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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门外的肯德基,生意有些惨淡,从前排长龙的场景早已不见多时,倒是旁边的星巴克越来越红火。推门而入,柜台前没有一个人,开心地把伞搁在门边架子上,沈倾笃定地晃荡过去。
“阿姨,我要一份猪柳蛋堡+咖啡早餐,打包。”撑在柜台前,熟络到无需抬头看高处的餐牌,对着柜台里的阿姨卖萌一笑。沈倾如今也就只剩下那张不显老的脸还能隐藏一下年纪。
“猪柳蛋堡要等,大概五分钟,是愿意等还是换一款?”胖胖的阿姨和善笑着,肯德基里出现的非年轻员工占比渐高,沈倾反而更喜欢来这里了。
“噢没关系,我等就好。”付了钱自觉朝左边腾了个地儿,作为可替代选择的芝士蛋堡实在不合她胃口。
“我也要一份猪柳蛋堡早餐,配豆浆。带走,谢谢。”身后略带疲惫的声音传来,刚才余光感应到有人排在自己身后,沈倾那小小的腾挪就是为了给这人让出位子。
周末早晨,肯德基的顾客不多,上班的员工也不多,一人忙着打扫,拖地,一人在厨房里搭配餐点,前台负责点餐的,就只有那位胖阿姨了。没戴眼镜的沈倾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半低着头,一只脚尖翘起,脚跟钉在原地,无聊打发着等待的时间。
说好的五分钟,比预期要长,尤其是在听到那声音之后,就更显得漫长。沈倾好几次在心里挣扎,想要借机看开放式厨房里的配餐情况,去看看旁边同样在等餐的女人是个什么样子。
“好了,猪柳蛋堡+咖啡,你的餐齐了。”终于,沈倾的早饭到手了。转身的一瞬,她偷偷瞟了眼那个淡然站着的人,过肩长发,发尾微微卷曲,没有枯黄,没有分叉,是精心打理过的小卷发,浅浅的棕色,在敞亮的灯光下有着特别的光泽。小而挺翘的鼻子,在小巧的脸上显得恰到好处,一副黑框眼镜遮住了大大的眼睛,丰满适度的嘴唇忽然让沈倾不自觉地舔了舔嘴。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沈倾加快了步子,匆忙从她身边走过。许是走得快了,加上莫名的做贼心虚,踩上刚拖过的地板,一不小心,打滑侧倒了过去。
“小心。”和刚才点餐时的倦怠不同,清亮的声音就在沈倾耳边响起,近在咫尺的气息吹进她耳蜗,莫名的悸动,伴着一丝如同电流的刺激流窜心脏。被这一跤弄得有些懵,手里拎着的汉堡没事,可握在手里的那杯咖啡就。。。。。。
看着面前女人身上突然多出一块咖啡印记,沈倾也顾不上屁、股还在隐隐作疼,顺手把残余的半杯咖啡扔进了垃圾箱,又狼狈地走向女人,尴尬地开口:“不好意思,把你衣服弄脏了,要不,你脱下来,我负责帮你洗干净。”
话才说出口,就看到了针织衫上那颗红心,这件衣服沈倾也有,只是她是黑色的,而眼前这件是红色。清洁应该有点难度,拿回家让老妈洗是绝对不靠谱的,想起衣橱里那件只穿过一次的衣服,沈倾就忍不住牙疼。
“没关系,我自己解决。你没摔伤就好,不过你的早餐打折扣了,希望不要饿着了。”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污渍,女人没有过多纠缠,甚至没提出经济赔偿,看了垃圾箱,笑了笑。
“咖啡而已,不填肚子的啦。”窘迫在女人的玩笑声里消散殆尽,沈倾一时忘了自己闯的祸,顺着刚才的话,吶吶的答了。
“猪柳蛋堡配豆浆好了。”拿上自己的那份早餐,女人就要出门,被沈倾给叫住了。
“那个,小姐,你的衣服真的没有关系吗?如果你不愿意交给我处理,我付给你清洁费好了,刚才实在是不好意思。”说着就着急地拉开钱包,掏钱时有些傻眼,今天出来买早餐,就拿了个零钱包,里面凑起来不过一百块,去掉刚才买早餐的花费,剩下的要想清洗这件衣服,恐怕有点难度。
“真的不用,这个衣服反正是要洗的,你把我衣服弄脏了,我害你没咖啡喝,算是扯平了。你不用为此付费,以后走路当心就好。”黑框眼镜第一次在沈倾眼里变得好看,在女人离去后,她忽然有了也配一副的冲动。
“阿姨,我再要一杯咖啡,哦不,要一杯豆浆。”不想干巴巴地吃完汉堡,沈倾只好再点一杯饮品。
想起女人手里的那杯豆浆,突然笑了。
本来要打包回家吃的计划不知为什么就悄然改变了,摔了一跤的沈倾彻底清醒,有点舍不得离开这家餐厅。拿起托盘,走到窗边一张小桌坐下,湿漉漉的马路,刚才那个女人,去了哪里?
“丝丝,你买个早餐怎么那么久,打你电话也不接,我还以为你累晕了呢。”刚回到车里,郑婷的电话杀到。潘丝媛拿起手机一看,好几条微信都没来得及回复。
“我没事,车停在路边,我没带手机。”早餐放好,潘丝媛扣好安全带,耐心地听着郑婷的唠叨。
“恩,我知道,待会就回去,会好好休息的,知道了。”和自己一样开了几乎通宵的会议,郑婷却一再叮嘱着自己要充分休息,难道她都不困吗?
“节目的事情,晚点我们再讨论吧。”听到郑婷提起了昨晚开会的事,潘丝媛的脸上浮现出无力感。
雨还在下,潘丝媛挂了电话,坐在座位上,由着雨刮一下一下在眼前晃动,想起刚才在肯德基里发生的一幕,忽地笑了。笑着笑着,一丝苦涩爬上嘴角,脱下眼镜,有些红的眼眶,被覆盖在柔软的纸巾里。
“倾倾,怎么去了这么久啊?我还以为你没带伞呢,正要出去接你,打你手机也不接。”出门一个小时后,沈倾回来了。
“我出去买个早饭,带什么手机啊。都还没开机,在床头搁着呢。”手中空空,让沈妈妈以为她遇上了小偷,连早餐都没钱买了。
“我在肯德基里吃完了回来的,刚才正好一阵雨大,就不高兴走回来了。”把伞伸出去晾着,沈倾好久没有吃过那么舒心的早餐了。
“难得今天周末,我都没打算叫你起床,你倒是自己爬起来了,还跑出去吃早饭,不知道又发什么疯。”对于沈倾的反常,沈妈也摸不着门道。
“我是疯了。”在房间里大声地回了声嘴,沈倾打开了电脑。
“不要整天对着电脑,难得休息在家,要么多睡,要么出去走走,要么就去谈个恋爱。一回来就捧个电脑,算怎么回事。”正要开始打扫卫生的沈妈,手里握着抹布,走进了沈倾房间。
“妈,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顺其自然了啦。”以前耳朵一直回荡的是不许早恋,随着毕业的时间越来越长,渐渐的,赶快找个对象成了永恒的主题。
“顺其自然你也不能不去找,你不找,哪来的顺其自然?噢难道天上会掉一个下来吗?”说到这事,沈妈妈就有用不完的能量,借机说开了,以前的确是怕孩子早恋,影响学业。可这都毕业好几年了,连个对象影子都没有,这样下去可怎么办!
“好了啦,妈你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啦,太辛苦了!赶紧的,让我爸好好奖励一下你。爸,快点来奖励老妈!”每次说到这个问题,沈倾一开始还好脾气的解释自己暂时不想恋爱,工作为重,等稳定了再考虑。被催得多了,耐心也早就磨没了,心烦加上心虚,让她一听到类似话题,就变得烦躁起来。
“你这孩子!好心关心你,还不耐烦了。以后等你再大点,谁还管你!”老爸被搬出来当了救兵,沈妈妈知趣地撇撇嘴,再说下去,少不了又是一顿吵。
第5章 消失的朋友
“新鲜出锅的牛蛙来啦!”周末,沈倾难得可以在家吃饭,沈爸爸特地去买了她最喜欢的牛蛙,用豆瓣酱爆炒。
“果然美味,老爸的烧菜水平越来越厉害了!”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牛蛙大腿,塞进嘴里,满满的豆瓣酱香,刺激得味蕾深深满足,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赞叹。
“吃什么都喜欢花椒,豆瓣酱,全是川菜口味。我看你啊,注定跟四川有缘,将来干脆找个四川老公算了。”添了点青菜到沈倾碗里,这几年,沈倾的口味变得越来越跟从前不同。
以前虽然也吃辣,但很少会像现在这样,没有花椒,眉头就展不开。
“拜托,妈,吃个牛蛙,你也能扯到这上面,我看你是想女婿想疯了吧。”沈倾眼睛始终盯着面前的牛蛙,奋力地从盘里挑选出饱满的大腿肉,听到沈妈的话中话,也只好无奈反击一句。
“谁说不是啊!我平时在公园里一起唱歌的那些小姐妹们,外孙都多大了?就你,还在那里一点不着急的样子,还不准我去人民广场给你找合适的。”提起这茬,沈妈妈的心理在这几年变化特别大,过去她也和女儿一样,觉得这事不着急,慢慢来,好好找。
每逢旁人问起,她也总是强调孩子刚上大学,等工作了再定。现在这话在她嘴里,就开始打起了转,躲躲闪闪的,说的最多的就是:“哎呀,她还在挑啊,老大不小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呵呵,她不着急,我们做父母的也没办法。”说这话,沈妈妈越来越没底气了。
“我又不是小狗,你带上我的资料,到广场角那里,噢,遇到条件相符的,立马成交,择日配种啊?”抽回了筷子,沈倾扒起碗里的米饭。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每次跟你好好说,你都这样乱说话,你想当小狗,我还不愿意做狗妈呢!”沈妈妈也有点来气,虽然这话不是第一回听到了,可这孩子说话,越来越没有分寸。上次她试探性地说,有个歌友有意想跟她攀亲家,被沈倾一句话给憋了回去,为此她还生气了好几天。
“妈,我说过了,不要在背后替我张罗这些事,要是你真看上了哪个小伙,你嫁给他好了,反正是你看上的。大不了,我爸的工作,我来做。”这应该是沈倾为了阻止父母替她穷忙活相亲的事,说过最狠的话。
虽是知道爸妈听了定会不开心,可她清楚自己的心意,早点表态,也能省去不少麻烦。
桌上的三人似乎都回想起为了沈倾是否应该恋爱的事而大吵的那天,一时间,沉寂了下来。
“我说,倾倾啊,最近工作是不是很忙?我看你现在都不太回家吃晚饭了,晚上睡得又晚,有时候我半夜醒过来,你房间灯还亮着。”为了缓解这沉闷的气氛,沈爸爸找了个新话题。
“嗯,最近赵哥和冰冰弄了个新项目,我们在追,要是做得下来,能赚不少。”咬了咬筷头,工作的确忙碌,不过晚睡并不是因为加班,而是,某个特别的声音。
“多吃点,每天睡那么晚,起得又早。今天难得周末,你也不睡懒觉,身体怎么吃得消。”又夹了两块肥硕的牛蛙,沈妈妈听见女儿工作如此忙碌,不免心疼起来,刚才还在赌气的那个自己,瞬间消失无踪。
“够了够了,妈,你们也吃啊,光给我一个人,肯定吃不下的。我已经胖了很多了,减肥很痛苦啊,求你手下留情吧。”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看到老妈脸上的冰霜有融化迹象,沈倾也不傻,装了可爱,顺个台阶,这茬就这么过去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整天就嚷着说要减肥,搞得这不吃,那不吃的。你看你现在,就吃小半碗饭,菜也吃那么一点点,营养怎么跟得上。”沈爸爸也跟着搭腔,每次看电视里那些为了减肥的年轻人,节食节得都生出病来,把身体搞垮了不说,还弄个什么厌食症,忧郁症的,他就生怕沈倾也变成这样。
“哎呀,好了,咱们快吃吧。你看,牛蛙不高兴了,说我们老是忙着聊天,把它晾在一边,都冷死了。”往爸妈碗里各捣腾了一块大腿,终于进入清静吃饭模式。
吃饱后,客厅里的电视中传出新闻联播的前奏音乐,沈倾拿起一个橙子,削皮,乖乖放在茶几上,等待黄金半小时之限的到来。
“倾倾啊,现在没看到你出去和同学,朋友聚餐逛街什么的,总是这样两点一线,也不好的。”家里就三个人吃饭,每天在饭桌上逗留时间短得可怜。沈妈妈有点想念沈倾高中时,不时领着同学回来蹭饭。
“现在大家都忙,休息日还有一堆自己的事要忙,谁高兴特地抽空聚会啊。”谨遵饭后半小时不能坐的法则,沈倾笔直挨着墙边。
“再忙,吃个饭的时间总是有的。我上次不是听你说,婷婷也调回来工作了吗?上大学后你们就来往得越来越少了,以前中学时候,好得跟双胞胎似的。现在还有联系吗?”婷婷是沈倾中学时期最重要的朋友之一,她们分享了心中最重要的秘密,也曾相互见证了人生最难忘的一段经历。
“恩,偶尔会联络,逢年过节,会发短信。”沈倾的微信朋友圈里,那些朋友都还在。只是,除了偶尔点赞,又有什么可多说的呢?
“既然都在一个城市,能走动的就多走动,那么好的感情,不要浪费了。你现在除了公司的同事,我都听不到什么其他人名字了。”现在的沈倾,即便谈论旁人,也只是说到工作时偶尔顺带提起。
想让她跟以前那样,提起某个人,就说个不停,是不太可能了。
“噢,那我改天问问她有没有时间,大家约出来一起吃个饭。”半个小时终于熬过,沈倾一屁|股坐上沙发,把旁边的老妈弹了弹。
“出去吃干嘛,外面的东西又贵又没意思。要是婷婷有时间,就让她来家里吃,现在家里也重新装修过了,比以前舒服多了。”看到沈倾啃着橙子,托在下巴处的手里集聚了不少橙汁,沈妈妈抽了张纸巾递过去。
“噢。”含着一片大橙子,沈倾含糊地应了。
洗完澡,回到房间,放在书桌上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滑开屏幕,何冰冰的信息跳了出来:饼控,上线。
放下手机,沈倾不紧不慢地给脸上抹上爽肤水,再涂一层晚霜,半干的头发,在吹风机的嗡嗡工作声里慢慢变得温暖。
直到手机再次连续震动起来,沈倾才关掉风筒,接起电话:“哈喽,何总监有何吩咐?”
“吩咐谈不上,只不过就是热烈地期盼着您能开电脑,上个线。”电话那头,何冰冰故意捏起的声音,尖锐得有些做作。
“我在呢,刚才在吹头,隐身着。你有话就发过来好了,挂了啊。”没心情继续跟何冰冰对戏,沈倾坐到了书桌前。
“下个月校庆,团学联给我发了邀请涵,还让我负责联系一下学弟学妹呢,我跟博伟都去,你怎么样?有时间吗?”QQ上,何冰冰的对话框弹出。
“校庆?你知道的,毕业后我就不回去了。”对于大学生活,沈倾是有所怀念的,可若是说到要回去看看,本能的,她还是没兴趣。
虽然始终没离开过这座生长的城市求学,但在沈倾心里,母校,说的还是度过了七年光阴的中学。
“这次是六十年校庆,弄得挺隆重的,好多学长学姐都被邀请了,能联络到的毕业生,都该去的吧。”读书时,何冰冰就是团学联主席,活跃在每个社团间,人缘好,性格开朗的她,一度成为众人追逐的目标。
“好吧,去就去吧,反正你跟赵老大都去了,我留下自己加班,多吃亏。”沈倾想起刚才老妈的抱怨,挑了挑眉,回去看看也好。
好多同学,毕业后,就不再联络了。这次校庆,或许能找到几个曾经的好友。
“OK,那就说定了,那我把你名字也发过去咯。”得了同意的何小姐很是高兴,又一次为团学联发挥了余热,仿佛这些年,自己未曾真正离开校园一样。
“噢对了,博伟打电话回来说,他下周一就回来了,让我们早点去公司,开个晨会。”沈倾的头像暗了下去,何冰冰赶紧补了一句。
“好,我知道了。忽然好困,我先下了噢,待会准备睡了。”隐身,是沈倾的习惯,除了上班时,固定不变的忙碌状态。
平时的她,总是隐藏在暗色头像下。
“恩,你早点休息,晚安。”何冰冰废话也不多。
“嗯,你也是。”头像彻底暗了下去,沈倾下线。
在网上瞎逛了圈,忽然想起刚才何冰冰说的校庆,点开大学的学生论坛,沈倾有点好奇,现在的学弟学妹们,热衷的话题是什么呢?
“约炮。。。”
“ONS。。。”
“分手了,好难过。”
“我爱过那个人,只是无法继续。。。”
类似的字眼接踵而至,沈倾无语地摇摇头,现在的小孩子,还真是开放啊。有些东西变了,也有些东西,没变。
至少,爱,这个字眼,仍有人在谈论,仍有人会为此伤心。
拿起手边的手机,沈倾在通讯录里找到了标记为婷的那个名字上,犹豫了下,还是没把消息发出。长长叹了口气,又把手机放了回去。
“我的小伙伴们啊,你们都去了哪儿呢?”双手抱在后脑上,沈倾闭起眼,回忆起那些校园生活里,曾和自己走的亲近的人,一个一个背影闪过,过往那些故事也一段段浮现。
直到,一个身影将所有画面定格,沈倾停下了左右摇摆的动作,并未睁开的眼角,滑落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