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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娜莎呆了呆,一种未知的恐惧再次从她心底窜出,攉住她的心。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又涩又干:“米娜,你想做什么?”
一直是个好孩子,乖宝宝,胆小又温顺的米娜此刻脸上的表情却让瓦娜莎都为之感到害怕——那是不顾一切的勇气和决心:“我会找到沃德的!我一定会!”
第11章 血族(七)
言白和莱斯特已经离开了吸血鬼剧院,离开了巴黎。在之后的几年里他们游荡在欧洲大陆,从西班牙一路向东而去,中间在东欧的一个小国里停留了几年,最后在莱斯特的抗议下才重新又回到了法国。
言白现在相信莱斯特称自己为没落贵族是真的。至少他比贵族还讲究,言白从没见过比他还挑剔的家伙:不是处~女血不喝,放血超过三分钟不喝,不是雕花棺材不睡,不是丝绸衣服不穿……在相伴了八年后,言白终于受不了越来越毒舌,脾气越来越糟糕,越发有趋势成为玛格纳斯第二的莱斯特,想起许久未见面的亲人,他连行李都没怎么收拾就离开莱斯特前往回到了英国。
不和莱斯特打招呼是因为在此之前言白也曾试图和他分开旅行,结果立刻遭到莱斯特的反对。如果莱斯特见反对无效,还会大闹——紧贴着离开的言白,总之就是他到哪,莱斯特就会跟到哪,然后在那个地方随意杀人,弄得人心惶惶,戒备外来者。在这种情况下,言白只能妥协离开,顺便带上莱斯特这个怎么甩都甩不掉的家伙。
这次言白是直接把莱斯特敲晕,才走掉。
开始几天他还真有点担心莱斯特会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死皮赖脸地要跟到英国。不过等船靠了岸,他才相信这次莱斯特不知道为什么转了性,没有跟过来。
言白没兴趣探究其中原因,在他看来这再好不过。像小孩黏父母一样的日子早就该结束了,更何况他还不是莱斯特的父辈。
但是,当他回到故乡时,才发现无论是他家还是旁边马尔科姆一家早就人去楼空。
两所庄园看上去废弃了许久,花园年久失修无人打理,到处都是野草和蔓生遍地的藤蔓。自家的房子看上去还是像小时候那样阴沉古板,而那栋白色的洛可可式三层建筑却显得颓败许多:几扇窗户不知为何缺了一半玻璃,还有一些从内部钉上木条,黑色的雨水痕迹从顶上的浮雕开始向下蔓延。楼房前的巨型迷宫的绿色围墙也枯萎了,满地落叶和枯死的藤蔓。迷宫中间的白色雕塑的头部消失,下面的水盘里的死水黑漆漆的,漂浮沉浸着无数虫子幼体和枯枝败叶。
从迷宫绕出来,踩过及膝高的野草,言白站在一条小径上望着那栋白色楼房。夜色深沉,所有的窗户都黑洞~洞的,周围一片安静。
再回到自己家中,言白发现里面的家具都蒙上一层白布,他一走进去,就听到阴影中老鼠%0%0%0%0%0%0%0%0的奔跑声,地面上一层灰尘,踩上去就会留下一个脚印。他站在客厅里抬头打量,发现原来挂在墙壁上的各种宗教画像已经被拿掉,只在浅色壁纸上留下一个个方形痕迹。言白没有上楼,猜到二楼和一楼是一样的情况,除了大件的家具原封不动地安静沉睡,那些生活用品,画像照片唱片机都被搬走了。曾经有人生活的气息消失得一干二净。
从房子里走出,言白叹了口气,扭头望了眼两栋建筑准备离开。就在这时,一束光线照到他的身上,一个苍老戒备的声音向他呵斥:“什么人!”
被灯光刺得不得不抬手挡住脸,言白眯起眼看见提着灯的是个瘦下佝偻的老头子。对方一手提灯,一手拿着一根木棍,害怕得全身发抖:“你是谁?是小偷吗?这里已经没有东西可以拿了!你快走吧!”
言白窜到老头的面前,这个举动显然把这人吓了一大跳,哇哇大叫着抬起手就想砸下木棍,却被一只冰冷的手直接握住手腕,颇有技巧的一捏一推,木棍便从老人的手里掉了下来。
老头吓得腿的软了,万般后悔自己没有把手枪拿出来。如果不是怕这个小偷损害主人家的东西而急着去阻止,他怎么会来不及全副武装呢。现在可好,他自己的老命都要搭在这里了!
然而,想象中的攻击半天也没落在身上。老头只感觉提灯的手被人推了推,光线变换了下,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冷淡男声响起:“您不记得我了吗?”
老头呆了呆想了半天,才从蒙尘的记忆中搜索出这个声音的主人。他壮着胆子,凑近用浑浊的眼睛打量了半天,蓦地瞪大双眼:“你,你是……沃德少爷!”
提灯摇晃的光线下,长身玉立的青年男子有一张俊美~逼人的脸,黑色头发,灰色的眼睛很容易显得冷淡倨傲。
没想到对方真的能想起自己,言白微微一笑:“管家先生,好久不见。”
从管家口中言白了解到五年前两家就断交了。因为他妹妹瓦娜莎勾引了米娜的未婚夫,他们在偷情时被米娜撞见,从此两家花园相连的铁门就被永远的关闭。之后瓦娜莎犯了癔症,伊芙斯夫人在照顾她时突发心梗去世,而瓦娜莎的癔症也因此进一步加重,被伊芙斯老爷送进了疯人院。伊芙斯先生本人在三年前去世,瓦娜莎随即从疯人院逃出,失去了音讯。
至于米娜家,皮特在一次和马尔科姆爵士探险中不幸染上痢疾去世,米娜小姐在未婚夫背叛后就与其解除婚约,搬到了伦敦,马尔科姆夫人则在丑闻后就与马尔科姆爵士离婚,马尔科姆爵士自那次他儿子死亡的探险回来后也居住在伦敦。两家在这里的屋子就此空置下来。
“……”这是讲到动情之处忍不住开始抹眼泪的老管家。
“……”这是觉得自己听了一出跌宕起伏长篇戏剧的言白。
没想到短短八年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有时候瓦娜莎自己回想起来也觉得不可思议。她跪在十字架前,双手紧紧交握举在胸前,死死盯着墙壁上的十字架,嘴里快速地念着祈祷词。现在她已经不是八年前因梦见自己哥哥变成怪物而害怕的小姑娘了,在经历了发疯,通灵,与恶魔面对面的交锋后,她比一般的男人更加勇敢,也更加危险。现在的瓦娜莎脸庞消瘦,眼神冰冷,当她在你面前掀开一张张塔罗牌时,你会误以为自己看见了中世纪的女巫。
“瓦娜莎。”门被敲响,马尔科姆爵士站在门口望着她。岁月似乎格外偏爱这个男人,他除了头发变白以外和八年前没什么不同,依旧身材魁梧,器宇轩昂。
“什么?”停下祷告,瓦娜莎的声音冰冷。
“你说你通灵到吸血鬼了?”
“……不,不是吸血鬼。”瓦娜莎将视线从马尔科姆的脸上移开,她盯着十字架说,“是我哥哥。他是血族。”
“不一样?”
“不一样。这才是关键。”知道自己今晚没法再祷告下去,瓦娜莎从地板上站起身理了理裙摆,她侧脸盯着马尔科姆,“我第一次通灵的时候还小,以为吸血鬼和血族是同一种生物。但是现在我明白了,它们是两种。血族有理智,吸血鬼没有。”
“那米娜?”马尔科姆的心中燃起新的希望。
然而,他看见瓦娜莎闭上了眼睛,嘴角紧紧抿着:“这就是我的错误。我告诉米娜,让他误以为我哥哥变成了吸血鬼,但实际上他是血族。”
“……”
“米娜是被吸血鬼引诱的,她想找到我哥哥,但找错了方向,让自己陷入危险。这是我的错。”瓦娜莎睁开眼,对马尔科姆说,“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马尔科姆冷笑一声:“是啊,如果不是你勾引了米娜的未婚夫,她也不会搬到伦敦来。”
“我们都有错。”瓦娜莎声音中带上某种讽刺,她灰色的眼睛异常冷酷,“你也是。”
“……所以我们都失去了家人。”马尔科姆狼狈地扭过头,不敢再直视那双冰冷的眼睛,主动后退一步,“明天晚上的聚会不要忘了。”
瓦娜莎绕到窗边,望着外面空荡荡的广场:“不会的。”
“今晚我就去伦敦。”言白一脚踩上马车踏板,回头对前来送行的管家,“我要去见见马尔科姆。”
管家脱下自己的帽子,露出头发稀疏的脑袋,低头弯腰:“祝您一路顺风,少爷。”
言白钻进马车,注视这位从小就服务伊芙斯家,直到现在也依旧固执地一个人留在那里照看房子的老人。他想了想,将一枚戒指从摘下递过去:“请收好这枚戒指,随身携带。它会保证你的安全。”
管家疑惑地接过,戒指和常见的完全不同。看尺寸是套在拇指上的,可以完全将手指包裹进去,前端尖锐无比,与其说是戒指更应该说是铁做成的指甲。上面镂空雕刻了一些花纹。使整个指甲套看上去美丽又危险。
既然是小主人郑重其事的拜托,尽管内心有些发秫管家还是乖乖地收下,将其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拍了拍:“放心好了,我会保管好的。”
言白点点头,最近黑暗世界有点动荡,带着这枚有他气息的戒指至少能保证这位老人不受低等级的怪物伤害。
马车晃动了一下,开始前进。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开始飘起细雨,马车上的灯盏一晃一晃,在夜雨中显得更加昏暗。
言白用手支着头,望着窗不断后退的树木陷入了沉思。他的直觉告诉他,找到马尔科姆他就能找到瓦娜莎。
第12章 血族(八)
马车到伦敦的时候天已蒙蒙亮,言白打发走马夫看着天际东方的一抹朝霞,知道太阳很快就要出来,他只能先找了家旅馆住下,准备等到晚上再去拜访马尔科姆。
不巧的是等到晚上他按响门铃,打开门的黑人仆从却告诉他主人和小姐都不在家去参加宴会了。
又饿又累连饭都没顾上吃就来找妹妹的言白无言。他静了静,请用怀疑眼光盯着他的黑人转告马尔科姆自己的来访,尤其强调了他的名字,之后便去找猎物填一下肚子。
电灯尚未普及的伦敦夜晚,街道很是冷清。言白走了快一英里的路也没看中半个可以下口的食物。中间走到一家位于海湾的旅馆门口的时候,倒是有个人正抱着路灯大吐特吐。言白站在旁边看了半天,也没勇气去咬他布满汗珠冒着酒气的脖子,还是有股野狼味的。他对吃狗肉之类的不感兴趣,真的一点没有。
“看什么?”吐了半天的男人注意到言白站在一边盯了自己许久,他不耐烦地仰起头问。他的口音是很明显的美国腔,头发半长不长,棕色,凌乱地搭在他脏污的衣领上。眼睛倒是很好看。
言白将视线移开,迈开脚步:“没什么。”他还是找个干净点的猎物吧。
挑剔的吸血鬼满心惆怅地离开,他身后抱着灯柱擦嘴的男人并不知道自己成功逃过了一劫。他只是觉得刚才看戏的男人有点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直到言白的身影消失在起雾的街头他才恍然:那种线条过于凌厉的脸和灰色的眼睛不是和瓦娜莎·伊芙斯小姐很像吗,连头发也同样是黑色。可惜等他想起这点时,刚才那个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知走了多久,当言白听见前面街角传来的响声时,他简直可以称得上激动万分:上帝啊,这群英国人就不能学学他们隔着海峡的邻居法国人吗?学学他们的夜夜笙歌,日日狂欢!难怪他的同族要窝在巴黎,那座城市和伦敦一比简直是食物满地走的天堂!
然而,言白没想到的是,已经身为该隐后裔的他并不在上帝的管辖范围内。
那是对正在野合的男女。不远处还在墙后站了一个围观的男人。言白抽抽嘴角,决定拿那个观众下手,绕开两个在地上滚作一团的白色肉体。可是,当他的眼角扫到那个在上方的女人的面孔,他恍若遭到了雷劈。
尽管面孔成熟了许多,他还是一眼就看出正在上上下下起起起伏伏的女人是他妹妹,瓦娜莎·伊芙斯!
他的妹妹在大晚上的街道上和人打野战!
言白第一反应就是捂脸。他绝对不肯承认在那一瞬间他真是想日了狗了。
失落地站在墙后,看着自己感兴趣的女子和别的男人滚作一团的道林·格雷心情低落。他刚才只不过是被宴会上忽然通灵发疯的伊芙斯小姐吓到,来迟一步,结果就错失了一个好机会。似乎是为了应景,天空在此时也下起了雨。凄冷迷蒙的街道上路灯摇晃,除了他们三个人宽阔的石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道林·格雷被雨水打湿了衣服和头发,衣料黏糊糊地吸附在皮肤上,雨水冰冷,且越下越大。屋檐滴下的水珠也从开始的一滴一滴滴落,变成此时的成线挂下。不远处的男女似乎没有发现这场雨,依旧战得火热。
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搭在格雷的肩膀上,他耸然一惊。自己竟然没发现还有人在?或者是刚来的?为什么连脚步声也没有?最后这个问题刚闪过他的脑海,他就感觉到一个冰冷地呼吸喷洒在他的脖子山,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唔——”格雷刚想开口说话,就被另一只苍白的手捂紧嘴巴。那只手白皙柔软,像女人手一样,却力气大的惊人。至少格雷被它禁锢着靠在身后人的怀里动弹不得。
是个男人。格雷感觉到身后人的个子很高,还有对方结实的胸膛。他垂下眼睛,扫了眼捂住自己嘴巴的手,苍白,优雅,手指骨节分明,在小指上还套着一枚尾戒。那只戒指样子怪异,不知道是什么金属制成的,通体黑色,上面似乎刻了花纹。
可惜,格雷还未来得及继续研究下去,他就感觉到脖子上像是被扎了一针。不,不是一针,显然是两道针头刺进他的动脉,心脏为这个发现跳乱了一个节奏。格雷刚放松下来的身体瞬间绷紧,他刚扭动了一下,从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就感觉到咬住他脖子的男人加大力气。瞬间,一股酥麻从他脖子上被咬的部位沿着脊椎窜进他的大脑。
那是宛如濒临高潮的快感。在这种强烈得可怕的快感下,格雷忍不住呻吟一声,可惜被手捂得结实的嘴巴只能发出微弱的音节。何况,他现在满脑子空白,除了畅快就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咬住他脖子的人,是在吸自己的血。
言白就像一个饿得失去理智的乞丐,抓住食物就不松开。将怀里的男人死死箍主,防止挣扎——然而实际上这个人类只挣扎了一下,就软下身体。言白顾不上猜测他到底是被吸血鬼咬的失去理智,还是吓得瘫软,他只觉得一股温暖的热流滑进他自从被转化那天就永远冰冷的身体。吸血鬼之所以如此着迷血液,一则在他们尝起来血液香甜可口,另一则是它的温暖。这种仿佛能温暖他们自己身体的错觉才是吸血鬼为新鲜人血疯狂的最终原因。
所以大多数吸血鬼情愿和人类做爱,也不愿和相貌出色的同类。到底是柔软温暖的肉体好,还是冰冷坚硬得像石块的身体好,简直是不用考虑的选择。
可是。在狠狠吸了几口后,言白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么这人的血是怎么回事?闻上去倒是挺香的,怎么越喝越难喝?他才稍微缓解了自己胃里的饥饿感就再也喝不下去了。这种感觉简直就像人吃方便面一样,闻上去很像,第一口也很好吃,结果吃到后来简直想吐!所以这个人的血是方便血?
言白实在无法忍受了,他抬起头,舔了舔嘴角的血液确定真的是血变难喝了,而不是他的错觉。手一松,怀里的人就软到在地上。言白亲眼看见这个剧烈咳嗽的人类脖子上的伤口正在愈合。刚才被自己咬出的两个深孔很快就恢复如初,如果不是皮肤上的血液,言白还以为刚才的进食只是自己的一个臆想。
他在这边惊讶地瞪着道林·格雷,另一边从让他窒息的快感中缓过神的格雷也抬起头惊讶地瞪着他。
刚才咬他并吸他血的男人,个子很高,头发漆黑,眼睛是冷淡的灰色。就算此时惊奇的表情也无法掩盖他身上的黑暗气质。耳边雨哗哗下着,和墙壁另一侧伊芙斯小姐的呻吟,男人的低吼交杂在一起,组成一曲疯狂的交响乐。
道林·格雷喘了会气,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靠近此时已经收起惊讶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男人(?):“请问阁下是?”
言白复杂地打量了一会这个相貌出色的家伙,他不是人,但也不是吸血鬼,更不是狼人。他不是言白目前所知的任何一种黑暗世界的生物。可是仔细留意的话,又能看见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恶魔气息。
“你又是什么东西?”他戒备地退后一步,反问道。
道林·格雷扬起彬彬有礼地笑容,微微弯腰:“我是道林·格雷,算是人类。”
想起刚才口感极差的血液,言白盯着格雷光滑的脖子:“人类没有这么强大的愈合力。”
“所以我只能算是。”道林·格雷摸了摸结了一片血块的脖子,“阁下是吸血鬼?”
“……算是吧。”言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打量他。左倾右倒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