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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花铃 作者:沧月-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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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的孩子,伸出手来,叫着我的名字,抱住我的脖子……”
  “那种安宁和淡淡的愉悦……”迦若微闭着眼睛,脸上,不知是什么样的神色:“是的。是的……我爱那个孩子。她是那样的孤僻骄傲,看着她的时候忽然让人觉得心痛——心痛。是的,心痛。溪边初见瞬间的感觉,还那样深的留在我心里……是蓦然间的心痛啊……她说‘爹死了,谁都不要阿靖了’——于是,我笑着,说:‘别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
  怔怔听着那样的追溯,阿靖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英俊的脸,眼里泪水渐涌。
  “其实我已经认识你很多年,冥儿。十年来,青岚与我共存。”白衣祭司的眼睛蓦然睁开了,深蓝色的眸子里,居然也有闪亮的光:“在神庙第一次与你交手、看见你的刹那,我心里忽然有个声音发出声音来,说:是她!是她!——那是…那是被我十年前就吞噬了的、青岚的声音啊!不像我以往吃掉的任何人,这个少年一直不肯被我消解,固执的在我身体里存在着。”
  “我用他的眼睛看到你,我用他的记忆感知你——到后来,我已经不知道、那是青岚的记忆,还是我自己真正本有的记忆?”迦若微笑起来,然而,笑容里却是说不出的悲凉,忽然负手站起,走到那个破碎的神龛前,抚摩着被撬开的残碎的砖,忽然叹了一口气:“我告诉你我本来是个什么东西——”
  他转过头,笑了一下,不知为何,那个笑容在旁人看来有些可怕,抚摸着神龛上残破的封印,白衣祭司一字一字吐出来自己最大的秘密——
  “我是一只鬼降。”
  “我不知道我的元神是哪个一人的……我只知道,我活了几百年。拜月教开山祖师辉夜建立教派的时候,我就被做成了鬼降,尸体沉在圣湖的底下——从此,我成了无形无质的鬼降。——你该看过鬼降吧?”
  迦若的手指攀着神龛,淡淡叙述着,回头问了听得惊住的绯衣女子一句。
  阿靖眼神因为惊诧而剧烈变幻——鬼降?迦若…迦若是鬼降?!
  她在记川拜月教传灯大会上、看见过的那种鬼降?那种邪异诡秘,令人悚然欲呕的鬼降?
  看着眼前白衣如雪、宛如天人的拜月教大祭司——那个在南疆被奉为神明、灵力可上窥天道的大祭司迦若,阿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和那只看到过的血鬼降联系在一起。
  “是的。就是那样的——我曾经是一个人……但是人的记忆已经因为旷日持久而模糊了。我现在所能记得的,只是辉夜教主将我全身的血放干,做成了鬼降。然后,刺破她的中指,将她的血滴入我眉间——连滴七次,才能由心控制我的所有行动。”迦若摇着头,手指按着眉间的月魄,宝石璀璨的辉光从他指间透了出来,然而如今已经能操控天地的祭司,声音却依然掩不住一丝颤抖,“很痛苦……几百年了,我还记得血一滴一滴从身体里流干的痛苦和恐惧!那种阴毒的术法……”
  阿靖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看着他那样的神色,忽然间心里仿佛被利剑刺痛,抱着怀中青岚的头颅微微低下头去。许久,才道:“那么,你为什么又成了施展这种阴毒术法的祭司?”
  “呵,没有办法——”迦若微微苦笑起来,摇头,“我做了几百年的鬼降——我离不开那种邪术。鬼降是没有办法脱离宿主的操纵的——几百年来,我一直是一只没有名字,没有形体的鬼降——拜月教最强的鬼降,被历代教主操纵着杀人……”
  他低下头,看着神龛——那些被撬下来的砖是土红色的,仿佛是殷红的血浆。
  “我吃过很多人——都是灵力不错、有一些术法根基的人。每吃一个人,我就吸收他们的力量,让自己变得更强。”白衣祭司将苍白的手指放在那些土红色上,忽然间,微微冷笑,眼里的光芒冷酷雪亮,“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是……不是人,也不是鬼。我甚至没有名字……也不会思考。我只懂得去杀人。”
  听到那样的话,阿靖的手蓦然一震,低下头,看着怀中青岚微笑的脸,眼神里涌现出重重复杂的恨意。
  “后来我有了自己的名字——迦若,对……就是这个名字。”念着自己的名字,然而却仿佛有一种疏离感,白衣祭司蓦然笑了一下,眼色变得说不出的温和——然而,却是不同于青岚的那种温和,“我很喜欢这个名字,也很喜欢给我名字的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叫做明河。是那时候教主华莲的女儿。”
  阿靖微微一愣,抬头看他,却看见迦若眼里另一种的温和笑意——犹如另一个青岚般的温和沉静的眼神,居然浮现在这个邪异冷漠祭司的眼底里。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从有了名字开始,就有了‘我’的意识。呵……那之前,除了奉令杀人,这只鬼降不会思考。”白衣祭司有些自嘲的笑笑,低下头,黑发从他肩上垂落下来,掩住他的眼睛,然而他的声音却是平静而愉悦的,浸染了昔日的温情,“她是月神的纯血之子,所以能看到无形无质的我——几百年了,除了宿主,那是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人。”
  “我很高兴有这样一个人……也知道她会是下一任的拜月教主,很期待她成为我的宿主。——那还是我第一次有‘期待’这种感情。”迦若缓缓回忆,然而陡然间发觉自己说得太多,偏离了主旨,摇摇头,将话题转了回来,“后来,拜月教在那岩山寨发生动乱的时候,趁机灭了这个一直来在南疆争霸的宿敌——明河带回来一个满身是血的白衣少年,那时候,他中了那岩山寨的蛊毒和血咒,显然也耗尽了所有灵力,已经快要死了……”
  “啊?”听到这里,绯衣女子眼睛才陡然亮了,抬起头,看着白衣祭司。
  “对……是青岚,就是青岚。”迦若摇头,微微苦笑,然而眼底却是复杂的看不见底,他的手指压在自己心口上,叹息,“我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灵力惊人天赋出众的术法之人……如果、如果他不死,到如今术法能力也该不在我之下了吧?”
  顿了顿,没有看阿靖脸上苍白的神色,迦若闭了闭眼睛,手指按住心口,仿佛那里有什么要翻涌而出:“我想吃了他……然而,发现他的意念力是如此强大,虽然生魂将散,却依然不肯将力量转移到我身上——我怕他一旦死去,那一身灵力就要随之灰飞烟灭。于是,我问他,有什么愿望需要实现?他说——”
  迦若忽然笑了起来,转过身,看向绯衣女子怀里那颗面目如生的头颅:“当日,那岩山寨群起围攻你们三个孩子——此后,全南疆的苗人都想杀你和青羽——可那样大的力量,居然还留不住你们两个孩子,让你们平安的返回了中原……知道为什么吗?”
  不等女子出声,白衣祭司笑了起来,指向阿靖怀中那颗微笑的头颅:“你看他的表情……看他的表情!他那样高兴……得到我的允诺后,他那样高兴。心甘情愿的被我吃掉——就是为了交换契约,让我暗中保护你们两个师弟师妹平安离开!是我暗中护着你们两个孩子离开的,你知道么?不然,你和青羽两个毛孩子、早就死在南疆了!”
  “啪”。再也保持不住平静,阿靖的手臂一松,那颗头颅从颤不可抑的臂弯中滚落。绯衣女子眼神陡然空空荡荡,喃喃脱口:“青岚?青岚……”
  本来以为干涸的眼睛里,忽然有无法抑制的泪水,汹涌而来,她抬起手捂住了脸。
  十年前……十年前,青岚就为了她死了?十年前就死了!
  ——我的两位弟子,将来终究都会为了你的缘故而死。
  白帝的那一句预言,重新响起在耳畔,宛如惊雷,震裂开十年灰冷沉重的岁月之门。
  我不信,我不信,我决不信!——那时候,她在心中倔强的反驳着,毫不退缩。
  最多无论如何,我发誓绝不杀青岚……即使他要杀我,我也不还手!我绝不杀青岚。绝不让那个诅咒实现!——十三岁起,女孩就在心中暗自咬牙,下了一个决定。
  然而……那个诅咒,居然是从十年前开始就实现了!
  难怪…难怪她这十年来处处留心的打听,却从来没有他的消息——原来命运早已铸成了。枉费她十年间的牵挂,十年间的挣扎取舍……一切,都根本不以她的意念为转移。命运之轮在无声无息之间,早已从他们身上碾过,留下血肉模糊。
  “我吃了他,获得了他的力量。然而,却也继承了他的记忆。”看到一直冷漠的绯衣女子这般崩溃般的反应,迦若蓦然吐出轻轻的叹息,走过来,低头看着阿靖,目光复杂的看不见底,“以前被我吞噬的那些人,从来没有这么高的灵力——然而,却也没有这么强烈的记忆……”
  “那样的记忆冲入我的脑海,将几百年来我简单的记忆全部打乱了……怎么、怎么人会有那样强烈的感情力量?以前我吃过的那些人,他们的记忆都被我消解了,唯有青岚……唯有青岚的记忆沉淀在脑海里,从来不肯消失,时不时的泛起——很多时候,我都不明白,那究竟是‘青岚’的记忆、还是我自己本来就有的回忆?”
  “第一次看见你,心里忽然就有个声音脱口呼唤:‘冥儿!’——刹那我感到喜悦和震惊……好像我自己真的就是青岚一样!”迦若苦笑起来,摇摇头,看着面前的绯衣女子,眼神复杂,“那一夜你中毒快要死了,感觉心灰如死、竟然宁可自己死了也要你活下来——天,我…我已经分不清、分不清是青岚的记忆,还是自己的记忆了!”
  白衣祭司烦乱的用力按住心口,仿佛要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看个清楚:“我终于明白……当日,不是我吃了青岚得到了他的力量——而是、而是青岚他渐渐吞噬了我啊!”
  阿靖怔了怔,抬头看他。额环下的眼睛里光芒复杂的变幻,时而熟稔,时而陌生。
  他…他——究竟是谁?究竟是青岚还是迦若,还是…什么都不是?
  泪水缓缓溢出眼眶,绯衣女子放下了手,指间是濡湿的泪水——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流下过泪水了?自从十三岁那年的招魂以后,离开南疆在中原武林血战前行了十年,直至今日的地位声望——其中甘苦冷暖不计其数,然而,却是十年无泪。
  可今日,终于感觉那重重的内心屏障都忽然击溃,所有的冷醒,所有的意志力完全粉碎了,看着青岚微笑的脸,陡然间,内心忽然软弱到仿佛回到八岁时的灵溪旁……然而,即使她如同十五年前那样,第一次对着陌生人伸出手去,可对方却忽然变成了幻影。
  青岚微笑的脸只是幻象,粉碎在她指尖刚接触到他的刹那。
  江湖风雨中慢慢冷漠的心,忽然感觉到了十年前那样的刺痛,更加撕心裂肺的灭顶而来。绯衣女子不自禁的弯下腰去,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别这样……别这样。”迟疑着,迦若俯下身来,眼里闪着的是遥远而熟稔的光芒,想拭去她颊边的泪痕——她的泪水滴在他手上,陡然间,手指上居然有灼烧般的痛楚。他仿佛被烫了一下似的,忽然收手,站起,退开。
  青岚……青岚,你看到了么?她在哭。你的冥儿在哭。
  而你……而你在哪里?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感情——甚至眼前这个人她也无法全部了解。那时候她太小……她实在太小了,可能还不明白自己曾经遇到过怎样的眷顾和温情,还不能明白你心里那样深沉的感情——青岚,对于你而言,你是不惜用血来代替她的一滴泪的吧?所以,沉睡在我记忆中的你,要借我的手擦去她的泪么?
  然,不可以……不可以。青岚,我是迦若。
  因为有了这个名字,而有了自我的鬼降。
  青岚,你有你守护的东西,而我也有我自己的——我已经实现了你的愿望,用你的眼睛看着她平安离开南疆,十年后又看见她回来和你相聚……你该满足。
  ——如今,轮到我,来实现我的愿望、守住我的夙愿了吧?
  “你别骂了,我知道错了。”神殿内,看见祭司走来,明河低下了头,即使是当了拜月教教主,当他真正动怒的时候,她还是依旧同童年时一般感到畏惧的,讷讷低头,有些脸红,“我、我那时候看见青岚和她的记忆了——想起那样的记忆、也一定留在你心里,就突然……突然……忍不住就想让她那个痴想彻底灭掉!”
  “青岚已经死了!迦若只是迦若——是不是?”明河抬起头,颊上的飞红还没有褪,然而眼里却是明澈的,定定看着白衣祭司。
  殿外的风吹进来,迦若的白衣飘扬起来,宛如乘风。他站在殿口,光从外面透入,衬得他宛如剪影,虚幻得不真实。
  长久,没有听到他的回答,明河忽然间无端端的害怕起来——从来都是如此…从来都是如此!她不知道这个“人”心底的真实想法,根本不知道。
  五年前、他们两个人联手反叛,杀了华莲教主。被操纵了几百年的鬼降反噬了宿主,从此天地间再也没有能控制他的东西——他获得了实体、摆脱了无形无质的状况,成了如今丰神俊朗的白衣祭司。然而……不知道为何,对她而言,可以触及到的迦若,却反而比以前更加难以捉摸了。因为,他已经不再是纯粹的“迦若”了。
  “迦若?迦若?”等待他回答的分分秒秒内,明河感觉心中忽然有莫名的恐惧渐渐将自己分解,她忍不住脱口,低低追问,声音发颤。
  然而,陡然间眼前一晃,不见祭司举步,已经瞬间移动到了面前。
  迦若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她,眼神温和平静,然而却隐含着说不出的沉痛悠远。
  “是的,青岚已经死了。迦若不是青岚。”看着已经由垂髫稚女长成为绝世美女的明河,白衣祭司沉默许久,忽然低声说,“——迦若,是明河的迦若。二十年前,二十年后,都是明河一个人的迦若。”
  “迦若!”明河意外,陡然间眼睛明亮起来,抬头看他,欢喜的脱口叫出来,脸颊绯红,美丽不可方物,“——你、你多好呀!”
  白衣祭司低头,额环下的眼睛深邃如海,看着她微微笑了起来。
  明河的脸在他眼前慢慢模糊,幻化出了那个六岁孩子的模样——二十年前,在圣湖旁边,红莲如火,一朵浮云飘过来,六岁的孩子陡然对着空气发话:“迦若……是你替我挡住太阳的么?——你、你多好呀!”
  漂亮的孩子对着半空张开手来,笑着:“迦若,过这边来!我们来说说话,好么?”
  仿佛一阵清风吹过,孩子的发丝微微拂动。然而她对着身边的空气笑了,开始自言自语——是的,那是她一个人的迦若。只有她看得见的迦若。
  那个几百年来被人操纵着杀人、没有思想没有实体的鬼降。只有这个孩子是把它当作唯一的朋友看待的——因为她也寂寞。
  身为月神的纯血之子,下一任的拜月教主,这个六岁的孩子从小就是一个人长大的。即使她的“母亲”,自从生下她以后就再也没有抱过她,华莲和历任教主一样,只是将生下纯血的女儿当作了术法修习的一种罢了。而作为拜月教历史上唯一集祭司和教主身份于一身的华莲,更是灭绝了所有常人的感情。
  偌大的月宫里,只有他们两个是最寂寞的——然而,它已经寂寞了几百年,而从来不知道这就是“寂寞”,那个孩子虽然只有六岁,可也是一生下来也是一个人的,不知道“寂寞”和“不寂寞”之间的区别。
  但是,当那一次它如往常那样奉令杀人回来,掠过圣湖上方时,却听到底下忽然有个稚气的声音说:“你满身都是血哦!不去湖里洗一下么?”
  作为拜月教最强的鬼降,它差点惊的从半空摔落——谁?谁居然能看见它?
  它看过去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粉妆玉琢的孩子,正俯身在圣湖边上玩水,捧了一捧水,抬头对着半空里怔怔看下去的它说话:“看你都是血!你来洗洗吧!”
  边说着,孩子一边从圣湖里又掬出一捧水来,对着它泼了过来。
  “唰”的一声,它吓了一跳,立刻躲了开去——然而,依旧感觉到了水里的那些阴毒怨灵的力量。虽然是最强的鬼降,但对于圣湖里怨灵的力量还是极端忌讳的,它无法相信、这个孩子居然能无拘无束的在圣湖边上玩水?!
  那么,她、她是——
  “我叫做明河!你呢?”虽然半空中的它一直没有开口,可它内心的想法仿佛都能被这个孩子听到,那个漂亮极了的孩子扬起头来,对着它笑——果然,是拜月教主的女儿,难怪能无惧于圣湖怨灵的力量,同时能看见它的存在。
  可孩子那样明媚的笑靥,让这只刚刚杀了人的鬼降忽然自惭形秽——名字?它从来没有名字。一只鬼降,需要名字么?
  “啊?怎么可以没有名字呢?——名字里可有一个人的魂魄呢。”孩子虽然小,然而说起这些术法上的事情,似乎了解的已经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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