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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之术也颇为精通,陈兵备身边有个精明强干的女儿,这风声登莱官场早传开了。
谁知道这么一个精明的大小姐,居然这么不分轻重呢……
这跑来投奔的是他,虽说这庄上大几千人,但这风声一传出去,还叫他和她怎么解释的清楚呢?
要是叫云娘知道……
张守仁有点心虚的感觉,要说对眼前这个姑娘没感觉,那也是假的。这一番前来,陈三小姐也是迫不得已,以她的见识和经历来分析,张守仁这一次大势不妙。在大明,所有的事一旦起了风潮,传扬开来,总归是被读书人和所有人针对的人不好,这么闹法,张守仁认输越晚,局面就越不利。
她连夜赶来,就是劝张守仁及早入城,撤销此前的晓谕,偷偷先见巡抚大人,再见自己父亲,然后和张大临等人稍作妥协……整个流程这姑娘已经是想好了,尽可能的平息事端再照顾张守仁的面子……无论如何,这事儿张守仁已经按自己的想法去做了,但对方的心意,却也是不能不领。
漂亮,懂事,对自己也算是够意思了,大明这会子一个姑娘最重要的是什么?不过就是名节嘛,她还是江南士族官宦人家的娇养的小姐呢……
咳,头疼……
张守仁是捂着腮帮子,陈三小姐也是有点悉眉不展的感觉。她赶过来之后,才知道浮山军两个营已经杀进城去了。而张守仁也是坦然,这年头,军伍之事越来越多,南边张献忠又反了,听说还打了一个大胜仗,把左良玉部打死一万多人,左部溃败,实力大损,还有总兵陈洪范,副将张任学等部也是溃败,副将罗岱战死,这一次官兵算是惨败了。
第五百一十六章 收捡(2)
这么着一来,朝廷是万万不敢在这种时候逼反一个实力强劲的武将了,不仅不会因为张守仁这一次的事变而加以责罚,相反,以张守仁对崇祯的判断,皇帝反而会抚慰他的。
因为武将过于得众心,和地方官员关系太好,经营地盘加上手中握有实力,反而不妙。现在张守仁在皇帝眼中是把登州的官员加士绅,特别是读书人得罪了个遍,这样跋扈法反而说明是一个可以大胆放心使用的莽撞武夫了。
要是武将个个如岳飞那样,军纪严明,待士大夫彬彬有礼,不骄纵,不扰民,驭下如臂使指……这样的将军,哪怕是穿越者当皇帝,心里怕也不是滋味吧?
陈三小姐开初对张守仁的决断大惊失色,花容大变,后来听了分析,顿时便点首认可,对张守仁也是刮目相看,赞道:“想不到你不仅会带兵,会屯田,官场之事和对皇上的心思,也是这么了然。”
“那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其实将军之法,也是暗合人心,不了解人心和人性,当不得好将军的。”
“自吹自擂,也不害羞。”
长谈良久,彼此间的一点陌生感和隔阂自然也是消弥不见,到最后,陈三小姐只是略显忧愁的道:“我父亲这一次也涉足其中,虽然你拿他没有办法,但他是要面子的人,怕是不会在登州久留了。”
“这个……”张守仁也是颇为无语,陈登魁原本是他这一次斗争对付的主要人物之一,不过眼下发生这样的逆转,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还有,你万不可杀戮读书人,否则的话,在皇上和百官心中,在天下士绅心中,哪怕是百姓心中,你的形象就与朱温、黄巢无异了。”
“这个我是省得……”张守仁含笑答着,神色也是十分自信,他从容道:“我有一个法子,又能出气,还能镇住他们,使登莱的生员不再和我捣乱。”
“又吹牛皮!”
这样的对白,也是重复多次了,比起云娘的温柔贤惠和成熟,这个官家小姐有一种贫苦小户人家女孩儿没有的俏皮和大胆,在微笑的时候,弯弯的眼睛敢于和张守仁直视,小小的鼻子也是皱了起来。
每次看到的时候,张守仁便是心中一动,然后开始和尚念经一般的在心里念叨起云娘来。
他的妻子才十七岁,已经怀着身子,孕育着他的后嗣,在德在容,都是没有丝毫亏欠他的地方啊……
只是这庄上这么多人,来了一个官家小姐的事,怎么也是瞒不住人的啊……
张守仁的头又开始疼起来……
“大人,”张世强这一次又匆忙进来,此次没有那种看好戏的可恶表情,敬个军礼后,正色道:“附近庄上来人了。”
“唔,那我出去。”
“什么事啊?”陈三小姐在张守仁面前,颇有点好奇宝宝的感觉,在父亲面前女中小诸葛的那副模样可是完全看不见了。
“昨日本庄与附近农户冲突,打死了不少……”
第五百一十六章 收捡(3)
“此事要料理清楚……”陈三小姐收了浅浅笑容,正色道:“此事我早听说,那些闹事的多是各宗族的人,便是登州兵也是附近各宗族中的青壮,将这些大宗族得罪的如此之深,除非你派兵将文登和宁海州并威海卫一带各族全部铲除,不然的话,一定是你治政之累。”
张守仁用赞赏的眼光看她一眼,询询善问道:“依你之见该怎么办?”
“先安抚吧,人已经杀了不少,他们等闲自是不敢再同你过不去。但人心想顺服就难了,先安抚,再慢慢梳爬关系,要紧的是把那些族长和大士绅给压服,能拉的便拉,拉不动的一定铲除掉,留着他们,你对百姓再好也没用,关系时刻,有声望的族长士绅一声吆喝,本族中人一定还是听族长的,不会听你这个征虏将军的。”
张守仁用欣赏的眼光看着这个年十六七的女孩子,漂亮不说,也是真的兰心慧质,这种错踪复杂的民政之事,她看的很清楚,说的也明白,实在是难得了。
怪不得陈登魁这个兵备对这女儿十分宠爱,果有其过人之处。
陈三小姐被他看的脸红,把头低了下去,露出颈项的一段雪白,一股少女才有的淡淡体香也是向张守仁的鼻尖袭去。
“唔,我们走吧。”
张守仁微咳一声,收回心猿意马,吱唔着道:“你说的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大明说是皇上和内阁治理天下,不如说是和宗族共治天下,地方官吏太少,县官兼理行政,司法、赋役、教育、水利、农田、仓储、驿传,这么多事压在他一个人身上,县丞还是摇头大老爷,底下只有一个典史做些实事,六房书吏一共才几个人?不贪污两个雇几个老夫子帮手,县官得被地方宗族给玩死。就是这样,也不过就是从大宗族士绅手中捞几个散碎银子使使罢了……”
地方政务确实是如此,含糊不清,职权不明,行政和军事加司法长官全是县令一人,但知县又是外地人,读了十几二十年的书混到两榜出身,榜下分用又是南人北用,北人南用,比如把沧州人分到广东韶关去当县官,言语不同鸡同鸭讲,知县能摸清县衙在哪条街就算不错了,根本也谈不上对地方有具体的治理。
三班衙役是经制衙差也就是有编制的才十几人,收赋税时的那些帮役杂差都是各宗族的人,呼拉拉是有千把口子,看似是听知县大老爷的,但你收税就是收不上那些大户的,凭你是怎么厉害的地方官,拿着多厉害的旨意,地方上大户官绅的钱你就是收不着。
苏松一带,士绅多是百年书香世家,皇权最厉害时,赋税也收不到七成以上,积欠多年后,皇权认输,一道旨意免积欠数十年的钱粮,重新再来。
这就是明朝政治的真相,张守仁以前意识不到,是他的权力还没有延伸到与宗族权力冲突的强大地步,而在此时,族权便是绕不开的一道大关口。
这一次在登州庄园与地方宗族的冲突,便是一个极为强悍的开始。
“嗯嗯,知道啦。”
本身就是一个大宗族出身的陈三小姐低眉顺眼,听着张守仁长篇大论的讲述着,俏脸之上,却都是灿烂的笑容。
第五百一十七章 教喻(1)
庄园外头,来了好几百人。
多是青壮男子,也有一些年轻的妇人,在炎热的田野间匆忙赶过来。
昨天中午打死敢冲过来的村民之后,浮山庄上这边也是出来不少人把尸体从河里捞了出来,身首几处死的太惨的,还是想办法处理了一下。
庄上木匠也多,数了数尸首是三十一具,赶了一夜的工,打了三十一口薄皮棺材出来,把尸首收敛了,现在这些百姓就是过来抬棺的。
因为害怕出意外,庄上的护卫队都是全副武装,加上所有的青壮,一千余人拿着各式武器,甚至是叉靶等物,都是磨的雪亮,极为锋锐的样子。
棺材就摆在庄子外头,那些过来收尸的都是打开棺盖来看,看到确实是自己亲人后,就是在原地嚎啕大哭起来。
也有一些人还算冷静,昨天打死的也是各庄上的泼皮无赖多些,这些人多半平时就不做好营生,偷鸡摸狗,家人对他们也是早就死了心,这会子来收尸也是尽最后的义务罢了。
“小五,你平时不做好事,我早就说你将来不得好死,你看你连太子少保的庄子也敢来,啥也没摸着就被人打死了,将来再托生成人,记得只能偷百姓的,不要碰人家将军的庄子。”
“你死的再惨,咱们也不能告状了,人家是征虏将军太子少保。”
“将来只盼天开眼,不然你只能白死。”
看到张守仁带着人过来,这些打开棺盖的人到底是心里有一腔怒火,加上失去亲人的哀伤,在火铳面前他们不敢过于激动,但嘴上加以嘲讽也是难免之事了。
很多人说的十分阴毒,甚至就是在暗暗诅咒,不少内卫将士都是听的大怒,但碍着张守仁没有说话,只能都隐忍下来。
陈三小姐俏脸上的笑意早就没有了,听着张守仁被人这么辱骂和诅咒,她的脸也是变的十分苍白,甚至有点站立不住的感觉。
如果是双方又动手打起来,甚至是破口大骂,给人心理上的冲击都不会有眼前这么大,就是那种强压愤怒,但却压不住悲伤,嘴里又忍不住说上几句的感觉,叫人觉得格外的压抑。
杜伏虎和全哨弟兄一起赶到了庄上,哨官和帮统都站在张守仁身边,他这个排正目临时当起了指挥官,看到这些家伙嘴里不干不净的,连大人也刮在里头,这些新军将士们都是十分愤怒,有不少人操起兵器,就想往前头冲。
杜伏虎来回走动,眼神也是变的十分凌厉,对着众人,他用低沉而有力的嗓音喝道:“不要给大人添乱了,我在登州城怎么说的?杀人是迫不得已,城中已经在杀,外头也打死这些,此时再把收尸的人打死几个,登州这里,大人不派几万人把人杀光,以后还怎么治理地方?”
道理说的极是,现在新军将士也是识字和明理的人,想了一想,便是把头都低下来。
只是各人握着兵器的双手都是紧紧握着,把指节都捏的发白。
第五百一十七章 教喻(2)
大家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大人这么好的人,这些登州的百姓却是不识好?
眼前的情形,张守仁早就料到。等对面的情绪发泄的差不多了,开始把棺材往带来的驴车上搬抬的时候,他对着杜伏虎那边召了召手。
“大人?”
“就是在叫你,带一排人过来。”
“是,大人!”
杜伏虎心里砰砰跳着,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当下只做了几个手式,便是将自己的一排部下三十五人召出来,然后排成纵队,一溜小跑向着张守仁这边过来。
“咦,是杜伏虎?”张守仁也是认得杜伏虎,河南流民中有一些颇具号召力的,眼前这个大汉就是其中一个。他点了点头,并没有和杜伏虎多说,只是看着那三十多个新军将士,打量了好一会后,才笑道:“你们多是河南来的新军吧?”
“是,大人!”
所有人都是挺胸凸肚,大声回答。
“脸色不错,都红润了,身子也壮实了,你们刚过来的时候,最强壮的汉子也走不到几里地就喘粗气了,现在看,一个个都龙精虎猛了。”
张守仁夸赞,众人都是面面相觑,这些话校阅时说再正常不过,但此时这场景……似乎是有点诡异了啊。
“你们都是好样的汉子,我给你们饷银,发给你们衣服,给你们的家小活计做,瓦房住,粮食也是够吃,所以你们都拼了命训练来报效我,现在都成了好样的厮杀汉子。皆因你们明白,今日一切来之不易……那你们说说看,为什么你们背井离乡,几乎都活不下去?”
一个矮个子的火铳手举手出列,答道:“几年天灾,连草都不生了,遍地全是蝗虫,俺们不懒,但实在是没有办法。”
“俺是佃户,田主不减租,只能撒开走路。”
“俺们镇上的粮商坐地起价,实在是卖儿女也买不起粮了,最差的粗粮也是买不起。咱们整个村子不知道饿死多少,他们家却是起了大宅,雇了护院,天天吃肉。”
“官府催科也太厉害,下手太毒,六十斤的重枷架在脖子上,半个时辰脖子就磨破皮流血了,交不上赋税,就这么一直枷着,俺们村就生生枷死了五个人,不走,就只能等死。”
杜伏虎拼死咬住了牙齿,腮帮子上肉一鼓一鼓的,他看着张守仁,眼眶中也满是泪水。他家是死的只剩下他一个,在场的人,几乎是家家都有死人,已经是军人,不能放声大哭,但这种强压着的悲愤,却更能打动人心。
原本那些悲愤万分,同时也是理直气壮的本地人也都是沉默下来,两边隔着十步不到,说话和表情都是十分清楚,在此时,他们突然失去了责问这些外乡人的立场,一些刻薄的话,也是说不出口了。
“大家都是苦命人。”张守仁转动身子,对着那些本地的百姓们:“有被缙绅害的,也有是奸商害的,还有土匪,响马,他们都不是好人,都吸百姓的血汗。象你们,都是小老百姓,我不知道,咱们占的是官绅的地,占的是将门的地,引来的是受不得压迫的佃农和军户,你们着的哪门子急,为这些绅粮大户出头,来找我们的事?你们的孩子,不是一样受苦,吃不饱,穿不暖,本将压制绅粮和卫所武官,压制粮商,为的岂不是你们的利益?屯田之事现在只限于庄内,但本将岂能坐视其余百姓继续吃苦受累,又岂能不待之如一?这些日子,挑动你们出头的无非就是绅粮大户,你们族长有几家是穷困的?人家吃肉,你们喝风,却蠢到替别人出头,占了地,引了水,这地这水,于你们有什么相关,你才用了几分几毫!”
张守仁看着有些羞愧和醒悟的众人,又是沉声道:“这些话,本将会和人商量了,刊印出来,叫人到各村各庄上去宣讲,你们以前敬我剿了山匪和响马,以后我要叫你们敬我给你们过好日子,就是这样,散了去吧。”
他的威望,到底还是已经深入登莱各处,除了失去亲人的还有掩不住的悲愤外,其余的来人已经多是露出醒悟的模样出来。
这些日子,挑动自己闹事的岂不就是如张守仁所说的那样,全是些绅粮大户身份的族长?此前张守仁压着官吏不准催科,不准加派,这些好处自己却是忘却了,岂不真的就是太蠢!
众人纷纷散去了,张守仁转向杜伏虎几人,沉声道:“我要告诉你们,训练不停,时刻警惕。今日我浮山各庄已经开始要过上好日子,以前你们人也多,却是任人欺凌。要紧的就是你们现在有刀枪,彼此依靠和信任,是要一起见识血与火的生死战友,这种情谊和对我的信任,由我来带领你们,才是我们改变自身境遇和使天下世事变公平的基石,除此之外,说的任何的话,都是空谈。”
这一次,连同杜伏虎也是跟随着众人一起怒吼起来!
……
……
解决了械斗之事,张守仁也是急速赶往登州。
这一出大戏已经快到谢幕的时候,百转千折,终于也是到了收官之时。此役过后,登莱一带各方势力被打击一空,剩下的无非就是扫尾,追责,打击顽固不化的,收服投降者和中小势力。
对登莱的商业来说,在他的掌控下,只有越来越好,而不是因为不能作奸犯科,利用以前的手法赚黑心钱就萧条下去。
收取商税,在他真正全部掌握山东之前,只是一个设想。毕竟他和利丰行等大商行还在合作期间,等真正这些商行只能依附于他的羽翼之下时,商税的收取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大明旧有的商业格局,必须改变,商人对国家不负责任,国家亦不要他们负责任的愚蠢政策,必须改变。
那些依附在官府和士绅底下讨生活的帮役闲汉,自然而然的就会转到新的方向去,没准也会成为庄上屯田农夫中的一份子,谁知道?
浮山派驻的分支机构会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