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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琼装作睡着了的样子靠在墙上,其实她根本睡不着,整夜颤抖着直到天亮。第二天,祥琼被带出了牢房。一边走出牢房,祥琼一边回头往牢房看了一眼。像是歪着头的老鼠,一直看着祥琼。
牢房位于官府的最里面。这条街上的这个官府是隶属于郡的,还是隶属于乡的?或者说是隶属于县的?也有可能是此县还要低等级的,祥琼对此一无所知。有裁判罪行的权力的机构只有县府以上的地方才能,州府是不处理犯罪事件的,不过牢房倒是什么地方都有。
祥琼被带到了府邸的正殿里,就这样腰上被绑着绳子坐在堂厅正中央的地板上。正面的檀台上坐着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牵着绳子的狱卒把祥琼的头压到地上,勉强她磕头。
“是芳国的公主孙昭么?”
“不是的。我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人物。”
男子感觉好像很有意思似的笑了。
“哦?从恭国的供王那里被告知,芳国的公主偷了王宫里的御用物品逃出了恭国。主上传达下来,说是一定要捉住她。青鸟带来一份写清楚被盗物品名字的目录。你行李里的东西可是和目录上所列的被盗物品完全吻合哦。”
青鸟是指,被用来传达各官府间的传令的一种鸟。
“那是……别人给我的。”
祥琼的头贴着地面,这样说到。
“是从住在同一房间的半兽那里得到的东西。”
虽然很对不起你,但是我无论怎样都不想再回到恭国去了。祥琼心中有亏地一口否定到。突然坐在檀台上的男人大笑了起来。
“你认为会有哪个官员会相信你这种谎话啊?”
“可是……”
“原来如此,就像是完全不知世事的公主呀。明明是从恭国的王宫里偷了东西逃出来的,但却还是气定神闲地公然在客栈里住宿,也不知道应该把多余的东西扔掉,把值钱的东西换成钱,竟然就这样把偷来的东西藏在行李里。”
祥琼咬着嘴唇。实际上她自己也觉得这种做法很糟糕。因为得到了自由而实在是太高兴了,结果就完全忘了应该小心。
“偷的都是些饰品,因为你是女的吗?真是愚蠢。”
“县正。”这时有个声音对坐在檀台上的人说到。那这里应该是县府了。
“公主应该不会是做出这么可笑愚蠢的事来的吧。这个女孩儿应该不是什么公主。”
“这倒也是。”
县正的声音里流露出一丝兴奋。
“原来如此,确实是这样的呢。我再问你一次,你是公主孙昭吗?”
“不是!”祥琼斩钉截铁地扒在地上喊到。
“那么,就是说公主把盗的东西强加给你,然后自己隐藏了行踪。但是,怎么可能把好不容易偷来的东西送给别人呢?这是绝对不可能有的事。女孩儿,怎么样?还是想说是别人给的东西吗?还是说,是你偷的?”
祥琼没有回答。
“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回答!这是偷来的东西吗?”
祥琼抬起了头,看着那张笑得脸色发红的脸。
“不……不是这样的。”
“那么,就从别人那里得到的了?哪里会有这样愚蠢的人。还是说……”
县正的声音变得像猫那样奇怪。
“这原本就是你自己的东西?因为害怕被牵连进来,就说成是从别人那里得到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和目录上的东西一样,就只是巧合了,和恭国失窃的东西毫无关系了。”
祥琼感受到那男人满含深意的视线,点了点说。
“……是这样的。”
“就你这样,带着的这点东西不会太奢侈了吗?”
“……但是……是我的东西。真的是。”
“那真是奇怪。不过,宫府也是很忙的,有很多事要处理。要是对每件觉得很奇怪的事情都去做调查的话,那可真是没完了。你要是能自己赎罪的话,当场放了你也可以。”
醒悟到男人话里的深意后,祥琼惊呆了。这个男人是在要求自己贿赂他。站在堂内的下官们也都邪邪地笑着。
“如果……能原谅我的话,这行李里的所有东西都将献给县正大人。”
“是嘛。”县正拍打着自己的膝盖。
“还真是个知道怎么设身处世的女孩儿呀。那么我就不再追究了。就对上面的说,你的东西只是正好和目录上的东西相似,只是个巧合罢了。是供王的东西的话,那我可不敢拿,不过如果是你的东西的话,那就没问题了。”
“是我的东西。”
祥琼肯定地说,县正和其他下官听闻后笑了起来。
“明白了。那么,就放了你。饰品什么的留下,包袱和钱袋都还给你,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非常感谢。”
祥琼低下了头,隐藏起了脸上浮现出的表情。
从府邸接过了行李和钱袋,祥琼漫无目的地走在的街道上。
得救了。
至少不但是保住了自己的命,还不用被遣送回恭国。但是好不容易偷出来的宝物以及吉量都没了,而且不仅如此。
祥琼把手伸进衣服口袋里,害怕似的碰了碰已经变得很轻了的钱袋。
付住宿费用的银钗被没收了。把变得很轻的钱袋还给祥琼的官员,对她说:从钱袋里已经拿走了她应该支付的钱款。
但是,却几乎拿走了全部的钱财。不过就算如此,比起被送回恭国来说,真是要好太多倍了。裹竖皮外衣,用头巾把头好好地包好,祥琼边这样做边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着。
但是,接下来要该怎么样呢?
行李里有些替换衣服和昨天特意买来的装饰品。如果把这些全部换成金钱地话,那能坚持旅行到什么地方呢?为了去庆国,不弄到去戴国的旅券的话是不行的,一定要坐上去庆国的从戴国出发的船。不过留给祥琼的只剩下五天的旅费了。
大概得靠走的了。也只能住最差的旅馆了吧。如果这样也不行的话,那就只能乞求普通百姓能让她留宿在自己家里,能让她做些日付薪水的话儿,一边忍受着别人的白眼一边旅行了吧。自己能够做到吗?祥琼这样想着。
深深地埋首,走出府第大门的祥琼,突然听到旁边传来搭话声。
“看起来好像没事了。”
祥琼慌乱地转过身去,看见了老鼠牵着驹虞的缰绳。
“……你……”
“我担心你不知道会受到怎么样的处置,所以来看看。现在看来心情不错嘛。”
漆黑又细长的眼睛,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并没有心情好。”
祥琼扭过脸去走了出去。身后马上响起了啪嗒啪嗒追赶她的脚步声。
“心情不好吗?”
“被要求行使贿赂的话就能放了我。结果,身上带的东西全部被拿走了。”
祥琼在路上叹了口气。对这只老鼠多说什么也无益,反正也只会说太好了之类的。
“……真是奇怪呀。”
听到这句话,祥琼转过身去看着老鼠。
“柳国的官员竟然会要求贿赂这种事。”
“这有什么奇怪,他们确实这样做了。世界就是这样,到处都有贪官,他们以权谋私!”
“但是,柳国是有名的法制国家。芳国的峰王也是模仿柳国来建设国家的。”
祥琼停下了脚步。
“比起惩戒百姓的法令,约束官员行为的法令反而更多。这一点就和芳国稍有不同了。柳国的官员是不可能出现腐败的事的。法令就是为了阻止这点而设立的。这样还在县府的大堂上堂堂正正地要求贿赂?真有这种事吗?”
“……什么意思?”
“看来是监管体制本身开始腐败了。祥琼是不是说过要去戴国吗?果然是想要从柳国的港口渡海吗?”
祥琼像是自嘲似的笑了起来。
“那是因为没有直接去庆国的旅费。”
“你还是放弃比较好。”
“……为什么?”
站在面向正门的大路上,老鼠低声说到。
“在虚海上有妖魔出没。”
“昨天听说了。”
“一部分是在戴国沿岸出没,一部分则在柳国沿岸出没。”
“什么?”
祥琼又停了下来看着那只半兽。半兽也用黑漆漆的眼睛看着祥琼。
“柳国正在倾覆。”
祥琼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柳国的刘王,比恭国的供王治世的时间还要长。已经统治国家一百二十年了,可以称他为一位贤君。对祥琼来说,附近的三个国家,范国,恭国,柳国她觉得都是不会灭亡的。因为这几个国家自祥琼出身以来,一直是十分稳定的。
“这样的话,你准备怎么做?”
突然被这样问到,祥琼回头看了看乐俊。一边这样问着,一边走出了大门。
“什么?”
“你不是想去戴国吗?行李不是拿回来了吗?那么路费呢?我也差不多要离开柳国回雁国去了。如果可以的话,要不要一起走?”
祥琼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不会吧……你是说要带我去雁国?”
“如果是到关弓的话,还得先走一段路呢。”
“……你是笨蛋吗?因为我你自己差一点被当作小偷呢!”
乐俊笑了。
“那个我有想到过,大概不会被正式逮捕的。因为有个地位比较高的大人给了我特殊的旅券。”
“问题不在这里……”
对此,他笑得更深了。
“我好像是为了和你这样的人偶遇而出生的呢。”
Ⅱ
花了半个月,铃和清秀来到了位于和州西面的止水乡。就这样沿着西方前进的话,就能到达位于首都尧天的瑛州。
花了半个月才来到这里是因为使用的是马车这种交通工具,而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清秀的情况越来越差了,不明就里的病痛一旦发作就算呻吟上半天也是常有的事。这样的话,当天就不用说了,就连第二天也无法再旅行下去。伴随着头痛而来的是全身抽筋以及呕吐。
“姐姐,真对不起。”
清秀躺在马车上,身体一边随车摇晃着,一边这样说到。马车只在车板上铺了块布盖住一些行李。马车上坐着的人都是近郊村庄里的人,沿着街道出镇的时候,顾便带些乘客,赚点小钱。也有专门用来运送乘客的马车,但是大部分都是富人在使用,一般是不会让铃他们坐的。
“钱没关系吗?我可以走。只是走的慢点。”
“没关系的。小孩子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铃轻轻敲了一下他的额头,清秀笑着回答。
“明明你自己也只是个孩子。”
微笑的脸十分消瘦,那是因为一直在呕吐才变成这样的。
讲的话也好像挺奇怪。铃是仙人所以听不出来,但是车夫说清秀讲话的方式有点奇怪。比如像把“去”说成“举”。
“有顶嘴的时间,还不给我去睡。”
“我是在担心会拖姐姐的后腿。”
“不用你多操心。”
铃一边说,一边笑了。对清秀的顶嘴没有感到生气是因为这话没有别的意思。虽然有时会说出些让人生气的话,但是这些确实又是实话。比起假惺惺地说什么“真是可怜呀”这样的话,直截了当地说“一点都不可怜”反而轻松。
铃忽然抬头看了看清秀。
“这样一想,梨耀大人大概也是这样想的。”
“什么?”
“是洞府的主人,我曾经非常讨厌的梨耀大人。但是,如果被询问是否是讨厌自己之类的话,一定不会说什么讨厌之类的话吧?大家都会摇着头回答没这回事,梨耀大人一定就会说些令人讨厌的话!”
“虽说没有人会对自己被讨厌这种事感到高兴的。不过,明明知道对方讨厌自己,却还说没这回事的话,也不会觉得开心的。”
“那就不要做出让人讨厌的事不就好了?”
嗯,清秀雹着车顶的天窗应到。
“人呀,有时明明知道自己是不能做这种事的,但最后还是会做,不是吗?”
“……是有这种情况的呢。”
“这种时候,自己也会觉得自己做了不好的事,就想问问看自己是不是被讨厌了,但是明显别人是不会说自己对此很生气之类的话的,要是直接说什么讨厌之类的话,不是很莽撞吗?”
“确实是这样的。”
“如果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下去的话,就慢慢会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变得只是为了让别人说出心里话而这么做了。不是会有这种感觉的吗?”
铃恍然大悟。
“这样的话,岂不是和梨耀大人很像?”
“这只是我单纯地想象罢了。”
“大概就是这样。”
回想起来,自己从来没想过梨耀在想些什么,只是一口认定她充满了恶意。
“直接说来,就是从没有考虑过梨耀大人的心情,只是想着要忍耐。梨耀大人对此总是讽刺到,是真的后悔吧?是真的讨厌自己吧?因为如果回答不合她意的话,那就糟糕了。只敢在床上哀声叹气。”
“什么呀……真是可怜呀。”清秀叹了口气说道。
“真的是很辛苦的。”
“我不是说姐姐,我很喜欢姐姐的。我说的是梨耀这个人。”
铃用带有恨意的声音对清秀严厉地说到。
“你不是可怜我,是可怜那个梨耀大人吗?”
“什么呀,这样的话我前面不是白解释了吗?不是看上去很辛苦。我想一定是因为自己做了令人讨厌的事,自己也开始讨厌起自己来,但却无处可逃?”
“也许是这样。”
铃往外面看去,透过车帘的缝隙看着两旁的街道。
“虽然你是在笑,但是其实是很痛苦的,寒冷的日子里睡在冰冷的床上,一个人想像着快乐的事的时候就是最幸福的了,但自己真是非常悲哀。”
“不是还有其他人吗?没有想过对别人诉说痛苦吗?”
“能说吗?我可是海客呀,对这里的事一点都不了解。每次询问别人这是什么的时候,都会被嘲笑,这样的话想交谈的心情也会消失。虽说如果一直不去学的话是不行,但是老是这样被嘲笑,也没办法再去求教别人学习了。”
“……如果是这样,你睡在床上的时候,应该只是想着自己多么可怜,自己是世界是最不幸的人,然后大哭,是吧?”
“这……”
那确实是事实,铃有点脸红。
“这种事情没做过。我有想很多的事情。比如会想这一切都只是梦,只要醒来睁开眼睛的话,就会发现自己是睡在自家的床上之类的。”
这样说着铃不好意思地笑了。
“听到景王的事后,就在想景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一定也在想念着蓬莱吧。所以,才会想对她说这些话,为她唱故乡的歌。”
如果这样做的话,她一定会很高兴,也会对我说说故乡的事。
铃叹了口气。
“但是,我如果回去的话,只有徒然。被梨耀大人讨厌,其他人也不会给我好脸色看……”
清秀说,像是有点不明白地。
“姐姐,真是孩子气。当然是这样的。因为姐姐什么都不做呀。”
铃瞪着眼睛看着她,清秀无奈地长叹了声。
“空想这种东西,完全不费体力的。现在放在眼前的问题是该怎么做,要去做哪些不得不做的事之类的问题不是吗?什么都不会改变的话,当然只有徒然。”
“虽说是这样……”
“这样的话,尽想些不现实的虚幻事情,一直都像个小孩子呢,姐姐。”
“你有时候真是个惹人讨厌的孩子呢。”
“唉?”清秀调皮地睁圆了双眼,吐出了舌头。
“姐姐经常哭吧?但是我就从来不哭。”
“真不好意思,我可是爱哭鬼。我小时候却一直被说成是个坚强,不爱哭的孩子呢。”
带着铃来到山峰上的男子也曾这么说过,“喜欢你不哭这点呢。”
“但是遇到太多痛苦的事了,结果变成了个爱哭鬼。”
“我呀。”清秀看着铃说。
“在庆国的家烧光了,村里的人也死了好多,我们必须只能到别的地方去生活。最后看一眼村子的遗迹的时候,真是嚎啕大哭。已经是到了悲伤地忍不住的程度。因为是小孩子所以经常哭。但是那次和平常的哭泣不同,觉得是哭掉了我一辈子的眼泪。”
“连你也曾这样?”
“嗯,那个时候就在想,原来人的哭泣是分成二种的。一种是觉得自己可怜,另一种则只是觉得悲伤。觉得自己可怜而流的泪是小孩子的眼泪。是想谁能帮帮我之类的眼泪,爸爸也好,妈妈也好,身边的老婆婆也好,来帮我吧。”
铃只是看着清秀的脸。
“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