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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高手。
有人想置她于死地!
廿九自认为除了陀螺大师最疼爱的弟子这个身份之外并没什么足以让人下这种杀手动用这般壮阔的人力物力来杀她,何况若论学术手段,她也不是陀螺门二十九个弟子中最为出挑的。这让她不禁联想到罗炎这几个月对她的软禁,不让她踏出国公府半步。
所以,他一定是知道了有人意图对自己不利所以用这种拙劣的办法在保护自己。
廿九有些后悔,她咬了咬下唇,卷起袖子忍痛拔掉手臂上刺进的细针。
很疼,但这些伤比起在战场生死一线的为难和眼见着将士们尸首异处的惨状,根本不值一提。唯一遗憾的是,若不能活着离开,罗炎会多么心痛。
“怎么,后悔了?”
廿九抬起头看时,古木下一道清丽绵长的身影在月色清辉中似嫡仙降临,只是她再也无法用欣赏珍宝的眼神去赞叹她的美,沈吟心,是她。
沈吟心大约是忌惮廿九的身手,并不靠前,抱胸立于树下三分鄙夷三分惊讶,那个驰骋疆场的女子狼狈不堪,却依旧带着独属于她的高傲和睥睨。
“是不是很后悔偷偷地出来?”沈吟心玩味地笑着,看着她时像手里任意摆弄的玩偶,“这个游戏,好玩吗?”
“是你给马儿下了毒?”廿九随口问了一句,明明白白的事实,只是没想到是这个以往同她没有什么交集的女子,即便是情敌,她也没理由下此杀手。
况且,就算她父亲是大司马,单凭沈吟心结交的一群只会附庸风雅的公子哥,谁能为她廿九量身定做这么一套机关,就连她何时下马都那么清楚。
沈吟心即便没有真心要她死,但冥冥之中有什么让她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他说,只要你把那件东西交出来,就会放你一条生路。”她讲得并不流畅,像是排练了无数次,看得出来,她也在怀疑“生路”两个字的真实性。这么精密的布置,真的还会放廿九一条生路?
廿九自然是想通了必死这一点,沈吟心的话和态度摆明了是受人指使,而她自己也对此并不了解,廿九试探性地问道:“什么东西?”
沈吟心一愣,那人只告诉他这句话,并没说到底是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你自己不知道?”
廿九确实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二人现在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木偶,有人意图利用沈吟心来杀自己,没有告诉沈吟心究竟是何物,怕是因为那东西说出来会死更多人。所以,幕后主使者给沈吟心留了一条生路。亦或者说,之所以让沈吟心出面,是因为一旦罗炎得知之后必然全力追查,只有沈吟心拥有可能杀廿九的动机。
“既然你嘴硬,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廿九,你不爱罗炎为什么要霸占他,只要你死了,他会是我的!”
沈吟心话一说完,就启动了机关,将廿九一声“不要”埋在了山崩地裂的倾塌声中。
她只感觉到天旋地转,原本就黑暗的天空变成神秘的黑洞将周遭活物通通吸了进去,没有哀嚎没有求救,陷入永无止境的沉睡中。
“一切,都该结束了!”拉长的身影似魑魅魍魉张牙舞爪,有人看着西北方向的小树林轻叹口气,安然地离开。
“小姐,你怎么了?”红扇看着深思游走的“沈吟心”不安地唤着。
廿九被她叫回了神,看着这具仇人的身体暂时无法适应,自己怎么又活了,而且还附魂在沈吟心的身上。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我好得很,你出去吧。”
她若无其事的一笑让红扇误以为方才微弱的气息只是因为之前她与罗小国公爷太过狂热,便偷笑道:“恭喜小姐如愿以偿,以后罗小国公爷就是您的准夫婿了。”
廿九本就混乱的思绪被红扇一句话搅得更加烦躁。罗炎来了,罗炎和沈吟心——她没在想下去,无力地挥了挥手,并不肯定或者否定,靠在榻边假寐。
红扇识相地退了出去,独留廿九一人坐着。
红扇一出去,廿九便睁开眼,她无法适应这具新的身体,属于她仇人的身体,但是这具身体却那么契合她,似乎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间的万种风情都是为她量身定做。
没来得及多想,廿九便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地寻起东西来。
比起杀她的凶手,罗炎更值得被她相信。
有人在暗中控制着沈吟心,他们的来往必然留下证据,廿九想从房间里找出任何关于谋后主使的物件,哪怕只是一张纸一封信,便也足够了。
然而将整个房间翻了个遍,她都没能找到蛛丝马迹。
她有些害怕,害怕自己死了那人便再也不和沈吟心联系,那么她的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廿九闭眼躺在美人榻上,突然坐起来想到了一个人——陀螺大师。
老陀螺既然是大耀国百姓奉若神灵的仙人,必然知道些事,哪怕无关凶手,自然也能告诉她这身体是怎么了。
带着沈吟心的身体,她还怎么去见罗炎!
随后她想到红扇刚才的话,便起身去嗅了嗅空气中氤氲的迷情香的味道。想勾引罗炎,沈吟心还是太稚嫩,这点香薰莫说罗炎,就是廿九也能控制得住。想不通一个手段如此拙劣的女子竟会有一个强大黑暗的幕后。
廿九坐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天亮。
☆、第3章 红豆馅的团子
廿九看着罗炎走了,也没了和林屈逸喝酒的心思,寻了个借口便离开酒楼。
回到沈府的时候,红扇着急地等在门口,看见廿九回来,兴致冲冲地迎了上去。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廿九随意应和了一声,便走便停红扇在一旁唠叨,“小姐近日总是冒冒失失,离去时都不记得关窗子,若是风将……”
她话音未落,廿九便甩了她一路狂奔。
窗子没关……窗子没关……
不可能!她离开的时候一切安好,还特地关了门窗。有人来过!
难道是那个幕后之人?
廿九冲进房间,粗略一看,什么都没变化,和走得时候丝毫不差。
她怕红扇跟进来,反锁了门窗,开始在屋子里翻找。
直觉告诉她,一定有问题。
桌上的茶盏没动,梳妆台的首饰没少,花架的盆景完好,她走到榻边,一点一点的摸过床单,指尖被细微的褶皱搁到,里面藏了一张纸条。
她含着冷笑,打开纸条,“乞颜答答骚扰灵州边境,皇上不日将命罗炎率兵前往,想办法跟在他身边!”
没有署名,那字迹歪歪扭扭,显然是怕被别人认出字迹所以用左手写的。此人对哈达草原以及大耀国的政局异常熟悉,定然是朝中人!
廿九从前只是挂名在罗炎麾下,跟朝中官员没有直接往来,搜索朝员的名字,竟没有一个有记忆。
她攥着纸条,趴在榻边,只觉得一阵昏眩。
好不容易等到了一点消息,那人却命令自己离开京城跟着罗炎。她若不答应,对方定会怀疑,她若答应,罗炎又怎会同意?
跟着罗炎自然是为了监视他,难道对方的下一个目标是罗炎?
廿九吓出了一身冷汗,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又看了一边纸条,目光焦聚在乞颜答答四个字上。
几年前她跟着罗炎出征时恰逢乞颜答答统一了哈达草原上的部落,组成了一个以游牧为生的塔尔国,彼时他还没有吞并哈达草原旁的戈尔高原。
后来廿九私底下几次对着罗炎称赞他,都引起了罗炎极大的不满。
乞颜答答能够成为塔尔的大汗是众望所归,无论战略战术还是人格姿态,他都堪称为王者。
多年前他还只是哈达草原的领袖时大耀国和哈达草原产生纠葛,罗炎率兵打入大草原和乞颜答答难分上下,廿九领了一队精兵绕过边界打算偷袭塔尔的后尾,却因为和罗炎的配合产生了偏差,一度陷入困境。
草原铁骑战风凶悍,廿九因为将偷袭战线拖得过长供给断裂,落入乞颜答答的手上。
乞颜答答拥有最真实的草原汉子的性格,他对英雄非常尊敬,所以并没有为难廿九,那时他用着生疏的大耀国语言对廿九说,“哈达草原的兄弟都以为大耀国的女子应该是温柔娴淑的,没想到还有你这样比咱草原的娘们更泼野的!”他拎了一大坛酒在廿九面前,“喝了!”
廿九接过酒二话没说便一饮而尽,末了用袖口拭了拭嘴。
“好!”乞颜答答很是高兴,“爽快!你这个娘们我非常喜欢,留下来在我们草原,草原上的人们都是最淳朴的,他们一定会喜欢你。”
廿九干笑了几声,“我为什么要背叛我的国家投靠你们?”
“这不是投靠!”乞颜答答讲话很困难,汉字的音咬得不准,所以廿九听来觉得很好笑,“不是有句话,叫良禽择木而栖吗?我能给你最高的待遇,我们需要你这样能征善战的女将!”
廿九叹了口气,说来她并不讨厌哈达草原的人,大家都在为自己的权利争夺,战争之事何来对错?相反,乞颜答答给她的印象很好,习惯了城里的尔虞我诈,面对这些单纯的人们总有一种洗涤心灵的感觉。
“你尊重我,所以我也尊重你。”廿九平静地看着他,“先不说我的问题,请问大汗,你在和我大耀国开战的时候可否考虑过一个问题?哈达草原由许多个部落组成,你组织了一只最彪悍的队伍,短期内,罗炎在你手上得不了好处,但是长期呢?”
乞颜答答坐在一旁略有所思。
“如今是夏末秋初,草场资源丰富,你们的供给充沛,罗炎的军队远道而来,一时间无法适应你们灵活的作战。但是等到秋末,青草枯了,粮草短缺,我们的军队适应了新的环境,而你的部队因为多个部落磨合会产生严重的问题。进,你一支单凭蛮力的部队无法阻挡罗炎的十万正规军,退,哈达草原虽辽阔,你却没有扎根之地。”
帐篷里很安静,廿九看得出乞颜答答在考虑她的话。
廿九的话里没有恶意,乞颜答答是个有远见的人,这些问题他意识到了,所以一直以来选择快速进攻只为在冬季来临前击退对方。不过现在形势看来,罗炎在他手上讨不了好处,他也打不赢对方,这必然是一场持久战。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问道:“那么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
“和大耀国谈和!”廿九看着乞颜答答手背上凸起的青筋便知道自己戳痛了他的尊严,他没输,怎会轻易何解。
然而乞颜答答并没有斥责廿九,在她等着他发怒时,却看到乞颜答答右手按在肩头尊敬地鞠躬,“请继续说。”
廿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本以为只是个粗犷的汉子,不料他却如此礼贤战俘,“谈和之后整顿各个部落然后集合你最强大的力量去攻打哈达草原旁的戈尔高原,那里实力薄弱,各部落之间松散没有正统的领袖,凭你的战略想要打下戈尔高原轻而易举,只要你能统筹规划当地局势,戈尔高原的人们很容易接受你,统一对他们来说不是坏事。戈尔高原远离大耀国,在那里建立国都,将它作为哈达草原的后盾。”
乞颜答答沉默了很久便离开了帐篷,廿九算着罗炎很快会来救她所以心里没有一点害怕,竟然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没能让她睡到自然醒,一阵兵器撞击的声音将她从梦里拉了出来。
廿九一下子蹦了起来,掀开帐帘满心欢喜地寻找罗炎的身影。
罗炎和乞颜答答交战在一处,华光四射剑气飘忽,罗炎的身手似青鸟敏捷灵活,乞颜答答出手迅猛直击要害。
高手的交战让人赏心悦目,哪怕是一场生命和血的拼搏。
廿九看得呆了,愣站在一旁忘了逃走,有时候她杀伐决断,有时候却呆得可以。
罗炎看见廿九没事便放心和乞颜答答交手,招式眼花缭乱,玄天星空皆黯然失色。
看到精彩高潮处,廿九拍手叫好,自然而然的,她被罗炎鄙视了。
罗炎带的人并不多,乞颜答答的士兵在不断地增援中,继续打下去占不了便宜,罗炎抽身抓住廿九上马仓促离开。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让廿九想不到的是,不过几日,乞颜答答派来了使者谈和。
她清楚地记得听到消息时军帐中所有人惊掉下巴的表情,唯有她一人得意地笑出声来。
和谈很顺利,大耀国原本只是为了给乞颜答答一个教训,并没有真的想要灭掉哈达草原。草原上部落林立,大耀国灭得了却管不住,草原的大一统是发展的必然趋势。
乞颜答答走得时候给廿九留了一封信,信上说只要大耀国一日有廿九,他乞颜答答便不会再侵犯大耀边境,当然他抛出了橄榄枝,哈达草原欢迎廿九,如果可以挖墙脚,他很希望廿九能见证他统一戈尔高原的那一刻,和他一同管理。
罗炎什么都没说,那一脸警备的表情分明是在告诉她:你敢去我就踏平整个草原!
廿九相信乞颜答答的为人,他打下了戈尔高原规划到塔尔国之后的几年没有靠近过大耀国边境。期间向廿九发了一封信,廿九怕罗炎吃醋便压下没有回信。
现如今乞颜答答率人骚扰灵州边境,定然是得到了廿九死亡的消息。他之所以出手那么快,其中难免包含了一点要为廿九报仇的意思。
所以这场仗若是真的挑起来,她廿九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答不答应这已经不是个问题,既然和她有关,她就必须得去!
廿九匆匆整理了纸条,红扇的敲门声震耳欲聋,她突然间开门,红扇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门口。
“小姐你吓死奴婢了。”红扇埋怨着,朝屋内环视,“可是丢了什么东西?”
“没。”廿九拉过红扇,她知道这是沈吟心的心腹丫鬟,做事必然要比别人可靠些,“今日京城可有什么乐子?”
红扇嘟着嘴想了一会,摇头道:“乐子倒没有,不过有个消息小姐一定敢兴趣。”
“说来听听。”
红扇踮起脚尖附在廿九耳边轻声道:“方才奴婢去经过老爷的书房时听闻塔尔国大汗在灵州边境挑事,原本宁国公的夫人刚死是不太适合的,但是唯有他熟悉塔尔大汗的战风,所以皇上不日便会下令让宁国公率兵去灵州。”
乞颜答答此时还没有攻打灵州,只是不定时地进城骚扰,灵州是大耀国的边界,除了哈达草原还与其他几个小国毗邻,是贸易的中枢城。正常情况下,只要对方没有开战的意愿,大耀国也不会关闭灵州。
于是这便只能让罗炎出马驻守灵州,一来防止塔尔人不定时的掠夺,二来可以提前做好交战的准备。
廿九故作忧伤道:“罗炎这一走,不知要何时才能回来。”原本只是装个样子,却没想到突然有咸的泪水落了下来,她拭掉眼泪,扬了扬唇角。
“小姐也不用难过,宁国公只是去驻守,并不一定会开战,何况他身经百战,一个乞颜答答岂是他的对手。不过就是……要些许日子不能见罢了。”
想念是一场无声的痛,天涯素尺却终不得见。
廿九扬起连,阳光洒落在脸上将蜜色的肌肤染得圣洁庄重,连同她的声音坚定绝决,“我要跟着他一起去!”
红扇张着嘴愣在原地,一脸不可思议道:“小姐你要去灵州?老爷不会答应的!”
☆、第4章 三二一快躺下
廿九被掐得缓不过气来,抓着罗炎的手满脸涨红。
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清,和她记忆中的模样吻合得天衣无缝。他的手劲还是那么大,曾平戎万里气吞山河,以至于后来对待他人都是那么绝决冷酷,更何况是杀了廿九的沈吟心。
莫说这世上有人不懂怜香惜玉,廿九知道,罗炎的温柔只对他爱的人,他冷眸之下的情谊,是谁都消受不起的保护。
她艰难地呼吸,天知道这死去活来的人生是不是老天在跟她开玩笑,可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玩。
不过依着罗炎此时的态度,像是早已杀了沈吟心一回,莫非自己之所以能重生是因为恰巧罗炎杀了沈吟心?
想通了这点廿九便大方地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原谅了罗炎前世今生对做得所有让她不开心的事。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罗炎完全不知道此时的沈吟心是廿九,所以,这注定是一场猫捉老鼠的追杀游戏。
他震怒的时候神色依然淡泊,不冷不淡的眼神和面无表情的脸昭示他对沈吟心的所有不屑。这若是从前,大抵廿九又要生气,而现在哪怕气息凝固在他虎口间紧紧掐住的脖颈上,心里却依旧是暖的。
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夺其性命,令其重生,遇其仇人,再夺其命,反反复复无穷尽也,不知其意欲何为。
事实上,廿九的演技真的不怎么好。
一个她生前根本没见过几面的人,让她如何举手投足间都飘着一股大家闺秀的矜持风?沈大司马的女儿会武功,但从不在他人面前显现出来。毕竟当初围在她身边想要英雄救美的人可以从沈府排到郊外的榕树下。
不过被人掐着不好受倒是真的,廿九狠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