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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来滚去地睡不着,他拿起床头的书,在灯光下重新看,书页在他的手中飞快地翻着,突然他停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亲爱的朋友?我对自己都害怕了!我对她的爱难道不是最神圣,最纯洁,最富亲情之爱吗?……”】
不,这没有什么。明台对这句话引导着的一大段话都没有触动,他只是看着在这段文字旁边标注的一排手写的拉丁文,很潦草:
我只是想同你去阳光下散散步。
☆、任性(五)
明台对拉丁文不算陌生。
家里教育得好,他早早地被提着接触了外语,学的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过得去而已。
阿诚的拉丁文学得极好。他给女友写情书,不假思索,信手拈来,笔下流畅的词语构成一首首优雅的诗,明台最爱拿去抄,抄下来转送给自己的小女友,然后像模像样地编出解释给对方听,看着懵懂少女脸上崇拜的表情,虚荣心往往大振。
只是抄,没到可以自己随意去写的地步。
明台坐在床上,背靠着床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这行拉丁文,字迹是他的,水平一眼看去也是他的,短短一句话字母组合颠倒不清,换个人来未必能看懂,但是明台已经想不出什么时候写的这句话,也想不起当时的心情。
他用手指摩擦着这行字,这句话写得不明不白,为何呢?同谁呢?是有感而发还是因为书中的内容?
夜晚很宁静,他依旧一点睡意也无。
旧事重现的梦境依然叫明楼头疼。
梦里的明台还是一副孩子模样,拉着他的衣角,跌跌撞撞地跟着他,脆生生地叫他大哥,转眼他长大了,两人面对面站立,连身高都不差多少。
“为什么要送我走?”明台哽咽着说,他的身体抖得厉害。
明楼的印象里明台没这么哭过,明台的哭,要么是假哭,哭得空洞,而且声音一定要响亮,目的只是让周围的人知道他的委屈,知道他需要安慰和妥协;要么就是放声大哭,这就是真的难过了,要肆无忌惮地发泄出来。
明台的喜怒哀乐全部写在脸上,他从来想不到去伪装。
可能只有一件事除外。就是他对明楼的心思。
或者,没有伪装反而才是最好的伪装,看似简单明了,其实内有隐藏。
“为什么要送我走?我已经忘了,全都忘了……”明台用袖子擦眼泪,怎么都擦不干。
“夜长梦多。”明楼心痛,也只能喃喃地说。
“明楼!”
这声音就算是发生在梦中也太过尖锐,竟把明楼从梦里拖了出来,他睁开眼睛,明台正巧俯着身看着他,这一巧合把明楼惊得不轻,猛地坐起来。明台大半夜没睡,精神不振,被明楼一撞,他后退一步,捂着鼻子几乎要泪汪汪:“明楼,早上好。”
梦境和现实顿时脱离了。明楼从昏沉中清醒,下意识地说:“我说梦话了?”
“对啊,你一直在喊我的名字。”明台揉着泛酸的鼻子,嘴角勾着一抹笑说。
明楼不知作何回答,沉着脸生自己的气,明台误解了他的表情,连忙说:“我骗你的,你什么都没说,我还没喊你,你就醒了——我又不是坏人,你也太敏锐了吧?”
明楼在心中松了口气,表面上不动声色:“怎么是你来喊我?”
“我醒的早啊。”明台说:“没等阿诚哥来叫,我就主动起床了。”
不等明楼说话,他又急急忙忙地说:“昨晚我回去,马上就想起还有一个问题没问,可是又不能立刻来问你,太纠结了,我几乎一夜没睡。”
“什么问题?”明楼反问。
“你是怎么看我的?”明台说,想了想,他又纠正:“你对我是什么印象?我在你眼里怎么样?”
一连三个问题,每一个问题的含义其实都一样,但是明台总觉得没有一个问题能够成功表达他的意向。
明楼看着他,忍不住想叹气,又得死死地忍着:“什么想法?就是弟弟——难得起这么早,不能出去运动运动吗?年轻人,成天一副没精神的模样像什么话?”
明台看着他,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你怎么……白天和晚上不一样啊?”
明楼皱着眉,挥了挥手:“出去出去。”
明台没讨好,灰溜溜地退出来,扒着门,他不死心地问:“明楼,你早上喜欢喝什么?我去端来。”
“不用。”
“今天你也出门吗?你为什么总是出门?”
“我很忙,哪像你,天天闲在家中。”
明台来不及赌气,屡败屡战:“我邀你出去玩?”
“没空。”明楼已经知道对付他的方法,慢悠悠地说。
“……我能去看你上班吗?”
“别捣乱行吗?”
明台泄气,实话实说:“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事,可你什么都不需要。”
“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缠人?”明楼不禁摇头。
明台挺开心:“没听你说过我们以前的事,多说说?”
“你以前,烦得很。”明楼说。
明台等了一会儿,见明楼没有说下文的意思,不由得瞪大眼睛:“就这样?没了?”
“没了。”
明台气结,把手插在口袋里,他来来回回地在走廊上转悠,嘀咕着“我哪里烦了”“我有什么让你烦的”,阿诚出门,见他在走廊上绕圈子绕得没完没了,喊了一声:“明台,还不下楼?”
明台看着他,话中有话:“我起来早了,后悔。”
“不准回去睡。”阿诚做了个含有威胁意图的表情,明台不甘心地“噢”了一声。
两人一同下楼,明台问:“阿诚哥,我和明楼以前的关系是什么样的?”
“关心这个做什么?”阿诚斜着眼看着他:“你不是说大哥对你不好吗?早早出国,早早脱离苦海去吧。”
明台当场反悔,悔得理直气壮:“我那时不懂事,不懂事时候说的话,怎么能当真?”
阿诚沉默,然后说:“反正,我和你怎样,你和他怎样。”
“我不信。”阿诚太敷衍,明台完全不买账。
“你想听实话?”阿诚问他。
“想听。”明台兴冲冲地说。
“好。”阿诚闭了闭眼睛。
那一天他也在场,却又像不在场,毕竟太过荒谬,简直就像做梦。
明台是那么失态,失态到让人全然无法将他和素日的形象联系起来,他扯着明楼的衣领,字字都像带着血泪,可字字又听起来都是大逆不道,明明是兄弟手足,却闹出了一场混乱的纷争,真是可笑。
“怎么办?”好不容易把喝醉了的明台送上楼,阿诚彻底乱了阵脚。
“总有办法,世俗,礼法,身份,名誉……”明楼坐在沙发上,流着汗,喘着气:“肯定有一样能压住他!”
然而不等明楼拿出方法去“压”,明台又全“忘了”。
……
“说啊。”等不来阿诚的回答,明台催促着。
阿诚的思路被打断了。
明楼示意过他这句话万不得已可以说一说,到底是不是万不得已呢?阿诚心中并不很清楚。然而眼见着明台的举动比以前更怪,也许,是时候……伤感情的话,早点和晚点说有什么区别?……
阿诚摇了摇头,在脑中把狠话划掉,到底还是算了。他委婉地说:“你们之间有点隔阂。”
“隔阂?”明台吃惊:“为什么有隔阂?”
“大哥对我们不如大姐。”阿诚暗中把手握起来,一句话说得淡,偏在“我们”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明台不由得停下了,脸色也沉下来:“我不信。”
阿诚没有管他,自顾自地往前走,狠话到底没说出口,但是从明台的角度看,这句话也已经够狠了,能暂时阻他一两天脚步,也算成功。
而明台眼神阴郁地往前一步,刚刚抬起手,又突然停住了,他被自己正付之于行动的念头惊呆了:他想把阿诚推下去。
推下去,让他头破血流,给他一个教训。不是因为他伤害了明台的感情,而是因为他说了对明楼不利的话语。
明台转过双手,他的手上干干净净。
心中震惊。
明台的早餐吃得食不知味,他不时地偷眼去打量明楼的一举一动。
明楼拿着一份报纸翻阅着,偶尔端起茶杯,时不时陷入沉思,明台看他看得出神。
明台用赞赏的眼光去看明楼,却不会对对方眼角的鱼尾纹视而不见,不管怎么样,在明台眼里,这个人任时光怎么走,一直都很好看。
阿诚突然咳嗽了两声,明台手一抖,筷子落在了桌子上。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明镜责怪,语气又不乏关切,明台被这么一惊,低下头,因为心中充满了骇然,他甚至不敢去看阿诚,更不敢去想明楼的反应。
他想到了对明楼的感觉,他想到了昨天晚上的那本书,他想起了那段话,他想起了那行意味不明的拉丁文……一条产生怪异的线索将这些零零碎碎联系起来,让他不敢抬头去看任何人,唯恐眼神暴露了自己的秘密。
他喜欢明楼……但全然不是简单的喜欢,也不是简单的爱,但只是这一点就足够使明台感到五雷轰顶。
阿诚担忧地看着明楼,明楼只是看着报纸,专心地看着一则新闻通告,好像没有什么能把他的注意力从国家变故上转移出来。
明镜给明台换了双筷子,见明台一直愣在那里,她忍不住催促:“明台,快吃饭。”
明台抓紧了筷子——手抖得厉害,他必须抓住点什么东西才能让心神都感到可以依赖,不再忐忑不安。
明楼放下报纸,到底是看完了:“我出门了——阿诚。”
“哦。”阿诚几口喝完粥,从容地站起来,对明镜说:“大姐,再见。”
他们两个人的反应太奇怪了,明台几乎想要跳起来质问。
但他不敢。
他爱着明楼,又忘记了明楼……也许事情就是这样,可也许全然不是他想的这样,或者只是他的自作多情。但无论如何明台得不到更好的解释。
汽车开出明公馆,阿诚以为明楼要问什么,但明楼坐在后座上,闭着眼睛,似乎在小憩,阿诚不会主动打扰,只好按捺着焦急的心情,专心开车。
就在他以为明楼不会问了,明楼突然说:“那句话,你和他说了?”
阿诚摇了摇头:“没有。”
“我说过你可以原话复述。”明楼的语气很重。
阿诚左顾右盼,心中感情复杂,甚至于有些难过了:“说了,或许能一了百了,但是肯定伤筋动骨。”
“你心软。”
“大哥不也是。否则为什么不亲自说?”
明楼让自己放松身体,看着车顶,他突然说:“是我错,没考虑过你的感受,让你夹在我和明台之间两边为难。”
“不是,是明台他……”阿诚说不下去,转而说:“明台一个早上都在偷偷看你。他想起来了?”
明楼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我看不像。”
“但他……他会不会又想不开?”阿诚说出顾虑。
明楼失笑,又有点生气:“我已经不敢去想他会做什么了。到此为止。”
☆、任性(六)
可是他们到底还是小看了明台。
打开灯的瞬间,明楼突然这么想。明台躺在他的床上,抱着枕头睡着。安静的时候,他看起来全然无害,像个漂亮的人偶。明楼想关灯退出去,明台却醒了,他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明楼……”说着,他的神智立刻回复了,开心地说:“我还以为我又在做梦。”
潜台词就是“我梦见你了”,但是明楼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转移话题说:“怎么睡在这里?”
“累了。”明台打了个哈欠,看着明楼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视线依然有些模糊,他忍不住揉了揉脸,想让精神振作起来:“又想等你回来。”
明楼的脑子里闪过至少十种应对方式,每一种都足够撑到把明台送出国的那一天,让他们再也不会见面,甚至更可怕点:明台会再也不想记得明楼的存在。可另一方面,他又不想这么做,强硬和狠心不是对待亲人的方式——不仅会导致失控,还会让其他无辜的家人跟着一起痛苦。
明台坐在床上,紧紧地抓着枕头,手指在上面胡乱地弹着,明楼冷眼旁观,只觉得他还小。
还小,而且不懂事。
明台看他的眼神灼热又急切,除非明楼是瞎子,否则根本不能熟视无睹。也就是这样,更让明楼纳罕:明台之前何以在他面前隐瞒了那么久?
可见再天真的孩子,专心使起手段来也有几分厉害。
“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不能坐近点吗?”明台突然说。
明楼想了想,决定尊重他,当然,有一部分是有些好奇他想做什么。
当明楼真的坐在他身边,明台反而有些手足无措了,他不知道明楼以前是不是一个给周围的人带来压力的人,他只知道现在很有压力感。明台抓着枕头一下一下地用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很急促。
“天天和我说话……包不包括跟我说实话?”他有些没头没脑地问。
明楼迟疑了一下,说实话,如果明台和他大吵大闹,或者再胡说八道,或者扯着衣服和他打架,他自信足够应付,但是明台不吵不闹,冷静得像个成年人,明楼反而不能把他当孩子哄——明台变成了一个谜,因为明楼到现在都无法确定他的失忆是否真假。
“那就看你想问什么。”明楼说。
明台吞了口唾沫,心跳得太快,绷紧的神经让他额头冒汗:“我忘记之前,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话。”
“你以前在家里话最多,天天都在说。”明楼回避话题。
“拜托。”明台哀求他:“我现在慌得厉害,我只想知道答案。”
“为什么一定要知道答案?”明楼看着他:“你忘了,很好,你忘了并且什么都没有失去,更好。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你有大哥,有大姐,有阿诚哥,这三个人都有财力有权力也有地位,足够帮你遮风挡雨,让你的每一天都过得不知人间疾苦。明台,你现在还看不出你有多幸运?”
明台哑然,但是很快,他用力地摇头:“不行。”
“为什么不行?”
“因为……”明台拉起明楼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我依然在爱。”
明台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固执,或者说任性,像他的小时候一样。
“我只要这个玩具。”
“我只要学这门课程。”
“我只要大哥送我上学。”
“我只要这样做。”
“我只要你……”
任性和坚持之间只隔着一条线。
明楼抽回手:“是,你说过。”
“哎呀。”尽管心中早就有了预感,明台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叹了一声,他几乎自暴自弃地说:“当时一定很糟糕。”
明楼不想再引出更多问题,直接点头:“你喝醉了。”
“更糟。”
“而且那天我有个约会,很正常的同事之间的约会,但是你误解了。”
“看来是完了。”
“你扯着我的衣服吼,说我负心,害得你暗暗喜欢我那么多年,又不负责。阿诚来阻止你,你和他打架。”
“幼稚!”
“我和阿诚好不容易才把你制住,好在没有惊动大姐。第二天早上,你下楼,告诉我你把我忘了,干干净净。”
明台抱着脑袋哼哼,这次可不是伪装,而是实打实地羞愧不已,最后他贴着明楼:“我没法见你了,你肯定把我当怪物。”
“别担心,到了明天你就复原了。明家小少爷一向没心没肺。”明楼的话与其说是在安慰,不如说是雪上加霜。
“你不觉得我很恶心?”明台闷闷地说,语气里全是自我厌恶。
明楼再度迟疑,他也有自己无法理解的事,这大概就是其中一件,当时被明台这么说,震惊是肯定的,震怒也是肯定的,除了震惊和震怒之余,明楼居然有一些苦中作乐:幸好明台是对自己表白,一切都可以来得及妥善处理,如果是对阿诚,甚至更麻烦的是,如果他是对一个明楼完全不熟的人作此表白,那真是连手足反目相残都无法解决问题。
“不会。”明楼摸了摸他的脑袋,宽慰他:“你是个很可爱的年轻人,没人会因为你的爱感到厌恶。”
“可爱,可怜没人爱。”明台夸张地向后一倒,倒在床上侧过身,他看着明楼说:“我真该感谢你没把我丢出去。昨天我还因为终于接近你沾沾自喜。”
“今天知道真相也不迟。”明楼不以为然:“可以及时制止,修改过来。”
“修改……”明台愕然地看着他:“你以为我认为我错了?”
“你认为你没错?”这下轮到明楼吃惊了。
“我错的是方法,不是动机。”明台理直气壮地说:“我错在不该喝醉了对你大吼大叫——就错这一点。”
两个人的目光僵持着,明楼自言自语地问:“也许我还是应该把你拖出去打一顿?”
“试图用武力阻止感情,你会输的。”明台一本正经地运用教育口吻。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