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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一时间现场的所有人都屏气凝神,这里梁唯将有第一阶段的情绪爆发,在做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挣扎之后,第一次在神殿之内,公然冲撞了老祭司,为自己被选中为祭品的命运叫屈。
众人看到梁唯神色在缓慢的变化,他仿佛在竭力压抑着什么,从面部表情到全身的每一寸肌肉都开始苏醒过来,酝酿着反击的风暴。
片刻之后,他缓缓地抬头,面上神色阴沉,眼珠摇摆不动,开口道:“我……我不明白——我不愿意!”
张钧岳道:“咔,NG!”
梁唯飞快捂住鼻子,表情抽搐了几下,终于抵不过鼻子痒痒,脑袋一扬一啄:“啊啊啊——阿嚏——”
助理小郑连忙跑过去递纸巾,梁唯一边擦鼻涕一边含糊不清地道:“不好意思,刚刚鼻子有点痒……实在忍不住了。”
噗!剧组群众们纷纷不厚道得笑喷。石湍更是要笑趴了,从刚才梁唯表情开始变化的第一刻起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难得他还能忍这么久,太好玩了!哈哈哈哈哈!
张钧岳有点无奈,演员好不容易酝酿出来情绪,一个喷嚏就全打没了,拍戏就怕出这种状况。
这场戏从梁唯特写开始的时候又重来一遍,这回没有鼻子痒痒捣乱了,但是梁唯的表现却不尽如人意。当他满脸愤怒与癫狂地从腰间抽出一截被削得十分锐利的竹针,不顾一切地冲向老祭司的时候,这种仿佛压抑了整个世界的爆发火候总是差了那么一截,被NG了无数次。
“爆发力远远不够,情绪也不对,小梁你怎么回事?”张钧岳喊道,“你过来一下。”
连俞给梁唯披了件大衣,梁唯裹着走到导演跟前,脑袋里嗡嗡嗡响着,无怪乎他将张钧岳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压根儿没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
中场休息十分钟,梁唯走到场边去喝水,顺便挠挠脑袋,表情略有些茫然。方才他自己也注意到了,到了情绪快要爆发的时候就突然状态不对,好像脑袋里有一根弦,绷得太紧了,然后被那么一拨,就咔嚓一声断了。
连俞摸了摸他的头,面有忧色:“是不是感冒的影响?要是不行的话就算了。”
梁唯摆了摆手,捧着热水壶一边暖手,一边酝酿情绪,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然而每当当他做出要拔凶器的动作,就哐当一声卡壳,试了好几次都这样,情绪上不去。
石湍原本正被张钧岳拉着商量点事儿,无意之中瞥见梁唯的动作,有些忍俊不禁,抬脚走了过去。
梁唯右手空握,举着虚无的凶器猛地向他刺下。石湍蓦地脸色一变,登时惊叫了一声,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
梁唯面目扭曲地道:“哪里来的神灵!全都是你——全都是你一手犯下的罪恶!我要杀了你——”
“啊啊啊——”
他念着台词,狰狞地扑过去,石湍张开双臂,让他整个人都扑进了自己怀里,搂住使劲揉了揉。
“这不是表现得很好嘛小梁同志!”石湍笑嘻嘻地拍了拍他,怀抱温暖而踏实,给了他无与伦比的安慰与依靠。
编剧场务统筹几乎立刻眼冒精光,手机咔嚓咔嚓,飞快地将这一幕拍下来。
“呼……”梁唯站直了身体,出了一口气,甩甩头,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没有。”石湍道:“你精神不太好,身体在潜意识里抗拒着演戏,所以到了爆发的时刻才会发挥不出来,不过刚刚就挺好的。”
梁唯往掌心呵了口气,搓手:“我感觉到了,刚刚那一瞬是你带我入的戏,我好像有些不知不觉,就跟着你走了。”
石湍挑了挑眉,笑得十分帅气,说:“那就记住这种感觉,加油!”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三章
在石湍的引导下,梁唯终于过了这场戏。
接着他被几名年轻祭司死死的按住,老祭司面色惶恐,仿佛将有大乱,神神叨叨道:“天幸暴乱,神灵即将动怒,快!马上把他绑去祭台,我要动用最隆重的祭礼,向伟大的神灵谢罪!”
于是梁唯被两名壮年祭司强行拖出了神殿。
场景一下子由室内转为室外,纯白的祭台上陈旧的血迹斑驳,色彩浓重的祭祀之花在火光下骄艳怒放,平台之上戴着古老骨制面具的祭司跳着舞,手中古怪的乐器奏出祭神的乐曲,年迈的长老们咿咿呀呀,唱着不知名的祭歌。
梁唯被按上祭台,四肢连同脖颈都被锁上铁链,并被强行撕去衣物,单薄的身躯在漆黑的雪幕里瑟瑟发抖,肌肤胜雪,纯洁无双。
他一边挣扎一边高声骂着渎神的禁语,铁链被他牵扯着碰出零碎之音。雪地里跪伏的村民们各个面有异色,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敢做声。
自从两年前那名叫阿辉的孩子被查出不忠不贞之后,这两年村寨里就异状不断,大家都以为是天神的责罚,如今又来一个,几乎叫所有人都诚惶诚恐了。
张钧岳喊道:“咔,表现不够,重来!”
梁唯换了身衣服,又重演了一遍,这回张钧岳觉得可以过了,但是保险起见,又补拍了一条。
张钧岳过去给几个饰演村民的演员讲戏,副导演在一旁示意梁唯可以暂时休息了。
此刻梁唯全身上下就一点点将将遮住羞处的遮羞布,两旁还是系带的!两根极薄极韧的肉色带子在腰间围了一圈,动来动去简直不能更尴尬。镜头一离开梁唯,连俞与助理就立刻抱着毯子上去,将他裹了个严严实实。
梁唯裹着毯子,仍旧羞涩地捂着小唧唧,屁/股在石板上动来动去。大雪天里赤/身裸/体,还要在冰凉的石板上打滚,简直被冻了个够呛。他心说果然果戏不是这么好拍的啊,自己竟然还要这样子果着近大半夜,也不知道这两根带子结不结实,要是万一中途崩了,可就真的要光屁股了……
接下来是女主与村民的几个镜头,石湍走到祭台前,梁唯身上还绑着锁链道具,懒得乱动,就坐在那里补妆和休息了。
梁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又连着打了个喷嚏,鼻子被冻得通红,模样好不可怜。他看着石湍走近,还是有些担忧地说:“我我我……我还是有点紧张。”
等一会儿的戏份要求更多,天未被晾在雪地里近两个小时,从一开始的剧烈抗拒挣扎到被冻到说不出话来,渐渐的被不堪的绝望锁笼罩,他开始认命,疲惫地放弃希望,再到最后关头的死灰复燃,以及被残忍施刑当中的痛苦爆发……这其中有许多个特写,要表现出他的心理变化,到最后连台词都没有了,全在表情和眼神的表现上面。
并且后来天未双眼被银针刺瞎,于是整个就只剩面部表情了……
石湍还算有心,先前找副导演借了剧本看了看,知道接下来才是梁唯压力最大的时刻,偏偏这个时候他还生着病,状态本就不好。石湍幽幽地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说:“没关系,压力不要太大,放开了演,我在旁边看着你。”
梁唯揉着鼻子,沮丧地道:“以前那些事本来就够丢脸了,真不想让你看到我这种狼狈的样子!”
石湍说:“大丈夫能屈能伸,怕毛线!是不是男子汉了?”
梁唯噗哧一声笑了,道:“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好么!”
“笑笑笑!”石湍霸气地挑挑眉,“对你男神我的话有质疑?”
梁唯连忙道:“臣妾哪敢啊!男神你简直太有文化了!我好崇拜你呀哈哈哈……”
休息了片刻,其他人的戏过去,这边又轮到梁唯做准备。好不容易焐热的毯子被拿走了,梁唯霎时间冻得全身起鸡皮疙瘩。
张钧岳走过来,表情凝重地说:“小梁,这场戏有些苛刻,你先做好准备,争取一次过,不然你身体受不住。”
梁唯点了点头,深吸了几口气,开始酝酿情绪。
两台摄影机待命,所有人都退开,其他演员围上来。两名年轻的祭司按住梁唯的身体,将他面朝下按在了石板上。
梁唯仿佛预感到了什么,抬头茫然地在场边巡视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到一个地方,顿时脸色一变。
张钧岳当机立断道:“Action!”
梁唯立刻开始大叫着挣扎,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身上的铁链被甩叮当作响,两名祭司竟然一下子都按捺不住,眼看就要脱离掌控,老祭司对另外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提着一桶水走上祭台。
镜头切进,一满桶冰寒刺骨的凉水被残忍地浇到梁唯光/裸的身上,梁唯霎时间抬头大叫,切肤的寒冷令他挣得眼眶通红,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方向大喘气。张钧岳道:“咔,下一场接着!”
老祭司拿着锋利的骨刀,刀尖一道锐芒闪过,动作缓慢而郑重,在梁唯白皙的背上划来划去,刀柄上有一个机关,老祭司拇指按在上面,刀尖上就有血渗出来,组成一个诡异的图腾图案,看上去就像是梁唯背上伤口流出的血。
张钧岳又是一声令下,镜头快速切换,梁唯……天未双眼失神,瞳孔紧缩,全身都瑟瑟发抖,表情是极度的惊恐。
寒冷仿佛化作了利刃将他撕碎,这一刻对未知的死亡的恐惧令他想起来那些被自己杀死的人,一张张死气沉沉的脸自眼前闪过,他整个人濒临崩溃了。
片刻过后,他一动不动的蜷缩在祭台之上,放弃了挣扎。
镜头拉远,提上高空,现出如沉睡于母体内婴儿般的少年姿态。
张钧岳松了口气,道:“小梁先下去休息,注意保暖,我再看看回放。”
张钧岳对这几场梁唯的表现有些惊讶,觉得他的发挥完全超出了寻常水准……但是为了保证电影质量,他不得不慎重以待。梁唯解了锁链爬下祭台,被连俞与助理拥簇着进了化妆间,一边发抖一边喝姜汤。
“为什么女主不早点来救我!”梁唯被冻得嗷嗷叫,简直苦不堪言。
编剧妹纸心有戚戚焉:“救世主一般都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这样才有戏剧感嘛!”
梁唯哭嚎道:“戏剧感来了,我倒先被冻出毛病了嘤嘤嘤……”
编剧妹纸道:“别哭别哭,给你看点好东西!”
编剧调出手机里石湍拥他入怀的照片,梁唯立刻两眼发光:“什么时候偷拍的?行啊,我终于有跟石湍的合照了哈哈哈哈!”
他伸手找连俞要手机,激动地道:“快!快点传给我!”
石湍走进来,看到梁唯与编剧神秘兮兮地将两部手机对在一起,不由奇怪道:“你们在做什么?”
梁唯立刻将手机藏起来,叫到:“没!没做什么!”
然后拼命给编剧妹纸使眼色。
编剧妹纸扼腕,儿子你有点出息啊,一张合照还弄得这么神神叨叨,真叫麻麻丢脸!
幸好石湍也没在意,而是走过来道:“这个时候怎么突然精神了?身体没事吧?”
“还、还好。”梁唯乖乖趴在椅背上,小脸枕着个电暖宝,实在是太贪念这点温暖了。
另一边,张钧岳盯着屏幕看回放,目光炯炯有神,片刻后抬手摸了摸下巴,总觉得梁唯的表现有哪里不对劲。
副导演走过来,张钧岳按了暂停,忽然说:“天未的意识,有了寄托。”
副导演眯着眼睛看了看,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
画面上梁唯双眼大睁,并不是一味地在抗拒和挣扎,他的瞳孔里有一个让人无法理解的焦点作为引子,从而牵扯出了天未这个人物内心里所有的情绪,惊悸、害怕、叛逆……身为鱼肉,任人宰割的巨大恐惧。
副导演说:“太传神了,这才是真正的天未!”
张钧岳深吸了口气,放缓了进度把所有的片段看完,忍不住骂道:“妈的,看完这几场,真恨不得将所有的戏重来一遍!”
副导演吓了一大跳:“千万别,再这么折腾一轮,剧组会全疯了吧!”
张钧岳抹了把脸,突然又发现了什么。他站起来,走到祭台前,顺着片中梁唯的目光看过去,那里是一颗巨大无比的柏树,藏在灯光找不到的黑暗里,正对着祭台,是电影中的主要象征物之一。
这里有什么问题吗?张钧岳茫然了一下。
副导演进屋去通知化妆师给梁唯做最后的伪装,一个小时之后,拍摄继续开始,此时已经凌晨一点了。
梁唯紧紧的揪着毯子,连俞过来打算将毯子拿走,拉了好几下都没有得逞。
助理小郑道:“乖,早死早超生哦~”
梁唯的表情十分凄楚,血泪控诉道:“我才刚焐热啊啊啊啊啊!”
连俞一使劲,毯子被卷走了,梁唯腰间围了块小白布,眼眶刷的红了。
“天呐……”编剧妹纸撞进场务怀里,泪流满面,“写出这么残忍场景的我倒底是有多作孽……”
场务麻木地拍了拍她,安慰道:“放心吧,迟早会遭报应的。”
编剧妹纸:“……”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四章
梁唯在寒风之中再度爬上石台,石台上的水渍结了一层薄冰,负责道具的工作人员过来帮他把锁链固定好,又往他身上小心翼翼地洒了些温水。镜头再度推进,梁唯嘴唇发紫,紧紧地蜷缩着,像只小虾米,双眼已经失神。
神殿里的钟声敲响,午夜到来,祭司们点燃了手中的火把,神神叨叨地跳起舞来。老祭司枯树皮一般的脸映着火光,悲悯而又虔诚,双手合十,抵在额间,高呼道:“神降的钟声响起,我族的子民匍匐在这慢慢长夜,愿神灵的圣光驱散黑暗、疾病、罪恶与痛苦,赐予我族子民长乐安康,永享太平……”
接着镜头切换,所有村民匍匐下去,将脸埋进圣洁的雪地里,高呼道:“请神灵保佑我族长乐安康,永享太平——”
这几幕戏过得很顺利。张钧岳趁热打铁,道:“很好,接下一场!”
祭台上的梁唯动了动,摄像师赶紧推进,去拍他的特写。
这时张钧岳忽而拍了拍副导演的肩膀,什么话都没说,起身走到另一台他故意闲置出来的摄影机面前,让摄影师将镜头对准了一个方向。
当看到屏幕里那个人,张钧岳就笑了起来,果然不出他所料。
石湍远远地站在那个角落,正好在所有人的视线死角,现场除了梁唯,几乎没有人有可能发现他。然而此刻张钧岳一经察觉,就再也挪不开目光了。
直觉里石湍就像一只看不见的手,在黑暗中无形牵引着所有的线,编织成一张巨网,把许多看似偶然的契机牢牢栓在了一起,他左右着祭台之上梁唯的喜怒哀乐和恐惧,将整部电影所渲染的重重疑虑风卷残云般地收纳进了瞳孔,最后归为平静,融入黑暗。
石湍在场外自己创造了一个角色,尽管没有任何台词和动作,他只是站在那里,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就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并且在一瞬间,体会到了那个角色的精髓,从而引人入戏。
张钧岳做了三年的导演,见过无数的演员,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用这种方法让一个完全不在状态的演员将实力发挥到百分之两百的。
他倏忽间有一种错觉,觉得站在树底下的那个神秘人,才是一切祸端开始的根源。
果然是国际影帝啊!张钧岳失笑,随随便便发挥一下就这么霸气侧漏,直想叫人将剧本摔了整个重来……
“咔!唯唯表现很好!”副导演大加赞赏的声音唤醒了张钧岳的思绪。
张钧岳走过去,看也不看方才的回放,直接摆手让过了,道:“化妆师动作快点,二十分钟后开始下一场,唯唯先暖和一下。”
众人霎时间不可置信地相互瞪眼:不对吧,刚刚张导叫唯唯神马?
唯一没有回神的之后当事人梁小唯,他已经快被折磨得崩溃了,泪奔道:“又休息……导演你倒是给我个痛快啊!!!”二十分钟又二十分钟,肯定又是刚焐出点儿热气就又得被剥光了呜呜呜……
张钧岳回神,随即语气缓和了一点儿,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先忍忍吧,最后一回合了。”
连俞将梁唯接下来,裹回化妆室里。就在刚刚张钧岳走神的那一段,天未的眼睛已经被刺瞎了,此刻下来让化妆师做伪装,待会儿上去还得接着演。于是梁唯白净的小脸上被糊了满脸血,脸颊上还挂着两道血泪。
他不敢再睁开眼睛了,双手在空中乱挥,叫到:“我看不见了!”
连俞捉住他的手塞进暖手宝内,道:“别乱动,好好休息。”
与此同时,石湍掀开门帘走进来。
连俞脸色一僵,他是梁唯的经纪人,自家艺人反应异常他几乎是立刻就察觉了,自然也就看到了石湍在暗处的行为,但是怎么说呢?石湍似乎永远是个令他讨厌的存在,所以感谢的话他说不出口,于是只好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找个理由离开,眼不见为净。
“鲶鱼鲶鱼!”梁唯伸长了脖子,爪子又开始乱挥。
石湍捉住他的手。
梁唯茫然咬了咬唇,眼睛睁开一条缝儿:“石湍?”
“嗯。”石湍走过来坐下,“身体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