴米油盐,皇上还是在为军饷发愁,关外又在进行大战役的筹备工作,没准这几千人就被扔到蓟辽去了,在那里,在庞大恐怖的辽西将门的羽翼之下,这几千浮山兵算得什么?
泯然众人矣!
吴昌时心中极是犹豫,不知道自己是否要出面说话。在此前,他是受薛国观的嘱托,要使兵部之行不要太过叫张守仁等人难堪,但现在看来,张若麒抓住规矩一事,非要重新再验看首级,这一验看,派人拖两天,验看拖十天半个月,结论再拖十天半个月,皇帝那里,案头上每天都是几十几百桩事,祝捷虽然是喜事,也很难保皇帝在这件事中还保有多大的热诚……皇帝的记忆,向来不是很好。
第四百四十一章 突变(2)
现在的症结就在于张若麒的刁难到底有多少是意气成份,又有多少是杨阁老的安排?
若是前者,不妨叫张守仁做一些委屈的姿态,叫对方出了这一口气再说。
如果是后者,就是把此事做为政争,薛国观知道以后,也就有了反击的理由和借口。
光是张若麒要出气的话,站在同为文官的立场上,薛国观这个首辅也不能强自出头,否则,必定万蜂蛰头。
大明的传统就是以小制大,首辅在某些事情上,也是不能自专的。
无论如何,吴昌时认为事情的症结就在于张若麒身上,此事不解决,一件大喜事就能拖成大麻烦。
他虽不是薛国观的真正心腹,在薛国观身边也是另有目的,甚至是不怀好意。但对张守仁这个武将,他也极有兴趣,是真正的想做一些拉拢的工作。
复社同仁,张溥功夫下的早,已经和刘泽清结成了牢不可破的同盟,吴昌时想加强自己的地位,就非得在这方面多下一点功夫不可。
“少保,”吴昌时原本就坐在张守仁身边,此时便是低声提醒:“想来昨天薛阁老也有过吩咐,有的时候,该低头便低一下头吧?只要和此人赔情认罪,曲则在他不在你,若此人仍然刁难,公议便是错在他身上,意气成了党争,韩城阁老就好出手了……少保莫做意气之争,如何?”
吴昌时说的时候,也是情真意切,十分真挚。
张守仁却是轻轻摇头,也是低声回道:“姑且待之。”
“怎么,张将军是不愿被复查吗?”
张若麒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张守仁脸上那种云淡风轻的笑容就是十分光火,就是恨不得飞身过去猛抽对方几个耳光子才能痛快……当然,他心中明白,要是动起手来,自己这样的一百个也不够张守仁几刀砍的,所以也就只能寄望于嘴皮子了。
“是心中有鬼吧?”
他冷笑,脸上一副鄙夷之极的样子。
被张若麒用这种姿态蛊惑,一边的各衙门的人员,也是眼光中有疑惑之意,整个兵部正堂的围观人员,也是开始低声议论,形成了低低的嗡嗡声响。
“浮山营所斩获的首级,当时就经过山东官员验看,包括巡抚御史,布政使,兵备道等相关的大吏,张大人这么说法,是不是太过孟浪了?”
“别人验看是别人的事,兵部职守所在,必须重验。”
张若麒板着脸回复,此时就算得罪几个文官,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
“既然如此……”张守仁仍然是不温不火的答说道:“那就验看好了。”
“呵呵,”张若麒点了点头,狞声道:“首级是跟随入京了吧?本官这两天就挑选积年老吏,知道壮夷嘴脸面目,看牙看相都十分有经验的老吏,择日到将军营地去验看。”
“不必了。”张守仁淡淡的道:“我已经安排人手,将首级送到兵部来了。”
听着这话,厅内众官都是不以为然。
第四百四十一章 突变(3)
这张守仁还是太过年轻了啊。他以为把首级送来,别人就没有刁难的理由了?只要想拖,只要想为难你,就是一个光头秃瓢的男子首级,兵部验看的人一样怀疑是妇人首级,是在杀良冒功。等一次又一次的复核完毕,确认是壮夷首级,恐怕那时候都是几个月之后的事了。
一切冷却之后,谁还记得你的功劳和你的部下所立的战功?
不肯低头,那就多吃些亏罢。
便是吴昌时,也是怀疑起自己的眼光来。这个青年将领,似乎太过刚直了。这种脾气秉性做朋友可以放心,做一个武力上的盟友,似乎是不太够格吧?
张若麒的脸上,更是挂满嘲讽的笑意……这张守仁是怎么到今天的这个位子的?难道就是此人十分勇猛,战场上一再获胜,硬是凭功劳到如此地位?
这样也好,看起来,这张守仁和他的浮山营,好运是慢慢到头了……
“大……大,大人!”
一个穿着盘领青衣,头戴吏巾的兵部小吏,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
“这成何体统!”
张若麒沉下脸去,大声喝斥着不讲规矩的部属。
“您老出去看看吧……”
小吏跑的一脸油汗,三月的天虽然温暖,但兵部大堂里高屋叠架,十分空旷,穿堂风还颇有几分凉意,这个小吏却是生生跑出了三伏天的感觉,两眼睁的又圆又大,十足是走夜路时见了鬼的情形。
“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
“瞎,说不清楚啊!”
吏员盘踞各部,声气相连,而且大明的吏是能够家传世袭,所以更是根深蒂固。所以张若麒表现的再凌厉,这个吏员也只是连声催促,并没有太多害怕。
真正叫他惶恐惊惧的,反而是兵部衙门以外发生的事。
长安左门的六部一条街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就去看看,如果没有什么要紧,当心你的世职!”
张若麒毫无威慑力的威胁一句,然后一展衣袍,便是急匆匆的赶了出去。他一走,吴昌时也按捺不住,也是跟着赶了出去。
一郎中一主事两个当家的文官一走,太仆光禄两寺的官员也是跟着出去。
等大家一起到了门外时,才发觉武选司那边已经蜂拥而出,北边的车驾司也是如此。整个兵部大堂,犹如一堆没王蜂般,官员和书办吏员们都是一窝一窝的往外跑。
这样的场景,是叫不少人开了眼界,大明兵部,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场面!
人群之中,也只有张守仁保持着镇定。
昨天与薛国观长谈后,两边是就合作打下了更坚实的基础。包括皇宫之中,薛国观也是承诺运用自己的影响力,在皇帝面前把他的利益最大化,而且浮山营将来会获得很多方面的支持,甚至可以挤出不少军饷支持。
军饷这一块,张守仁知道虽有承诺也是希望不大,毕竟辽镇宣大一带才是军饷的大头,北边军区也是直面北虏和东虏的边防区,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