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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都有快一个时辰,不知道有几千颗还是上万颗炮弹落在这方圆十里不到的地方。
阿巴泰的愤怒已经消失了,在这样的威力下,他知道自己的勇气连个屁也算不上。他只是在心底奇怪,为什么明军的火炮这般犀利。以前和辽东的明军做战,也是号称明国最精锐的军队,火炮之威,连眼前一成都比不上。
突然间,他感觉身上一阵温热,抬头看时,便是魂飞魄散。身经百战的饶余贝勒,竟然吓的发起抖来。
趴在他身上的几个摆牙喇精兵,全身亮银重铁甲,但此时都已经死了,刚刚一颗炮弹成为跳弹,正好砸在他们身上,将这几个脑袋和身体给砸遍了。
重而沉的铁甲以前就是性命的保障,现在却是根本毫无用处。
阿巴泰从尸体下艰难的爬起来,大炮的响声终于停了,放眼看去,是做梦也没有想过的凄惨景像。
在他身后,是无数散漫奔逃着的旗丁和披甲,连他最精锐的护兵都在逃跑的人群之中。
阿巴泰突然放声大哭起来,他知道,这几万人的大军虽然没有和敌人交过一刀一枪的手,但已经彻底跨了!
……
旅顺之战的结果迅速传遍整个清国,阿巴泰在明军开始挺进的时候仓惶逃窜,整个大军几乎溃逃干净。
三顺王中,孔有德当场被炸死,尚可喜重伤,只有耿精忠逃脱性命。但三旗兵马,精锐老卒,成功逃出性命的只有不到半数。
除了当场被炸死的,重伤者全部被清点战场的浮山军刺死。
此役,清军还损失了一个三等梅勒章京,等同是副将或后来的都统职位了,还有甲喇章京数人,牛录章京数十人之多。
被炸死和后来处死的也有近三千人,加上汉军损失,未交一锋,损失七千余人,这些损失,还全部成了浮山的斩首。
斩首七千级!
自清与明交战到如今,以萨尔浒一战最紧张,因为当时明军号称四十万,而清一方举族才六万人,后来打败明军,成为扭转命运的一战。
最惨烈莫过于浑河血战,明国战死了好几个总兵,而清军一方也损失惨重,死伤在数千人之间。
松山一战,虽然规模浩大,但不论是战略还是战术层面,主动权始终在清国一方手中,所以虽然举族参战,但始终保持必胜的信念,并没有人紧张。
损失也在死伤两千人左右,但大获全胜,明军一个首级也没拿走。
现在不仅一战死伤近万人,光是被人家拿走的斩首就有七千,消息传开,整个清国都是为之哗然!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沈阳,传到了皇宫之中。
听闻如此噩耗,皇太极倒显的十分镇定,消息一至,他知道前方主将必有辩解之词,所以并没有立刻做决断。
待阿巴泰等人将战事经过呈报上来之后,皇太极轻叹口气,对豪格和济尔哈郎等亲郡王贝勒们道:“此战不能怪饶余贝勒和汉军旗,实是火炮数字相差太大。”
在场众人,哪怕最悍勇的豪格,也是被明军舰炮超过千门这个恐怖的数字给惊呆了。
半响过后,才有人庆幸道:“还好这些舰炮不能搬到陆上。”
虽然不愿意附和,但所有人的脸上表情,毫无例外的都是赞同此语。便是皇太极,也是禁不住轻轻点头。
他瞟了一眼列席在场的多铎,心中一阵恼怒,两白旗那边并没有这么多大炮,多尔衮却一直不肯力战,这兄弟两人,恨不得立刻全都杀了。
“我大清也要多铸大炮!”
皇太极踞案决断,声音朗朗,一点不象病患之人:“以前总以为甲坚兵利,可得天下,现在看来,沿海需铸堡,迁民,铸重炮防御,将来征战明国,亦需大量火炮随行。传朕旨意,全国征取民间藏铜,不论是王公贝勒,或是普通旗民,家中私藏铜者,立斩!另,传旨石廷柱,精铁倒模铸炮之法,着其与马光远立刻试行,朕要在三年之内,铸炮千门!”
第八百二十一章 问鼎
“奴才等领旨!”
虽然是向具体的人传旨,但旨意中包含诸人,所有的王公贝勒都是立时跪下,口称奴才领旨,一定遵照实行。
皇太极感觉满意,虽然迭遭大败,但未曾伤到八旗根本元气,明军只能在海边和偷袭,想和八旗正面决战,为时尚早,实力远远不够。
将来只要多铸炮,大局仍然掌握在自己手中。
只是那张守仁如此可恶,必杀之!
他杀气浮现之时,忍不住又看向多铎。这个十五弟,性子浮滑,但机警聪明,很多人喜欢他,如果自己不教而诛,就算分了他的牛录和财产,人心也会不服。况且多尔衮在外,这是根本不可行之事。
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豪格顺利上位?
此次大败,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等过一阵子,一定会流言四起,到时候,他自己的威望也大损了,想扶豪格上位,更难。
皇太极只觉脑子嗡嗡直响,一股腥甜之气,突然涌了上来。
“朕……”
一字未曾说出,他的口中和鼻中都涌出大量的鲜血出来。
在场的人都惊叫起来,但听在皇太极耳中,却是迷迷糊糊,根本就什么也听不清。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朕要静,朕会好的,朕要带领大兵,亲到山东,看看那个张守仁究竟是何模样……”
他的呢喃之语,根本没有一点声息发出来,而在场的王公们,也是根本没有一个人听到。
半刻之后,宫中太医赶到,试过皇太极脉象和鼻息之后,立刻就碰头道:“各位王爷,皇上已经驾崩了。”
一时间,豪格被雷劈了一般,呆呆的坐在椅中,枯立不语。
见他如此,代善等亲王都面露鄙夷之色。
多铎招手叫来一个亲信,耳语吩咐几句,那个亲信立刻转身离开。
皇太极死后,他的兄长和弟弟们,侄儿们,已经开始谋夺他的帝位,想着兼并他的旗下将士和包衣,而他最宠爱的长子豪格,毫无决断,整个大政的变局,正在向着历史既定的方向,滚滚而去!
……
旅顺大捷,赫图阿拉被焚,皇太极死,一个接一个的劲爆消息也迅速在大明的土地上流传开来。
等到十一月初的时候,一切都证实下来了。
旅顺大捷后,浮山军继续撤退被俘包衣,同时清点伤亡,将清军首级全部斩下带走。
而与此同时,宽甸一带与两白旗对峙的军队也开始后撤。
当时多尔衮已经知道皇太极突然离世,他带着自己的心旗部下连夜赶往沈阳,军前根本无人主持,两白旗等于是礼送着烧了自己国家龙兴之地的军队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宽甸一路军斩首两千多,加上旅顺斩首,一共超过万级。
对农民军的斩首,都没有达到这个数字,更何况是对清军!
这可是斩杀二百东虏都可号称大胜,主将被恭维为无上勇将,甚至可以说是用兵华丽来形容的时代。
一次斩首一万余级,虽然有几千汉军旗首级,但真虏首级也过半了,这个成绩,足可傲视上下三十年来所有的大明总兵官!
听闻这样的消息时,不管是登州还是胶州,或是济南,北京,南京,自动放鞭炮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南方还好,在北方,不论是河南还是河南,山东,蓟辽一带,给张守仁立生祠的地方,一下子就多起来了。
东虏祸害大明,杀戮过惨,在北方,几乎家家焚香,户户放鞭炮,对张守仁和浮山军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张守仁在军队撤回之后才正式上奏,用的当然是正式的题本奏报。同时,巡抚倪宠等也一并上奏。
在奏本送上时,一万多颗首级被分门别类,放在牛车之上,送往京师报捷。
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围观,堪为这些年来难得的盛景。
这些欢呼的百姓却也不知道,如果没有浮山军此行,此时东虏已经又破口入关了,不知道又要有多少良善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一场场人间惨剧,就在张守仁的干涉之下,不复再发生了。
首级送入京师后,崇祯欣喜之余,下令文武百官出迎。同时,以首级搭成京观,祭奠对清国战死的将领和士兵。
另将孔有德等重要首级,送往太庙,祭祀神宗皇帝的英灵。
种种举措之后,崇祯深悔前一阵的议和之事,风声已经传出,这是他故意叫陈新甲泄露出去,在这场大捷面前,他的举措简直是抽向自己的耳光。
消息传出后,京师不论是官场还是民间当然也是哗然,崇祯为了挽救自己的形象和威望,断然下令,将陈新甲逮捕。
数日之后,不经法司审理,皇帝手诏将这个兵部尚书斩首示众。
这一件事,淹没在万颗首级铸成的京师所带来的乐趣之中,只成为京师官场的谈资,而吴昌时,吴伟业等人,更是体悟到了张守仁的厉害,也深刻明白,伺候这位圣君,忤逆他都没有什么,平时被宠也是虚的,手握实力,建立大功,这才是真实有用的东西。
“赐封荣成伯晋爵为荣成侯,食封三千户……”
“赐候爵仪仗……”
“荫荣成侯长子为锦衣卫指挥使……”
这一次对张守仁的封赏没打折扣,除了不能封公爵外,大明对武将所能封授的一切都到了顶了。
得授侯爵,成为世袭的勋贵,比起伯爵的境界又是大有不同。从受旨之日开始,张守仁才成为真正的超品所在,拥有尊贵的冠服,仪卫,门庭,世袭罔替,与国同休。文官中有人能凌驾于伯爵之上,甚至是伯爵大将军之上,但侯爵之尊,哪怕是阁老亦要先行行礼拜见,除了皇帝宗室之外,公侯才是这个国家的勋贵基石。
得到此封,虽然其余诸将没有封爵,但整个浮山上下,都是喜气盈腮,每个人都笑的合不拢嘴。
“与侯爵之位相比……”已经进入深冬,济南也下了雪了,窗外一片银白,银装素裹,份外妖娆。张守仁手中持爵,抚了抚下巴上的胡子,对着在场所有的大将,亲信,心腹们道:“但改变了万千人的命运,阻止了东虏入寇的大军,拯救了多少父亲,母亲,丈夫,妻子,儿子,女儿,孙子,孙女……这才是我高兴的地方。”
听到这样的话,在场的人,都是满满的感动神情。
向来不肯饮酒的,也是高高举杯,一饮而尽。
看着众人,张守仁微微一笑,勉励道:“这一次的改变只是一个开始,还有更多的奇迹,等着咱们哪。”
众人轰然答应,一时间,气氛自是大好。
张守仁也是十分兴奋,这一次的战事,从头到尾,他一手策划,是他到明朝后做的最大的一件大事。以前守济南是被迫,打流贼杀农民,不算好汉,他并不情愿。此番打的东虏这么惨,皇太极这个英豪算是间接死在自己手中,这种畅快,岂是以前的成就可比?
就在他陶然之时,有个贴身家仆上前来,轻声说了一句。张守仁虽觉奇怪,还是跟着踱步出来。
他是在内客厅宴客,都是极亲近的心腹,寻常人到不得此处。
月洞门处,有一个白衣飘飘的青年,正站着等候自己。
张守仁走上前去,奇道:“你这是弄什么鬼,以前宴客,你来撞席也不是头一回了,这一番为何如此?”
来人却是朱恩赏,他和张守仁是相处很好的朋友,此次的神情却是无比郑重。看向张守仁,朱恩赏根本没有客套,劈头便道:“此番国华你立不世之功,成为侯爵,此番辽东战事后我才知道你拥有多可怕的实力。现在的浮山军怕有四十万人,过千门炮,坐拥这般实力,我只问你,何时问鼎?”
若是别人说这样话,性命必然丢了。就算是朱恩赏,府中也有不少暗桩往这里过来了。
张守仁竖起手掌,止住众人,眼神中波光闪烁,盯视着朱恩赏。
对方却是丝毫不退让,又道:“拥兵不动,不打流贼,其中道理,我大明的弊端之深,积重难返之势,平时你都说过。但我一直以为你是无能为力,现在看来,你随时能改朝换代……不必说推辞的话,别人不知,我却心知肚明。国华,你我相交一场,给我句实话,你心里做的是什么打算?虽则我这个闲散宗室对大明也十分失望,对宗室也十分失望,但我毕竟是高皇帝的子孙,你欲篡之时,便是我殉国之时了。”
这些话,朱恩赏在心中不知道想了多少次,说出来时十分的果断,坚决。
“朱兄,你以为我是何等样人?”
张守仁默然片刻,突然反问。
“你?”朱恩赏苦笑一声,道:“如果我不是宗室,不是高皇帝的子孙,我会希望看到你称帝的……”
“呵呵,高抬我了。”
张守仁笑的十分温和,缓缓说道:“我只是个普通人,但我身上亦有普通人担不起的责任。我要挽救华夏文明于最危险的时刻,拯救这个文明于万一。所以我担子沉重,有时候根本不能顾及个人的享乐,其实我喜欢家庭生活,天伦之乐,甚于处置公务啊。但我不能,所以我只是一个活的很累的人啊……”
第八百二十二章 摄政王
朱恩赏茫然之时,张守仁又道:“华夏和大明至如此地步,实在是弊端很多,我们只能慢慢扫除,荡涤,其中最紧要一条,就是兴亡周期,大家抢来杀去,无非是那张椅子最重,这一次,我们就破除这一条吧。”
这些话,其中含有的大智慧令朱恩赏一时也难以理解,见他茫然,张守仁哈哈大笑,只道:“你只当我尊重高皇帝吧,千古之下,他以黔首抗暴政,驱除鞑虏,得国最正,这个国,他的子孙可以享下去,只是宗室坐享渔利之政,一定革除,除此之外,我不会问鼎的……这鼎太重,不止是大明,也是我华夏之鼎,自我之后,任何人也不能够,也不配!”
虽然朱恩赏不大明白,却也相信张守仁的决心,当下深深一揖,然后飘然而去,不再复一语。
这样的对白,张守仁却是严禁外传,这个时候,不是传扬此事的时候。
此后的历史进程,也正是如他知道的和设计的那般运行。
多尔衮返回争位,未能成功,但豪格也未能登位,最终仍然便宜了四岁小儿福临。
清国未能在崇祯十五年入关,但国力损失不大,除了防患浮山水师登陆之外,更是开始疯狂的铸炮。
而大明,李自成往襄阳去,果然打败了左良玉,占据了襄阳和武昌诸府,然后南下湖广,战略上没有目标,又折返回来。
崇祯十六年时,孙传庭和历史上一样带着秦军余烬与闯军决战,最终惨败。
在这一年,李自成诛除曹操和贺一龙,获得了农民军的无上大权。
在这一年,西营的残余在李定国等人的率领下,从四川往云贵两省去。
到十七年,一切事情均与历史记录的一样,崇祯尽失文官武将之心,连剿贼的总督文官都挑不出来了。然后李自成据关中,过黄河,打下米脂和延安等地,再下固原,榆林,进入山西,下大同,一路势如破竹。
甲申年,一切仍然没有丝毫的变化。
在崇祯的最后关头,与历史不同的是他没有往关宁兵身上设法,而是接连派出使者往山东,前脚使者刚至,后脚又有新使赶来,无非就是哀请张守仁出兵到京师,替他打走闯贼。
但山东方向,没有丝毫回音。
不知道崇祯在吊死的最后时刻,对张守仁是何观感?总之,一切烟消云散的时刻,张守仁也唯有在自己的府邸奠酒一杯,祭奠这位一生悲剧的君王。
从私情上来说,崇祯待他不薄,而张守仁能回敬给他的,也唯有私宅的这些。
从公理来说,皇帝死的不亏。他的治下,那么多无辜战死的将士,那么多死于东虏刀下的百姓,那么多死于灾荒的灾民,哪一个不是他治下的子民?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哪怕就从这一点,皇帝殉国,也是理得其所。
再下来,清兵入关,李自成节节败退,而清军一路追击到潼关,入关中,那是阿济格一路。
多铎一路在潼关会合之后,折向河南,过淮泗之地,渡淮河,往宿迁,再打下扬州,过江。
仍然是降者无数,多铎到南京时,仍然是雨天,降官几百人跪下在城门处迎他,手本丢的一地都是,这副丑态,仍无丝毫变化。
清国虽然被张守仁偷袭成功,但仍然是幅员万里的大国,举族入关,降将如云,在天下人看来,仍然是最有气运的。
三百年一转气运说,在中国已经是无可颠覆的真理了。
这个时候,没有人太多执着于华夷大防,无非又是一个新的蒙元王朝,朝代更迭,与百姓无关。而士大夫和武将们,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