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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后时刻,李自成又深深看了汉水对岸,深冬时节,树木稀疏,落叶铺满了山道,在远方的天际,隐隐似有杀气腾宵,无论如何,他心里也是清楚,一出决定明朝国运走向的大战,已经敲起鼓点,拉开帷幕,正在不远处上演着。
身为一个领袖人物,在这种时候,自然会因为无法置身其中而遗憾。
“张征虏,但愿果真如你的那个部下所说,数年之后,我们能会战于河南战场……”
转身之时,李自成想起了李勇新那桀骜与高傲兼备的眼神,心中微微刺痛,但一种极为骄傲的情绪也是升腾上来。
王侯将相亦无种,张征虏之前不过一百户耳!
……
……
在绵延三里多的战线上,西营并曹营等各营之中战旗飘扬,号角之声此起彼伏,各营已经做了简单的连营,在大营之外,构筑了几条防线,羊马墙和木栅栏加鹿角形成了好几道颇为看的过去的防线,在枯叶和黄草之上,形成了轻重合理,错落有致的防御体系。
被登州镇兵堵住之后,几个连营的义军在第二天下午进行了一次试探性的进攻,结果在勾尾相连长达里许的浮山车阵之前被少量的火炮和大量的火铳手打退了,在战场上留下了过千具尸体之后,仓皇撤退。
看到官兵的火力后,各营间都断绝了在这几天和官兵火拼的打算……官兵的车营一看就知道没有出全力,里头是不是藏着几门红夷大炮也难说的很……虽说红夷大炮重几千斤,需得好几头牛来拉,还得人和马帮手,在勋南这样的山道里头,想要把红夷大炮拉进山来,无疑是痴人说梦,但张守仁和登州镇到目前为止哪一件事都是叫人目瞪口呆,就算是真的拉了几门大炮进来,亦不是全无可能。试探进攻之后,官兵人数虽少,但都是精锐的看法就算是确立下来,几家义军首领或是派部下,或是直接见面会商,都是一致决定,不急着破围而出,看看风色再说!
要说这里的地形只是半个绝地,远非当年的车厢峡可比,西营的老营身后虽是大山,悬崖之外,尚有不少羊肠小道,都是山民走出来的,如果不是顾着辎重和老弱,精壮大可翻山而走,官兵根本追之不及……群山之中,想要真的用地利困死几万人,这也是绝无可能的事。
有此发现,各营都是安心,索性就是在此与官兵对峙起来。
此刻已经是十一月下旬,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各营因为缴获了不少左良玉和勋阳抚标的粮草,加上在竹、溪一带缴获不少官府的库藏,所以粮食并不算紧张,只是按照旧日的老习惯,西营各营都是派出了大大小小人数不一的打粮队伍,从白羊山各处的山间小道出发前去打粮。
这日张献忠叫来一群打粮头目,因为各人的成绩不好,便是一个个痛骂过去。
他的脾气秉性大家都是知道,现在看着不是很恼,在笑骂着,但如果哪一个人真的触怒了张献忠,随时都可能会被下令拖下去砍头。
张献忠的亲军侍奉在左右,一声令下,便会立刻动手,根本没有丝毫的迟疑。
西营之中,这种在张献忠身前戒慎小心的氛围已经越来越严重,前一阵投效过来的张大经等文人官员幕僚只知奉承,更使得西营风气一变,说好听的,隐藏真实想法的做法已经盛行,三四年后,张献忠就变到只能听奉承好话,随意杀人,对老将士不理不睬的地步了。
“你们这群混蛋,下一次打粮再交白卷,等着老子砍你们的头吧!”
骂了半天,张献忠也是口干舌燥,同时他也明白,那些羊肠小道人还算能正常行走,带着骡子和毛驴就十分困难,打粮到几十里外,光是来回就耗几天时间,再摸到百姓的寨子去起获粮食,也太为难了一些。
当下随口又骂了一句,顿足道:“滚吧!”
一众打粮头目都是如释重负,连忙往外走,却听张献忠又叫道:“回来,老子问你们,来回进出,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事,白羊山往西和往北这几十里方圆,有官兵的影子没有?”
“回大帅,没有。”
“没瞧着,俺们往北五十来里,来回五天,就遇着两个村子,几十户人家,瞧着都老实,不象是官兵细作的模样。”
“好了,都走吧,你们这些杂种想来也不敢骗老子……老营司务,给每个队子一坛子酒,两口羊,叫他们吃饱了再走!”
“谢大帅!”
“多谢大帅!”
所有的小头目都是十分欢喜,羊肉还好,酒十分难得,当下各人喜笑颜开,都是推推搡搡而去。
第五百六十四章 临阵
“俺的好军师,怎么样?”
看着离开的小头目们,张献忠眼神中满是狡狯之色,掀着自己的大胡子,笑道:“登州兵再能耐,他也是客气,刚刚过来,就能把房、竹一带的地形全摸透了?老子可是在白羊山一带驻营小半年了,这里的山谷道路,咱老子还没全摸透,登州镇就想全摸清楚?有了退路,又有水源粮食,咱老子就和他好好耗一耗,看看他外来客气,粮饷不足,是不是真的能一口把咱们和曹营都吞喽!””
张献忠坐在一张圈椅里头,脸上的神情是笑嘻嘻的,身边是熊熊燃烧的炉火,烧的正旺,使得屋子里头暖烘烘的,十分舒服宜人。
这会子他靠在椅子里头,一脸舒心的神色,未虑战胜,先虑战胜,这是农民军各营的习气,因为长久以来和官兵交战,真的是负多胜少,遇到秦军或是辽军等边军精锐,打十场,输九场。
最近这段日子,对河南兵和湖广勋阳兵马多有战胜,获得甲仗不少,张献忠添了不少虚骄之气,但旧日积习未消,摸清后路,一旦兵败可以逃走,仍然是不二法门。
既然知道有后路可走,也没有被控制,徐以显的神色也是放松下来,他坐在献忠对面,搓着手道:“这样最好,未虑胜,先虑败,有退步,军心上下无忧。”
那些羊肠小道,只能走人和不怎么负重的骡马,老弱和辎重还有女人肯定是不能跟着精兵走的,但这些话不必明说,反而要乐观,否则徒乱军心。
徐以显知道此点,语调欢然,张献忠也是掀髯而笑,状极轻松。
但两人眼神相对时,都是十分惕然。
前天对阵,曹营和西营出动万人以上,不乏精锐,尚有数千精骑,蠢蠢欲动,但官兵只数千,却是火铳众多,打的准和狠,张献忠在半山之上,但见旗下纷纷有兵士扑倒,血花在阵前不停飘舞,惨嚎之声,响彻群山,观看未已,他便已经有所胆寒。
官兵中拥有火器的不知凡已,南方较少,北方边军拥有火器甚多,甚至红夷大炮,西营也不是没有见识过。
但,从未见过有将火器用至如此犀利的官兵!
一击一发,动作迅猛快捷,每次击发,都是数百人一起,阵列之上,白烟飘起,令人观之而胆寒,铳口处,火光冒起,然后对面的西营和曹营将士便是死伤一片。
无需用火绳点燃,装填快捷,分列而射,光是用两千人不到的火铳手,便是将一万多诸营联合的精锐打的死伤累累,军心大溃。
这一事实,已经令得张献忠和徐以显等人十分警惕……征虏将军与浮山军之威名,绝非侥幸得来。
光是这一手火铳功夫,放眼天下,已经是无人能敌。
这两日来,张献忠吃睡不香,待搞清楚退路之后,才是这般高兴坦然,徐以显也是心胸中落了一块大石模样。
“大帅,曹营曹帅派了人来,问大帅,下一步如何?”
张献忠和徐以显彼此对视一眼,然后张献忠哈哈笑道:“人,咱老子不见了,叫他回复曹帅,就说酒照喝,歌妓照旧演唱,咱们坐在山中,看他如何!”
……
……
张献忠的这个回复,明显是在罗汝才的意料之中,其余各营首领,王光恩与惠登相等,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
官兵火器之威,令人心惊,而众军联营,都有畏惧之心。
其实那日突阵,事情也是十分明显,各营都有保存实力的想法,谁都是想别的营头去打头阵。既然存了这样的心思,战事一有不利就退缩,也是在想象之中。
听了回报,罗汝才笑笑,搂着怀中美艳歌妓,对着自己的军师吉圭笑道:“子玉,看吧,敬轩他不急,他不急,老子凭甚急?”
“有水有食,大家过了年再说。”
吉圭一副风流潇洒的名士派头,大冷的天,手中还有持扇,身边有歌妓,但并没有凑近了伺候,隔着一段距离,看着罗汝才,吉圭笑道:“惠帅,王帅,都是一般想法。朝廷没有半年以上,凑不起大军过来,登州一镇,困久了也就疲乏了,时间越久,我们反而有利。再者说,道路也探清楚了,大帅只管高乐就是了。”
“有子玉你,本帅还有什么可说?”
罗汝才哈哈一笑,继续揉搓着怀里的美人,同时乐声大起,房中酒菜香气扑鼻,几十个美人或歌或舞,或是陪罗汝才饮酒,这样的场面,叫人见了就血脉贲张,但在曹营之中,上上下下也是见的多了,小头目的女人少些,大头目便是多一些,每日饮酒看歌舞玩女人听酸戏,日子是过的十分快乐。
以曹操带兵的风格就是如此,按他的理论,如果大家都老老实实跟李自成似的,造反还有什么意思呢?
……
……
“曹营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啊……”
“歌妓跳舞,唱酸戏,喝酒,曹营,过天星,都是一丘之貉。”
“西营稍好些,不过一样有人喝酒听戏,只是不敢闹的太厉害。”
“张可旺的营盘更齐整些,怪不得大人说,这人是个人杰,说起来不比张献忠差什么。”
“嗯,看来他们是想在这里过年了……”
深夜时分,姜敏带着参谋处的一群年轻参谋,正在一处山脊梁上观察着敌情。
冬夜的寒风特别的凛洌,一阵阵寒风吹过来,所有人却都是觉得心头一团火热。预备的攻击时间就在明天午时之前,这个时间选择具有战役上的突然性和欺骗性,通过对几个农民军营盘的连日观察,还有军情处抓的舌头,参谋处已经可以确定,在前两日的短促交战之后,流贼各营都有泄气胆怯之感,数万大军,那天出动过万精兵,经过却是一阵而惨败,差点败到不可收拾,浮山火铳之威,给这些流贼充分的教训,经过此役后,各营都想着相峙过冬,暂且没有交战和突围的打算了。
听到众参谋军官的窃窃私语,姜敏合上自己的牛皮面本子,长声笑道:“他不动,我们动。小子们,明日看大人率我军击贼,破敌!”
……
……
崇祯十三年十一月十九日。
这一天,在以白羊山为核心的群山怀抱之中,一场关系到当时整个中国历史走向的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主动进攻的一方在兵力上处于劣势,甚至是绝对的劣势。在对面的绵延不绝的营寨之中,最少有五六万人的贼众,其中精壮也有四万以上,兵力占优,而且,更兼有地利。
献忠老营,曹营老营,其余各营都是在半山腰,从山腰到山脚,一路绵延而下,所谓地利,不过如此。
兼之山上有水源,粮草充足,几于不败之地。
这就是流贼各营被围,反而无所畏惧,安心等待时机的原因所在。
勋阳并到汉中和广汉镇的辖区,再到往四川一带,山脉绵延,到处都可结寨,在张献忠与左良玉的几次大规模的战事中,罗猴山,白羊山,玛瑙山等,张献忠俱是占有地利,数次交战,只有玛瑙山一战被偷了营寨而导致失败,除此外,都是大获全胜。
但登州镇上下,决心已定,并且已经做了提前的部署,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清早六点,各营开始吹起床哨,集结,吃早饭。
这样的动静,这几天对面的流贼营寨已经习惯了,除了少数人会张望两眼之外,别无动静,就算是巡哨的贼众,也就是打个呵欠,接着便又继续懒洋洋的看过来。
浮山这边,却是在早晨加了菜,各伍,什,排,分别加肉菜,红烧猪肉油整桶整桶的提上来,油汪汪的,看着就是十分诱人,加上大白面的馒头佐菜,浮山的饭菜虽然一向质高,但有如此水准的,倒也并不常见。
张守仁带着张世强和姜敏,王云峰等人,行走于众军之中。
全军都是士气十分高昂,所有人心里都是十分清楚和明白,眼前这一仗打完,浮山兵在湖广战场就只剩下休整和预备返回的事情了,其余的战事,大可交给其余镇兵去干。
用很多老兵的话来说,咱们啃完硬骨头之后,剩下的肉汤交给那些废物去喝便是了,浮山啃骨头吃肉,也给人家留几碗汤才是!
张献忠,是重中之重,打跨了他的西营,砍了此贼或是活捉了他,一件泼天大功便是到手,大人升官,大家受赏。
对未来天子的赏赐,浮山上下倒是真的十分淡漠。
有,很好,没有,也无所谓。
朝廷才能发几个钱的饷?很多低层武官和老兵心里都明白,大人现在一年养兵所费,朝廷当了裤子也掏不出来!
“擦吧,再多擦擦!”
“多擦擦不吃亏,老话叫什么,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吓也吓死那些贼兵!”
“哈哈,哨头说的是,俺们继续擦!”
长枪阵中,老兵督促着新人,把已经擦的闪闪发亮,犹如挂了一层银霜的枪头再擦拭一次,到了战场上,一定要叫手中的兵器在最闪亮的状态。
第五百六十五章 预备
看到张守仁和参谋并中军处的随员们过来,军官们一声令下,各哨和排的士兵们就依次站立起来。
“随意些,不要拘束,继续动作。”
在张守仁的命令之下,士兵和军官才继续动作,但一个个都是昂着头,眼神跟着张守仁的动作而转动着。
“你叫什么名字,紧张不?”
张守仁却蹲下来,在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新兵身边。
“回大人,士兵是三等火铳手王石!”
这个新兵腾一下站起来,将火铳扶在自己的肩膀旁边,高挺胸膛,大声回答着。
“很好,继续动作吧。”
张守仁笑着点了点头,看着这个三等兵坐下继续后,自己才又背着手离开。
按浮山分配的规矩,二十五到三十五之间的年纪可以充当锐卒,也就是长枪兵或是刀盾与铁戟兵,是抵抗敌军进袭和突破敌阵的中坚力量。
象这个新兵的年纪,要么是火铳手,要么是车炮营或炮兵的战兵,骑兵营的士兵肯定是年纪在二十以上,平均年纪和长枪兵差不多。
眼前这个年轻人,正在用通条和棉布在清理自己的火铳枪膛,火枪的枪膛已经清理的十分干净了,但他还是在起劲的来回擦拭着。
和这个青年一样,所有的火铳手也在清理着自己的枪膛,比起长枪手们,他们需要整理的东西就更多了……引药包,发射药包、定装子弹、修理工具、通条等等,加上所有士兵都有的水壶,饭盒,医药包,毛毯等物,每个人身边都堆的满满当当的。
冬日的勋阳深山,仍然有不少地方是一片碧翠,青松翠柏,仍然叫人能看到不少的绿意,但山腰之上,又有不少没有化尽的积雪,幽幽散发着寒意。
在这样的青山环绕之中,到处是穿着红蓝色军服身上套着青色罩甲的火铳手们,要么就是穿着银灰色铁甲的锐卒长枪手们,放眼看去,到处都是这样的场面,临时营地之中,几千人都是在这样擦拭着自己手中的武器,或是要套在身上的铁甲,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有满满当当的战意。
“击贼但在今日耳!”
看着此情此景,张守仁亦是豪情满怀,充满着必胜的信念。
参谋处拟定的计划就是主动击贼,主动进攻!
不包围,不搞什么困敌的招数,也不必等其余各部的官兵赶来。尽管杨嗣昌一再严令要小心行事,不得浪战,而且已经在调集兵马接应他们退回,尽管当面之敌是浮山战兵的近十倍以上,但全军上下,仍然是有一战克敌的勇气和决心。
当然,这种勇气和决心在普通士兵和低层军官身上是信念,在参谋处和张守仁这样的主将身上,则是来源于对自身实力的肯定和对全局的了解之上了。
“大人请看,左路是张可旺和马元利、白文选和扫地王等西营大将的营地,纵横约五里,正面三里,背倚大山,再往左侧是大山,往右就是曹营的地盘,曹营西北侧是过天星的营盘……”
决战当前,张守仁也是在参谋处军官们的簇拥下,最后一次在战前查看着战场。
他掏出千里镜,先向着西侧看过去。
现在千里镜在汤若望和其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