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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人并不知是何原因,吃迷枣去皮也已经是一种习惯,而常人并不知那外皮上有一层迷幻素的作用,故而皆以为是王爷贪杯过饮,最后心悸而死。
此事是谷不沾在西凉国游历的时候得知的,告诉他的人便是当世的医圣姚不离,谷不沾还在书上洋洋得意的说,这事儿除了姚不离就没人知道了,毕竟冷凝春乃御贡,外人难以觅得,而迷枣一旦到了宫里,定然是被剥了皮吃的,自是无人会这般混着吃,这竟然就成了个大秘密无人知晓了。谷不沾还写他一时好奇,曾亲自喂过老鼠这般吃过,证实这般吃法会让人陷入重度昏迷,并且,老鼠在昏迷后,被另一只老鼠舔舐了嘴角,那只后来的老鼠尝到了前一只老鼠唾液中的酒和迷幻素,也陷入了轻微的昏梦症状,所以谷不沾把这种混合称作迷幻春。而据姚不离所说,如要解这迷幻春的毒性也简单,只需要酸柠檬泡了红色浆液的茶水,引用三日后,自然能恢复神智。
王宝钏正在入神看着这番记载的时候,门外两个侍女似被人催促,扣了扣门。毕竟此时寄人篱下,王宝钏也不愿真同下人闹僵,否则必然是自讨苦吃,于是也自门内应了一声道,“进来吧。”
两个侍女推门而入,手中端着果盘,王宝钏见果盘碧绿剔透,里面盛着她从未见过的果子,通体紫红,如圣女果大小,略微有一些细细缕缕的黑色细纹。
因未曾食用过,便问道,“这是什么?”
侍女恭顺地将果盘放在王宝钏的桌案上,低眉顺目地答道,“是我们这儿常见的迷枣。”
王宝钏一听心里便咯噔一声,没想到她还没想出自救的法子呢,这代战公主就已经对她下手了,怕是这迷枣没有剥过皮吧,待到时候再赐一杯冷凝春,她岂不是没过几日便又要去冥界报到了不是?
虽然心里有些惊慌,但王宝钏面上依然神色不乱,笑着道,“这果子倒是稀奇,我以前可从来没有吃过呢,好吃吗?”
侍女依然温温顺顺的样子道,“便是我们这里最常用的食物了,甜糯适口,我们都很喜欢呢。”
王宝钏瞥了一眼道,“那就赏给你们吃吧,我不是很爱吃甜食。”
侍女听了连忙抬眼看她,王宝钏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什么来,却见她只是欢欢喜喜地捧过了果盘,另一个也是高兴的模样,两个人竟然当着她的面就把迷枣放进嘴里吃了起来。
王宝钏这才觉得自己或许是有些小人之心了,不过此时所处的境地仍是危险,所以也是怕其中有诈,便问道,“你们这果子我外头没见过,便是这么个吃法么?”
两个侍女心思颇为单纯,其中一个性子开朗的笑道,“这果子原本外头有一层青绿的皮,这会儿早就被剥了去了,便是这么个吃法。”
王宝钏不由故意道,“我倒是没见过,何时给我个未曾剥皮的看看?”
两个侍女不疑有他,第二天就拿了一盘子未曾剥皮的青色迷枣来,看二人边剥边吃,王宝钏这才信了这迷枣是他们常吃的食物不再怀疑,便道,“看你们吃得这么有滋味,不如把这盘子没剥皮的留下,我来剥了尝尝。”她这么说,那两个侍女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王宝钏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卷,而两个侍女看似年纪都还小,虽然性格温顺,却毕竟孩子心性,坐了没一会儿便开始要说话。
先是两个人对着嘴型怕出声打扰了王宝钏,可越说越兴奋,声音不由得便大了,只言片语地传到了王宝钏的耳朵里。
一个道,“听说没有?公主两天都没出寝宫呢。”
另一个道,“这有什么,驸马爷以前刚来的时候,连着七天未出寝宫的事也是有的。”
一个便叹道,“唉,可怜那么多男宠,公主都看不上,我看那兆麟不错。”
另一个笑道,“哟,你莫不是对兆麟动心了吧?怪不得前几天……”
一个忙要堵她的嘴道,“去去去,切莫乱说,我只是觉得他模样生得挺好的,可惜公主只专宠驸马爷一人,可怜那么多年华正好的男子便要终老这皇宫里头了。”
一个啐一口道,“你虽是这么想,但你可曾想过你我二人不也是要终老这皇宫里头么?宫中那么多男子,可又有哪一个不盼着公主宠幸的,难道还能眼里有我们不成?你光顾着同情别人,可别忘了眼下我们自个儿这般境地又好到哪儿去?”
王宝钏本是认真地在看书,这会儿耳朵却已经竖了起来,听着她们的对话让她也不由得一阵心烦。先不说要如何逃出这皇宫,便是逃出了皇宫,今后的日子,难道就是要同李飞白在一起了么?若他今后也三妻四妾,她又能如何?毕竟李飞白是个郡王,他应该也觉得三妻四妾很平常吧?
神色不由得黯淡了几分,心里也是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想起李飞白陪着自己在巴山蜀水间游荡,也从未说过自己将来要三妻四妾那般的话语,很想相信他将会与自己生生世世始终如一,可是现实不总是残酷的么?
挣开了那些烦乱的思绪,目下她最该做的是如何让自己逃脱这可怕的牢笼,在代战等人对她下毒手之前先下手为强。
两个侍女本还聊得开心,突然听到门前传来一声咳嗽声,回头一瞧不是巴图鲁是谁,连忙放下手中的果盘跪到了门前讨饶。
她们二人是侍女,与客人这般平起平坐已然不该,何况她们刚才一直在背地里说公主的坏话,也不知道这巴图鲁有没有听见,若是听见了,她们二人更难逃一死。
巴图鲁抬着下巴看着她们,手一抬,身后便上来两个人将她二人双手反剪按在了地上,两个侍女惊慌失措,王宝钏连忙上来阻止道,“她二人是我邀请了同坐的,并未犯错,你为何要这么对她们?”
巴图鲁斜眼望向王宝钏,笑得很是恶声恶气道,“在背后议论王室那是死罪,而你,王三娘,也请你守着这宫里的规矩,哪怕驸马爷再喜欢着你,若你不守规矩,依然要按照宫里的规矩处置,明白吗?”
说完一抬手,被双手反剪的两个侍女白皙的颈项就被身后粗壮的侍卫一扭,刚才还叽叽喳喳谈笑着,转眼咔嗒一声没了,如花一般的生命就这么凋谢了,快得连眨眼都来不及。
王宝钏刷白了一张脸,死死地盯着那软软摊下的两个人,虽然惧怕,可眼睛怎么也移不开目光。
巴图鲁早就已经安排了接替的侍女,如方才二人一般谦卑恭顺,可是,她们的生命又能续到何时呢?
王宝钏的心被揪痛,更多的是恐惧,人命在他们手里如同草芥,那么她的命又能到得何时呢?
看着方才两个侍女变成了尸体,被人抬了出去,想起她们此前还在感叹自己的命运,可不过是片刻之后,竟然就香消玉殒,这西凉皇宫,不,这万恶的社会里,还有多少这样惨绝人寰的事?
李飞白,当你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生命是这般脆弱无助?你手上,又沾染了多少的鲜血?
王宝钏虽不愿再看不愿再想,可是眼睛就是移不开,哪怕那两个姑娘已经消失在了视野里,连巴图鲁也都趾高气扬地走了,她依然回不了神来。
等她好不容易从那巨大的恐惧中脱离出来,才终于忍受不住胃部的不适,扒着身边的门框,拼命地干呕了起来,她难过得甚至想把自己的胃都硬生生地呕出来才好。
眼泪不知为谁而流,心里面,脑海中,唇齿间,只剩下三个字,李飞白。
你在哪里,你可知我的际遇,你知不知道我如今正承受何等的惶恐,怕是你知道也寻不着我,知道也无能为力,怕是,也许以后有一天,你贵为郡王,翻手为云覆手雨,将那朝堂摆弄在股掌之中的时候,也会将我陷于这巨大的惶恐和不安里吧?
等她终于从那一切纷纷杂杂中回神,盘中的迷枣早就被心灵手巧的侍女剥了皮,迷枣的皮被抛弃在了一边,王宝钏心烦意乱,对着那两个侍女发泄道,“滚出去,谁都不准进来,谁都不要管我,你们给我出去,出去!”
新来的两个侍女惊慌失措,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害怕被责罚,连忙如受惊的兔子往外跑,等她们跨出门去,王宝钏砰地一声把门关上,颓然地滑坐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
她不想再有谁死在她眼前,不想再因为自己而连累任何人,她要活下去,也不希望她们死,如果真的可以的话,她一定会许愿,希望世界和平。
可是想到自己或许会牵连到这两个花季少女,内心的愧疚只能转化成她一贯的恶声恶气,不知该如何表达,便扔在心里头不予理睬,对于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事,她总是喜欢逃避,从不曾变过。
☆、最新更新
代战与薛平贵确实如人所说,在寝宫中彻夜缠绵,代战一想到此时偏殿中住着王宝钏,便不由得咬牙切齿,啃噬薛平贵的肩膀之时也不自觉地用了不少力,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不少的印痕。
薛平贵知道这刁蛮公主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放过自己了,干脆翻了个身将她收拾服帖了,趁着她娇|喘迷乱的时候,在她耳畔道,“你虽是公主,可也是我后娶的,你知道,我们中原人最重情义,我与她有义,这情么……”
他见代战瞪圆了眼睛看向自己,抿了抿薄唇笑道,“这情么,自是与你。”
听他这么一哄,代战便没了魂似的,娇羞一笑,惹得薛平贵一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邪笑道,“我的小娘子,为夫可勇猛?便是你二女同侍我一人,我依然绰绰有余~”
代战刚本被他哄得高兴了,这么一听却又不乐意了,抓过他的手臂就一口咬了下去,薛平贵痛得嗷嗷乱叫道,“娘子,你可轻些,谋杀亲夫呐!”
“哼,你倒是我的夫,又是她的夫,你好不害臊!”代战气鼓鼓地将他推开,薛平贵却贴了上来道,“是她自己写血书给我,求我来救她,当年在寒窑中也是她委身下嫁于我,怎么也是我的妻子,何况如今这么落魄,我借了你的光飞黄腾达了,却也不能不顾念夫妻情分不是?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我也没什么贫贱之交,只有这么一个糟糠之妻,若我如今同你好了却把她忘了,谁以后还同我结交不是?”
代战纵然千百个不愿意,但是薛平贵毕竟是她的心上挚爱,又是这么一个符合她梦中翩翩君子风度的男人,虽依然不情不愿,却也没有再阻止,只道,“今夜不准去,以后晚上也不准去,要去只能白天,我让巴图鲁看着你,你才能去。”
薛平贵本来早就垂涎了王宝钏的美色,可被代战这么一说,自己竟全然没有了可趁之机,自然觉得郁卒,不满地把头埋进了缎面的被子里不肯说话。
代战坐起身拉了他的手臂就将身子往他精赤的胸膛上贴,一边贴一边撒娇道,“我不管,你不是说与她只有夫妻名分,与我才有情分,既然如此,我便不准你与她生出任何夫妻之间的情事来!”
薛平贵一听立刻苦了脸皱眉道,“可她毕竟是我的妻,我总不能让她守活寡吧,这对一个妙龄女子可太残忍了。”
“你是要对她残忍,还是我对你残忍?”代战这会儿终于听出薛平贵话里头的意思了,可是恋爱中的女人总对口口声声说爱着自己的男人抱有幻想,总觉得那男人只爱着自己一个,只属于自己一人,所以这番话虽是威胁,却一点也没有威胁的意思,反倒像是撒娇。
薛平贵又是一阵鸡皮疙瘩往外冒,却还是服软,哼哼道,“白天去就白天去吧。”他想着只要把衣服一脱,两个人上得床去,还怕好事不成?想到那艳容四射的王宝钏,薛平贵那点精|虫便上了脑去,色欲熏心,其他可都管不上顾不着了。
又是一整晚的折腾,薛平贵直睡到这日日头都快偏西了才起来,心里惦念着王宝钏,趁着代战去处理公务,他一股脑儿起了身来,由人服饰着穿戴梳洗完,端了桌上置着的扇子,“唰”地打开,扇着风儿便往王宝钏的住处去了。
王宝钏这些天把食之祸这一章翻来覆去看了个遍,如今手头上能得到的便是迷枣,其他都是不切实际的东西,她根本没有时间去凑。
可光有迷枣皮,没有冷凝春也是枉然,正发愁着如何得那宫中御藏的冷凝春,薛平贵就推得门进来了。
方一进来脸上就笑意盈盈地道了声“娘子~”直听得王宝钏大热天的想穿秋衣。
这么些天薛平贵不出现,王宝钏慢慢放松下来的神经忽然又被他的出现惹得紧绷了起来,她拉了拉衣襟,正襟危坐在桌前,想挤个笑容也挤不出来,只能神色平平语气冷淡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怎么,作为你的夫君,我怎么就不能来?”薛平贵作势欲抓王宝钏的手,却被王宝钏一退后避了过去,她转过脸不想看他故作风流实则下|流的表情,冷笑道,“你不是与那西凉公主玉成了好事,怎么,还想享齐人之福?”
王宝钏忽然察觉自己话语中的讽刺,薛平贵脸上已经有些挂不住了,却还是腆着脸道,“娘子,我也知道你一早便看上我,却被那代战后来居上趁有权有势就占有了我,心里不平着。”
王宝钏知道此时若不顺着他,与他闹翻了怕是再也找不到法子弄到冷凝春了,连忙又假意笑道,“夫君你最是懂我,可惜如今我居于人下,代战公主便是要我性命怕也不过举手之事,可怜我……我苦守寒窑等了你那么久,我……可怜夫君你我二人都受制于她,这日子哟……”王宝钏越说越入戏,假戏真做间便要将袖子扯去抹眼泪。
薛平贵这人最激不得,王宝钏这么一说,大男子主义和不知天高地厚的本性又暴露无遗,忙拍着胸脯对王宝钏道,“娘子莫怕,为夫在一日,那也是要立你为正妻的,莫多说了,明日便是立你为西凉国皇后便又如何?夫为妻纲,我看那代战还敢不允?!”
王宝钏假装睁大眼睛一脸崇拜地看着薛平贵道,“夫君,你说的是真的么?你真的立我为后?”心里却在跳脚道,哎哟妈呀,这货不是要害死她么?她的念头越转越乱,这薛平贵别的本事没有,挑事儿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王宝钏还想着如何劝他打消这个可笑的念头,却见他早就抬脚直奔外头去了。
王宝钏没有拉住他,却衣袂一带,带碎了一只瓷碟,哐嘡一声,瓷碟掉落在地上,声音却敲到了她的心里,眼皮一个劲儿地跳个不停,她总觉得薛平贵这一去,自己凶多吉少了。
薛平贵到得代战殿前,代战正在看军报同一班朝臣议事,如雪花片般的前线军文看得她心慌意乱,又是一本报来,说是大唐元帅洛郡王李飞白已经带人攻下了启梁城。
本以为大唐素来不善与骑兵作战,这些年西凉军队苦练马上功夫便是为了能够在劫掠之时多捞些好处,可谁知道不过半个月的功夫,他们也不知道发明了什么秘密武器,竟然连下了四城,若再这般势如破竹地攻下去,她西凉国迟早改姓了李!
怒意上冲,“啪——”的一声,代战将面前的文书狠狠地掷在地上怒道,“我看我这满朝文武也不比大唐少些,怎么,这会儿一个个都不会说话了?!都成哑巴了?主战的呢?主和的呢?这会儿怎么,谁给我拿个主意,嗯?!那个什么号称跟他们两个将军搭上线的人呢?你们口中会帮我们策应的苏龙和魏虎都去哪儿了?嗯?!”
自十四岁开始代战就跟在老国王身边学习政务,一贯的娇蛮倒是让她的威严愈盛,此时她一发怒,下头跪着一地的文臣武将没一个敢吱声。
“哼,一群没用的东西!”代战将一打的军报全扔了出去,被砸中的人却都不敢吭,越发跪得像个石雕。“明日还拿不出退敌之策,你们全都提脑袋来见!”
代战广袖一挥,巴图鲁喊了声退朝,两边却没有人敢起身,她一双云靴踏在地上,震得所有人的心都颤了起来,生怕被怒气扫到,丢了乌纱是小,小命不保才可怕。
薛平贵偏偏在这个枪口上撞上了代战,散朝的人还没走,他便大喇喇地冲进了乾元殿去。代战黑着脸站在殿中,薛平贵早看惯了她一副晚娘脸,也没在意,也不看看身边的朝臣都还战战兢兢地跪着,张口便道,“我同宝钏说了,我要立她为皇后!”
代战斜着眼看着他,听了这话心火立时窜出三丈高,“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她咬着牙,话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要立王宝钏为皇后!”薛平贵依然不怕死地重复了一句。
“啪——”的一声,早已经克制不住的代战一个巴掌就打在薛平贵脸上,哪儿还有平日的小女儿娇羞,活脱脱一个母夜叉。“你敢这么做,我便让你们去地下做一对快活夫妻!”
跪在地上的朝臣偶有抬头互看一眼的,都是一脸惶恐地对视过一眼,又迅速将头埋下去,生怕自己被殃及池鱼。
被代战一巴掌打懵了的薛平贵又惊又怕地看着代战,刚才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