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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一半就杂了,什么纹眉大刀、三尖刀、挑刀、镰刀、朴刀,还有虎枪、长枪、铁戟、斧子,还有一些更为古怪,什么没开锋的铁锏,手戟、狼牙棒等等,五花八门,无奇不有。
火铳手也有一些,下雨天也不护着,就是把长而细的鸟铳在肩膀上扛着,神气活现的走着。
“一群小丑。”
“真是活丑,丢人。”
在对面的人评价浮山这边的时候,仿佛是约好的,浮山这边也开始评价着对面的同僚。
“这都什么人啊。”孙良栋口无遮拦:“老子一个小旗最少打他们一百人。”
“我看不止,一个冲锋他们就溃退了吧。”
“全无军纪,也没有章法。”张世禄的愿望是成为大将之选,所以最近不仅在看武备志和纪效新书这一类的实用兵书,还在看孟德新书一类的兵法书籍。
他原本就识得几个字,加上张守仁这几个月来的悉心教导,在兵学方面,已经不复当年。此时这个小旗官指点对面,俨然已经有大将之风。
“嘿,他们过来,必定没有好意。”小旗官黄二狞笑道:“不过要是敢动手,咱们今天的刀枪可又要开斋了啊。”
黄二似乎天生是挨刀的命,第一次打海盗受了重伤,差点没命,也是奠定了他升补小旗的基础,第一次对盐丁之战,他胳膊又是中了一刀,第二次,脸上又被削了一下。
现在说笑时,被横切过的脸上刀疤明显,缝补过的伤口十分明显,说笑时一扭一扭的,份外骇人。
“你这厮,莫要说笑,”孙良栋扭头道:“看着太过吓人。”
“你以为你的尊容,能好到哪去?”
“哈哈……”
两个人在这种情形下还有心斗嘴,看到对面人太多,不少第一次遭遇这种场面的新丁当然是十分紧张。
孙良栋和黄二在看书上不怎么用心,不过不代表他们没有进步。
寥寥的几句话,立刻就是把军心给稳定住了。
此时雨势渐小,春夏时节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渐渐的,这座城市的中心也是露出真容。
这里正是登州的中心所在!
当时明朝的城市,规划都是差不多,最中心的地带肯定也是一府的府治所在。站在这里,环首四顾,巡抚衙门,府衙门,首县衙门、兵备道衙门,各衙门都是沿街而设,到处都是大开间高梁广栋的建筑,到处都是青灰色的挑檐和张牙舞爪的石狮子,每个衙门门前都是大块的方砖实地,然后各有各的特色,府县衙门门前有告状的鼓,栅栏,告示栏,还有几个站笼之类的东西,监狱就是在县衙门一边,打人关人一条龙,十分便当。
别的衙门就设施不一,各有各有精采。
这条街,也是叫棋盘街,和京师的那条所谓天街一样,也是一座城市的中心。
这些堂皇气派的建筑之外,在各衙门的栓马石桩的东西两头,则是城中最好的酒楼和青楼的所在。
和十里秦淮当然是没得比,不过登州这里也并非蛮荒地带,该有的东西,还是一应俱全。
此时若是抬高来看就能发觉,各个高楼之中,充斥着各种好奇的眼神,甚至一些青楼楚馆之中,都是如此。
要是孙良栋和黄二几个浪荡家伙知道有不少青楼里的姑娘也在观察他们,怕是胸脯要挺的更高了一些吧。
“我等奉兵备道刘大人之命前来,请登州的弟兄们让开道路。”
雨势渐停,两边的距离已经缩短到五十步左右,这个距离,喊话已经可以听的很清楚。
总旗张世福再次奉命上前,与步步紧逼过来的登州兵做最后的协商。
第九十二章 对峙(1)
第九十二章对峙
“请让开道路!”
在张世福呼喊之后,对面的登州兵根本不理,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角落,就是兵备道衙门。刘府的人,似乎已经被惊动,墙头上已经可以看到耸动的人头正在向这边张望着。
原本包围刘府的兵丁,这时候也是站起来,和后赶过来的营兵们说笑着,一边看浮山兵这边,一边交头结耳的说笑。
“最后一次告知尔等,我等奉命前来,前让开道路!”
张世福愤怒了!
这个朴实本分的总旗向来厚道,张守仁不在家时,多半留他守大本营。
应付急变的本事这人可能不一定有,但有他在,军心安稳,人心安稳,这就是了不起的本事了。
“大人,”张世福面气铁青,他的嗓子都叫哑了,对面的登州兵理也不理,甚至有几个看他的样子,还是笑的打跌。这样侮辱,正常人当然都受不了。而且,他也看的出来,此事断然不能善罢干休。明知道他们来兵备道府,这些兵丁却是隐然加强了对兵备道衙门的包围,层层叠叠,围的是水泄不通。张世福转身过来,对着一脸平静的张守仁道:“看来我们不动手也不成了。”
“这是自然。”张守仁笑道:“我下决心带你们来,原本就是来打架来着!”
“那么,”张世福眼神炽热,问道:“这架怎么打?”
自接到张世强的报告之后,张守仁在第一时间就下定了决心。
他在大明官场没有后台,唯一抱到的粗腿就是兵备道刘景曜,这颗大树不仅不能倒,还得继续向上生长。
刘景曜长的越高,张守仁这颗藤萝可以借力的地方就越多。
所以无论如何,他这个门生对自己的恩师,一定要力撑到底。所以他当时就决定,刘景曜心气不高要辞职,自己就在他的锅下加一把柴火,先把水烧开了再说。
为了刘老头子,拉上队伍跑了几百里,再打上一场大架,这总够有面子了吧?
官场的事,有时无非是个脸面。
刘老头子感觉没了脸面,说话没用,放屁不香,那就索性来一场大的。人心就是这样,闹的越大,面子越大,说话就越管用。
他管用了,张守仁也会水涨船高,这就是花花轿子人人抬的道理。
现在所要考虑的,就是要控制住死伤。
官兵互相斗殴不是希奇的事,造反的人都好几十万了,哗变都是家常便饭了,官兵打个架还算是个事?
但一架打出几十条过百条人命来,这玩笑就开的大了。若是真出了格,上头一定会过问,到时候,丘磊兵权重,刘景曜不过是个文官,自己不过是个卫所的副千户,上头,特别是崇祯的脾气秉性大家都知道,到时候板子落在谁身上,这自是不问自明。
刘景曜是文官,大不了崇祯叫他回家养老,张守仁的脑袋可就多半保不住。
“这一架要打,要打的登州营疼,但又不能多有死伤。”
第九十二章 对峙(2)
此时小旗官们都围拢了过来,听着张守仁的吩咐,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这个分寸,也太叫人难以拿捏了吧?
难道这刀砍过去,故意少使几成力气?
这似乎实在是叫人为难,根本无法办到的事情。
就在商量的同时,对面的登州营的将校们也腻味了,直接派了一个小兵,上前叫道:“兵备道刘大人病了,是风疾,叫你们来,怕是夜里睡着了的梦话,我们将军说了,叫你们现在就掉转回头,打哪儿来,就回哪儿凉快去!”
这话一说完,对面的登州兵都是哗然大笑,不少人鼓噪欢呼起来。
一边笑叫,这些兵也是拿着手中兵器,慢慢逼上来了。
也没有什么人整队,反正这一条街再宽,也就是十几二十人并排走,大家各自拿着兵器,把一条街都占满了,然后步步紧逼过来。
不用多想,眼前这些土老冒乡巴佬也会退却,灰溜溜的滚蛋,然后大家就能收兵回营,回去大吹特吹了。
“奉大明浮山守御千户所副千户大人之命,晓谕尔等止步!”
就在登州营逼近到二十步左右的时候,一个浮山亲丁奉命再次上前,他以身体侧面对着登州营兵,右手伸出,手掌竖起,做出一个劝阻的手式。
“滚蛋吧,臭穷军汉!”
“摆个枪阵给爷们看看?”
“几百号人就想在登州城里乍翅,早的很呢!”
这些营兵,十个有九个是兵痞,一脸的横肉,眼神中全是戾气,他们哪里肯听劝阻,嘴里一边骂骂咧咧的叫骂个不停,人也是仍然继续向前逼近着。
在他们看来,最多逼近到十步前后,这些来自浮山的乡巴佬就非得转身逃走不可。
军容什么的,能顶大刀使吗?
一边是三千精兵,一边是六百多只拿着长枪的军穷汉,这要打起来,胜负还用多想?
况且在他们身后,几十个弓箭手也是准备停当了,上头也不打无准备之仗,要是这些浮山兵不晓得好歹,他们身上连皮甲也没有,弓箭手们会要他们的好看。
“止步,最后一次劝谕,止步,否则你们将会被击退!”
那个浮山亲丁额头上汗水淋漓,但声音却犹如金石之交,特别的坚定。
“哈哈,快来击退我们吧。”
“就是,赶紧的吧。”
营兵们的叫骂嘻笑声很大,四周观看的人也都是听的清清楚楚。
不少人在此时都是摇头,叹息道:“这是白费功夫,这些兵痞要是有一点敬畏法度,也不会把刘大人围在衙门里不叫出来了。”
“我想这些卫所兵会尽快退走吧,毕竟两边实力相差太大了。”
“我亦云然。”
“唉,朝纲不振,军纪不修,这样下去,伊于胡底?”
“刘大人前一阵和学生说起来,还说浮山所他收了一个武官弟子,学问和品格都很不坏。我想,这一次带兵的可能就是他的那个弟子了,不过,学生现在看来,他这个弟子行事也很孟浪啊……这几百人够做什么,不是叫刘大人更没有面子?”
第九十二章 对峙(3)
“唉,可不是?”
这些感叹的,或是巡抚衙门的,也有一些直接就是兵备道下属的官员。现在城中局势如此恶劣,他们身为文官,拿丘磊这个统兵大帅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突然出现一个救驾的,实力又太弱,简直是在出丑闹笑话,也难道他们用抱怨的语气来议论。
原本现在就是武人渐渐凌驾于文官之上,要是刘景曜这种比较清廉,腰杆也比较硬的大官也被挤走,这将来在登州的日子,可就是更加的难过了。
刘景曜此时,也是在兵备道衙门的角楼上,观察着街面上的情形。
府中的下人们是趴在墙头看,以他的身份当然绝不可能。就算离的近看的仔细,也是不可以这么没有官威仪制。
这角楼隔的稍远,不过好在也没有什么碍眼的建筑,可以一览无余。
等看到两边的实力对比,也隐约听到了登州那边的话,刘景曜脸色灰败,神情十分难看,呆了半响过后,才摇头叹息,向着神色活跃的张世强道:“国华他想来替老夫出头,盛情可感,也真是神速。要是平时,老夫一定要问他这样带兵来的秘决是在哪儿。可现在这样,真真是……”
张守仁是越帮越忙,刘景曜感其盛情和忠义之心,没忍心说出来。
此事过后,他的面子在登州是被剥的精光,为官没有脸面,自然也只能辞职了。
“此事过后,老夫会写信给几个在济南的同年,请他们照顾国华吧。登州这里,今年多半裁撤,以后浮山所照样归山东都司管,老夫也会写信托人,请国华放心。”
角楼上,刘景曜也是对张世强做着最后的交待,这些话,他对张守仁不好当面直说,不过对张世强这种张守仁的心腹,倒是不妨把自己的打算合盘托出。
“至于老夫,”刘景曜笑的云淡风轻:“老夫一会就去写辞呈,看到这个,丘磊这厮就会撤围,老夫也就能带着家人回家去了。唉,仕宦三十年,一无所立,一无所得,好在也算两袖清风,没有害过百姓,桑榆晚景,也是可堪告慰自己了。”
“老大人,您老可真料错了。”
和刘景曜的沉重截然不同,张世强却是一副欢欣鼓舞的样子。
他经历了三次骑马赴登州,人几乎累到虚脱,第三次到达之后,传达了张守仁的话就瘫睡在了地上,大睡了十几个时辰之后才恢复了元气。
此时看着外头的队伍,看着他熟悉的亲丁队的成员们,他用着笃定的语气,向着刘景曜微笑道:“大人曾经以一百余人,破数百盐丁,以下官看,外头这么多的营兵,实则还不如盐丁凶悍,一打起来,我浮山所上下,必胜无疑,这一点,下官毫无怀疑!”
仿佛也是和他的说法印证,就在这一刻,不远处站在队伍前列的张守仁就已经厉声下令:“甲队第一排,半跪,乙队,站于甲队之后,丙队,丁队,预备,所有人,倒转长枪,刺!”
第九十三章 枪阵(1)
第九十三章枪阵
“是,大人!”
现在亲丁队有六百八十余人,按十二人一小旗的话得分成六十几个小旗,这样的军制肯定不妥,指挥起来太不灵活,就算张守仁有这么多合格的小旗官,他还得有好几个合格的百户,然后层层叠叠的指挥机构只是浪费他的口舌和时间。
他决定在指挥上,先按明军的营兵制度来解决这个麻烦。
十人为甲,设甲长,五十人为一队,设管队和贴队各一人。
原本上面就该是十队为一总,设把总一员,但这样等于一个把总要管十个队,指挥体系又变的粗陋简单,不易指挥了。
就是十人为甲,其实还可以设一个副甲长,连自己在内管理四五个人,剩下的一半归甲长直管,这样基层的老兵和士官可以更多的安插位置,队伍在战阵上自我修复和接受复杂阵形指挥的能力,也是会变强。
在队和总之间,肯定要加设一层,而且一总五百人的北方军镇的营制也是可以缩小一些才合理。
这个制度,在方家集和浮山训练的时候,已经是解决了。
现成的队官人选,各小旗官直接就是队官,只是这种任命不是朝廷的经制官,只是一种亲丁队的内部任务,各队官的正式告身,仍然是由登州都司颁下来的小旗身份就是。
现在第一波奉命抵上去的,就是刚刚编成不久,表现最好,虽不是最勇猛,却是最稳定的林文远为队官的甲队。
这一队中的几个甲长,全部是打韩六余部的那四十几人中的一员,队官林文远,贴队崔余,两个队官性格相近,都是沉稳冷静,睿智机敏型的。
两人配合极好,训练时也是很讲究办法,甲队的综合素质也是最高。
就是说,无论哨探,侦察,或是内务,扎营,或是体能储备,或是刀牌枪术火铳等,各项指标都是全能,全部排在各队第一。
相形之下,脾气火爆的孙良栋和彪悍的黄二带的队就远不如甲队了。
倒不是说他们不行,而是各队主官会把自己的性格烙印烙在队员们的身上,这两个暴性子带的队官,格斗技巧强,打架都是特别凶恶勇猛,但在队列和训练上,内务上,就是比甲队差的远了。
此时听到命令,林文远便是立刻挥拳,下令:“甲队,队纵队变队横队,呈半跪阵形,倒转长枪!”
在他身后,张世禄的乙队也是接受了命令,两队原本就是纵队行进,此时在尖利的命令声中,纵队左侧第一个亲丁迅速向左侧拉开,然后他身边的伙伴也是紧紧跟上,接着便是后面一排的亲丁继续向前,然后继续排开……
就在登州营兵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中,五十人一队的纵队已经在眨眼之间就变成了横阵。
然后所有的浮山兵开始倒转长枪。
和那些削的凸凹不平的木杆上装上铁枪头就号称是长枪的劣制品截然不同,浮山的长枪杆是精心制作,杆身平滑坚硬,不是大力正面劈砍的话,有弹性的杆身根本是砍不断的。
第九十三章 枪阵(2)
在枪头和枪杆之间还有铁制的套头,用来保护枪尖。
在长枪的尾部,则有一个螺旋型的铁疙瘩。
此时此刻,就在张守仁下令的同时,登州营那边也是失去了耐性,排在最前的百来人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冲杀过来。
有些人就指望吓跑浮山所兵就了事,所以兵器多半不曾出鞘,或者也是倒着拿。有些凶徒却是不管不顾,在他们看来,上头有令,这边也是必打无疑,既然不能和平解决,砍死砍伤,各由天命。
自己选的,需怪不得别人。
他们疾冲上前,根本没有想过,对面的浮山兵会有什么切实的抵抗。
看到浮山兵快速由纵队变横队的花巧时,不少营兵和营兵将领都吃了一惊。虽然明军也重视阵法,操练过什么八卦阵,鱼鳞阵,九宫阵,锋矢阵等等,但真正打起来,无非也就是骑步配合,然后拉开阵势,接着就是各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