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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千户府邸附近,商铺就不见踪影了,放眼看去,都是些象样的院子。
黑门铁户,都是五六品或以下武官的院门,只有这些人家才能用门首,上铜环,越过院墙,看到里头是青砖瓦屋,大多是一进或两到三进的院子,虽然不少人家瓦顶上都有败草,不过好歹是比刚刚进城时看到的茅屋草舍强的多了。
这里的道路也有人洒扫,看着干净的多,刚刚的道路,沿途全是垃圾和污水,臭不可闻,还好是冬天,夏天时还不知道是什么模样!
不过现在不是操心这些事的时候,说句难听的,也轮不着他操心。
千户府邸比起普通的宅邸又是豪奢多了,三开间的大门,进屋左右有廊房,中间是处理军政事物的大堂,再往里头,才是千户官平时生活起居的地方。
里头张守仁就进不去了,刚进大门,中间院子里已经站了满满当当的人,穿着五官武官的服饰的周炳林站在人群前头,正笑嘻嘻的看向张守仁。
“下官叩见千户大人!”
一见周炳林,张守仁便是立刻下拜,动作太快,周炳林下意识一拦,却是没有拦住。
眼看着张守仁跪下,在场的人都是十分讶异。
千户是正五品,下头有从五品的副千户,再下头就是六品的百户官了。
大明官场的礼仪规矩很多,平时行礼就错不得,否则必定招人笑话。六品对五品,最多是张守仁先揖,然后周炳林还以半揖,这样就算彼此见过礼了。
这小张百户不知道今天抽了什么疯,大约是杀海盗杀的晕了头,居然见着千户就下拜。
第九章 叩见千户(2)
周炳林也是十分不安,用力搀扶起张守仁,问道:“守仁,你怎么行这般大礼?这样,岂不是叫老头子下拜给你还礼?”
“不是这么说。”张守仁看向周炳林,眼神中也是十分诚挚,看着对方,他沉声道:“下官是给大人惹麻烦了。”
“我明白,我明白!”
张守仁在街上说的话,自然是已经有人报给了周炳林知道,所以周炳林并不惊奇,只拍着张守仁的肩膀,点头道:“一切都有老夫,守仁,你为乡里除恶,老夫不会叫你落个没下场的!”
等的就是这老头子的一句话!
张守仁在来之前,也是根据记忆,把浮山所这里的利害关系都盘算了一下。
无论如何,自己立下一功,周炳林岌岌可危的地位会因为此事得到稳固。所以,无论如何,这老头子会力挺自己到底。
至于徐家叔侄,现在不急着料理他们,当务之急,先是得到千户最高层的认可接纳,以后再行事,自己心里就有底了。
当下就是在脸上露出感激涕零的样子,嘴里直道:“大人如此说,下官真是感激莫名!”
“这是你该得的!”
周炳林得到张守仁这么明显的投效的表示,心中自是十分欢喜,一边和张守仁把臂而行,一边是环顾左右,大笑道:“我老头子在一日,浮山所上下,就得记着守仁百户这么一大功!”
这么一路欢笑,一起进入大堂。
等林文远和孙良栋把五颗首级送了进来,浮山所的典史先上前相看了一下,然后向周炳林禀报道:“大人,确实是韩六等人无疑。”
“好,太好了!”
周炳林移步上前,到了一堆首级跟前,果然很容易的认出了韩六那颗。
以他的心思,颇想在那血肉模糊的首级上踏上两脚,不过,到底是自重身份,呵呵笑了两声,就是退了回来。
这一下人真的轻松很多,千户所这里也是早准备好了,立刻就有两人用石灰包好首级,接着直接就挂上马匹,预备往登州去。
“速去速回!”
周炳林挥手下令,着人去报功,等转回身时,脸上笑呵呵的神情已经消失不见,一张国字脸板的很紧,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样子出来。
“守仁,你亲自前来,恐怕不止是来送几颗首级这么简单吧?”
张守仁此时倒佩服这个年近花甲的千户了。此前自己对明朝的军力十分鄙视,连带着对这些大小的武官也十分瞧不起。
不过从进城到见到这个周千户,这老头子不管是城府还是手腕,都很不俗。而那个徐副千户能使这个老狐狸十分受窘,想来也是个厉害角色。
就是在座的这几个百户,虽然多半是凡俗之辈,不过也有一两个精明外露的角色,对着眼神时,都露出不凡的样子来。
自己的骄狂心思,真要收敛一下了呢!
“是的,大人说的极是。”
既然对方不是傻蛋,倒不妨把自己的心思和盘托出,现在大家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了,想来周千户不大可能刚高调表态又对上报功后,就又一转身把自己给卖了不是?
他在椅中欠了欠身,答道:“韩六余部报复下官是一定的,现在不清楚的,就是这些海盗的聚集和□□的时间。不过,下官想,有备总比无备要好。所以,现在最要紧的,是防着韩六余部来报复。”
“是,你说的对。”周炳林道:“老夫的打算是向即墨营请援,再加上老夫自己的人手,怕也够了……不知道守仁你有什么打算?”
第十章 打算(1)
第十章打算
大明的卫所制度在国初有用,中期就几乎彻底崩坏,现在这个时候,不管是驻防还是打仗,基本上就是靠营兵了。
卫所军是世袭的,就是说,第一代是百户的,只要不被革职或是降调,多少代之后都是百户。但卫所职务和营兵里头的职位就是两码子事了。象戚继光家族的世袭职位是卫指挥佥事,算是中高级武职,但戚继光接了佥事之位以后,到京营各处效力时,开始只能是当最低级的小武官做起,立功之后,才会层层提拔。
卫所是世袭,从武官到军户都是如此,困守一地,不得转迁,不仅要当差当兵,还要种地上交给国家,所以军户十分辛苦,到中期后,法纪废驰,不少将领兼并了军户的土地,把军户直接当成佃农来使唤,到万历年间,将领们有养廉田,军户们又重新赐田,情形才略有好转,就算这样,也是和普通民户没法比的。
至于营兵,就是在普通百姓和军户中招募,有安家银子,有口粮,还有俸禄银子,挑上营兵,抵好几家军户的收入。
这样一来,九边防御在大明中期后就基本上靠营兵,而不是卫所兵了。
这样也带来财政上的巨大压力,太平时节还好,一旦频频用兵,财政必定破产,反正现在这个时候,不要说卫所兵,营兵大半年领不到俸禄的,也是很普遍的情形了。
即墨营是嘉靖年间设立的海防营,归登莱巡抚统管,原本战斗力不弱,但现在军饷不足,营兵逃亡,整个营还有不到三百士兵,其中混日子的无赖混混就占了大半,就是披一张营兵的皮,鱼肉乡里,真正有事,反而是靠不住的。
周炳林想借调即墨营兵,一则是近,二来即墨营海防有责,三来他和即墨营的游击是故交,最少能借几十个能用的兵来。
当然,每个营兵最少要二两银子的赏赐才能出动,不然过来了也不会打仗,还会骚扰地方。
由此可见,周炳林这一次也是要下血本了。
五十个营兵,加上千户手中掌握的几十个能打的军户,百来人加起来,倒也确实差不多。
计划不错,不过张守仁另有打算。
这个功劳既然是他首功,底下的功劳他当然准备全拿到手。剿灭海盗,锻炼自己的部下,扩充实力和影响力,这都是预先计划好的,周炳林的计划虽然不错,主动权却都在这个千户大人手中,自己最多当个喽罗头目,格局就先低了一层。
当下先看看左右,座中人也就四五人,看样子都是周炳林的心腹,张守仁微微一笑,对着一脸期待的周炳林答道:“大人计划的不错,但下官想说,营兵在一天,海盗恐怕就一直不会来,杀贼用一天,防贼要千日,大人打算在浮山所多养几十个兵,恐怕本所的财力还力有未逮。”
一句话就是把雄心勃勃的周炳林说的面色如土。这个老千户,一心想借着这个契机打响自己的名头,在登莱那边最头疼的也是孔有德乱后的匪患和海患,杀了韩六这个大头目,再剿灭来报复的大股海盗,自己这个千户没准就能加个守备的官衔上去。
第十章 打算(2)
那时候,不要说徐效祖这个混蛋,就算即墨营和鏊山卫也不必放在眼里了。
可惜算的不精,可能也是利字当头,一时糊涂,被张守仁一句话就点醒了。海盗在陆上都是有眼线的,周炳林这里准备了一百多人,预备给人家来一壶好酒,海盗又不蠢,你借了兵在这,人家就忍一忍不过来,你能把借来的营兵养一辈子?
一次花个一二百两银子争一个大功,这个钱周炳林舍得,要是拖上半年一年的,用上几千银子,这个银子漫说他没有,就是有,也是舍不得的。
这么一想,刚刚还面色红润,显的十分康强的老千户立刻就萎靡了下来,有气无力的看一眼张守仁,愧道:“老头子到底老了,虑事不周啊。守仁既然想通透了,这件事到底如何料理,你来说说看吧。”
“是!”
张守仁振作精神,对着周炳林沉声道:“归根结底,是下官那里杀的韩六,海盗要报复,也该是到下官那里。或迟或早,总归是落在下官头上。”
他这么落落大方,丝毫不推卸自己的责任,说话也是条理分明,声调不高不低,眼中也是炯炯有神,在场的人,包括周炳林在内,都是对张守仁十分赞赏。
无形之中,这些话的说服力就强的多了。
但见张守仁又继续说道:“此事既然是下官的首尾,所以当然是下官扛到底。下官打算在本百户挑几十个人出来,朝夕警备,只要贼敢来,就管教他有来无回。所缺的,不过就是一些兵器,要是有火药、鸟铳,那就更好了。”
“什么话,什么话,守仁,你这话说的真糊涂啊!”刚刚众人还用欣赏的眼神看着张守仁,此时周炳林就连连摇头,眼神中似乎也是责怪这个百户官年轻不懂世事,其余几个百户,眼神中还有轻视之色。
这个小张百户,遇事太过想当然了!
海盗都是什么人,有火器和好的兵器不说,哪一个不是一身武艺过人的?又有哪一个不是身上背着好多条人命?
整个浮山所是十个百户,一千二百军户,人丁滋生之后,壮丁也有过两千人,但周炳林这个千户最多能调动五十个有兵器的军户,多了一个也没有。
这几十人,是预备上头紧急调动时用的,比如上次李九成和孔有德的登莱兵变,登州都打烂了,朝廷四处调兵,本千户也是奉命出征。
如果一个象样的兵也没有,周炳林这个千户也是吃罪不起,敷衍上头,好歹也有个样子出来。
除了千户之外,下头的百户就基本上全是光杆司令了,最多有三五个跑腿的小旗什么的,根本派不上用场。
平时大家也就是煮盐卖钱,种地,养老婆孩子,谁还操心打仗的事?
张守仁那里,当然也是和众人一样,这一次不知怎么这小百户杀了五个海盗,一下子尾巴就敢翘上天去了。
手头一个象样的兵也没有,韩六的余部最少还有好几十个好手,就算整个千户所也不一定能扛的住,这个嘴上没毛的百户居然说要自己扛下来。
这岂不就是天大的笑话?
“下官知道,说什么大人也不能信,口舌之争,纯属无益。”
众人的反应当然是在张守仁的预料之中了,就是换了他,根据事实情况,也是一样的反应。
但他必须得这么做,将来的打算就是要有军队和财力做支撑,韩六的余部他必须吃下来,而且,靠的必须是自己的力量!
第十一章 露一手(1)
第十一章露一手
一边向周炳林说着,张守仁便站起身来。
他的身量极高,十分魁梧,就算是这些军户世家的武官们,也多半不及。
看着周炳林,张守仁笑道:“大人,守仁要献丑了。”
“嗯?”
周炳林还不大明白,张守仁却是走到门前,弯一下腰,从靴页子里抽出一柄匕首来,接着也不瞄准,右手一挥,众人只见一道白光闪烁,接着便是听到“啪”的一声响,再看时,却见那柄匕首已经插在了庭院中的箭垛子上头!
千户所中,自有射箭的垛子,这一下张守仁不仅中了,还正中红心!
“好准头!”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惊道:“这怕是在二十步以上吧?”
“二十五步左右。”
周炳林沉声一答,接着大步而行,众人都是跟了出去。等到了箭垛一看,这刀不仅在红心,还插的极深。
这一手,可真是漂亮极了!
但还不止如此,张守仁自地上捡起几块青砖,摞在一起,然后吐气开声,右掌成刀,用力一臂。
众人但见那几块砖都是从中被劈开,中间部份,已经粉碎。
“这,这这……”
“这手掌还是人肉么?不也是石头般硬实?”
“真真叫人大开眼界!”
这个年头,江湖玩杂耍的还是喉咙顶枪,胸口碎石什么的老节目,象张守仁的这飞刀术,单掌劈砖什么的,却是极新鲜的玩艺,时人很难见到。
其实这只是对力道和准头的训练,特别是碎石一法,并不算正经的训练科目中有东西。不过,象张守仁这种特种部队的尉级军官,还是屡立功勋的强悍战士,劈几块砖,真的是小儿科的表演了。
军中最强的是杀人术的训练,他可没办法当着这么多人来表演。
不过,露这两手也是够了!
在场的的目瞪口呆的时候,张守仁带着强大的自信,向着周炳林微笑道:“大人,不是下官自吹,一二十人,近不得下官的身。所以再挑一些敢打敢上的,几十海盗,还真的不放在下官的眼里。”
要是动手前说,众人怕是要笑弯了腰,可眼前这年轻的百户官刚露了这么一手,谁还能笑的出来!
就是周炳林,也是十分惊叹,半响过后,才道:“守仁,你身手这么高明,其实不妨应募到营兵去,博个更好的功名。”
张守仁摇头道:“下官可没有此想,如此乱世,有功未必见赏,何必去外乡给别人卖命?”
“说的也是了。”
登莱乱时,朝廷对一意招抚,坐视乱兵祸害地方的官员反而提升,对守土有功的,却抓捕责罚,当今崇祯皇帝,说不上是什么坏的皇帝,不过行事倒有不少昏庸的错事,使得大明上下,都已经开始离心离德。
所以张守仁的话不仅不被驳斥,在场的人还很赞同,反正以张守仁的身手,以后浮山所恐怕能太平一些了。
“兵器,卫所武库里有一些,鸟铳也有几杆,还有两门虎蹲炮……不过老锈的不成样子了,火药么,有几石,都给你好了!”
第十一章 露一手(2)
见到张守仁展露的身手,周炳林已经是完全放了心,对张守仁的要求,自是全盘答应下来。
按照明朝国初的规矩,卫所不仅要上交粮食,还得上交弓、羽箭、生漆、刀枪、铠甲等武器装备。
不过到了现在,肯定都是没有人理会了。本所的工匠,也根本不做这些东西了。
只是破船好歹还有三斤钉,从所里的武库里搜罗搜罗,几十人用的兵器好歹能弄出来。
此事敲定,张守仁心里也十分欢喜。
武器是次要的,千户所这边摸了个底,顶头上司对自己还是支持的,这样一来,下头的事就敢放手施为了!
“大人,下官告辞了!”
从所武库出来,签了名,领了东西,周炳林也是破例把这个青年百户送到东门附近,见张守仁英姿飒爽的模样,心中也自是欢喜。
张守仁雇了一辆大车,把武器都放在车上,此时也是满心欢喜,向着周炳林等人拱手而别。
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所城此行,也算是十分顺利了。
所城距离张家堡不到三里路,四个人,三匹马,加一辆大车,虽然道路不好走,走了大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此时天已经黑了,若在往常,百户堡里必定是黑乎乎的一片,不是逢年过节,或者家里有读书的,老百姓家里可不会点灯。
虽说油灯不贵,但能省几个钱就省几个,收入太低,只能拼命俭省。
今天却是与往常不同,不到一里长的堡落里几乎是家家点灯,再加上一点月色,整个堡落都是沐浴在明亮的光辉之中。
就在堡口处有一个晒谷场,以前是百户里练兵习武的小校场,用石滚子压了再压,几百年下来,土地光滑如镜,十分坚实,现在这个小校场上,黑压压站了一地的人,边上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