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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挥去这段记忆,向右一伸手,从二皇子手中接过短刀:”看好了,先放血。“一刀割喉,随即倒提黄羊,让鲜血汩汩流出:“这羊被射死有一段时间了,血是死血,不能吃。如果是杀的时候当场放血,可以拿东西盛起来,烧好了也是一道菜——别笑!断过粮你们就知道可惜东西了!“
太子和二皇子一边一个吐了吐舌头。林沐缩了下脖子,瞪大眼睛看着陛下以皇帝之尊,很熟练地在在肚腹上刺下一刀,刀尖入皮向上轻挑,顺顺溜溜地就把羊皮挑了开来。跟着一手拉扯羊皮,一手将刀尖刺入皮□□隙间轻划,刷刷刷几下皮肉分开,再于黄羊四肢如法炮制,眨眼功夫,一张完整的羊皮已经剥了下来。
他手中短刀飞舞,一边切割削斩,一边指点孩子们如何剥皮,如何断肢,如何切骨剔肉。直到黄羊变成架在火上香气四溢的肉串,被皇帝亲手递到他手里,林沐还是有些回不过神,下意识地咬了一口,随即被烫得吐出舌头连连呵气。
他愣愣地看着另外几个同窗被叫上去领赐,自己吹了吹羊肉,小心翼翼地又咬了一口。外表酥脆,内里柔嫩,咸辣鲜香的味道在口腔中散开,瞬间就引得口水哗哗地往外冒。
居然……真的能吃……不对,真的好吃也!
陛下居然真的会烤肉……
还烤得不错……
还是从宰杀剥皮亲手开始做……
好厉害……
林沐满眼星光闪闪,看着空荡荡的烤架,努力忍住不把口水咽得太过明显。陛下赏赐了几个人以后就示意大家自取,于是同窗们一拥而上,如果不是还记得在御前要守秩序,只怕连烤架都能当场撞翻了。就这样,等到人群散去,所有的肉串也已经被一抢而空。
重要的是……他还想吃啊……
“好吃吗?”
冷不防陛下的目光扫了过来,看看他手上空荡荡的铁签,再看看他,微微含笑。林沐忙不迭地用力点头:“好吃!”
萧景琰不禁失笑。笑了一会儿,慢慢摇头:“你可真好养。当年……”小殊可是一直嫌弃他手艺不好来的……
当然,那家伙的手艺,也不见得比他好多少就是了。
他笑容渐渐收敛,随手又串了几串羊肉,拨动炭火,细细撒上调料。说起来他在外带兵已经是登基之前的事了,这门手艺也放下了十年以上,如果在这里的是小殊……只怕又要皱着眉头嫌弃难吃,咬上一口就一股脑儿全部塞给他……
他认真地又把火上的肉串翻了一遍,看着火舌舔过的肉块全然变作焦黄,油滴在火上滋滋作响,才拿起来分了两个儿子一人一串,第三串递到林沐手里:
“好吃就吃吧。”
☆、第 49 章
在烤肉事件上丢了一回脸以后,从太子往下,一帮孩子们很是消停了几日。萧明岳又连着几天陪侍在父皇身边,旁观父皇接见臣僚,处置政务,看父皇丢给他的奏折,额外还要接见东宫臣属,忙得不可开交。等他从这些事务当中拔出头来,有空找人玩时,在东宫内侍的指引下曲曲折折一路找去,隔着一排树丛,就听见鼓声一阵缓一阵急,十几个熟悉的嗓子吵吵嚷嚷,沸反盈天:
“停!停!停!”
“快接住!接住接住!“
“哎呀怎么掉下来了!快捡啊!快快快快!”
蓦然鼓声密如急雨的一阵大响,跟着“通、通、通”三声,戛然而止。树丛那边寂静片刻,爆发出比刚才大得多的一阵欢笑,十几个人一起叫嚷:”林小沐!林小沐!林小沐!“
萧明岳一时好奇,举手命令跟随的内侍退后,自己挪了两步,隔着枝叶的缝隙向另一边望去。溪畔敞亭中,他那帮同窗倒有一半以上在座,拍手欢笑着把林沐簇拥在中间,七嘴八舌叫嚷:
“舞剑!舞剑!”
“他最不怕舞剑了!叫他唱歌!”
“哎呀你傻了唱歌有什么难的——弹琴!不对,吹笛子!”
“吹笛子!吹笛子!”
原来是在玩击鼓传花。萧明岳忍不住想笑,林小沐身手敏捷,反应快,除非是一些需要力量的游戏,否则当真很少输,要逮住他一次真不容易——也难怪大伙儿这么开心,绞尽脑汁要想个法子难难他。
“怎么样,会不会吹?”内中柳知华笑得最是开心:“不会吹的话我替你哦~~~干了这三杯就行!”
柳家书香名门,子弟除了诗书经史之外,琴棋书画,投壶射覆,乃至烹茶调香诸般风雅杂学,均有涉猎。柳家二子,知华善笛,知昭善琴,其余几个不曾入弘文阁读书的如知微善箫,知机善筝,柳家若开家宴,光他们兄弟几个就能凑一支乐队——然而,林沐在寥寥几次被罚献艺的场合,一向是靠舞剑过关的啊。
萧明岳好奇心大起,越发往树后缩了缩。那边廖堂永执壶,萧明均捧杯,笑嘻嘻地拦了上来,柳知华一支笛子在指尖滴溜飞转,不怀好意地歪头看着林沐。萧明岳正在猜那酒壶里是醉春归还是秋月白,萧明均已经得意洋洋地炫耀道:“喝吧喝吧,我好容易偷出来的照殿红哟~~~~”
萧明岳在树后一个踉跄!父皇遇几位皇伯甚厚,特别是宁王伯那里,有什么好东西都会记着赏下去一份,可是照殿红……他到现在都没喝过几次哎!明均居然能偷出来!
然而林沐并没有去接那只酒杯。他向柳知华平平摊开右手,后者一怔,把笛子放到林沐手里,又是疑惑又是可惜地多看了一眼,慢慢松手。林沐环视一笑,一模一样把笛子在指尖绕了圈花儿,用力一吹。
魔音贯耳!
一瞬间连树后的萧明岳也不得不捂住耳朵。亭子里更是惨叫一片,有抱头的,有弯腰的,有冲上来抢笛子的,乱成一团。人影晃动间林沐却不知怎么三闪两闪就脱身出来,跳到清溪中央的一块石头上,深深吸了口气,举笛就唇。
流水潺潺,笛韵悠悠。清流白石之上林沐当风而奏,虽然年幼,然而衣袂飘飘,神情悠远,已经有了几分瑶林琼树般的秀逸风度。那曲子并不长,悠扬清越,若从云中而坠,内中却自有一股金戈杀伐之气,令这笛曲品格大异凡俗。
柳知华一只手僵在半空。陆鸣原本已经冲到了水边要去抓他,一只脚抬起来,却重重地踏进了溪里,水花四溅。纪王孙萧明坚呆在当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这曲子……有点耳熟嗳……”
一群人半天才醒过神来,看林沐用力一跳上了岸,各个争先恐后地冲上去围住他,一通乱推乱揉:“好啊,你偷偷练笛子居然不说!”
“明明会吹,一开始还吹那么难听!你故意的!”
“这个决不能饶他!肯定要罚的!”
“罚酒罚酒!”
林沐被七八只手推得前仰后合,咯咯直笑。斟得满满的酒杯递到眼前,他也不推辞,接过来一口仰尽。连干三杯,脸上立刻朵朵红云飞起,抢到鼓架前推开之前击鼓的齐怀远,双手分持鼓槌,泼风暴雨般打了下去。
孩童们发出一声欢呼,奔回座位,手忙脚乱地传递花球。萧明岳等到这一轮击鼓尘埃落定,不幸受罚的叶成栋开始翻跟头给大家看时,才走出树丛,用力清了清嗓子。
“啊——参见太子殿下!”
“参见太子殿下……”
一群孩子乱七八糟地跳起来行礼。萧明岳挥手让他们免礼,大踏步进了亭子,往人群里随意一坐:“在玩击鼓传花啊?我也来!”
虽然他是太子,然而这个游戏的好处就是击鼓的人背对人群,鼓声什么时候停下全靠运气。因此萧明岳也被抓住了一次,他大大方方站起来,以剑击桌,朗声长吟:
“寒沙四面平,飞雪千里惊。风断阴山树,雾失交河城。朝驱左贤阵,夜薄休屠营……”
一声沉沉的鼓点蓦然插了进来。众人一惊回头,只见林沐背对敞亭,手中鼓槌上红绸翻飞,鼓声一下一下合着太子吟诵的韵律,好似大军奉命出征,战鼓中马蹄声碎,踏破关山:
“昔事前军幕,今逐嫖姚兵。
失道刑既重,迟留法未轻。
所赖今天子,汉道日休明……“
最后一个“明”字落下,鼓声骤然转急,作千军万马厮杀之声,金鼓迭作,白刃交击,马蹄之下血肉成泥,烟尘漫天。胡骑四散,金帐摧倒,匈奴王父子战栗觳觫,不知所从。
鼓声重重三响,寒光出鞘。林沐随手丢掉剑鞘,足尖一点,已然跃至林边草地上,旋身出剑。他自幼体弱,武功一贯走的轻便灵动路子,此时乘兴拔剑起舞,招式纷繁,寒光如雪,却真真令人目不暇接。舞到酣处一剑斩在林中桂花树上,金粟乱落,香满衣襟,他怔怔地盯着剑上桂花看了几眼,忽而抛去长剑,歪歪斜斜走了几步,往树下一块卧牛石上一伏,便不再动。
众人:
“……”
“……”
“不是吧,这才三杯哎!”
☆、第 50 章
因为这段时间一直比较乖,罕见地没让大人操心,以太子为首的这帮孩子得到了一个集体奖励:可以在禁军的保护下进山野营,在山里打猎、钓鱼、烧烤、住上一晚,顺便在山顶看个日出什么的。
九安山名虽为山,其实群峰相接,层峦叠嶂,猎宫只是靠外侧的地形稍微险要、山顶又足够宽阔可筑宫室的一座山头。除了西面邻接京城御道,地势较缓,东、北、南三面都是高山,尤其东面一座峰头拔地而起,俯瞰群山。当年太宗皇帝驾幸九安山猎宫的时候,曾在峰上赋诗,峰头亭上,至今镌有“九安空阔接苍冥,四面山光向晓青”的御制诗句。
因为不是奉太子出行,只是呼朋唤友一起去玩,这次野营便不是每个孩子都去。比如二皇子就不想去,比如纪王的孙子便和他爷爷一样,无论如何不肯去荒山野岭吃那份苦头;又比如吏部尚书史元清的孙子史敏行,就觉得自己马术不精,进山要靠人牵马太过无趣,也不想去。结果成行的时候点了一下人头,队伍里满打满算只有十五个孩子。
事关太子,蒙挚不敢大意,亲自点了二十名禁军护送,外加东宫侍卫十人,浩浩荡荡陪着孩子们进山去玩。护送的禁军武功虽然不高,以一当十的本事还是有的,两个贴身跟从太子的队正怎样也有戚猛水准。这等配置就算遇到小股叛军也能护着太子全身而退了,至于大股的——猎宫周围大队禁军是干什么吃的?
首次进山的孩子们个个兴奋到不行。一路大呼小叫,一会儿听见水声就要去溪涧里抓鱼,一会儿看见草丛晃动就嚷嚷着要射兔子,要不是坐骑被禁军牵在手里,这会儿早就不知道乱跑成什么样子了。
好容易绕过东面主峰,到了山峰下的水边平地,禁军和侍卫们分成两拨,一拨平整地面、搭建营帐、收集柴草、生火烧水,另一拨专门负责一对一紧迫盯人,陪侍着孩子们爱玩什么就玩什么。萧明岳念着还欠林沐两只狐狸,便拿了小弓小箭,拉着林沐漫山遍野去找。
两个队正跟在太子后面暗暗叫苦。说实在的,太子的安全问题他们并不担心,就这样寸步不离跟着,哪怕太子失足滑落也来得及拎住,有个猛兽什么的——单人搏虎的能力他们还是有。问题在于,武功高不代表猎物就会撞上来,他们俩都不是猎户出身啊!
太子还指定了非要狐狸!还是两只!
无奈只得带着两个孩子往水边去。嗯……听说畜生总是会出来喝水,在水边比较容易找到?
好在前几天下过两场透雨,这时候山间溪流潺潺,飞珠溅玉,很是好找。两个队正一人护着一个孩子,高一脚低一脚地沿着小溪往上游走,碰到落差太大或是路不好走,孩子们自己过不去的地方,就抱了他们在林间穿梭腾跃。这样曲曲折折行了多时,终于看到眼前一挂瀑布奔腾而下,直落入一口墨绿色的深潭里。
萧明岳在队正臂弯里探头张望,忽然兴奋地轻喊了一声:“兔子!”
深潭对面,树丛的一个小缺口里,一只灰毛兔子正在喝水。
“嘘,小声点!”
“有兔子就有狐狸!快射快射!”
“射它干什么啊?”
“做诱饵啊!”
“啊——没射中……”
“……”
所幸这个小水潭大概很受欢迎,不一会儿,又一个小小的脑袋打树丛里探了出来。这次不等太子挽弓,林沐飒然一箭射去,那物哀鸣了一声,慢慢软倒——却是一只狍子。
“你射它干什么啊!狍子比狐狸大,又不能当诱饵……”
“我们自己可以吃啊!……对吧大叔?”
……对,就是我们除了拎您二位,还得再拎只狍子回营地了……老天保佑别有更多的畜生跑出来了!
两个队正无奈地对望一眼。东宫的韩队正耸了耸肩,往太子背后站了一步,禁军的秦队正冲他点了下头,提一口气飞身掠起,果然把那傻狍子扛了回来。俩孩子向他们点头一笑,蹲在前面的石头上,继续交头接耳,嘀咕是在这里等狐狸,还是设法抓只兔子来做诱饵。
……死兔子引来的可能不是狐狸你们想过吗?
韩队正仰头看了一眼天空。山里天黑得早,他们扎营的地方又在最高的那座山峰东侧,夕阳完全被山头挡住。
“看这天色,最多再待一刻钟就得往回走了。”
“是啊,再晚天就要黑了。”
“这么短的时间,应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吧?”
“嘘——”
“嗷呜~~~~~”
谁那么乌鸦嘴!
然而这时候已经来不及计较“谁那么乌鸦嘴”的问题了。一道灰影猛地蹿了出来,萧明岳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身子已然一轻,视野蓦然拔高。他不及确定发生了什么,首先侧头望了一眼,见林沐正从韩队正的另一只胳膊底下探出头来看他,立时松了口气,低头下望。
树下的一小片空地里,一把大胡子的秦队正腰刀挥舞,正和两头灰狼斗得不可开交。这两个队正都是精挑细选出来,武艺高强——不然也没资格护卫太子——单挑两头狼全然不成问题。只一会儿工夫,飞起一脚,先把鬃毛发黑的那头踢得当空翻了个跟头,一刀斫中腰间。鲜血飞洒,另一头身形较小的呜咽一声,夹着尾巴就想逃跑,被秦队正将腰刀劈空掷出,将那头灰狼直接钉在了地上。
“好!”
“漂亮!”
因为这个小小变故,两位队正照护太子和林世子之外,不得不拖着新到手的猎物,回营地的行程难免就拖了一点。山道尚未走到一半,天空已经淅淅沥沥地飘下了雨丝来。然而太子无论如何不肯放弃猎物,狍子可以晚上加餐,狼么,“没有狐狸的话,狼行不行?”
三只猎物的到场让一群孩子兴奋得发疯。虽然不至于再次作死挑战亲自烤肉,孩子们仍然磨着禁军帮忙把狍子切了烤熟,又笑又闹地抢着分吃。抢完犹嫌不足,无视这次进山带的食物足够有余,又打上了两头狼的主意。
山中并无更漏,这一闹,就一口气闹到天色黑透,篝火上足足添了三次柴,营地里的喧哗声才渐渐平息下来。萧明岳打着哈欠爬进帐篷,一头栽倒在铺上,差不多立刻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猛地惊醒,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帐中。头顶上雨水哗哗倒灌,身体颠簸起伏,显然被人扛着全速奔跑,时不时还有湿漉漉的枝头劈头盖脸打将过来,水珠甩得他根本睁不开眼睛。
“太子殿下,上游发水了!我们去安全的地方——”
耳边有人大吼。萧明岳听出是这次跟着他的韩队正的声音,松了口气,微微放松了一下。他随即一凛,抓住对方的肩膀大声发问:“其他人呢?”
“都有人带着!”
“小沐呢?”
天空中猛地滚过一道炸雷。韩队正的回答湮没在雷声、雨声、杂沓的脚步声和四面八方的喊叫声中。萧明岳等了等没有听到回答,忍不住从他肩上抬起头来,大声呼喊:
“小沐——小沐你在哪儿——”
☆、第 51 章
他反反复复喊了两遍,脑袋忽然被往下一按,一大簇枝条哗地从头顶上方扫过。萧明岳差点咬到舌头,呛了两下再次挣扎着抬头,脑袋上方已经响起了一个滚雷般的吼声来:
“林世子在哪儿——”
“在我这里——”
“跟上来!”
萧明岳微微松了口气。倾盆大雨中一个沉重的脚步声叮叮哐哐赶了上来,停一停,萧明岳就听到了林沐焦急的喊声:“太子殿下——”
“我在这儿!我没事!”
萧明岳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四下里暴雨如注,他在侍卫肩头颠簸了许久,才觉得头顶雨势猛然一停,被人缓缓放落地面。
“殿下,我们先在这里歇一歇。”韩队正单膝跪在他面前,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这里有个山洞,先挨过一晚上,等雨停了,末将再带您出去。”
“好,辛苦你了。”萧明岳点点头,左右张望。洞里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见脚步杂沓,一帮人陆陆续续进来,一进洞就远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