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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是江南一带执牛耳者的大人物,随便出去一个,都是跺跺脚惊动四方的超级名士,在江南,名士不是用来说笑的,而是实打实有大权力在手的大人物。
第四百九十六章 江南(2)
象东林四公子那样,自己是个秀才,却可以随意出入南京兵部,关说公事,或是随意给当朝大佬写私信,而大佬亦得郑重对待,不可轻视。
张溥以一介书生,却能够暗中操纵朝政,主要便是复社已经有数千□□,为官者便有数百,信徒超过二十万人,这些人还不是普通百姓,皆是智识之士,不论是朝堂和地方的舆论,复社都能操控之,而实际上对政务的影响,更是无所不至。
至于普通的州县官员,放在江南原本就是受罪来了,不论是哪一个大世家,明里暗里的潜实力都不是一般官员消受的起的。
南明倾覆后,清廷在江南征商税地税,下削发令,江南一地的豪门才幡然醒悟过来,种种抵抗都是他们为主导,经常是一声吆喝,立刻啸聚数千乃至数万人跟随,光是这一点来说,普通的朝廷官员捆一打起来,也不如一个东林名士管用。
只是那时候一切都晚了,东林党叫人杀的人头滚滚才醒悟,未免太迟。
此时的议论,完全是国家最顶级的大政,但众人吃酒说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举重若轻,潇洒自若,议论皇帝犹如说一个街角顽童,这种自信,也是来源于对自身实力的认可。
象是钱谦益,与现在谋复起得首辅位子的周延儒向来不对,周延儒是实用主义者,东林强,他就算东林党人,皇帝厌弃东林,他便与东林保持距离,狡黠阴毒,反手为云,覆手为雨,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
但相对而言,当年拱他下位,不使他入阁,并且被崇祯深恶的原由却是温体仁下的绊子。
温体仁现在在家闲居,薛国观却是温体仁的人,倒薛国观,便是倒温体仁,温党失势,他复起才有机会。
“练饷一事,纯是胡闹,但这是我老师的机会,所以复社上下,不会反对此事,而将来一旦生乱,老师重为首辅,便是吾辈戮力相辅,致天下于清明的时机到了!”
周延儒为首辅时,名声并不好听,贪污舞弊无所不用其极,名林复社中颇不以其为人以为然。但张溥向来支持周延儒,认为周延儒在能力上远超常人,品格之事,不妨以手段加以约束。
此次他多方奔走,给各派打招呼,拥护周延儒复位,就是在事前已经掌握了周延儒一些贪污的证据,还有周延儒强娶民妇的事,也是被张溥握在手中,万一这个老师不听招呼,不能痛改前非,一抖出来,非身败名裂不可。
这种事,张溥不会明说,但座中人都是一等聪明人,这一次张溥如此出力,众人当然明白,其中瓜葛甚多。
周钟皱眉道:“吾等造声势绝非难事,但朝中之事,不止是声势这么简单。”
“这也容易。”张溥很自信的道:“刘帅赠银二十万两为经费,足矣。”
“刘泽清倒是真急公好义。”
“嗯,其人虽小有瑕疵,不过,还真的是颇识大体。”
第四百九十六章 江南(3)
“相比而言,张守仁虽立有大功,赐封征虏,但为人骄狂跋扈,此子坐大,恐非朝廷之福。”
“薛韩城不在相位,朝中便无人护得此人,我老师复位之后,自会对付此人。”
“唔,如此甚好,吾心稍安。”
张守仁在胶州一带的扩张势力并非丝毫不受关注,相比较刘泽清和更跋扈的左良玉,他的行事透着不受节制和超过常人的“章法”,就是这种武人的章法,令得这些在暗中掌握庞大帝国的人们,对他更加的警惕和防范。
“牧老,一旦老师复位,他托我向牧老致意,第一,将会痛改前非,涮新朝政,使大明得复太平。第二,将全力支持牧老起复入朝!”
钱谦益把玩着自己手中的酒杯,似乎是十分淡定,但眉宇间的激动神色还是出卖了他。张溥开出的价码,足够了!
当年被温体仁设计赶出朝廷,一晃已经近十年,这么多年闲居在乡,平时只能和人诗酒唱和,固然是名头越来越大,但心中的积郁也是越来越深。
政治人物不能站在舞台上,哪怕影响力再大,也是觉着虚妄!
见他神色,张溥知道事情已经说定,底下的事就是钱谦益和周延儒自己谈细节了,是不是还要送礼,这都是两人自己之间的事,他不必过问了。
仰首向天,张溥神色间得意之色也是十分明显。以一文弱书生,在野能决断朝政,甚至左右皇帝的决断,影响天下大势,三十余岁年纪有如此成就,甚至一年两年后成为首辅宰相的幕后主使,周延儒虽是他的老师,凡有决断,必将受他的影响,以一庶出子乃至今日,夫复何言?
“所虑者还是杨文弱,万一皇上任他为首辅,事难矣。”
郑元勋是名士派头较弱的一个,在扬州劝扶农桑,调解争端,抚恤流亡,虽然也影响干涉官府之事,但名声极好,是一个十分豪爽的人物。
张溥等人,对郑元勋并不欣赏,尤其不喜欢对方务实和喜谈兵事的作风,但郑元勋是扬州一带的代表人物,虎丘大会若无此人,无形中失色不少。
现在郑元勋出言讥刺,意思就是张溥太想当然,没有想到一些可能会有的变数,一语既出,张溥等人自是不愉。
想想要反驳,却也不能驳死,毕竟杨嗣昌是皇帝心中第一等的人物,薛国观去位之外,杨嗣昌的练兵加饷之事得以实施,皇帝更加的倚重,将来事情是不是如张溥所料想的那样发展,确实也是还有变数。
“老爷,老爷,湖广那边,有紧急的塘报至南京,小人抄录了一份过来……”
聚会的地方是在钱谦益于无锡的别院,环境清幽,很少有人打扰,也方便众人密谈。
但此时钱府别院的管家仓皇奔至,手中一纸如蝴蝶一般在半空中飞舞:“谷城张献忠反了,还有房县的罗汝才,俱是反了!”
“张献忠和罗汝才俱反?”
屯兵于谷城的张献忠,还有房县的罗汝才四营,都是朝廷和有心的士大夫中最危险的存在。两者相加,号称怕是有兵二十万,真正的精兵也该有五六万人左右,一起降而复叛,这就象征着安稳一年的天下,又要重复于动荡之中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战马(1)
“反了?”
张溥拉住这个钱府管家,自己手一伸便接过了抄录的塘报。
他也顾不得钱谦益的不满,拿起塘报便看。
看毕,竟是十分失态的笑将起来。
众人这才又把塘报接过来看,原来五月初六和初九这两天,两股受了招安的贼首分别杀了本地的知县,然后举旗重反。
张献忠还将贿赂名单书写在谷城县各城门和显要地方,将湖广一带不少官员的脸皮都一把扯了下来。
张部和罗部加起来六七万人,精兵也有四五万人,湖广一带,真正对两部有威胁的官兵便是湖广总兵左良玉和河南总兵陈宏范两部兵马,加上副将张任学,罗岱等部,还有方孔昭的巡抚标营兵马,加起来的可战之兵与贼兵相差不多,算是势均力敌的局面。
不过贼兵向来不会与官兵做势均力敌的决战,官兵强贼则走避,官兵弱则蜂拥而至,所以多年剿贼,除了洪承畴和卢象升屡有建功,孙传庭也立下功劳外,其余各总督巡抚并各镇总兵官,有建树的极少。
“妙,妙,妙!”
张溥连声三个妙字,一时狂态毕露。
钱谦益亦沉声道:“八大王反,湖广之事不可问,局面越坏,皇上越不可能叫杨文弱当首辅。”
道理是明显的,杨嗣昌专责军事,军事局面一紧张,皇帝随时可能派他出京督师,哪有首辅离京的道理?
如此一来,周延儒的复起之路,确实是障碍一空。
众人都面露喜色。这几年,东林有势孤之感,温党势大,薛国观配一个张守仁,把山东一带东林势力压的死死的,陈子龙这个不争气的都和张守仁混在一起,简直斯文丧尽。
一旦周延儒复起,东林与复社势力笼罩天下,到时候,又是“众正盈朝”的局面了。
众人皆喜,只有郑元勋摇头道:“阮之钿被杀,以身殉国了。局面崩坏,非欢喜之时啊。”
张溥收敛起狂态,郑元勋悲天悯人的情怀却是叫他觉得腻烦,天下事想不坏,舍东林复社其谁?
东林复社不掌权,天下事想不坏也不可得啊。
“郑某人真是妇人之仁,不是可共事之人。”在心底对郑元勋下了一句评判后,张溥也是面露哀痛之色:“天下事,将尽在吾辈之手,阮公英灵不远,会明察而欣慰的。”
众人眼神似哀似喜,只有郑元勋心中鄙薄眼前几人,但亦知无可摆脱眼下的局面,放眼四周,读书人要么好出大言,要么党同伐异,要么就是张溥这样狂妄自信之流,或是干脆贪鄙下流,根本不知国事为何事。
“天下智识之士皆如此昏聩,未有救时之人出现,我大明天下,危矣!”
鸟鸣在侧,花香在前,一池碧水荡漾,风景如此,粉墙外是市井太平之声,郑元勋却是在心中这样狂喊着。
……
……
七月初的天气已经十分炎热,莱芜各地的麦收早就结束,而夏税的征收,应该正当如火如荼之时。
第四百九十七章 战马(2)
在往年的这个时候,催科的各层官吏已经四处下乡,张贴黄榜,规定各家各户完粮纳税的份额和应缴纳的时间,寻常农户,在这个时候就得加紧收粮,收了粮再加紧时间变卖成银钱,然后再到官府指定的地方缴纳……交税也是要宜早不宜迟的,如果给吏目老爷们塞的铜钱不够,老爷们就是有本事叫你每一次都领到排在最后的签,人家已经交完,你一天队白排,老老实实回家等第二天,等第二天再来,一抽还是排在队伍后头的签,继续白排。
这么一天一天的下去,一旦超过规定时限,就得按比例收延时的费用,或是直接拉去打板子,明明你天天来排队交税,老爷们就说你是故意延误……这个理你没地方说去,能说通这个道理的就只有那么一点可怜的银子。
这天下事就是这么败坏的,黄榜是国家正赋,老爷们分肥的手段一样也不少,到白榜下时,更是花样百出,大明的税在皇帝眼里看着是不多,但只要皇帝你敢一亩地加二分,下头的人就敢乘以十倍来收!
这阵子莱芜的情形却是和往年不同,打锣下乡的老爷们不见踪影,那些经制的三班衙役都缩在城里头不出来,帮闲差役们也是卷堂大散,再不敢应承差事。
事情的变化,是出在一个月前。
五月初的时候,莱芜境内就突然闹起了响马。
东一股西一堆的,都是骑着高头大马,人高马壮十分剽悍,甲胃鲜亮马刀锋锐,还有自生火铳,打起来不需要火绳引火,扣动扳机就砰砰直响,打的莱芜县少量的驻防军和乡勇鬼哭狼嚎溃不成军……
两个月功夫,整个莱芜县境内所有的基层行政已经是事实上的瘫痪。
这些响马也是怪,专打官府的人,不管是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四老爷,反正哪个老爷敢出城,一准被埋伏,这些老爷的轿夫从人打高脚牌的和吹鼓手被杀了好几批,打那之后,老爷要出城自请随便,却是再没有不开眼的给老爷您抬轿子啦。
除了打杀老爷身边的人,对这些老爷却是客气,经常是空空一顶轿子丢在路边,响马们唿哨一声便走,丢下大老爷战战兢兢的坐在轿中发呆。
老爷们困在城中,士绅们也是缩着不敢出来,谁出头,准被灭。
保甲们重则丢脑袋,轻则被痛打一通,几次下来,铁打的汉子也软了腰板下去。
号称四老爷的典史官是负责一县治安的佐杂官,一般也就是举人或监生的身份就行,是佐杂官儿,得看正印大老爷的脸色行事。
这几个月,莱芜县的典史换了好几批,反正上头派一个过来,干不到十天半个月就准得辞官走人,城里头是徐知县拍桌打板的逼迫典史带着乡勇弓手平乱,城外头却是啸聚如风狠厉无比的响马,这夹板气可真不是容易受的,哪怕这官位是拿银子买的,这会子也只能赶紧走人……谁他妈的愿伺候谁干去!
第四百九十七章 战马(3)
法令不行,赋税自是征不上,正赋如此,那些杂派更加不提,什么驿站的干草,劳役,铺舍征发,商铺和买,这几个月莱芜的百姓真是跟过年一样,走路都是扬尘带风……很多人私下说起来都是有点大逆不道,原来这天下没官府没皇上,日子竟是这么好过来着?
这一切,都得感激那些专门给官府捣乱的“响马”啊……
……
……
李勇新的装备,是现在典型的浮山突骑兵营的具装。
一副重三十斤的铁甲,一杆马上用的长兵器,或是长刀,或是利斧,或是马槊,或是骑矛,总之什么趁手用什么。
李勇新用的是长枪,和铁甲一起,都由他的第二匹马驼带着。
另外还有腰刀一把,火铳一杆,这却是随身携带。还有水壶、毛毯、牛皮帐篷、干粮等。
每个人都是一骑双马甚至三马,辅兵们负责照料马匹,平时喂马涮马,赶大车带辎重,战时则一人拉住十来匹马,当成临时的拴马桩。
马匹足,人手足,这阵子,李勇新带着人在莱芜县撒欢的练兵,把那些新兵小伙子们带的黑而瘦,但一个个都是精强健壮,上下马都有了个骑兵的样子出来。
他和朱王礼,却是都得偿所愿,成了一营之主。
张守仁在骑兵营上也是不曾小气,战马源源不断的在买,现在南方战事吃紧,几个大军镇都在买马,勋阳那样的穷军镇才一万来人都有两千匹战马了,一年报销军饷二十来万,张守仁现在开了金矿,辽东贸易进行的也是十分顺利,到七月时,二十万亩屯田收了九十万石粮,扣除给百姓的,手头最少还落下四十万石以上。
财大气也粗,战马买的多,浮山战马数字已经超过一万,在年底之前,肯定能超过两万匹。在明年之前,挽马将超过五万匹。
挽马除了军中所用,还大量的分配给各农庄。北部游牧民族有的是马,但不一定是合用的战马,大明内陆的挽马也是很多,买起来也不贵,十两银子上下就能买到不错的挽马了。
耕牛缺乏,不是一两年能解决的问题,用挽马代替耕牛,两马一犁的配置,在耕地上不比耕牛落后。
习惯用马,平时也可以骑行,十年之后,浮山以下将出现大量合格的骑手。
一个民族的农耕习惯,其实也是和兵员素质息息相关,西汉时,召良家子入伍,上手便是强军,就是因为当时的上谷渔阳和河套地区的汉人也是在放牧和农耕兼而为之,汉家子都下马能耕作,上马能骑射,十分的剽悍武勇。
战马足够,骑兵的分派上就有了区别,索性分成两个营。
李勇新这个营,每人一杆马上用的自生火铳,甲胃装具都好,是个能马上突骑和下马做战兼备的突骑营。
朱王礼的那个营就是枪骑兵营,自生火铳数量不多,全部是长枪大戟和粗重的长兵器,人员也是以粗鲁大力为主,训练也是以马上格斗和冲阵训练为主。战马都是刺聋耳朵,方便指挥和突阵,除了将士穿五十斤左右的重甲外,每匹马都有具装,虽不能和隋唐时真正的重骑兵比华丽,但实战上,可能还犹有过之!
有现在这一身装具和艰苦的训练,骑兵营的每个将士,每时每刻都是在想着要如千年以前那样,汉家数十万骑突骑北上,勒石燕然!
第四百九十八章 遭遇(1)
“王家营就在前头?”
“没错,就是前头不到二里地了。”
突骑营现在有正式营兵两千八百人,辅兵一千二人,整整四千人一个营。论起编制比步兵营差了一些,主要是少了车队和辎重工兵队及炮队的编制。
论马匹,现在还没有满编,战兵们是一人双骑有了保障,普通辅兵多半是跟着大车走路,或是拉着战兵的第二匹马,很少能够骑行。
在陈子龙的努力失败后,以张守仁的个性,立刻就是想了一个极为直接和符命军人作风的办法出来。
你莱芜县杀不得,但是凭老子手中的武力,就能叫你这个知县政令不出县衙大门!
两个月下来,莱芜县徐震徐大老爷的威风已经是抖不起来了!
就眼下这些骑兵身上的具甲,多半是新打的,火铳也是新造的,器械十分精良,原因也很简单,生铁产量上来了!
有了铁就有兵器,兵马更强,不仅莱芜,往西,往南,都是李勇新练兵的跑马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