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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的一声,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
“呃……“林沐顶着周围禁军防贼似的眼神尴尬解释:”飞流叔叔一直跟着我的……”
“没事,一起来吧。”萧明岳噗的一笑,向周围挥挥手。三人前后进门,林沐立刻转向飞流,小声道:“飞流叔叔,我们去见太后娘娘和陛下哦。”
“……点、心。”飞流侧头想了想,一字一顿回答。萧明岳看到林沐几乎立刻松了口气:“是啊,就是一直送点心给我吃的太后娘娘。飞流叔叔,在宫里要好好走哦!”
“嗯!”
他们上了禁苑里专用的小马,穿花拂柳,曲折向前。时近上巳,禁苑里迎春花还剩星星点点的黄,桃花、梨花、山樱、海棠都已经开得蓬蓬勃勃,一阵风吹来,红色的、粉色的、白色的,大大小小的花瓣如雨飘坠。转过几个弯,一片临水的草地上铺开几张锦茵,太后居中而坐,皇帝皇后和霓凰郡主分列左右。
三人在草地边沿下马。明岳当先走近,向诸位尊长行过了礼,便闪到母后下首坐好。林沐这才缓步上前,从容拜倒:
“臣林沐参见太后娘娘,参见陛下,皇后娘娘。”
“免礼!”太后笑着唤了一声,目光立刻转向另一个跪在林沐侧后方,拱手作揖,直直看着前方的蓝衣男子:“哟,飞流也来啦!”
“嗯!”
“设座。”皇后在边上轻声吩咐了一句。立刻有宫人悄没声地设下锦茵几案,林沐拉着飞流退到边上坐下,太后又吩咐把自己桌上的点心端过去给他们。见飞流向她点了个头就抓起来吃得香甜,看了一会儿,笑问:“飞流,还记得我吗?”
“……记得。”飞流努力咽下去一口点心,鼓着沾满点心渣的腮帮子,含糊不清地回答:“苏哥哥。点心。”
“那我呢?”萧景琰也来了兴趣,向前倾身,露出一个刻意亲和的笑来:“记得我吗?”
“……水、牛!”
太后愣了一愣,转头看看儿子,一下子笑得前仰后合。萧景琰哭笑不得地愣在那里,看对面的霓凰郡主别转头努力忍笑,又看看两个孩子迷茫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一时间只恨自己为什么要多嘴。
然而今日遍数天下,会当面叫自己一声“水牛”的,竟也只剩下飞流一个人了。
太后的笑声中飞流三口两口塞完了点心,然后就直起身子,无聊地东张西望。太后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抹一把眼角泪花,柔声道:“飞流吃完了?去玩吧。”
随着她的话,霓凰郡主也侧转身子点了点头。然后,萧明岳就觉得眼前一花,小沐旁边的那个座位上,人嗖的一声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琅琊高手榜第二什么的……
“小沐,来,到我这儿来。”
愣神片刻就听见皇祖母殷殷唤小沐上去。萧明岳看着林沐起身,被催促着一步一步走到皇祖母身边,刚刚跪坐下来,就被皇祖母一把拉住了胳膊。
“黑了,瘦了,还受伤了……伤得重么?还疼么?”
“我没事儿!”林沐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太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圈忽然就红了,举起手用力拍了他一下:
“犟嘴的样子都跟你爹一模一样!当年你爹……也是这样跟我说……他挺好的……”
话音未落,举袖掩面,蓦然背过身去。林沐手忙脚乱地看着她,也不敢伸手去拉,只能惶惶然凑到她身边,颠来倒去地反复念:
“太后娘娘,我挺好的……我真的挺好的……“
念了好几遍太后才泪眼模糊地回过头来。林沐迎上她的目光,灵光一闪,站起来上下挥了挥胳膊,用力跳了两下:“我真的已经好了!娘娘你看!”
“好什么啊!”太后刚刚平静一点,被他这么一闹,险些又当场落下泪来:”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喔。”林沐乖乖上前,在太后责备的眼神下捋起袖子,递出胳膊。满席静悄悄的,看着太后凝神诊了左手又诊右手,诊完细细看过他脸色,长长叹一口气:“好是好了,元气还没养回来。这几个月,你就好好在金陵调养身子,一步不许出去了,知不知道!”
“不要啊——”林沐苦着脸惨叫:“我都喝了五个月苦药了——师父留下的补药方子我一直在喝——”这边还没叫完,那边皇帝已经接上一句:“母亲放心,我派去的御医就住在林家,每天给小沐调理。”
“……”林沐垂头丧气地垮下了肩膀。萧景琰看他样子实在可怜,伸手招了他过来,笑问:“这会儿知道叫苦了?战场上怎么只知道拼命往前冲呢?——对了,最后一仗你是怎么打的?你写得太简单,只说风向变了趁势冲杀,列战英送回来的报告又吹得神乎其神的……“
他蓦然住口。春日明媚的阳光下下,林沐一下子黯淡了脸色。
“我……胡说八道的。”
他慢慢地回忆着,一字一句复述当时的情形:“……那时候只能进,不能退,我必须得激励士气——我就是硬着头皮在胡扯——”
他鼻子忽然一酸:“我真没想到风向会突然转了——”
萧景琰也沉默了。北境的天象他比林沐熟得多,深知那边千里荒漠气候不定,有时候风向确实会突然调转,可是——
他仰头望天,胸膛一下一下重重起伏,好一会儿才重新看向林沐,轻轻点了点头:
“也许,他们是真的回来了。”
一句说完几乎又要哽咽,手掌在几案底下紧紧握成了拳,良久无语。柳皇后侧了下身子,纤手悄悄覆上丈夫手背,微笑道:“陛下给我看军报的时候我也不太相信。上面还写着军中司马拷问俘虏,有人说,看到赤焰军的英灵和你们一起冲阵——”
林沐噗的一声笑出了眼泪:“那就是真的以讹传讹了……”
因这一笑,席上气氛才松了些。林沐退回自己席上,向母亲微微欠了欠身,肃容坐正。霓凰回以一笑,默然扭头,飞快抬手沾了下眼角。
趁着这空儿,皇后一个眼色,宫人们流水般地过来上菜。林沐也不再提那一战,只说些游历期间的轶事趣闻,几次逗得太后失笑。酒过三巡,萧景琰微微有了些醉意,乘兴道:“小沐这次打得不错。想要什么奖励?”
只要这孩子不闹着要上战场,就没什么不能给的——这样想着,他看见林沐起身离席,肃容再拜。
“陛下,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这是干什么?”萧景琰皱眉。“起来!”
林沐却没有动。他在原地跪直了身子,仰头道:“陛下,臣想以甘州军功换一道恩赦——想请陛下,让清平十三年,槿榭围场里犯事的六名宫人,离宫返家。”
说完,俯身一拜,久久不起。
萧景琰愣住。
那一瞬间他完全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似惊喜,似悲酸,百味杂陈,最后,合并成一道热辣辣的激流,在胸膛中来回激荡。
小殊……你的儿子,长大了啊。
你看见了么。
他咳了一声,故意板起脸:“你想好了?真换了这个,别的可都没有了!你这一仗拼死拼活算是白打了啊——”
“臣已经想好了。”林沐从容抬头,毫不退缩地与他对望:“当年,是臣肆意妄为,连累她们获罪。至今思之,日夜不安。”
“好、好。”萧景琰霍然站了起来,几步绕出几案,一把将林沐从地上拎了起来。上上下下打量几遍,一掌拍在他肩上。
“嗷!”
林沐惨叫着往下一缩。
太后笑得连杯子都翻了。
萧景琰便再有多少的感慨激动,被他这样一搞怪,也冲得干干净净。看着林沐蹲在地上嬉皮笑脸地仰望自己,俨然之前在武英殿里被他问功课,挨了骂就凑上来撒娇的模样,一时想笑,一时又恨不得再抽他两巴掌,愣了愣,摇头回座。
太后含笑看着这一大一小,等林沐从地上爬起来唉声叹气地挪回座位,侧顾霓凰笑道:“才看着有点大人样子了,这一转眼又像个孩子。——小沐,第一次上战场怕不怕?”
林沐反射性地一挺胸。刚要大声说“不怕”,忽然看到陛下和母亲的目光同时扫了过来,骨碌碌转了下眼珠子,微微低头:
“怕。”他老老实实地回答:“怕极了。”
“怕什么?“太后含笑逗他。”怕受伤?”
“不是怕这个。”说到这里,在战场上每一次眺望敌阵、每一次发号施令时候的感觉蓦然涌了上来。他努力平静一下心情,对着太后慈爱的目光认认真真道:“怕犯错。怕打败仗。怕害死别人。怕把整个甘州的战局一起搞砸了——”
余光之中,陛下和母亲相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知道畏惧,方是为将之始。”萧景琰沉声点评:“明白自己担负的责任,时时怀抱戒慎恐惧,才不至于滋生骄妄懈惰之心。“他转向明岳:”你也一样。为政者,当知敬畏。终日乾乾,夕惕若厉。“
“谢父皇教导。”萧明岳肃容一拜。
气氛一下子又有些沉肃。太后嗔怪地叹了口气:“你看看你,难得一起吃个饭,训完这个又训那个的。——小沐也是,小小孩子,这么拘束干嘛?打赢了仗还要想着上表请罪……陛下又不会怪你!”
那天,景琰在慈宁宫里叹息不已,连说了几遍“何至于此”。
“我知道啊。”林沐极认真地看了过去:“陛下肯定不会怪我的。但是我自己也要懂事。拿太子玉符擅自接掌边军,这么大的事,弹劾我的奏折肯定不少。我不能让陛下难做……”
一瞬间,太后毫无预兆地落下泪来。
“母亲?”
“母后?”
“太后?”
几个声音同时轻唤。太后努力摇了摇头,深吸口气道:“我没事——只是,当年小殊,何尝这么懂事……”
一言未毕声音再次破碎。她不得不回过头去,低低啜泣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勉强压平了嗓音:
“如果小殊还在,这孩子,又何必非要这么懂事……”
☆、第 79 章
北境战事的升黜赏罚,以清平十六年三月初一的朝会上,林小沐的官职被一掳到底,品级由从六品直降到从九品告终。
理由:越权逾职,擅用太子玉符调兵,损毁玉符。
原本朝议时虽有御史循例弹劾,朝臣们的意见,却都一面倒地偏向于林沐有功无过——敌军压境,危难当头,如果这时候挺身而出还要被罚,岂不是寒了前方将士的心?
然而就在此时,勋贵班中一位军侯越众而出,悠悠道:“臣以为不妥。——其人既非有职将领,太子玉符亦非调兵之用,擅自以此接掌军队,越权逾职,若不重罚以为后来者戒,一旦有人效仿,必成大患。更何况,还因此导致玉符损毁,虽是战场误毁,理合减等,也不可不罚。”
说话人英姿爽朗,顾盼神飞,正是雍国公夫人,先帝亲封的一品军侯,霓凰郡主。
众朝臣:“……”
一干朝臣的眼神集火之下,吏部尚书沈追硬着头皮上前揖礼:“郡主所言虽然有理,然而立功者不能得赏反而被罚,这军心士气……”
“无妨。写明是我的建议就好。”
“郡主,您不能这样……“沈追再次趋近一步,声音压得低低的:”您这也是仗势枉法啊……”
“哦,有何不能?”
沈追:“……”
他看了看一脸理所当然的霓凰郡主,再看了看袖手旁观满脸无奈的陛下,深刻地意识到了,霓凰郡主虽然平时都很讲理,但是,如果她非要在这件事上不讲理一把……
她还真做得到。
行吧,您随意。
您老人家要历练儿子,我们能说什么哪。
朝议的第二天,霓凰郡主以自己和林府的名义遍发请柬,以三月二十日,时值休沐,吉日令辰,为雍国公世子林沐加元服,请诸亲好友、各府长者观礼。
这一日,曾经冷寂了三十年的林府正堂,冠盖云集。京城之中,数得出名头的高官勋贵、名门家主,齐至堂前。
辰初,霓凰郡主身着一品军侯朝服,自府门缓缓步出,立于门东,西面再拜。言侯身为正宾应邀为林沐加冠,也是一身庄重的侯爵朝服,肃容答拜。之后三揖三让,并肩而入,相向立于庭阶。
林沐服空顶黑介帻、双童髻、采衣,出房,冠于阼阶。从云南千里迢迢赶来的穆王府长孙将军为傧,兵部尚书裴铭为赞者,纪王孙萧明坚、柳国公之孙柳知华、齐国公世子齐怀远并为有司,奉溃Ⅲ恰㈣蔚任铮Χ越恕R患隅徊脊冢偌悠ほ停泳糅汀@癯桑雷映爰雷陟簦霭荼隹汀�
巳中,礼部尚书崔光庭亲自上门传旨,以林沐智勇双全,足承门楣,既冠,命其袭爵。
林沐拜领圣旨,而后,更换国公朝服,与母亲二次入内祭告宗祠。再次出来时,霓凰郡主赫然已经换上了国公夫人的诰命服饰,向诸宾客朗声道:“小儿元服,劳诸位亲至观礼,霓凰在此谢过了!”翩然一福,转身入内。
冠礼第二日,今上的叔父,在宗室皇亲中甚有人望的纪王爷亲至言府,为新任雍国公林沐向言府提亲。
这一桩亲事又跌掉了半个京城的下巴。林沐自入弘文阁起就是京城贵胄子弟中的佼佼者,论功课、论性情、论圣眷,将来出息如何,大家心里都有个数,更不用说林沐去年这一战简直光华耀目。言家姑娘却是名声不显——当然,名门闺秀,也不见得要有多大的名声。吃亏就吃亏在,言家之前出了一位废后,嫡支又是人丁单薄,至于言豫津的夫人么,也不见得有多么惊动京城的贤名了。
至少能生?哦,言夫人迄今生了两子一女,只能说是中平,言侍郎家中也并无妾室。
而慈宁宫里,当着一群好奇心满满的诰命夫人,霓凰郡主是这样回答太后垂询的:
“言侯亲自教养的姑娘总是好的。”
哦,这样啊……等等,等等,女儿的教养不都是归母亲管的吗?从来都只听人夸赞说“某某夫人的女儿总是贤惠的”、“某某夫人跟前养大的孙女总是好的”……这言侯亲自教养算是怎么回事啊。
霓凰郡主,您确定您找的是儿媳妇……吗……
☆、第 80 章
”下官新任巡防营司仓参军林沐,参见统领大人。“
“免礼。“
林沐抬起头来,面前公座上,一双鹰隼般的眸子居高临下审视着他。他也大大方方地与之回视,过了一会儿,巡防营统领边肇贞收回目光,看着眼前一身浅青官袍,不卑不亢立在当地的少年,轻轻点了点头。
“巡防营执掌分汛防守、稽查城门、缉捕盗贼、申禁巡夜等,看似琐碎,也不见得有多少光鲜,却与京城地方平靖息息相关。司仓参军虽然只有从九品,却是事繁责重,你既任此职,就要尽心竭力,报效国家。“
“下官明白。”
“去吧。”
“是。下官告退。”
少年挺拔如新竹的身姿消失在门外。边肇贞往门口的方向又看了好一会儿,才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
像……太像了。
可又一点也不像。
说起来他也是潜邸旧人,更是从今上刚刚出宫开府的时候,就鞍前马后追随到现在的。虽然资质所限,不能有列将军、戚将军那样的成就,可自从五年前陛下把巡防营交到他手里开始,他也做得兢兢业业,没让陛下再操过半点心。
当年,他……也是见过那位赤焰少帅的。
这孩子的容貌,简直像是一个模子倒下来的。可是刚才在他面前一番应对进退,却和记忆中林少帅的骄傲飞扬半点不像。
不以身负国公爵位而骄矜,不以一战而胜少年成名,却得从这么个小官低头做起而焦躁。
谦和有礼,温恭从容。少年人挺直脊梁站在当地,却自有一种凛然不可轻犯的气度,令人一见就印象深刻。
倒像是……那一位。一眼看上去清雅文弱,却初见就令陛下斥降了戚将军,更敢闯入府中,对那时还是皇子的陛下呼名直斥。
什么穆王的庶长子过继。骗骗外人罢了。
一晃眼,也到了林少帅的儿子从军的时候了啊。
那时候他虽然没有亲眼看见,然而林少帅如何从最低阶的小卒做起,父子两个如何斗智斗勇,一直是军中最出名的趣闻轶事。月月不断,花样翻新。
如果赤焰军还在……如果赤焰军还在。
可是赤焰军已经不在了。林少帅的儿子要找个历练的地方,还得辗转请托,把招呼打到他这里来。
边肇贞忽然失笑出声。
巡防营司仓参军,虽然只有从九品,可还真是事繁责重,千头万绪。难为霓凰郡主居然给儿子选了这么个差使……这会儿,也不知道小家伙在怎样头疼呢。
如他所料,林沐现在的确正在一个头两个大。
“巡防营下辖兵丁一万五千人……城门十三座,每门设城门领二员负责把守、队正六员盘查出入、城门吏两员负责启闭,军人百名守卫城门。官军分两班,五日一换……“
“巡城营,分设中东南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