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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还好……
待耀眼的白光散去,梦魇已失去了踪影,只有身穿长袍,手握木杖的银发精灵面色淡然地站在原地。
仙女们欢呼起来,冲上去围住精灵,却又被对方过盛的容貌和冷漠的气质所摄,不敢靠的太近。
站在这样的包围圈里,四面八方的声音清楚落进言白的耳中,他听见有仙女小声的讨论他身上讨厌的人类气息。
“是半精灵……”
“阿瓦隆的半精灵只有他了吧。”
“对,是精灵王的孩子……和人类女子生下的……”
“高贵的血脉和……的结合……”
言白微微皱眉,想起之前父亲叮嘱的话挥了一下袖袍准备离开,却不想被人拦住。
——是刚才被他救下的那名仙女。她容貌美丽至极,尽管由于刚才的战斗灰头土脸,头发凌乱也丝毫不减她的美丽。只要是生物就不免对好看的异性有所好感,言白也同样。他停下了脚步,静静等待仙女开口。
仙女盯着他,脸上渐渐浮现起红晕,目光如水,柔情万千:“刚才谢谢你。”
“不用。”言白简短地回答,同时告诉她们真正该感谢的人,“我是听从父王的命令而来。”
仙女笑了笑,移开挡住他去路的身体,走到言白身边柔柔道:“那我就应该去当面感谢精灵王陛下了。”
言白瞥了眼其他仙女——她们都露出吃惊的神色,盯着他身边的同伴窃窃私语,像是在奇怪她怎么能和一只半精灵站的这么近。
他也觉得这样的距离过近了些,近到他忍不住默默往旁边站了一步,拉开和仙女的距离。然而对方似乎毫无所觉,又或是故意忽视了,紧跟着上前一步,继续保持着看上去紧贴言白的姿态,笑道:“请您带路吧。”
言白抿了抿唇,最后还是迈开步伐。
随即他就深刻明白了以身相许这个词的由来不是没有理由的。被他所救的仙女一路上毫不掩饰地表露出她对言白的好感,先是自我介绍很久。接着这位名为爱丽丝的仙女叽叽喳喳一路,和言白聊阿瓦隆森林,聊迷雾长河,聊这里的人类英雄,聊湖畔的风光,当然聊得最多的还是刚才的那只梦魇。
爱丽丝丝毫没有被精灵的冷淡所伤,反而越挫越勇,言白越是不理睬她,她越是绞尽脑汁的寻找话题。最后等到言白将她带到精灵王的宫殿外想要失礼地先行告辞时,爱丽丝直接不顾其他精灵奇怪的目光,大胆地向他表白:“刚才若不是你,我就要被梦魇抓伤了。我想,我爱上你救我的那一刻的英姿了。”
“……多谢。”言白无言了一瞬,有礼疏远地如此回答,朝她行礼后差不多是落荒而逃。这下好了,马上阿瓦隆里不光是仙女,连精灵们都会知道他,半精灵梅林在救了一个仙女后就被对方爱上了。
果然在爱丽丝离开后,精灵王就在一次传召了言白,再次站在充满缥缈歌声中的宫殿里,言白吃惊地发现他的父王貌似也对此表现得忧心忡忡:“我的孩子,阿瓦隆仙女的喜爱是恩赐也是灾难,我在那位离去的仙女身上看到了你命运的轨迹。”
言白静静地倾听他舒缓的语调,轻轻回答:“父王,我知道了。”
精灵王一眼就看穿了他对命运这个词的不以为然,叹了口气。
不能怪言白对命运的说法嗤之以鼻,在这个世界里越是有名的魔法师或是魔法书就越喜欢把命运挂在嘴边,他们认为命运是无法违抗的,比如命运显示你在二十岁死去你就一定会在二十岁死,绝不会拖到二十一岁生日,命运显示一个国家该在某年某月灭亡,那个国家一定会在那个日期灭亡。当然魔法师们能看到命运是有限的,很少能像这些例子一般具体,更多时候就像精灵王看到的言白的命运一样,模糊不清暧昧不明,只能知道有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至于到底是什么样不好的事情,会以怎样的形式在什么时候发生,是不能被窥见的。
而言白一直都相信“我命由我”,与其惧怕于虚无缥缈的未来,倒不如抛开命运,将自己的人生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样无论最后结局是好是坏,都是自己做的决定,不要后悔就行。
“孩子,你的母亲正在死亡,你去见她一面吧。”精灵王放弃单凭口舌让儿子明白命运的不可违抗,转而提起另一件事。
言白一愣,母亲?这个词离他还真够遥远的,这也是他第一次听他父亲提到这个世界的母亲。
“去吧,你的母亲正在等着你。”单从精灵王面无表情的脸上很难看出他对此事到底是难过还是无所谓,言白只好向他行礼告退。
这是一座乳白色的修道院,正是日暮时分,庄严的钟声从院子里传出,惊起十几只驯养的鸽子。夕阳照射在修道院的院墙上,将言白的影子拉长,投影在一片黄光中的墙壁上。
他戴着斗篷上的尖顶帽子,脸藏在阴影下,敲响修道院的木门。很快一名修女将门拉开,露出半张脸警惕地看着他:“什么人?”
言白注视着她轻声道:“我是来见玛丽修女的。”
大概之前已经被吩咐过了,听到这句话修女爽快地把门打开,放言白进去,在领着他往屋子里走去时还告诉他:“玛丽修女快不行了,如果你真的是她的孩子,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眼角的余光中,修女用袖子擦了擦眼角,脸上只有怜悯和同情,没有丝毫的歧视。
不过这样的人终归是少数,越走进玛丽修女的房间,路上遇见的修女修士就越少,直到站在房间的门口时,言白打量着右手边走廊外杂草丛生的院子,和面前破败不堪的木门内心陡然窜起一阵不知名的怒火。
这算是母子连心吗?推门进去的时候他心想,嘴角流露出一丝苦笑。在看到床上躺着的女人时,他直接把帽子拉下,银色的长发瞬间散开落在肩膀上。
听到门被拉开,床上的人慢慢将头转过来,在这个秋风渐起,气温骤降的深秋,她只盖了一层薄薄的毯子,毯子下的身体不注意就会被忽略过去,以为床上没有人。露出的脸苍老,干瘪,布满皱纹,精灵王的外表看上去是个三十岁的青年男子,而这个女人看上去足足比他大了几十岁。
女人的目光很呆滞,缓缓从锁上门的修女移到言白身上,顿时停住。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的目光渐渐亮了起来,原本浑浊的视线也变得清澈起来,她蠕动干燥起皮的嘴唇,想要说些什么。
言白快步走上前,握住女人从毯子伸出举起的手,单膝跪在她面前。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她的模样,也不曾想象出这个世界的母亲到底是丑是美,现在乍见之下,却只觉她无与伦比的美丽温柔。他身上一半的血液都来自这个女人,而她现在躺在这间昏暗窄小阴冷的房间里正在死去。
言白握紧手心里的手,轻轻喊道:“母亲。”
女人微笑起来,嘴巴抖索起来,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气音:“我的……孩子……”
清明的光线在她的眼里转瞬即逝,在她呢喃出孩子后又重回混沌,只有泪水聚集在那双凹陷下去的眼眶里。很快一滴眼泪从眼角滑出,顺着微微下陷的太阳穴落进稀疏的花白发鬓中。
“我的……孩子……”女人喃喃着重复了一句,最后深望了一眼言白,闭上了眼睛。眼泪源源不断留下,她却渐渐停止了呼吸。
在女人呼吸静止的一瞬间,言白甚至有种自己也随之停止了呼吸的错觉。
不,这不是错觉,他的确屏住了呼吸,直到惊觉回神后,才大口大口开始呼吸。
身后的修女开始念起祷告词,低低的声音中,言白握紧正在失去温度的手平静道:“我想带她走。”
听到这句话,修女立刻停下了祷告,她走到窗边焦急地低声道:“不,你不能。”
“我是她的儿子为什么不能?”至少,她生前不能进入阿瓦隆,死后让她长眠于他父王的领地里。
“其他人都不能确定她真的有个孩子。要知道她是修女,”年轻修女飞快道,“你也不希望自己的母亲死后还被人辱骂吧。”
修女堕落,在这个年代何止是被人辱骂这么简单,更何况……
“更何况……有传言说,她和一只梦魇交欢生下孩子,若是被镇上的人知道你真的存在,她……”年轻的修女不敢想象那种后果,只能拼命劝说言白,希望他能打消这样不考虑后果的念头。
的确是不考虑后果。激动的情绪褪下,言白冷静下来,顺着年轻修女的说法想下去,沉默了很久,很久后他轻声说:“我知道了……就让她死后依旧被主的荣耀笼罩吧。”
年轻修女明显松了一口气,她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双手合拢抱在胸前唱了一声:“阿门。”
看得出来她和言白母亲的关系很好,至少在知道言白母亲的确违背了将自己的身心献给上帝的旨意后依旧愿意帮助言白和他母亲见面。然而她也依旧惧怕言白,不是惧怕他身上看上去价格不菲的斗篷,也不是惧怕他超于常人的容貌,而是惧怕他的血统。
她并没有被告知言白父亲的身份,直接将传言当真,以为言白是梦魇的后代,一只半梦魇,就算有一半人类的血统也是让人害怕的存在。
看出她竭力隐藏的害怕,言白索性离开了修道院,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让后者以为他已经离开。实际上他躲藏在树后亲眼看着母亲棺材被埋葬,感觉到了久违的心痛,作为她的孩子,他竟然不能正大光明地在众人面前埋葬她,这简直是荒谬到可笑。
“这次你怎么对这一世界的母亲这么上心?”心魔站在他身后,倾身懒洋洋地在耳边悄声发问,现在他已有言白全部的记忆,自然看到他作为沃德·伊芙斯时对父母俱亡的冷漠。
第69章
言白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头看着头顶的树冠,答案在心底呼之欲出:因为自己越来越把梦境的世界当成真实了。不要说这位素未谋面的母亲,就连精灵王在他心目中也成为了真正的父亲般的存在。眼下他想到这两位双亲,几乎可以作为梦境穿越契机的问题再次浮现在心头“人和异族真的能和平共处,甚至相爱共同哺育后代吗?”
精灵王接受了有人类血统的儿子,却将半精灵的人族母亲永远隔离在阿瓦隆之外,这是不是意味着在他那位洞察世事的父王眼中,和异族缔结为伴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言白不知道精灵王到底有何考虑,但无疑他的这个决定就像一根刺一样扎进了他的心里。
“喂,你成天考虑这种问题烦不烦?”几乎可以作为言白另一面的心魔这是时候不耐烦地出声了,他直起身子脸上挂笑,“你既然这么好奇问题的答案,不如就去亲身体验一下吧。”
尽管知道对方不怀好意,言白还是忍不住动心:“亲身体验?”他扬起一边眉毛,重复了一遍。
“对啊,你看现在世人都知道梅林是半梦魇,总之不是纯粹的人类,你为什么不走进去试试看,看他们会不会真心接待你?”
心魔提出这个建议后就消失了,留下言白一个人一言不发。直到太阳从正空滑到西方,最后看了一眼墓园里新立起的墓碑,他才抬脚离开了空无一人的墓园。
乘坐特质的木船,言白通过了环绕阿瓦隆的迷雾长河。这条河正如它的名字般,上面布满了厚重的雾气。乳白色的雾犹如有生命的生物般,在静谧的水面上游荡漂浮,人坐在船上根本看不清一米以外的物体。实际上,能前往阿瓦隆的人不需要看清道路也能抵达,而不能的人想尽办法也无法穿过这条死水一样的河流。
言白坐在白色的小船上,没有用浆,木船就在没有任何外力的推动作用下,自发向前飘去。
不知过了多久,雾气渐渐散去,绿色的草地和参天的树木出现在言白眼前,这正是他出发时的码头,但此时这座本应无人的码头上立着一道白色的身影。
皱了皱眉,言白一跃而上,踩在坚实柔软的泥土上,他喊出站在树下人的名字:“爱丽丝。”
湖畔仙女爱丽丝盈盈一笑,头戴玫瑰花环,身穿白色长裙,她的脸如此美貌以至于似乎在散发着光芒。她就这样笑着注视着言白,轻轻巧巧地走过来:“你回来啦。”
甜蜜的笑靥,柔情的眼神,傻子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然而再美丽的容貌在没有感觉的人心中依旧掀起不了波澜,于是言白向左走了一步,拉开距离,目光直视阿瓦隆森林故意避开爱丽丝的视线:“恩。”
眼角的余光中,爱丽丝脸色微变,但她还是坚持笑着说:“我之前找你好几次了,结果听说你离开了阿瓦隆,你去做什么了?”
想起那块新立起的墓碑,言白的表情更加冷凝了些。只是他一言不发的模样落在爱丽丝眼中,就是另一种解释了。
她咬咬牙,豁出去般再次说出自己的心意:“我喜欢你。”
这次言白有了反应,他瞥了一眼爱丽丝:“恩。”说着就和她擦身而过,走向爱丽丝身后的森林。
爱丽丝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迅速转身拉住言白的胳膊。
银发的半精灵脚步一顿,侧过脸垂眸盯着脚下,完美的侧面像是大理石雕刻出来的石像一样冰冷无情:“我不喜欢你。”
直言明说后,仙女终于放开了言白的胳膊。后者理了一下袖子,扭头毫不留恋地离开,他不知道背后湖畔仙女原本美艳的脸被怒火扭曲了,死死咬牙一字一句地低喊着他的名字:“梅林……半精灵……梅林·安布罗休斯!”
离开了再次前来告白的爱丽丝,言白回到精灵王的宫殿。在巨大的榕树里,精灵王一如既往端坐在宝座上,四周空灵美妙的歌声环绕,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声音,这里是连行走的脚步声都会消失的寂静殿堂。
言白从未了解过这位父王的想法,就像他不知道在听自己汇报完母亲死后,精灵王无喜无悲的脸孔下到底在想什么。相似的绿色眸子相对,言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悲伤,是活得太久连情绪都逐渐消磨在时间中了么,他若是活了这么久会不会也这样?心魔充满吸引力的声音再次在言白心中响起:“去人类中,去感受他们的喜怒哀乐,让他们的感情唤醒你自己的,否则等梦境结束你也会变成精灵王这样没有感情的怪物,你可是还有家人和朋友啊。”
不,不是这样的,在之前梦魇入侵中,精灵王明显表现出了不悦,他不是没有感情。言白反驳心魔。
“是啊,但他为什么对人类就这么冷漠呢?她可是你的母亲。”心魔声音里的笑意更加明显。
“我的孩子,”精灵王的声音拉回言白的思绪。他听见对方的嗓音平缓得如迷雾长河里的水,静止深沉,没有一丝起伏,“当你获得梅林这个名字之后,波澜起伏的人生就注定与你相伴。现在你必须要做的使命到来了,尤瑟王是英格兰的王,他要建立一城,你需去帮他。在不远的将来,他的一个孩子是未来的国王,你需去引导她获得她该获得的荣耀。”
这个意思就是让言白去帮人家造房子,造了房子还不算还要帮他女儿当国王了,且不说这由于什么命运就要去做的诡异,她?
像是看出来言白的讶异,精灵王沉沉盯着他道:“是的,她的名字是阿尔托利亚·潘德拉贡。注定要以女子的身份,成为英格兰的国王。你的命运和她息息相关,你是她命中注定的良师益友。”
言白沉默了一阵,认真地回答:“请允许我拒绝。”
精灵王眼中的颜色变得暗沉下来,口吻倒是依旧平淡:“你说什么?”平淡到一个好好的反问句被他念成了陈述句。
“就因为命运,我就必须和一个陌生人成为良师益友?就必须帮助她成为未来英格兰的国王?”言白实在不能理解自己父王作为一个翻手为云覆手雨的魔法师,还对命运如此笃信,“请允许我拒绝,父王。”
听到他的理由,精灵王也沉默了。良久后,他淡淡道:“这是命运的决定,无论你是否愿意。明日这个时候你再来我这里。”说完他闭上了眼睛,示意儿子可以离开了。
言白抚胸向他行礼,缓步退下。当天晚上,他躺在藤蔓织成的床上无论如何也无法睡着,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夜晚的森林和白天也没什么两样,依旧是淡淡的光线,漆黑的树影,顶多比白日更加安静罢了。
从房间里走出,言白漫无目的地边走边想着心魔今天所说的建议。他在到底去不去做之间犹豫徘徊,理智告诉他不要理睬就这样在阿瓦隆里度过半精灵的一生就好,另一边情感却在不停怂恿他前往人类的城池。精灵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他们的情绪天生就缺乏过大的起伏,他们所唱的歌所吟的诗也大多都是从人类的故事里脱胎而来,剩下的就是些吟唱精灵漫长历史的乐曲。他在这里不要说感受喜怒哀乐了,只会越来越像个合格的精灵。
不知不觉间,言白来到了阿瓦隆森林的边缘,他是看到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