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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这一件喜事对张守仁是初为人父,对浮山这个团体来说,却是整个团体有了继承人和下一任的掌舵者,张世强的欢喜,自然也就可以理解了!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所有人都是满脸喜色,跪在地下,大声向张守仁恭贺起来。
“传令下去,将这个消息立刻宣示全营!”张世福最早醒悟过来,大声吩咐着。
张世禄兼任仓储后勤官,当下也是满面红光的令道:“今晚每人的酒从二两升到半斤,肉给足,牛羊鸡猪样样都有……算了,告诉他们,只要不喝醉不扰民不出乱子,尽着他们造就是了!”
两人都有自己的亲兵,听到命令,立时就是连蹦带跳的跑了出去,这样的大好消息,当然是要第一时间宣谕全营才是!
张守仁此时已经渐渐冷静下来,双手按在椅子的把手上,笑着道:“算算时间消息也该送到了……唉,只是愧对云娘了,生娃的时候,我这当爹的不在身边啊……”
他的这种后世男人才有的情绪,在场的人倒是不怎么赞同,孙良栋咧着大嘴笑道:“夫人身边还怕少了伺候的人?方圆百里内有名气的稳婆和大夫都在浮山,夫人要生时,大人的丈人丈母娘,这些稳婆大夫,还有咱们的媳妇和老娘还不都得去伺候照顾着?不差大人你一个!”
“大人在这里建了不世之功,也是替小公子打下这么一片大大的基业,夫人若是知道,还不知道怎么欢喜呢。”
“这一下大人上对祖宗,对自己,对咱们浮山将士,都算是功德圆满啦。”
“唉,这说的都是什么呀……”
张守仁摇一摇头,感觉也是哭笑不得。
这样说法,简直是把云娘和自己当成利益的结合一样,但看向林文远时,这个大舅哥也是摇头晃脑,一脸的欢喜神色。
看来,他教导的再多,这境界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提的上来的啊……
当下只得站起身来,笑着吩咐道:“全军欢庆吧,镇子四周的百姓也乐呵乐呵,今晚不再宵禁了,四周镇民,鳏寡孤独的,赏赐给牛酒,一起替我这个头生儿子乞福。”
张守仁有子的消息,先是在军营传开,接下来就是在附近的镇子传扬开来,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已经有镇民士绅在放几千响一万响的鞭炮了。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有心人开始往勋阳和襄阳派出使者,先是私人,接下来才是官府。
到了傍晚时分,从襄阳就来了一队骑兵,带队的是杨嗣昌的一个幕僚,带着杨嗣昌的亲笔信,当然是恭喜张守仁得子,同时送了一对金麒麟来,加上一个碧玉镇纸,一块端砚,一块笔洗,再加上上等的狼毫,竟是当时士大夫送给至交好友的套装,也算是极佳的祝愿了。
再下来是湖广巡抚,巡按,兵备道和监军道等,襄阳府,谷城县等地方官员,也是都有贺礼送上。
天黑之前,光是各种金饰就收了过千两之多,一场私人之事,竟是引发了湖广勋阳一带的震动一般。
这也是张守仁立下泼天大功,声望远过一般武将的原故,而各地巴结的厉害,也是想在年后万一再有贼警时,张守仁能念今日交情,派兵加以援手。
……
……
“嘿,打了大胜仗,要升官了,还再生个大胖小子,姓张的运气挺好啊!”
寒冬腊月,左良玉却是生了一场恶疾,高热不退,打摆子打的厉害,只能天天躲在屋中,每天打人骂人,气一直不退,这病当然也是难好。
待听到张守仁大破西营,取得张献忠首级的消息后,左良玉更是气的破口大骂,连他的儿子左梦庚都被抽了好几鞭子,麾下的将领和幕僚,根本就没有人敢近身。
再接到张守仁生子,整个勋阳和湖广官场大拍马屁的消息时,左良玉已经没有什么力气来发泄了。
歪在床上,整个人都是病恹恹的模样,说话也是有气无力。
虽然老子变成如此病猫模样,左梦庚也是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跪在榻下,问道:“父亲大人,咱们要不要也派人……”
“派个屁!”
左良玉气的发抖,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左梦庚道:“等老子死了,你只管去拍他马屁,现在要是谁敢,我斩了他!”
“是,不去便是了。”
左梦庚嘟着嘴,颇不以老子的态度以为然。
恰好外间来了一个老幕客,左梦庚借着机会出去,对着这个幕客抱怨道:“父亲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办法已经来了!”这个幕僚眉开眼笑,拿着一张大红洒金双帖,对着左梦庚笑道:“猜猜这是谁的?”
“难道是他?”左梦庚迷糊道:“张征虏?”
“正是哇。”老幕客抚须微笑道:“大帅记仇,人家可没有,这不,下帖子过来请吃年酒,顺道替他家小儿办汤饼会,又庆满月,又庆大捷,算是将两桩喜事一起办……”
“戚,你可别叫父亲大人听着了,不然,他一准恼。”
“不妨,不妨,随帖子来的还有封书信,大帅看了什么心事都没有了!”
左梦庚不好阻止,只得由这个幕僚带着帖子和书信进去,果不然,左良玉一听张守仁下帖子请自己去谷城欢庆,当下便是恼了,横眉立目,立刻就要发作。
“大帅莫急,征虏有书信一封,请看!”
左良玉发起脾气来也不是耍的,这个幕僚和左梦庚敢卖关子,和老左却是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当下便是将塞在怀中的书信递了过去。
左良玉狐疑道:“他能有什么好话来?难道是嘲讽于我?这小辈安敢!”
第五百八十八章 做人
左良玉自己疑心生暗鬼,因为打了两次败仗,对比人家的大胜成绩实在难看,加上怀疑杨嗣昌和皇帝会借此机会来收拾他……毕竟左镇现在实力大损,有贺人龙和张守仁等部,加上三边总督郑崇俭的督标有劲兵,勋阳和湖广还有数万兵马,流贼刚刚溃败,朝廷要是有心的话,正好能腾出手来收拾他!
以左部这些年来犯的累累过恶,说将左良玉满门抄斩也不为过!
“嗯……咦?还真是……奇怪,奇怪……哈哈,张征虏果然胸襟博大,嗯,他请我去赴宴,我不好不去,嗯,我这几天好好将养身子,年后就亲自带人去给他贺喜,哈哈,就是这样办好了!”
左梦庚在房外听的出奇,自家老子的脾气他是十分了解的,想要叫左良玉在短时间内转变态度,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想也不想敢的事情。
“这张征虏用的什么法子,简直是奇了……”
带着疑问,左梦庚又匆忙进屋。
左良玉一见他,劈头便是骂道:“这几天老子病了,一个个都钻沙子,你也不管?立刻召集总兵官,告诉他们,老子没死,这一场病也不算什么,叫他们一个个小心着,要是半个时辰后我再听不到操练兵马的声音,叫他们仔细着!”
“是,儿子这就去办。”
左梦庚还是一头雾水,但暴怒状态的老子是他不敢惹的存在,当下匆忙答应了,急急出门,令中军传将,一大票副总兵和参将、游击赶到,他不免将左良玉的话传达到了,众将不敢怠慢,连忙都是赶紧换了袍服披挂,亲自到练兵场上去训练新军去了。
每次战败,左军都没有伤到根基,只要老兵和大将都在,抓几千壮丁充实部曲是很容易的事,现在全军又恢复到两万人以上的规模,只是甲仗难得,新军只能穿着寻常袄服,手中一柄粗陋的铁矛,或是干脆就拿着削尖的木棍……总得几个月后,仰仗湖广和勋阳的财力物力源源不断的接给补充,这才能渐渐回复元气。
但训练也是必不可少,最近因为张守仁获得的决定性的胜利,整个左营上下的心都懈怠了……有登州镇在,还有他们什么事?无非就是拾遗补漏,给人家打下手当小伙计罢了。
从湖广一带的决定性力量,沦落到帮闲小伙计的存在,左营上下都提不起精气神,现在左良玉下了严令,众将知道必然有变化,于是都是精神抖擞,吆喝着斥骂着,将那些无精打采的新军和老卒都撵到一块儿训练去了。
搞定此事,左梦庚才跑回父亲房间,一进门,就是瞪大双眼。
左良玉倚在床边,正在一口一口的喝着药汤,虽然因为药苦而大为皱眉,却是坚持把一碗药都喝了下去。
昨儿个,左良玉还一边喝一边骂,最后把半碗药全给泼在了丫鬟脸上。
“真是神了……”
在心里这么嘀咕着,左梦庚溜到父亲房前,将张守仁的书信拿过来看。
换了别人做这样的事肯定不行,见是儿子,左良玉斜了一眼,也就罢了。
“怪不得,怪不得!”
看了信之后,左梦庚才是恍然大悟:“征虏还真是大度啊,登州镇不动,两三月后就返回山东,这是把诺大功劳留给我们湖广镇啊!”
“嗯,他吃肉,我们喝汤也不坏。”
左良玉居然有点红光满面的感觉,他最担心的就是登州镇明年继续剿贼,把罗汝才等部全部剿灭,他没有功劳不说,还一定会被清算。
现在张守仁不仅没有对付他的意思,还主动提出会尽速离开,在呆在湖广的这段时间内,登州镇也是以防范为主,不再主动进击了。
西营还有三四成的力量,曹营还有七成力,虽然没有擒斩张献忠,不过如果能砍了罗汝才或是王光恩惠登相等巨贼的首级,对左营和左良玉也是不坏的选择了。
“征虏果然是武人,不会完全被杨督师这样的文官牵着鼻子走,对别的军镇,有几分乡火情,为人仗义的很。”
听了儿子的话,左良玉首肯道:“花花轿子人抬人,你懂这个道理就好,左营将来是你的,打仗是小事,这做人么,是要真的好好想想的!”
……
……
崇祯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晨。
天一亮,京城四郊的菜农就打丰台一带过来,还有卖柴火的,卖各种土物的,附近几个县做买卖的,昨个儿没赶上进城的骆驼客们,还有南上从漕运路线过来的商人,伙计们,还有进京游学等下一界科举的举子们秀才们……这座京城,在当时是不折不扣的政治乃至经济的中心……毕竟在商业上,北京的购买力是任何一个城市都无法比拟的,哪怕是当时十分繁富的南京或是苏州,松江,都是差的老远。
一座城池,有几十万达官贵人和勋戚,还有依赖皇室为生的太监集团,宫人,再加上有钱的僧道黄冠,大量的驻军和统领军队的武官集团,加上普通的市民百姓,商人,还有大量的贫民和流民,整座城池,正常年景的人口就是在一百五十万人以上!
在当时而言,这座城池无疑是地球上最雄伟壮阔,最繁华和人口最密集的超大城市之一。虽然它不如盛唐时的长安在历史上的地位,而且本时代已经有欧洲的城市正在赶上来,很快甚至在各方面都超过它,但毫无疑问,这座城市仍然是本时代最雄伟最光荣的城池之一!
在清晨时分,大量的城外居民开始往城内涌入,而城中有不少人出是从各城的城门涌出来,往南方的,无非是外城从永定门走,往内城,就得从东便门进崇文门。
今年夏天,皇帝宣布征加关税,包括崇文门在内的天下八关都加征了商民的税额额度,相对于前朝两宋或是蒙元,或是后世的清朝,明朝的商税经过几次加征仍然是在很低的额度上,整个数额,八个关卡的商税只是在二十万两左右。
这个数字,清朝一个税关就完暴了它。
但在当时,士大夫的笔下就是记录着皇帝的重征和残暴,说是“商民益疲”,这自然是以屁股立场来说的话了。
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就是从东便门里涌入涌出,进城的多,出城的少一些,守备的是京营兵马,一看到进来的以城外居民及北边来的骆驼客为多,南来的士子商民少,顿时便是有人大发议论:“听说没有,漕运叫人给堵啦。”
“听说了,消息一到京,白米从三钱一石立刻涨了一钱上去,我家那口子悔死了,说是没趁着低价多买一些。”
“上回是张献忠打了左良玉,京里物价涨了一成半,湖广一带不保,米就保不齐不够吃……湖广熟,天下足么,这两湖现在是专出米的地方,这好地方,眼看也得叫人给糟蹋喽。”
“你说咱们京营不打仗也就得了,这些地方军镇都干什么使的,一打就是一准的败仗,活活能气死我!”
俗话说,京油子,卫嘴子,当时的天津卫民风可还是十分淳朴,没有后世的那些嘴皮子功夫,这话说的,非得淮军入驻,给天津卫带来不同的风俗文化,生生扭了口音之后的事了。
但京油子这话,放在这会也是毫无压力,说话的这些禁军大爷,一个个都是呵欠连天,站都站不稳的模样,早晨起来开个城门对他们都是件苦差事了,但这也不妨着这些禁军大爷抱怨连天。
最近湖广张献忠连败官兵,确实如这些禁军所说的,南方漕粮现在大部份都仰赖湖广,特别是江南一带都可能到湖广买粮,一旦战火扩大,物价腾贵是必然的事。
打仗对他们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只有东虏入侵京营才会上城墙,但物价就关系到每一个人人了。
湖广吃败仗,山东的李青山又造反,截断漕运,这事儿成了一桩大事,京师到百姓这个阶层都是议论纷纷了。
一旦漕运隔绝超过数月以上,京师里粮价到十倍以上,到几两一石也不是稀奇的事。到那时,七成的人就只能等着饿死了。
人心惶惑,自是不在话下。
南来的客商和士子们数量变小,已经是漕运隔绝的明显标志。
守门禁军的话,很快也是如石子投在池中,激起一圈圈的涟漪,很多京城内外的百姓都是开始议论和抱怨起来。
“养那么多兵,又有何用?”
“完粮纳税,养活这么多的废物。”
“朝廷多杀几个不听话的总爷,严明一下纲纪,怕还要好些儿。”
“难,就看咱们眼前这些当兵的……”
抱怨归抱怨,人们还是继续向前行进着,虽然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已经是多到叫人麻木,但生活仍然是得继续下去。
“让开,让开,督师辅臣报捷,湖广巡抚报捷,登州镇报捷!”
马蹄声中,一队骑兵背插红旗,如风驰电掣一般,向着城门方向,疾驰而来!
第五百八十九章 平安
看到有骑兵飞速而至,守门的京营兵赶紧疏散众人,在城门方向让开一条通道出来。
在嗒嗒的马蹄声中,这一队十余人的骑兵队伍仍然不放缓速度,仍然是继续疾驰向前。
“嘿,我说这报的是什么捷哪?哪个军镇,哪位大人督师?”
守备这城门的是一个京营把总,和外间的武官制度不同,把总这官职在京营仍然不大不小,在二百年前,能在京营干个把总,还得勋戚武职之家出身的显贵才成,就算现在,仍然是一个中坚的角色,在京师能负责一段城门的,战时得是侍郎或是内侍太监,平时的身份地位,也是低不了。
“杨督师,督师辅臣!”
“这么说是湖广大捷?”
“没错儿,湖广大捷,登州镇咬住了张献忠,宰了他,人头也割下来啦,斩首七千!”
说话的正是奉杨嗣昌之命前来京城的那个亲军把总,他奉杨嗣昌之命,日夜兼程,但在河南因为驿站不得力,到底是在第四天的早晨才赶到了京师城门之外。
这一路上,马匹换了几十次,在湖广和勋阳境内,每三十里就换一次马,一天就换十几次,在河南,也是尽可能的几十里换一次。
每天是衣不解带,马不解鞍,就算偶然歇息,也是吃点干粮喝点清水,每天天黑后还要奔驰几个时辰,只有在真正疲倦到极处时,才歇息两个多时辰,天色蒙蒙发亮时,就又一次出发了。
当时的驿传急递,就是如此!
所不同的,就是朝廷驿传急递可能是换人也换马,而这一队人,却是从襄阳出来就奔驰在路上,一直赶到京师为止。
两千四百多里路,也真是难为了他们!
听到这几个人的话,城门处也就轰动了!
打一个胜仗不难,官兵这些年来历次报捷也不少了,比如洪承畴对李自成,也是一次又一次的大捷,当时的那些总兵官,比如左光先,曹变蛟,还有贺人龙这样的猛将,京城百姓知道的也不少。
但一次斩首七千级,这个武勋,太过耀眼了!
历次武将获胜,总是由文官润饰,什么尸积如山,血流飘杵,但首级最多是几百级,有一两千级,就很罕见。
而此次是七千级,经过督师和巡抚确认的七千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