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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说魔域的动向?”略一思索,谢衣已明白沈夜所言为何。
“嗯。”沈夜也不瞒他,坦然道:“魔域狼子野心,你我都有察觉,他作为昭明的保管者,又刚刚处理完流月城的事,可谓各方焦点。接下来若真有变故,难免不会以他为目标,倒是暂且避开的好。”
“师尊考虑得很是。”谢衣对此十分赞同,“就不知昭明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依我看,倒是将神剑放回巫山,同余下的剑心在一起最为妥当,然而你我不便露面处理,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嗯……”
时候不早了,谢衣给沈夜脱掉外衣,令偃甲人去准备洗漱的热水,梳洗完毕,两人便回卧房去,准备安歇。
靠在床上翻书,沈夜忽想到另一件事,问他道:“已是三月了,你同你那朋友的约定,何时践行?”
知他说的是与叶海的武陵源之约,谢衣笑道:“这事我可不敢忘,本想过两天就问你何时动身方便,如今无异也来过了,又了结一桩心事,倒不妨后日就出发,如何?”
“好。”
沈夜微微一笑,将他揽进怀里。
第87章
后日清晨,二人收拾停当,设好结界后,便离开了静水湖。此番出行较之前更为逍遥便捷,两人皆法力充盈,神力流转,日行千里亦不是问题,然而时日尚早,倒也无需过于赶紧。因此一路上游山玩水,在城郭或乡野停留,尽赏俗世风光,就这般过市镇,驰大道,越山岭而渡川流,数日后抵达了楚地境内。
到了楚地,谢衣放飞偃甲鸟,同叶海再次联。很快,消息便反馈来了,定于三月十六日正午,于武陵源同他相会。
看着偃甲鸟带回的信息,谢衣陷入沉思,这次并非寻常的口传音讯,而是写在一张信纸上,书得极为俊逸,笔力苍劲潇洒,可见落笔者亦是个风雅之人,当中武陵源三字下方,特意用朱砂画出几个红点,显突出之意。
匆匆浏览一遍,谢衣目光停留在那三字上,沈夜见他面色有异,出声询问,谢衣将信纸收起,轻叹口气。
“师尊。”他正色道:“明日便是三月十六,我们抵达那处应不是问题,只是此番约定……”
“有何特别的讲究么?”沈夜问,他已看出谢衣眼色中藏着秘密,兴许,与他这位名为叶海的友人独有牵连。
此刻,两人正站在一处山道入口,夕阳欲坠,暮色渐合,楚地的群峰在遥远视界尽头矗立,空中白鹭飞舞,燕子翩跹,身侧斜斜横过一簇树影,;烂漫春光在枝条间繁茂蓬勃,送来阵阵馨香。脚下道路铺满碎石,干爽平整,顺柔和山势蜿蜒直上,而在道路远处,淡淡夜雾已弥散开来,遮蔽了山的高处。
“并未有什么不妥,只是……”考虑片刻,谢衣又将那封书信拿出来,展开对沈夜道:“不敢欺瞒师尊,叶海于此信的武陵源三字下方画了红点,应当是提醒我一件事。”
“何事?”沈夜目光扫向一旁,除开两人外,四下再无六耳,悄声不闻。
“昔年我机缘巧合,在下界得到一件宝物,唤作桃源仙居图,内有山川湖泊,田垄楼台,自成一处洞天。此物后来给了无异他们,师尊应当也见过的。”
沈夜点头,他的确见乐无异用过这东西,十分有趣,也十分便捷。
谢衣又道:“我得到桃源仙居图后,曾向叶海展示,他大感趣味,研究了许久,同我说,若我们能也做一个这样的所在,避开俗世耳目,不论研究也好,藏物也好,都将十分妥当。我说那桃源仙居图不啻仙品,以你我之力,怕是难以复制。他说也无需复制,只是这东西给他启发……”
谢衣娓娓道来,眼前似乎也浮现了当年的旧事。
那是距今数十年前的一个夏夜,冷月如钩,香风盈人,比如今更年轻的谢衣和叶海相对而坐,边品酒,边谈论这神奇的桃源仙居图。叶海拿着图画摩挲许久,观察画面中丝丝细节,将胸中所想一一道出。
好友,受此物启发,我想构建一处洞天,也不去与它媲美,只要能供你我栖身,不被外间滋扰,便十分妥当了。
洞天大多承天地灵气造化,千万年自然生就,或像此物一般,经不知名仙神之手所成,所需灵力哪是一人能够供养的?谢衣摇头,心内对此表示怀疑。
哎,好友,看你做偃甲时那样大胆,怎么在其他事上,反而束手束脚了。这问题我已想过,若这洞天无需向更多人开放,只你我二人能自由进出,那么,以我灵力为根基,加以你的偃甲稳固灵力流转,相信存世百年亦不是难题。届时,我们可在内中做个酒窖,放上自各地收集来的好酒,馋时便来这边小聚,不受拘束地痛饮一场,岂不快哉?
如此说来,着实不错……
谢衣给他说得动了心,点头应允。两人便将酒扔开,共同研究起桃源仙居图来。折腾通夜后,谢衣终于理顺了构思,画出图纸,交予叶海道:这只是个初步的构思,还有许多瑕疵,相应的偃甲也还未完成,若真要建设,绝非朝夕之功。
有设想,就好办多了。叶海笑着接过,郑重收入怀中,将话锋一转,又道:那么,我们这处洞天,叫它什么名字好?
你有建议么?知晓叶海聪明绝顶,心思灵动,素来点子最多,谢衣也懒得去想,直接问他就好。
既是从桃源仙居图中来的构想,便不妨向它致敬,直呼为武陵源,也算圆满了一个传说,如何?
武陵源……谢衣笑说很好,很好,古人虽写过寻得武陵源可避秦祸的诗篇,然而这世间又哪有一处真正的桃源呢?既然没有……那么承好友之力建设一个,哪怕只能容一二人暂时栖身,也十分难得了。
两人就此为这尚未成型的人造洞天命名为武陵源,叶海又将几句法决告知谢衣,说日后洞天成了,你用这法决,便可入结界内。谢衣只当玩笑,却还是记了下来。
第88章
“如此说来……”沈夜道:“你疑心那位叶海已完成了洞天,邀你往当中相聚么?”
“应当如此。”谢衣点头道:“前些时候,也就是他头一回邀我往武陵源时,我并未刻意留心,只当是天子山的雅称。但今日收到他书信,见别有提及,才想到这件旧事,也肯定他用意在此才对。”
“邀你相聚,却又说得不甚清楚,加上此前那番语焉不详……”沈夜看了谢衣一眼,低声道:“你这位友人,素来不曾有坏心么?”
“叶海绝非奸邪之辈。”发现沈夜起了疑心,谢衣赶紧为友人担保:“我认识他许久,交往颇深,虽然彼此都有秘密不便直言,但其人品性情如何,应当不会看走眼。他此番约我来此相见,定有缘由。说来……当年之所以建这武陵源,便是为构建一处洞天以避人耳目,虽是玩笑话,却也……”
避人耳目……难道……
谢衣皱眉,叶海要避开什么呢?
沈夜静静看他神色,他对于叶海尚无任何了解,只是本能而合理地发出疑惑,既然谢衣能够为其人品担保,他也愿意选择相信,只不过……
看看天色,夕阳已收拢了最后一抹金辉,绵长的夜色开始降落,沈夜对着眼前高峰,问道:“这山看着不似有人烟之处,未知你们的武陵源究竟修筑在何处,又如何进入?”
“就在此山中。”谢衣微微一笑,眼下红印在熹微的暮色中格外诱人,温雅中蕴含锋锐,仿佛重现了流月城中那道黯色锋芒,朝沈夜道:“还请主人随我来。”
循山道而上,谢衣放出偃甲,在前方为两人提供柔润的光芒,很快到达了人力已不可及的陡峭之处。四下一片漆黑,远远的隐约听下方传来两声猿啼,凄厉悠长,夜枭的羽翼悄然掠过,仿佛黑暗里荡起的涟漪。
谢衣在悬崖边站定,指着东面绝岭,朝沈夜道:“我们要到那里去。”
“嗯。”沈夜一点头,携着他的手,神力悄然发动,倏忽间已身在半空,破云御风,来到那处高岭上。
这是一块平整方正的崖顶,长十丈有余,宽不过四五丈,因地势高绝的缘故,崖顶不生树木,唯有岩石累累,蔓草青青。谢衣提灯照亮四下,只见在那平台的东北角上,不知何时已竖起一道半人高的界碑,上边篆刻着三个大字:武陵源,字体苍劲潇洒,同书信上的如出一辙。
谢衣见此碑,不由摇头轻笑,这叶海,当真完成了武陵源的建设。这夜,两人在山中歇息修整,次日上午再度来到崖上,等待叶海出现。
次日天光晴好,站在崖上可尽揽群峰低首,举目见天际云海生波,怒日高起,霞光如瀑,远处碧野似块块宝石,镶嵌在荆楚大地之上,直令人心旷神怡,豪气顿生。
沈夜同谢衣并肩站在界碑边,静静观赏神州奇景,似也为这天地造化所折服,陶醉于难以尽述的自然之美中。
片刻,沈夜低声道:“下界山河万里,风姿各异……的确是雄奇峻伟。”
“这样的景致我以前也看过,虽不是在这里。”谢衣揽住沈夜的腰,低声道:“那二十二年中,弟子遍行山海,见过许多在流月城中看不到,甚至想不到的光景,一来为族人寻找解脱的法子,二来,也为了承诺师尊的事。”
“承诺我的事?”
“当年我答应过师尊,若得至下界,一定将举世美景呈现到小曦面前……师尊还记得么?”
原来是这个……记得,当然记得。沈夜闭上眼,感到胸中划过一缕痛楚,更多的却是欣慰与幸福,“记得,你都不曾忘,为师如何忘得了。”
“当年,我做了一个偃甲,叫它作苍穹之冕,内中藏了神州各地的图画,想着若有机会回到流月城,一定将它送给小曦。”
“谢衣……”沈夜搂紧怀中人,往他额头上亲了亲,说不清心里是悔,是悲,还是早已尘埃落定,烟云散尽的幸福与宁静。
似感受到他复杂的情感,谢衣笑笑,继续道:“小曦虽已不在,阿夜还在……我当年能给小曦的,不过几幅世间的虚影;而今想给阿夜的,却是整个神州切切实实的千般风貌。若你愿意,我想陪你走遍千山万水……”
话音未落,谢衣突然感觉腰上一紧,整个人被沈夜搂进怀里,火热的唇也压到了自己唇上,辗转厮缠,吮吸舔弄,极尽亲密与热情。许久之后,沈夜才放开他,看他脸色薄红,气喘吁吁的模样,拇指放到他水光潋滟的唇上抚弄着,哑声道:“自是要的,你不陪都不行……还有,方才你唤我什么?”
谢衣微露窘色,声如蚊讷,支吾道:“……阿夜。”
“很好。”往他唇上又轻咬一口,沈夜靠在谢衣耳边吩咐:“日后床榻间,尽可这样唤。”
谢衣低下头,靠在他肩上一言不发。沈夜一手轻抚怀中人背脊,一手环过他腰,满脸得色,心头更充斥着难言的满足与安宁。
日头已升得更高,金光仿若织锦,细细密密地铺下,云海消散,天地清朗,就在谢衣靠在沈夜耳边低语时,突然传来一道男声,话中带笑,俊朗潇洒,听着只觉胸臆开阔,阴霾尽扫。
“——好友,许久不见,终于舍得带你那高天孤月来了?”
一出口便是调笑不羁之语,谢衣暗道声不好,硬着头皮转过身,只见空中灵光闪动,法阵嘶鸣,一道身影从荡开的法力漩涡中翩然而下,施施降落在两人身前。
来者自然便是叶海,沈夜留神打量,见这人面貌年轻,看去同谢衣差不多年纪,生得十分俊朗,长眉入鬓,凤眼含光,端丽容颜下身姿矫健,如青松翠柏,亭亭有威仪。衣冠绮丽风雅,隐散灵气,似云霓霞影,缭绕指尖,手持一柄鎏金错玉的长烟斗,言笑中神采飞扬,进退间挥洒自如,不似行走江湖的浪荡艺人,更胜仙宫才俊,瑶池冠冕。
此人绝非凡庸。
只一眼间,沈夜已洞悉他身上不同寻常的部分,暗暗提高警惕。谢衣迎上去,笑道:“好友,多年不见,依旧这般风采照人。”
“咦,比起你来,可差得远了……”叶海细看谢衣,烟斗在指尖转了两圈,点头笑道:“很好,很好,凤来梧桐,龙归碧海,好友历尽磨难,而今始获新生,要恭喜你才是。”
“一言难尽。”谢衣点头,“此生跌宕极多,能有今日因果,必须多谢上神庇佑,诸友扶持。”
“上神庇佑……”叶海若有所思地一笑,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沈夜,目中光华流转,跟着上前行礼道:“这位就是谢衣时常提及的师尊吧?闻名已久,今日有缘得见,不胜荣幸。”
“叶海公子过谦了,似你这般非凡人物,本座还是初次见识,徒儿谢衣……有劳你多番照应。”沈夜不卑不亢,慨然回应。
“谢衣也照拂我许多,我俩有缘,彼此扶持,既是君子之交,又有酒肉情谊,倒也十分难得。”叶海言辞轻松,不着痕迹地将沈夜的试探化解开,也展现了他的善意和坦诚,两人之间还未形成的紧张气氛就此消散无形。
“好友,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谢衣道:“还是先入武陵源,再闲话不迟。”
“嗯。”
叶海点头,手腕轻舒,口中默念法决,驱动此地暗藏的法阵。霎时空中雷声骤起,云海涌动,刹那间一道紫电轰然炸裂,令人目眩的光华散尽后,崖顶已是空空如也,不留一丝痕迹,唯几缕微风轻抚碧草,依旧日光温柔,天青如盖。
三人入结界,只见此地已化作无边草原,置身其中,仿佛在一艘恒定的大船上,看草色如新,随风浪涌,远处,一条大河从天而降,内中星光熠熠,涛声隐隐,仿佛天河的支流。
“你这……实在不错。”谢衣四下眺望,点头赞许。
叶海朝他一笑,敲敲手上烟斗,仿佛打开了舞台上的幕布,叠叠的屏风自动拉开,只见千树桃花忽然出现在他们四周,那桃树都只一人高,生得枝节料峭,错落有致,其上团团春色开得正艳,灼灼而妖。叶海又将烟斗朝前一指,三人面前便出现了一套精致桌椅,其上杯盘整齐,珍馐罗列,酒香阵阵袭人。
“哎,绮丽跳脱的作风……不愧是你。”谢衣点头轻笑,想来并非头一次见到叶海这样的把戏了,他转头朝沈夜一笑,带头入座。
三人坐定后,谢衣向叶海正式介绍沈夜,也不提二人如今关系,只道师徒名分。然而过去那许多年里,他早已在好友面前暴露了隐秘的情感爱恋,如今与沈夜双宿双栖,那份不经意间流露的浓情挚爱,如何瞒得过目光如炬的叶海?
起身为两位斟上酒,叶海道:“你也不必掩饰,你同沈夜大祭司之间……我早已看得分明。”说到这里,他看向沈夜,笑道:“大祭司还不知道吧,当年谢衣可没少提你。”
“你……不可胡言!”知道他要漏自己的底,谢衣“蹭”地站起来,想从叶海手里夺过酒壶,也趁机封上他的嘴。沈夜却更快,一把将谢衣拉回座上,摁住肩膀,问:“谢衣都怎么说?”
“他啊……有年他喝多了,主动跟我讲起师父的事,我问他你师父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就回答说……”
搁下酒壶,叶海站起身来,清清嗓子,学着谢衣的声音,朗声道:“我的师父是个异常出色的人,无论修为、智谋、胆识亦或担当,即便时至今日,仍不作第二人想。就如这高天孤月一般……遥不可及、如冰如霜,却又独自照彻漫漫寒夜……说完,还长叹一声,对着天上明月,小声来了句:高天孤月。”
他每说一个字,谢衣头就低下去一分,等到这段话讲完,谢衣已恨不能整个人都缩到桌子下面去。沈夜一直认真听着,同时也憋着笑,听到最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看身侧的人一眼,问道:“谢衣当真这样讲?”
“千真万确。而且我疑心啊,这段话他早已在心里说得精熟,兴许还不只跟我这般讲过呢。”
“讲过么?”沈夜低头,附在谢衣耳边,笑问:“还跟谁这么说过?”
“……无异。”知晓今天要给他俩狠狠戏弄一番,谢衣也不掩饰了,干脆和盘托出。
无异么……
想象那场景,沈夜笑着摇头,几人又谈笑一番,话题渐渐转到正事上。
虽是正午,这桃源中却并无灼人的日光,相反已是提前进入黄昏时刻,温润的夕阳挂在天边,投射来柔和的光晕,将那亦真亦幻的天河渲染得粼光闪闪,群星半落,格外令人心醉。
从故友重逢的喜悦中平复心情,谢衣抿口酒,仔细打量叶海,他们好些时日不见了,自那年长安一别,还未曾面谈过。如今人就在眼前,想起过往岁月中的许多情谊,联系自身一言难尽的跌宕人生,难免生出两分隔世之感。
叶海倒还是那番模样,笑语俨俨,挥洒自如,但谢衣凝神看去,被巫山神光加注过的双目中,却恍惚瞥见了一丝不祥的黑气,如同日光下的影子,丝丝缠绕在叶海背后,令这位光彩照人的旧友浮现了点点诡谲气质。
他想起此前偃甲鸟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