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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洞门,眼前立着一栋二层小楼,青瓦白墙在荷塘碧波中静静倒映。
推开楼门,喜红漫天,鸳鸯匝地。
言静姝踮着脚尖无声退出,轻轻带上了门。
许久许久,楼门敞开,霓凰郡主举步而出。脸色如常,眼圈微微泛红。
“走吧。”
二十年后,言静姝搭着长媳的手,在宅门口下了马车。
“当年,伯茂他爷爷就是住在这里……”
☆、【子世代的故事】番外——郎骑竹马来
清平十八年九月,言侯薨。
上以言侯有大功于国,辍朝三日,以示哀悼。
柳皇后祖父、先朝中书令柳澄,柳澄从弟柳暨,以中书令致仕的史元清等人,近年来都已先后过世。至言侯之殁,先朝老臣,凋零殆尽。
言豫津上表丁忧。
吊客盈门。林沐作为孙女婿,听到丧信就在纪城军请了假,飞马回家,换了身素服就到岳家帮着跑前跑后。从大中午忙到将及宵禁,才让仆妇入内传信给岳母,接了妻子回家。
一出门,他就钻进马车,挨到静姝身边握了她手。掌中的素手冰凉冰凉的,林沐把妻子柔荑合在自己双掌当中,焐了片刻手背,把右手放到她掌心之间。一会儿又觉得左手焐暖了右手未免冰冷,赶紧再换一面,颠来倒去的,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静姝一声不吭地靠在他肩头。林沐握了一会儿,借着车外透进来的灯光仔细打量,只见妻子全身缟素,眼圈红红的,一行清泪沿着脸颊慢慢滑落,赶快手忙脚乱地去擦:“你……你别伤心。”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静姝抽泣一声,干脆一转身,把脸埋进他肩窝。林沐平日里一向算得上口舌便给,这时候却再找不到半点言辞,只能把人圈在怀里,笨拙地一下一下拍她脊背:
“你别伤心啊……别伤心……”
“爷爷没了……爷爷,爷爷……”
啜泣声由小而大。林沐抱着她来回摇晃,间或低下头,用脸颊轻轻摩挲她的鬓发:“我知道,我知道……我在这里……抱歉,我回来晚了……”
哭了好一会儿静姝才慢慢止泪。抬起头,只见丈夫满面疲惫,眼窝底下,深深两块青黑。再仔细打量一下他的衣着,一身素服,髻缠白布,不知不觉,眼泪再一次涌了出来。
“辛苦你了……今天才第五天,你是昼夜兼程赶过来的吧……”
“应该的。”林沐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泪。指节掠过脸颊,静姝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林沐赶忙缩手:“抱歉,我手粗,碰痛你了……”
“没什么,我脸上有点皴……”静姝一把抓住他手掌,举到眼前细看。曾经只覆着一层薄茧的手掌入手粗糙,掌缘、虎口和食指关节上,纵横交错的细细裂口触目惊心。
“你啊……”静姝屏息抚摸着那些因为日夜兼程飞马赶路,被缰绳勒出的细小伤口,指尖几乎不敢用力,“你啊……”
马车辘辘碾过长街。林沐陪着静姝进了正院上房,见侍婢排上饭来,尽是些清粥素菜,眉头一皱,道:“去端些好克化的荤食来。“
等侍儿们应声下去,他挪到静姝身边,握着她的手切切相劝:“《曲礼》也说了,‘有疾饮酒食肉,疾止复初’。你刚生了孩子没多久,不多吃些怎么行?爷爷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你哀毁过度,以至于伤身的。我听师父说,孕中产后,最忌过哀,当年我娘就是听到我爹的讣告,哀痛过度伤了身子,我才从小就身体不好的……”
“我知道。……我就是,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吃啊。你还在喂孩子呢,不为你自己,也要看在孩子份上,啊?”
这时小厨房里重新端了菜过来,林沐挥退侍儿,舀起一勺蛋羹吹了吹,送到静姝唇边。不料静姝脸颊一偏,刚刚止住的眼泪,再次大颗大颗滚了出来:
“喂不了了……我……”
她的声音渐渐细若蚊鸣。豪门贵妇,孩子多半交给奶娘哺育。静姝怜爱长子,霓凰也不加禁阻,便由得她亲自哺乳。只是这几天往来哀哭,等回过神来,奶水却已经断了。
“没事啊没事啊!”林沐跳起来把她往怀里搂:“没事的,我们家又不是没有奶娘,你想喂就喂,脱不开手就交给奶娘,啊?“
千哄万哄才哄得她止泪,小夫妻两个静悄悄吃完一顿饭,手拉着手挨在窗边榻上,静静相依。良久,静姝轻轻叹了一声:
“我知道,爷爷已近八旬,走之前看到了我们的孩子,了无遗憾……我不该难过的。“
林沐心脏好似被攥了一把,狠狠咬了下唇,才没有在这个时候哭出声来。孩子满月的那天言侯亲临,看完孩子以后执意去了他们家的祠堂,口口声声“要和林燮大哥说说话。”当时他亲自陪了进去,看着须发皆白的老人在爷爷的牌位面前大笑纵饮,一口一个“老哥哥,我终于对得起你了”,站在门口悄悄抹了好久眼泪。
没几天,就听说言侯病了。
他抬眼望着房梁,许久,轻轻握了一下妻子的素手。“爷爷最疼我们了。——你忘了,你第一次见到我,就是在爷爷那里啊。”
“你才忘了呢。”静姝破涕为笑:“明明是在花园里,你还抢了我摘的花呢。“
“冤枉啊!明明是你拿花砸我的头好吗?”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那是林沐进京的第一个休沐日,随母亲拜访言府。言侯喜静,多半时间都在花园深处的静室颐养,林沐乖乖行过礼,侍坐一旁听了会儿大人说话,就被打发去花园里玩。
言氏百年世家,这座花园虽然不大,花木之盛,园林之幽,仍然享誉一时,与云南王府的风格迥然不同。林沐在园子里东摸摸西看看,钻树篱爬石洞,沿着小路曲曲折折地走,不一会儿,就把跟着他的人甩了个影踪不见。
彼时刚过重阳,金粟满园,黄花遍地。言豫津以父亲年高,特意移栽了上百种各色菊花,朱红淡紫,玉爪金丝,甚至还有几本绿菊,把整个园子点缀得热热闹闹。林沐从一架蔷薇树篱下的小洞里爬出来,一抬头,正对上一座高低错落的花山。
一泓流动的花瀑当头垂挂下来,金玉璀璨,耀眼生辉。林沐小小地“哇”了一声,不由自主地走到花山前,伸手去摸。
“谁!”
一束花枝蓦然当头砸来。
林沐被砸了个满眼金星——当然不是因为花束太重,而是,细细软软的金黄色花瓣簌簌落了他满头满脸,一时间,竟连视线也挡住了。他本能地抬手一抓,把砸过来的花枝夺在手里,顺手就是一拖。
“哎呀!”
娇软轻呼中一个小小的身子撞了过来,一头扑在他身上。林沐晃了晃,到底被冲得立足不定,向后一仰,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都是你不好!害得我娘念叨了我半个月!”
“都是我错都是我错……可是我也没讨着好啊……摔了一跤不说,回去差点没挨揍……”
两个小儿女依偎了一会儿,林沐努力忍下一个哈欠,细细打量房内陈设。屋子里雪洞似的,一切金玉锦绣都已撤了个干干净净,房中就地铺了床褥子,上面放一卷白布盖被。他起身过去摸摸被面,又摸了把褥子,立刻就皱起了眉头。
“这样不行。天越来越冷了,地上的寒气浸上来,人受不住的。”
一边说一边连褥子带被子一起卷了个卷儿,抱起来放到床上。静姝平时喜欢的秋香色绣花鸟帐子也已经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顶白色纱帐。林沐动手铺好床褥,返身回去,拉着静姝的手摸了摸:
“听话,回床上去睡,啊?”
一边说,一边把人半搂半抱地往床边带。言静姝软软地靠在他身上,被他在床头放下来安顿好,额头蓦地一热,却是林沐俯下身去,在她前额啄了一下:
“你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再来陪你,好不好?”
“嗯……”
静姝纤长的手指绕着林沐衣带,慢慢前倾,把脸颊埋进丈夫温暖的胸膛。
☆、【子世代的故事】番外——夜深忽梦少年事
打小儿,言静姝就知道怎么跟小沐哥哥相处。
两条底线不能踩:一、“我爹最棒!我爹最厉害!”二、“我娘最好!”
不过小沐他父亲确实很厉害,小沐的母亲……也确实待他很好很好。
只要不碰这两条,小沐哥哥还是脾气很好的。又聪明又有趣,和她讨论经义史传总是有很多奇思妙想,还会送她风筝、爬树给她摘花、吹笛子给她听……
哦,还给她做了根完全吹不响的笛子,非要涂成红色。做不来就别做嘛!再说彤管什么的,难道不应该是她送给他吗?
不过,不管怎样,小沐哥哥的父亲、母亲,对他都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呢。
所以,林沐休完婚假,出门去上值以后,言静姝就带着小厨房里新蒸出来的点心,让侍婢捧着几盒茶,开开心心地去了霓凰的院子。
“母亲,这是今年新下来的春茶。“
霓凰微微地笑着,看新妇一样样摆开茶具,素手执扇,亲自扇火烹茶。蟹眼已过鱼眼生,飕飕欲作松风鸣,新泉三沸,洗盏涤壶。而后注水入壶,轻轻摇晃壶身,倾茶入杯。
“母亲尝尝。”
不必饮茶,只这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自然舒展,看着便令人赏心悦目。霓凰轻轻托起茶盏,闭目细嗅一口茶香,而后,慢慢啜饮。
“好茶。——这是明前的顾渚紫笋吧?“
“母亲说的是。……母亲喜欢吗?”
“喜欢。”
婆媳两个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自茶叶说到茶具,说到点茶技艺,渐渐的,就提起了各人的口味喜好。
“太后娘娘喜好窨制各式各样的花茶,慈宁宫的花茶,一向用的是青绿茶。皇后独爱蒙顶石花……小沐舅舅倒没什么特别的喜好,他充其量,也就分得出新茶陈茶而已。”
“这样啊……”言静姝目光闪动,默默记忆。这等消息,对日近天颜的人来说不算什么,可像言家这等二十年不往宫里走动的人家,就是压根儿都摸不到一点边。
“小沐喜欢什么茶要你自己去问他啦。至于你们父亲,生前最喜武夷茶。”
“那母亲呢?母亲喜欢什么茶?”
喜欢什么茶?
霓凰蓦然恍惚了一瞬。
年纪小的时候不给喝茶,认真说起来,她还是进京之后,才跟着宸妃娘娘和晋阳长公主开始品茶的。那时候她其实也喝不出这种茶和那种茶的区别,只是着迷于晋阳长公主温婉的笑容,所以喜欢坐在她身边看她素手分茶,忙活了大半天只得一杯也不觉厌烦……
重要的是,林殊哥哥也会乖乖坐在那里,按着母亲的指点为她烹茶呀。
那后来呢?
后来,就每每取了他喜欢的武夷茶,照着记忆为自己烹上一壶,慢慢啜着,想象他喝茶时候的心情模样。
年复一年的,也就成了习惯了。
“我喜欢,武夷茶。”
言静姝很快喜欢上了到婆婆这里来。
一则是小沐哥哥的拜托,“我要上值,母亲一个人在家里寂寞,要劳烦你陪陪她啦”,二则,霓凰郡主在教她打理家事之外,也常常就着各家往来走礼的单子,给她讲古。
“蒙大统领是你们父亲骑射上的启蒙师父,以前,也在赤焰军待过一年的。”
“你们聂伯伯中了火寒毒形貌大改,说话不便,所以一向不出来走动。聂伯母也就一直在家里守着他。”
“你们卫伯母是浔阳云家的姑娘,在医家当中卓有声名。当年我怀相不好,多亏了她赶来相助。”
“还有你们卫伯伯,他是药王谷素谷主的义子。元佑五年,他失手被捉,素谷主带领一干好手千里迢迢冒险进京。后来卫将军获救,出手的大半也是药王谷中人。”
“媳妇听说,当时相救卫伯伯,是父亲居中筹谋,为此还陷入了悬镜司中……”
“当时,是陛下力主救人。”
“……媳妇明白。”
做些点心,烹一壶茶,婆媳俩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消磨长日午后的时光。过往因缘、家族隐事、当下朝局,想到哪里聊到哪里。时不时的,静姝也会带些各式各样的闺中玩好,来与霓凰郡主共赏。
“母亲……这是我做的花蕊夫人凝香,前日窨得了,母亲要不要试试看?”
一盒淡黄色的香膏,盛在甜白色的圆瓷盒里,安静而从容。霓凰无可无不可地拿签子挑起一点,在手背上随意抹开,轻轻一嗅。
扑面而来的先是一股花香,刹那间万紫千红竞相绽放,甜美到柔腻的味道像是佳人的玉臂,娇柔妩媚地缠绕上来。霓凰刚要皱眉,花香却倏尔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松竹草木的气息,清冽净洁,直入肺腑。
“好。”霓凰击节称赏:“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有最后这一抹清气,才配得上花蕊夫人的身份。调得好!”
“母亲过奖啦。”言静姝含羞一笑:“媳妇也是照着古方调的。”她又打开一个绘着红梅的小瓷罐:“这是媳妇做的香脂,本色的,也没有什么味道,用来护手也极是润泽的。“见霓凰并未反对,她便托起婆婆右手,挑了一点脂膏放到掌心,轻轻揉开。
“辛苦你啦。”霓凰感受着手上柔滑的触感,轻轻点头。“这个给小沐送去吧。他练武辛苦,这种没味道的脂膏正合他用。”
“嗯。……母亲说他会喜欢,媳妇就放心啦。母亲喜欢什么香味,媳妇再为母亲做。”
喜欢什么香味?
霓凰努力回忆了一下。她九岁丧母,之后,父王虽然尽力照顾她和青弟,没有了女主人的云南王府,究竟少了那股精致优雅的气息。她焚香调琴、品茗弈棋的少女时代,说到底,还是在京城开始的。
其实林殊哥哥也不喜欢香料。每常和他出去骑马练剑,闻到的除了清新的草木气息,就是他身上的汗味——然而也不臭。不过有一次他抢了她佩着的香囊,然后被她逼着,一定要把香囊贴身佩戴,不许稍离。
那个香囊是什么味儿的?玫瑰?栀子?白兰?
总之,后来听说,他在宫里和人打了一架。然后到她面前来说香囊被人扯破了……
给他做新的他又不要。算了,反正本来就是作弄他的。
后来呢?
后来,闻过鲜血、火焰和尸体的味道,她就再也,闻不出那些香味了。
再后来,只余得一味药香,侵衣缠骨。
“挑你喜欢的做吧。做完了,也多拉着小沐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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