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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久生情-"日"久生情-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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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为什么非得成亲呢?”
    “这样就表明他们在一起了啊!”
    “不成亲也可以在一起。”妖怪挺起下身,蹭了蹭他。
    “别闹……”杜慎言侧了侧身,赶紧远离危险之源,斟酌了一下,尽量用比较浅显的的话解释,“成亲是一个仪式,就像过年的时候,我们会祭拜祖先,天地鬼神,俱为见证,那样两个人就能一辈子白头到老。”
    他打了个小呵欠,拍了拍妖怪肩背,催促:“快睡,我明早还要去府衙办公。”眼睛困倦地闭上了。
    那妖怪静了片刻,用手去撩杜慎言汗湿的额发,露出他光洁如玉的额头。书生额头生得饱满,眉睫疏密有致,眼尾处晕着两抹薄红,洇出满脸的春情,格外勾人。
    妖怪心动了动,想了想,又去摇他:“简之、简之……”
    杜慎言正与周公下棋,被强行摇醒,又气又困,匀长眉毛都拧了起来。他犹不舍得睁开眼,只闭着眼睛哼哼:“又怎么了?”
    “我们也成亲吧。”
    杜慎言“唔”了一声,满是浆糊的脑袋转了好几转,才想明白了妖怪说的话,吓得眼睛“刷”地睁开:“你方才说什么?”
    “我们也成亲吧。”妖怪一脸严肃道,眯起眼打量了身下白白嫩嫩的书生。脑子里出现他穿大红色的衣裳,可不比翠儿好看上许多?
    杜慎言立刻摇头:“不成、不成!”
    妖怪一愣:“为什么?”脸色一沉:“你不想同我一辈子白头到老?”
    杜慎言心中慌乱,这妖怪提出这等惊世骇俗的要求,简直、简直是荒谬,张口道:“你我都是男子,怎么可以定姻缘?”
    “同是男的,就不可以成亲了么?”
    “当然,男女之间,合乎阴阳,一阴一阳谓之道,这是世俗的礼法,也是万物生发的规律,这世上从来没有两个男子成亲之事。”
    那妖怪浓眉紧拧,半晌不作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杜慎言心惊胆战,生怕他又整出什么幺蛾子出来,睁圆了眼儿盯着他。
    那妖怪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犹犹豫豫道:“要我变成女子,也不是不可以。”
    脸上带出烦恼:“这样,就不能抱简之了吧。”
    杜慎言听了简直魂飞魄散,脑中浮现出一个五大三粗的高大女子,时不时地缠上来摸摸蹭蹭,顿时一阵恶寒,连连摇头:“不要!”
    妖怪又问:“为什么?”
    杜慎言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我是人,你是妖,人和妖怎么可以在一起!”
    妖怪愣住了。他今晚问了无数个“为什么”,几乎每一个答案都是一个打击,而最后这个回答,简直是会心一击。
    “简之不能和我在一起吗?”他的目光有些迷茫,低头直视杜慎言,“你心里一直是这么想的吗?”
    杜慎言紧紧闭上嘴,回望他。他一直觉得这只妖怪的眼睛深邃,瞳孔幽深,像是一汪幽潭,可是现在细看之下,才发现眼底澄澈明净。
    他其实是一只不谙世事的妖怪。
    
    第23章
    
    可自己是人啊,是读着圣贤书,受着礼乐教化长大的人,是生活在世俗礼法中的人,自己有亲友有抱负,怎么可能抛下一切同这妖怪一起。
    是的,杜慎言内心从来没有想过会一直呆在岭南这块蛮荒的土地上,他早晚有一天是要离开的。
    哪怕已是三年过去了,哪怕他们之间有过无数次缠绵,哪怕他真的是习惯了这个妖怪呆在身旁!
    杜慎言移开目光,道:“我困了。”
    妖怪板着脸,目光沉沉的,捏住书生肩膀:“为什么不回答我?你不说就是这么想的了!”
    杜慎言心中突然一阵烦闷,冷下脸来,推了他一把:“你既然知道了,何苦还要让我亲口再说一遍。”
    妖怪一僵,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眼里渐渐涌上来一丝委屈和伤心。
    杜慎言话一出口,也是一僵,心里后悔干嘛要说这狠话伤他。
    两人当下都没再说话,方才的缱绻暧昧一扫而空,气氛渐渐凝重起来。他们两人,鲜少会有这样凝重的时刻,大多时候,书生被惹急了打骂几句,这妖怪仗着皮糙肉厚,都能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凑上来撩拨几下,两人就又好上了。
    现在这罕见的安静,让杜慎言不安地动了动。
    这妖怪全身紧绷,一动不动,暗夜里一双眸子透着光,哪怕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他身上依然有着挥之不去的兽性,沉默中散发着的锋锐气势沉沉地压着杜慎言。
    哪知这妖怪沉默了半晌工夫,憋出了一句:“我喜欢简之。”
    杜慎言就觉得心尖上一疼,忍不住想要去摸摸这妖怪脑袋。手抬到一半,又暗暗放下,握紧了拳头,心道:也好,趁着这个机会,把话说清楚。
    轻轻推了推妖怪,坐起身来。
    榻边的蚩灵花在暗夜中散发出皎洁而柔和的光芒,给两人蒙上一层朦胧的光晕。杜慎言指着那花,问他:“你喜欢蚩灵花吗?”
    妖怪点点头:“喜欢。”
    杜慎言又问他:“那你喜欢阿福吗?翠儿呢?”
    妖怪老老实实道:“都喜欢。”
    杜慎言笑了笑:“你看你喜欢我,也喜欢蚩灵花,还喜欢阿福和翠儿,还有许许多多你喜欢的人和物。人可以同时喜欢很多东西,但这些都不是爱。”
    “爱?”妖怪脸上又露出迷惑。
    “嗯,爱是唯一的,是你心中只装了这个人,没有人可以替代。”顿了顿,“你问我为什么两个人在一起要举行这样一个仪式,因为他们两个相爱啊。只有两个人心里都只装着对方,才能成亲,接受天地鬼神的祝福。”
    “那我就爱简之。”妖怪立刻从善如流地改道。
    杜慎言心中一颤,无奈苦笑:“你这家伙……”
    指着蚩灵花道:“你知道喜欢和爱的区别吗?”
    妖怪道:“喜欢可以有很多,爱却只有一个。”顿了顿强调:“我只爱简之一个。”
    杜慎言抚了抚花瓣,淡淡道:“不只是这样,喜欢这朵花,你就会摘下它,好让自己每天都能看着,嗅着它的味道,心里就会开心。”
    妖怪点点头,是这样。
    “可是如果你爱这朵花,你就会担心日头大了,会晒伤它,许久没浇水了,会渴着它。它长在那里,你光看着它好好地长着,你心里就高兴畅快。”
    “爱一个人也是这样,不是因为拥有他而高兴,而是为了他的高兴而高兴。”杜慎言收回手,清辉将他纤长的手指映出莹莹的光芒。
    妖怪费解地去想,他单纯的脑中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复杂的问题,他被难倒了。
    “我爱简之。”他的眉头紧紧皱起,试图去理清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如果简之因为我不开心了,那我就不是爱他……”
    他霍然抬头:“简之因为我的爱,不开心吗?”
    杜慎言咬紧牙关,狠狠心,点了点头。
    刹那间,他仿佛听到妖怪身上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他脸上的神情,是书生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也许,可以称之为,悲伤。
    书生给妖怪出了一个两难的问题,想要永远在一起,便要两人相爱;想要两人相爱,那就不能让对方难过。
    他想要和书生在一起,却注定会让书生难过。
    难道他不爱书生吗?
    妖怪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书生,心中一片惶然。这种感觉,就好像他得了一个宝贝,小心地护着、宠着,结果有一天,别人告诉他,自己对这个宝贝不够好,没有资格再拥有它了。于是这个宝贝就成了别人的宝贝,他连碰一下都不被允许了。
    书生单薄的身体沐浴着清辉,明明近在眼前,怎么就不能碰了呢?
    他真的想不明白。
    
    第24章
    
    那一刹那,妖怪甚至生出了一种名为悔恨的情绪,他为什么要缠着书生问这些问题。如果没有问,就依着书生睡去,不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吗?
    这只妖怪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掩耳盗铃。
    他看了一眼书生,瞳中情绪翻滚,激烈得似乎要涌将出来。
    杜慎言吓了一跳,无端地想到初见妖怪时,他轻轻一抓,便将一个人头轻易抓下来的情景,不由瑟缩了一下。
    那妖怪又是一震,哑声道:“我让你害怕了么……”脸上的表情简直是心碎欲死,他让简之难过,还让简之害怕!
    杜慎言想要伸手碰他,结果摸了个空,那妖怪倏忽间就消失了。
    窗户轻摇,徒落一缕月光,映得满室凄清。
    杜慎言坐在榻上良久,忽然狠狠捶了一下床榻,恨恨地责问自己:“你非得要把话说得这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有什么对不住你的,你就非得这样伤他!”心中顿时涌起悔恨。
    这妖怪原先就是一块粗坯,尽管是一块粗坯,那也是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粗坯。结果落到自己手里,由着性子去雕琢他。这块粗坯呢,也任由他揉捏。好么,揉捏出了人形,也揉捏出了这么一个至情至性的性子,到头来却让他狠狠地吃了个苦头。
    杜慎言,你还是不是人啊!
    书生悔恨交加,长吁短叹,两眼睁着,一个晚上都没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果不其然,那妖怪自己一个人跑回了山里。
    杜慎言顶着竹熊眼儿,恹恹地坐在桌边,那一头伺候的阿福,可是红光满面,喜气洋洋得很,两者对比下,越发显得书生面容憔悴了。
    可恨这阿福,春风得意得连眼力见儿也没了,“呦”了声:“乘公子又回家去了?”
    这位世外高手朋友,每个十天半个月的都会回家一趟,然后又突然来访,府上的人都习惯了。
    阿福也是随口一说。厨房做了上好的虾饺和叉烧包,都是那位爱吃的,这不都白做了么。
    完全没想到这句话捅了马蜂窝。杜慎言眼皮一抬,眼光像是寒针似的,扎了阿福一下:“食不言,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阿福闭紧嘴巴,心说:“那位在的时候,乒呤乓啷、叽里咕噜,什么声响没有,您不也挺高兴的么!”
    说归说,自家大人的性子他还是了解的,这是,不大高兴啊!
    杜慎言冷着个脸,默默吃完了一顿饭,上府衙去了。
    到了晚上,回来第一句话:“乘风回来了没?”
    众人都摇了摇头,杜慎言呆了片刻,挥了挥手,低声道:“我去书房待会儿,别来扰我。”就这么待了一晚上。
    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眼见着这一年的年关将近。
    杜慎言原先是后悔,日子一天天过去,这后悔不减,又多了份担心,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挂念。
    这妖怪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么久。时间久了,就忍不住会想有没有饿了渴了?又不知他躲到哪个角落难过去了。
    杜慎言心里焦躁起来,这天他上府衙处理了半日公务,已经打定主意去山中找那妖怪了。他向同僚请了半天的假,带上王兴,两人收拾着准备出了府衙大门,直奔山林。
    突然在大门口撞上一个队伍,虽是轻车从简,但是看那人马穿着打扮,像是官府中人。杜慎言避过一边,见队伍缓缓地停了,中间的马车晃了晃,一人慢吞吞地被扶下车。
    此人五十出头,白胖脸,顶着一个圆滚滚的肚子,见到了杜慎言,两道眉毛往眼角一垂,笑眯眯道:“简之,别来无恙啊?”
    杜慎言一愣,脸上慢慢地浮出激动和欣喜,慌忙应道:“老师!”连忙俯身,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
    此人姓李,字鸿儒,别看生得白胖圆滚,看着像个喜人的大白馒头,却是当朝大儒,大肚子内装满了墨水。他官至太师,曾是杜慎言当年参加科举考试时的主考官,与他有着一层师生情谊。后来杜慎言入翰林为官,他也对这位门生多有照顾,两人可谓关系匪浅。
    杜慎言也对这位帮助过自己的老师十分尊敬,此刻见到他,又是激动又是疑惑,不禁问道:“老师,您怎么会来?”
    李太师摸着胡须呵呵而笑,打趣道:“自然是牵挂我的好学生!”仔细打量了一番杜慎言,“哎”了一声。
    “简之,看来这几年你过得不是太好啊!”
    “并没有。”杜慎言连忙摆手,苦笑道,“只是近日有些烦心罢了。”说罢连忙将恩师迎入府衙。
    李鸿儒边走边笑道:“不管有什么烦心事,我给你带来一件好事,保管让你不忧反乐!”
    杜慎言闻言只露出个淡笑,应承道:“哦?是什么好事?”
    李鸿儒站稳了,手一伸,一旁的侍从拿出一个长盒子。老头子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从中捧出一卷明黄色的事务,慢慢地展开。
    府衙内的人都浑身一震,慢慢地跪了下去。
    这是一卷圣旨。
    待李鸿儒宣读完毕,杜慎言还没回过神来。
    “简之?”李鸿儒微微向前倾身,示意他接旨。杜慎言才像是从大梦中醒来,连忙双手高举过头,将那卷圣旨恭恭敬敬地接来。
    李鸿儒满意地点点头,笑道:“三年历练,眼瞅着你确实比当年来得稳妥些了。往后国家社稷还是得靠你们这些青年才俊啊!”看着杜慎言的目光,完全是长者看待自己孩子一般的慈祥。
    “老师……”杜慎言喉间一哽,热泪已经涌出眼眶。
    李鸿儒全当他是喜极而泣,心中很是理解:“这些年,是苦了你了,但总算是否极泰来。你治理有方,功勋卓著,圣上很是赏识你。等过完这个年,你便回我回京述职吧!”
    周围的同僚都纷纷上前恭喜他,杜慎言被淹没在一片贺喜声中,竟觉得有些不真实起来。这一日,不正是他日日夜夜所盼望的吗,待到真正来临,他的心为什么并没有预想中的那样欣喜若狂?他的心底,为什么还是泛着微微的痛?
    手中的圣旨,明明是他千求万求的东西,可如今握在手里为什么觉得烫手?
    这一天,怎么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既然恩师来了,杜慎言自然就不能再任意出门,只得留下来,陪着老头子叙叙旧,聊聊天,顺便汇报汇报近年来处理的事务。他一心两用,一面有条有理地回答着老头子的话,一面却心乱如麻。
    如此到了傍晚,府衙的同僚们做主要设宴招待李太师,老头子摆手道:“年纪大了,不好口腹之欲,清粥小菜即可。我随简之回府上住罢。”众人这才作罢。
    杜慎言忙上前扶着恩师,正要将他扶上马车。
    突然听到“哒哒”的马蹄声,一路从远到近传来,路面顿时腾起一片黄沙。
    那人骑着匹快马,闪电般地奔到门口,猛地一拽缰绳,那马高高的仰起脖子,发出一阵嘶鸣,与杜慎言两相对照,立刻招呼他:“杜大人!”却是一位驿站信使。
    岭南这块地十分荒僻,唯一的驿站设在离此处八十里处的惠州,骑马过来需三个时辰左右,因此极少往来信件。
    那信使下马,掏出一份书信交与杜慎言:“杜大人,您的急信。”
    杜慎言连忙谢过信使,心中疑惑,当下抽出信纸快速浏览起来。待看清信中内容,双颊顿失血色,手一抖,那张信纸便随风落在地上,整个人要向后倒去。
    一个官差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他,大惊失色:“杜大人,您怎么了?”
    杜慎言只觉得眼前发黑,心悬半空,腿也软绵绵地使不上力,嘴唇动了动,空喊了一声:“兄长……”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李鸿儒捡起那张信纸,略看了看,脸色也变了,不由道:“唉,这可如何是好?”
    那信是从江南寄来的,信上说杜慎言的哥哥身染重疾,日夜思念自己的幼弟,盼着能见上一面。
    众人将书生扶到屋内,杜慎言瘫软在椅子上,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眼中慢慢溢出泪来。他自幼是被哥哥嫂嫂带大的,都说长兄如父,他与兄长之间既是兄弟情深,又有父子情义,感情不可谓不深厚。如今得了这个消息,便如晴天一个霹雳,将杜慎言炸得魂飞魄散、五内俱焚。
    李鸿儒抚着胡子思忖了好一会儿,慢慢宽慰道:“莫急莫慌,病虽严重,却并非到了药石罔效、回天无力的地步。这信上也没有把话说死,只是一再诉说念弟心切。料想是你兄长病重之余格外想念你罢。”
    得了恩师宽慰,杜慎言才稍稍缓过来,嗫喏了一声“老师”,一双乌黑眼珠被泪水浸得湿透,很是招人怜爱。
    李鸿儒怜惜他,给他想了个法子:“你上京途中,总要经过江南,到时顺便回一趟吴县,同兄嫂聚一段时日,好好尽一尽孝心。”
    杜慎言眼睛先是一亮,继而一暗,迟疑道:“这样会不会耽搁……”
    李鸿儒“诶”了一声,挥了挥手道:“不打紧,圣上那边,我自会帮你斡旋。回京述职本就要待到秋后,是我老头子赶着过来。”
    杜慎言心中一暖,知道这位恩师心中念着自己,才会紧赶慢赶地跑来传旨。连忙起身,朝李鸿儒深深鞠躬,行了一个大礼:“老师的恩情,弟子铭记在心。”
    李鸿儒哈哈而笑,将杜慎言扶了起来,“过两天便是除夕夜了。你要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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