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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混乱到极致,身体已经开始发热,可大脑却冷静了下来。上一次遇到类似场景的模样历历在目,飞快的划过眼前。
那个时候,最后,她是怎么摆脱的?
一刹那者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
或许只是一刹那,少女漆黑的瞳孔中,出现了一些朦胧的光点,像是无数闪烁的星星。后腰处恍惚升起灼热发烫的感觉,那一刻映入眼中的世界,仿佛多了什么。
——我知道该怎么做,这是本能一样天然的事,如同使用我的五感与手足。
一秒。
原本在这空间里充斥、源源不断产生的信息素,像是被一双手拨拢回转的水雾,顺着它们产生四溢的方向,原路返回。
两秒。
空气中的信息素彻底消失了,少年原本潮热的体温也冷却下来。他茫然的望着她,随后闭上眼跌倒下去。
三秒了。
“——了了!”
厕所的大门被再一次推开,摇摇欲坠的连接处终于不堪重负的断裂开来。外界的空气传入这封闭的厕所,让少女的大脑骤然一清。
然后,随着一瞬间爆发出来的脑神经痛感,她闻到了从外界传入的信息素。
属于不止一名alpha的,佳肴珍馐般香气四溢的气息。
“……”
苏了了觉得,她要炸了。
☆、第23章 葡式蛋挞
发、情、期。
这是苏了了成为omega之后,经常围绕在她周围的话题之一。尤其是近几年来,随着青春期的发育开始,它就像上辈子的大姨妈一样,让适龄的omega们忐忑又期待着。
——她惊讶于,在感官几乎boom的现在,自己居然能想到这些。
不过这想法也到此为止了,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身体里仿佛燃起了一把火,半秒窜至巅峰。
最初是热,纯粹的、彻底的、蔓延的火,仿佛只是为了让细胞增温发热。然后带来猝不及防的灼烧感,将她的思维一瞬间崩塌成灰。
这是摧枯拉朽一样,太过可怕的感觉。
热浪带走了思维和行动力,让苏了了直接软倒在地上。柔软的地毯消除了落地时的疼痛,却也加剧了灼烧的感觉,烈焰烹油。
就在她觉得快要被活活烧死的时候,火势忽然渐弱了。
它并不是一瞬间就彻底熄灭,而是仿佛燃料即将耗尽的火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枯败委顿。少女深深的吸了口气,仿佛从濒死边界勉强生还。理智渐渐回笼之际,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在短暂的时间里被汗浸透,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但这只是开始,而已。
仿佛刚才的燃烧将整个人从内部掏空,一种空洞而难言的渴望,从最初产生热量的地方,渐渐地涌出。它与那近乎烧死人的热意较量着迭生,热的感觉每褪去一分,那怪异的渴望就越增长一分。
她的感官仿佛灵敏了十倍,空气中残余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变得从未有过的浓郁与甜美。那一瞬间,苏了了恍惚想到发情时的顾煜,那种甜蜜到腻人的气息,同样带来无可救药亦无可匹及的饱足感。
好……饿。
好……痒。
好……难受。
耳边骚乱和嘈杂的声音无止无休,在失真的听觉中变成模糊的噪音。不太远的地方似乎响起搏击斗殴的声音,有人架起了她的身体,有人在耳边说着什么,听不清晰。
“……抑制剂已经打下去了,但这不是即时生效的,我们至少要拖够三分钟。”
“可林蓓西她能坚持到吗?靠,怎么又来了两个,这样下去就算她体能有s,也迟早会倒下的吧!”
“我觉得,我们还是祈祷依然有人来吧。”
“你什么意思?”
“你在装傻吗,萧琰。如果现在只剩下她一个alpha,这家伙会做的第一件事,估计是在这里标记苏了了——你或者我,能够阻止她?”
“……”
“……”
“……到底是谁,有谁盯上了苏家?黎恨尧的出事已经够莫名其妙了,这次不可能是巧合!我们还专门订了有隔离效果的包厢,结果她就去上了个厕所,三分钟而已……也许,我们不该约她出来的。”
“你觉得她会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如果对方真的是针对她下手,再怎么躲也会有百密一疏。我想你比我清楚,首次发情说是日期将近,真正什么时候开始没人知道。以前又不是没有‘临近’了足足一年半载的人,难道要让她在发情期到来之前,永远呆在学校里——至少今天,还有个alpha愿意为保护她而战,这难道不是不幸中的万幸?”
萧琰沉默了。
“我们现在只能等,还有,保证了了不会失控。”
安茹温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而稳,即使她眼中的担忧不比任何人少,但却牢牢地把持着理智的界线——如果连她都慌乱起来,这里怕是没有任何拿主意的人了。
这点毫无疑问,毕竟除她之外,这里只剩下发情的苏了了、心烦意乱的萧琰,还有守在已经阵亡的厕所门口,以一夫当关之势将所有被吸引而来的alpha拦在门口的林蓓西。
苏了了没有听清他们的对话,更没有余力关心他们的担忧。此时此刻,她的感官处于一种很微妙的状态。似乎能够正常的思考,但每一秒的思维运转,都伴随着无数让她分心的热与渴望。
她能闻到安茹温身上好闻的、很像她老家小吃的味道,她曾经给他们带过一次,是一种咸香的饼状食物。她甚至能闻到萧琰的身上,一股正常情况下闻不到的、非常淡的酒味。
但这些都不是,能够填补她身体空洞的味道。
而在更远一点的地方,萦绕着熟悉而香醇的咖啡气味,浓郁到让人口齿生津。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同样甜美的气味,仿佛摆在饥饿者面前的满汉全席,只要伸手就能得到。
苏了了觉得,自己似乎忍不住伸手了。
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想吃想吃想吃想吃想吃——!
但她并没有“吃”到。
安茹温和萧琰死死地抓着她的胳膊,与此同时,那名为“理智”的藩篱,在苦苦挣扎着、奄奄一息的,努力维持着她大脑的控制权。
咖啡的味道太过熟悉,熟悉的让她知道决不能去碰;记忆中银色的瞳孔太过锐利,锐利的让她动弹不得。
——那是顾煜的眼睛,在被发情期折磨的时候,居高临下的盯着她。似乎隐忍着、隐藏着、迟疑着,面对被捉在手心、被迫露出柔软肚皮的小动物,拼命藏起自己锋利的爪和牙。
最后,也只是低下头来,试探而小心翼翼的,舔了她一口。
顾煜、顾煜,你竟然做到了,你竟然忍住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样烈焰焚身一样万劫不复的错觉,这样浓烈甘美的诱惑与空洞。
我只需要忍耐三百秒,便觉得自己即将堕入深渊,遭遇了生不如死的痛苦。
可那天的你,忍耐了多久呢……
体内的抑制剂终于开始生效,种种难以启齿的感觉渐渐退缩。苏了了感受到极度的疲惫,疲惫到她睁不开眼睛,仿佛刚刚结束一场漫长的战争,终于斩下了敌军首领的头颅。
她忽然有点懂得了,之前老师形容首次发情与实习时,所说的那句——
“这是一生仅有一次的伟大冒险。”
一个好听的、熟悉的、低低的男声,忽然在这不大的房间里响起。
此时苏了了的发情期刚刚结束,从信息素引诱中脱离出来、并在争斗中脱力的alpha们,在门外倒了一地。林蓓西靠在门框上喘气,神情复杂的看着显然也刚刚清醒的苏了了,说不清是庆幸、还是有几分难以启齿的失落。
而一个声音,就和它的主人一样,毫无预兆的现身在房间里——上一秒那个地方还是空荡荡的,下一秒就忽然多出一个人来。
焦糖一样稠密、蜂蜜一样甘甜、糖浆一样浓郁的信息素,瞬间填满了苏了了残存着饥渴幻觉的感官,浓的几乎要溢出来。她因为喉口骤生的干咽感而咳嗽起来,生理性的眼泪涌出,将视野弄得一片模糊。
模糊的世界看不清图像,所有的声音却仿佛突然停滞了,除了她和他。苏了了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咳嗽声,气管摩擦空气爆出干涩的声响,耳膜与神经一齐传导锐痛。
于是一杯水出现在面前,拿着杯子的手五指纤长而白皙。咳得半死不活的少女接过杯子,求生的本能让她咕嘟咕嘟灌下几口,重获新生一样深深呼了口气。
好、好险……
“了了,”头顶上的人再度开口,声音温柔到仿佛情人无人时的絮语,“你已经成年了。”
刚刚喝下去的水中,融进去的迷嚳药流进咽喉、渗入细胞外壁,几秒便完全发作。
惊愕与茫然的情绪还未成型,就与消散的意识同化齑粉。苏了了感受到他温暖的承接住她,听到那渴求的、带笑的、语调和信息素一样甜蜜的后半句:
“……一起‘实习’吧。”
☆、第24章 冰淇淋泡芙
近一百年来,“实习”已经成为在校生对外锻炼的几种最基础的方式之一。由于abo的体质区别,以及许多学校对应的不同专业特性,实习的规则也是千奇百怪的。
而比起alpha甚至是beta比较普遍的户外训练与实际操作,大部分omega由于体质所限,实习的要求难免需要加上很多条框。
而在摇光这所全omega的学校中,首先就是对于初次实习内容的绝对保密。
和所有满足了成年条件的摇光学生一样,艾弗里对于这项“例行活动”,拥有自己的期待和揣测。而不同于比较胆小或者谨慎的同学,他甚至不怎么感到忐忑或者担心。
毕竟,能让一所全omega学校连续几十年、无比重视的活动,先不说对他们能受益几分,至少不应该存在非常大的缺陷。
在期待的同时,他又隐隐有点遗憾——要是苏了了也已经成年,能和他同一年参加实习就好了。
艾弗里在前天“偶遇”了某个曾有一夜之缘(雾)的人后,只来得及给苏了了留了个消息之后就再没见到了。而某人虽然尚未被拿下,但已然弄清了对方的身份,还怕他人间蒸发吗?
想到某些不可描写的事,艾弗里的脸上出现了完全不omega的银笑。直到被旁边的人用诡异的目光看过来,才恢复了一脸小百花的纯洁无垢。
说起来,了了的那个室友,好像也是今天实习吧……少年的目光在排队准备的人群里转了一圈,奈何这里人实在不少,他个子不高又没记清对方的脸(……),最终只能悻悻作罢。
他当然不会知道,他心心念念的两个人,此时就在这一层的某个小房间里。
“这简直是在胡闹——”
辛西娅的声音有几分磁性,压低的时候更显得有力。大概是因为对象是omega,事情又比较复杂,这次她没有咆哮或者发怒,只是声音里依然充满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今年即将进行‘试炼’的学生里,你是唯一一个知道试炼实情的。而我们当时告诉你真相,一是为了增强你的求生意志;二是考虑到你的精神力异常,甚至导致了你严重的生理紊乱——这在历史上有记载的omega里,几乎找不到第二例。”
这段话说完之后,她似乎更加冷静了一点,至少声音不再有那么明显的压抑感:
“但我们当时就警告过你,在‘试炼’开始之前,绝对不能使用精神力。而你看看现在的情况——苏了了的精神力是被突然激发的,本就极为不稳定。在首次发情刚刚结束的情况下,又被你同样紊乱的精神力一搅合……像现在只是昏迷,你简直可以跪谢上帝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她到底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始终静立在一边的路易,在这时叫了声她的名字,像是劝告又仿佛提醒。
“……当然,这也不是你的错,”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辛西娅摇了摇头,语气渐渐缓和下来,“从黎恨尧和你出事,到现在已经过去七天,真凶却依然没有落网。所有的线索总是在关键的时候断掉,包括昨晚第一时间赶到那家酒馆的警署人员,却完全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她的神情凝重:“这八成是同样的人干的……每次都消失的那么突兀,简直就像是,有什么看不到的存在,把所有的痕迹‘一刀切断’了。”
“是的,所以选择这样做,并不是我纯粹的一时冲动。”
顾煜站在房间唯一的一张床边,低头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女。他的脸色苍白,仿佛受了重伤的模样。自从跳楼后养回来一点的身体一夕退回原地,这让他重新显得虚弱而濒危,却也更加……接近于普世所爱慕的“omega”。
——柔弱至死亡的美。
而事实上,他的确遭受重创。
这并非肉嚳体的伤害,以辛西娅从昨晚到现在、限于时间因而并不全面的了解,他动用了自身本就不稳的精神力,暂时缓和了这个女孩濒临死亡的状态。
即使带着肉眼不可见的重伤,他的神情依然毫无动摇。仿佛昨晚和昏迷的少女一起被送入医院时,那个吐血的人与自己无关:
“当时你们就告诉我,所谓的‘第一次实习’,实际上是对每个成年之后的omega,进行的精神力测试与试炼。毕竟在这世上,除了极少数体质较强、能负担自身精神力的omega,大部分omega或许有足够的天赋,身体却无法承担其中的力量。
而这次‘试炼’,就是唯一一次安全有效的,引导与肉嚳体相匹配的精神力、治疗精神创伤、甚至提升他们身体素质的方法。”
他抬起右手,细细的手腕能看到淡青的血管,在苏了了的额发间轻抚了几下:
“其实我知道的,知道贸然发动精神力,可能会发生什么——毕竟这一周的时间里,我在虚拟网上查询精神力相关的知识,少说也用了几十个小时。就连几天前的那次发情,也是病毒入侵导致的意外。”
似乎想起当时某个少女的反应,顾煜微微笑了笑:“但我必须这样做,这是我当时想到的唯一方法。”
“我赶到拈花醉的时候,那里的人都不明原因的失去了意识,而她已出现了和我当初相似的情况——首次发情加上精神力紊乱,生理状况无限接近危险区。如果我不试着用精神力赌一把,等救援到来的时候,她活下来的几率是多少?
毕竟,离拈花醉最近的医院,比天枢和综院之间的距离远十几倍,来不及的。”
“而现在,”他望着她,在其他两人看不到的角度,目光流淌出类似于执念的东西,“我们的精神力已经缠在了一起,可以通过及时的试炼解开,并治愈之前的精神力创伤——当时李院长没有向她透露精神力创伤的问题,不就是担心她急于求成,用非自然的方式提前发情吗?”
然而,这个顾虑依然被实现了,虽然并非苏了了所愿。
这一系列的事件,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无数人牵涉其中。可是被当做网中物的他们,甚至连它的影子都捉不到。
这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辛西娅思考到深处,不由眉心微蹙。目光落在面前一站一躺的两人身上,她将这个念头暂时放下,先解决目前的问题:
“好吧,看起来你早就已经考虑清楚,既然这样我也不需多说什么。”毕竟已经是成年人,即使是omega,也没有人能阻拦他的选择,“至少你赌赢了,她的情况没有恶化——虽然我还是想说,不要有‘下一次’的侥幸。”
她想了想,然后决定道:“你们的情况特殊,不适合和其他人同时开始试炼,就在这里吧。”
顾煜眨了眨眼,像是没反应过来。
辛西娅的目光转向房间一侧的仪器,而路易在她说到‘在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朝着那里走了过去。
“其实,摇光的第一次实习,也就是所谓的‘试炼’,可以看成是如今的虚拟网再进化之后的成果。这一层百分之九十的房间里,都安装了特制的神经接驳传输仪器,连接中央电脑。每个大教室有三十到五十个,小的像现在这样……苏了了的身体只能躺着,你就坐在她旁边,进入‘试炼’吧。”
说话间,路易已经将连接完毕的设施拿过来。顾煜从他手上接过,听着对方说明东西的使用方法,同时侧身坐上了床沿。
“虚拟网的‘再进化’的话,是指每个人的……意识空间吗?”
他拿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个,先试着给苏了了戴上。然后抬起头,看向在这个角度更显高挑的辛西娅。
身高足有一米七八的女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暂且这么称呼它吧,但实际上复杂的多——就像你的梦境,你不可能分清梦中的东西,哪些是意识、哪些是潜意识、哪些来自记忆、哪些来自创造、哪些是投影、哪些是暗喻……”
“……”
如果试炼的经历关乎意识与精神力,尤其很可能是最深的部分,那么就不难解释为什么曾经经历过的人,都对此缄口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