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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个奇怪法?”
冷血想了想,有些困难的形容道:“有点惊讶,有点困惑,有点厌恶,不知道,反正很复杂吧。”
厅内静默下来,陷入沉思的几人不会知道,颜景白当时只是觉得,那些剧本里荧屏上的狗血剧情竟然会在他面前真实上演,一时间有些古怪,觉得难以接受而已。
冷血组织了一下言语,再次说道:“后来官家跟我说过,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因为上一辈的软弱无用而落到像那个小姑娘一样的结局。”
诸葛正我负着双手在大厅中来回走了一圈,而后叹气一声道:“官家若是真为了谌皇子能够振作起来,那是大宋之福!”
“一个人真的能变得这么彻底?就为了一个孩子?”追命还是有些不相信。
冷血瞪他一眼,道:“官家对小皇子很好!”他特意在很好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然后朝其他几人点了点头就转身出去了。他还要回去收拾东西呢,没工夫在这里听某人嚼舌根!
追命目瞪口呆,“我没眼花吧,他刚刚是在瞪我?!那个一天到晚冷冷冰冰,硬的像块石头的冷血刚刚瞪我了?”
受不了他的咋咋呼呼,诸葛正我摇了摇脑袋也离开了。
追命看着一前一后远去的背影,忽然窜到无情和铁手中间,难得正经的说道:“你们觉不觉得冷血好像有点变了?”
无情漫不经心道:“哪变了?”
追命挠了挠头,迟疑的说道:“话多了?不对,他现在也没比以前多蹦几个字,好像是身上的杀气淡了,这也情有可原,毕竟是在宫里当差,表情似乎也多了一些,整个人变得柔软起来。。。。。。”
追命抓耳挠腮的回想着冷血的变化,而无情已经被铁手推动着离开了,追命赶紧追了上去,“别走啊,你们真的不觉得么?现在的冷血就像隔壁王大爷家卖的棉花糖一样软绵绵的,哎,等等我。。。。。。”
☆、出巡
夜深人静。
寥寥几颗星子光芒黯淡,稀稀落落的点缀在夜幕之上,天际的那弯残月清冷,惨白,半隐在云层之后。
咕咕咕的猫头鹰叫声从密林中传来,在这死寂的深夜更加得让人背脊发寒。
忽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接着就是一道轻微的咔嚓声,小小的火苗猛然亮起,照出一张俊逸而魅惑的脸来。
“老九,出来吧。”那人的声音虽然悦耳,却带着淡淡的傲气。
猫头鹰的叫声停止了,一个黑色的影子迅速闪过,橘黄的火苗晃了晃,下一刻,他的面前已经多了一个人,一个长相彪悍的青年。
“九寨主辛苦了,”那人安慰了一句,而后问道:“情况如何?”
青年答道:“那些金人全都歇在前面的小村庄里了,他们人数不多,一共一百二十一人,而且没什么高手,以我们的武力完全可以灭掉他们。”
“不急,”那人缓缓道:“他们毕竟是金朝使节,人死在大宋会很麻烦,等他们出了宋境再动手也不迟。”
顿了顿,他又道:“没被发现吧?”
青年拍了拍胸口,保证道:“你放心,穆鸠平做事绝对出不了错。”
那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叮嘱几句,就挥手让他离开了。
青年刚走,从树上就跳下来一人,浓黑的眉眼磊落潇洒,英俊至极,脸颊上两个小小的酒窝非但不影响他的帅气,反而让他看上去更加的亲切。
来人凑到顾惜朝的耳边,轻声道:“这样一来,这件事算是搞定了吧。”
顾惜朝看他一眼,呼的一下吹熄了火苗,然后拂袖往林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人没死之前,一切都还不算结束。”
戚少商摸着下巴跟在他身后道:“反正也差不多了,惜朝一旦办成了这件大事,连云寨的兄弟们应该就没有借口阻止你再做大当家的位置了。”
顾惜朝的脚步顿了顿,而后轻飘飘的说道:“你就真的甘心将一手创立起来的连云寨让给我?没有丝毫不情愿吗?”
戚少商笑道:“怎会不情愿?!惜朝比我有才华,比我有抱负,连云寨在你手里只会更好!呐,我们早就说好的,你可不能反悔!”
他一拍他的肩膀,不放心的又加了一句,“就算想反悔也已经晚了,我是绝对不答应的。”
顾惜朝微微一笑,借着夜色掩去眼底霎那间闪过的光芒,他道:“我自然是不会反悔的。”
“这就对了。”戚少商笑得毫无阴霾,浅浅的酒窝中溢满欢快,“其实连云寨的大当家是你还是我又有什么区别?!你我惺惺相惜,意气相投,我们可是知音啊!”
知音么?
顾惜朝轻笑出声,他又想起了那个身份尊贵的人,小小的印章被他仔细的收好,挂在脖子间的锦囊中。
他抬手不着痕迹的捂住胸口那块小小的挂着印章的地方,感受着心口微微的跳动,刚刚升起的一点犹豫和不忍都被他抛开。
戚少商,你或许是真的了解我,了解我的抱负,了解我的野心,了解我的骄傲,了解我这么多年累积下来的怨恨与不甘。但是,那又怎样,你终究是来晚一步,我已经遇到了我的伯乐,知音!我不需要!
皇帝出巡是一件大事,要准备的东西太多,随驾的人选要由颜景白亲自决定,朝堂上也必须安排人坐镇。
本来颜景白是打算让诸葛正我和傅宗书一起代理朝政的,只是向来不问政事的赵佶却突然站了出来,表示朝堂上的事情他会处理。
颜景白不是没有怀疑的,特别是在两人为紫宸殿之事弄得关系僵硬之后,但他却找不到理由拒绝。毕竟赵佶是太上皇,是他名义上的父亲,宋朝讲究人伦孝道,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这个做儿子的绝对不能首先与他撕破脸。
最终,他也只能留下一小队从龙卫在暗中监视着,以防万一。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颜景白在五百从龙卫和两千禁军的护送下离开了开封。
坐在微微晃动的豪华马车中,颜景白闭目沉思,他又想起了刚刚与百官一同送他的诸葛正我脸上释然而又带着叹息的表情。
他知道冷血已经将自己特意说出来的那番话告诉了诸葛正我,而诸葛正我也毫不怀疑的彻底的相信了他的那番说词,这样一来,那个智谋绝顶的老人应该会站在他这边了吧。
毕竟他是一个真正的忧国忧民的贤臣,一个振作起来的年轻帝王比一个老迈的,只会风花雪月的软骨头更加有利于天下,有利于百姓。
以诸葛正我的智慧,应该知道怎样的选择才是最好的!
而朝廷上有诸葛正我在,他也能放下一半的心。
大宋虽然繁华,但到底不比现代,首先交通方面就是一个问题。
如果是在现代,从开封到太原自由驾驶不过几个小时的事情,但在古代,即使是皇帝坐的用天底下最好的最名贵的汗血宝马拉的车,也要好几天的时间。
颜景白觉得他每天蹲在马车里都快发霉了,好不容易趁着队伍休息的功夫他终于能够跑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当然,也是在一大堆人跟着的情况下。
一千多年前的景色比现代的钢铁水泥好了太多,此时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浓绿。
颜景白挥手让身后的一群人该干嘛干嘛去,然后只带着冷血一人饶有兴致的往林子里慢慢踱去。
层层绿叶郁郁葱葱,各种不知名的鸟类叫的欢畅。忽然,颜景白步伐一顿,而后拐了个弯往右边走去。
冷血抱着剑,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心下暗暗戒备,时刻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穿过树林,眼前豁然开朗,蓝蓝的天,白白的云,一弯溪流由远处流淌而下,溪水清澈,叮咚作响。
溪水边的石头上,一个红衣的人影正背着他们在——泡脚?!
似乎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那人转过身来,明媚的笑容在阳光之下显得越发的稚气可爱。
“官家?!”
☆、刺杀
“官家?!”
那人言语间很是惊讶,显然是没想到皇帝会抛开大队人马仅带一人,来这么偏僻的一个地方。
他迅速套上鞋袜,理了理衣服走了过来,然后向对面的人弯腰行了个礼。
本来这里的环境这么好,水流这么清澈,颜景白还想洗把脸,感受一下古代没有任何污染的水质的,却没想到会见到这样的一幕。
他虽然没有洁癖,但也做不到在别人泡过脚的水里洗脸,看不到的时候也就算了,可现在他看得清楚明白,即使这水是活水,他也没那个兴致了。
虽然心里不大快活,但他还是笑道:“方爱卿好雅兴!”
方应看低眸垂首,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他道:“是臣失职,臣只是骑了一天的马有些疲惫,又见此处景色独好,便趁着这个功夫来这里休息一会儿,官家降罪。”
“方卿何罪之有?!”颜景白轻笑:“此次让你陪朕出来,一路奔波的,倒是辛苦爱卿了。”
方应看急急道:“这是微臣职责所在,如何当得起官家这声辛苦?应看受之有愧。”
颜景白微笑着将他所有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暗叹,真是一个优秀的演员,一点破绽都没有。如果对方生在现代的话,绝对又是一个国际级的天王巨星,也会是他最强劲的竞争对手。
换作往常,他会很乐意有这么一个对手,越强劲的对手越能激发他的斗志,也越能让他的演技得到进步,可现在不能!
他现在是皇帝,而且是一个即将亡国的皇帝,他必须用最快的手段将他争取到自己这边来。
可是,要怎样才能将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收为己用,还不弄伤自己的手呢?
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任务!
就在他苦苦思考之际,熟不知方应看也在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他。
对于这个突然爆发的帝王,他的心思是非常复杂的。说实在的,虽然对方是皇帝,但他从来都是看不起他的,他欣赏的是强者,这个强指的并非单指武力的强大,更是手腕,心性,谋略和魄力的强大,可惜赵桓与这些东西通通不沾边。
他充其量只是凭借着出生和身上的血统,天生压人一筹而已,剥除掉这些,他连街头那些肮脏的乞丐都不如,试问,这样的人如何能让他心甘情愿的臣服,为之献上忠心?
宁当鸡头不做凤尾,他的骄傲和野心让他不甘屈居人下,更不甘屈身在这样一个什么都不如他的人身、下。与其如此,不如让他来做这个天下的主人!
他从来都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为了自己的野心,与金人合作又算什么?只要结果让他满意就好。
金人的野心他知道,但他更信自己的能力,他绝对能掌握好那个尺度。
原本一切都是在他的计划之中的,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会出现颜景白这个变数。
明明就是一个懦弱无能的皇帝,怎么一下子就变了呢?
方应看非常困惑,这个问题他至今都没有想明白。
清风吹过,林间的飞鸟扑啦啦的冲天而起,乱羽纷飞。
在颜景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臂突然被人一拉,一个挺拔的黑影已经挡在了他面前。
利箭在呼啸,发出尖利的破空之声,方应看红衣长枪,英姿飒爽,俊朗的面容一片肃杀。
银白的长枪舞得密不透风,将射来的箭矢一一挑落在地,冷血紧紧地护着颜景白,长剑斜指,冷眼望着一个一个飞速跃来的黑衣刺客。
方应看与冷血并不认识,以前也只是因为对方跟在皇帝身后的缘故而远远见过几面,但现在两人却极有默契,一前一后,将颜景白护卫的严严实实。
方应看并不在乎皇帝的死活,但他却不能在自己的保护之下出事!
锋利的剑刃刺穿敌人的咽喉,鲜血喷洒而出,染红了碧绿的草木。
颜景白面色苍白,他小心的随着他们的打斗移动着步伐,尽量不让自己成为别人的拖累。
潮湿的掌心紧握成拳,他努力地维持着冷静,开口说道:“此处离营地不远,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注意到,只需拖延片刻就好。”
他这话不仅是对冷血和方应看说的,更是说给那些刺客听得,目的是想将他们惊走,可惜,他从现代人的角度揣测古代死士的心理,注定是要失败的。
那些人不仅没有离开,攻势反而越加的猛烈了。
颜景白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自己走了一步烂棋。
刺客们的武功本就不弱,现在更是拼尽全力,几乎招招都是同归于尽的打法,连方应看和冷血这样的高手应付起来都是颇为吃力。
幽绿的眼眸闪过一道光芒,冷血皱眉,这些人的武功路数很熟悉啊!
冷血的剑是快剑,狠辣决绝,不给别人退路,也不给自己退路,而他总会在敌人杀死自己之前首先洞穿对方的胸膛。可是现在,这把天下无双的快剑却因为身后的人有了牵挂,一旦有了牵挂他的剑势必就会变慢,而变慢的结果就只有死!
他并没有死,因为对方的武功虽然高强,却还是比他差了一截,而他闪躲的也够快,可即使如此,他的腰腹间还是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冷血面容寒酷,眉宇间煞气腾腾,掌中长剑反手横劈,一下子就削掉了对方半个脑袋,冒着热气的脑浆撒了一地。
颜景白胃部翻腾,直到禁军赶到将没能逃脱的黑衣刺客通通拿下,他才扶着树干狂吐出声。
匆匆赶来的福全儿满脸着急,一边帮他拍着背部,一边指使着下面的人赶紧备茶备帕子叫太医。
方应看看着颜景白狼狈的样子,微微眯起眼睛抹去脸颊上沾染的血迹,然后告罪一声收拾残局去了。
冷血僵着身子,手上还拎着那把血淋淋的剑,幽绿的眸中罕见的带着一抹慌乱,手足无措的看着被一群人包围着的颜景白。
于是,等颜景白终于缓过来的时候,一抬眸,就透过人群对上一双幽绿色的眼睛。
苍白的唇微微勾起,他朝少年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冷血犹豫了一下,还是一步一挪的蹭了过去。
凝注的视线在尚且滴着血的长剑上微微一顿,然后迅速撇开,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敏感的少年还是立刻就察觉到了。他抿了抿唇,掩耳盗铃一般将手上的剑往背后藏了藏。
颜景白有些好笑,伸手探向他的腰际,想要检查一下他的伤势,但在指尖还未碰触到的时候又顿住了,他有点担心因为自己的不知轻重会弄疼了他。
最后,颜景白拉住冷血的手,让一边候着的太医为他治伤。
伤口虽然长,却并不深,多年的江湖经历让冷血受过无数次比这更严重的伤,但那时候都是他一个人默默的扛过来的,而现在,他望着颜景白脸上毫不掩饰的担忧,碧绿的眼眸微微漾开,如月光下的湖水一般。
☆、20太原
这次刺杀之后,所有人都提高了警惕,一路马不停蹄在次日下午就赶到了太原。
让颜景白感到遗憾的是,虽然从龙卫抓到了几个活口,但那些人都是不怕死的死士,在被抓住的瞬间就用藏在牙齿内的毒囊自尽了,一点线索都没留下。
但他也并不如何心急,如果冷血的猜测是正确的,这批刺客与上次的是一路的,那么只要他一天没死,幕后首脑就势必不会甘心,总有一天会冒出水面。
太原,又名晋阳,九朝古都,五代十国时期无数朝代在此发迹,或以此为国度,让他获得了“龙城”的美誉。
太平兴国四年,宋太宗赵光义灭北汉,统一全国,因为害怕太原“龙城”之称以及太原军民对宋军的顽强抵抗,而下令火烧晋阳,又引汾、晋之水夷晋阳城为废墟。直到三年后,新的太原府才重新建成。
若不是颜景白的到来的话,太原将在不久的未来被赵桓无条件的送给金人,太原百姓将在异族的压迫下度过及其凄惨的八十多年。
皇帝的銮驾抵达太原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高大的城门口,一群或老或少或着文衫或穿铠甲的人恭恭敬敬的侯在城门口,气氛肃穆。
此时已是初春,北方吹来的风还带着凉意,但一群人腰背挺直,任由北风卷起他们的袖摆、发丝,每个人都是屏息凝神,张目眺望着远方。
“轰隆隆!”排山倒海般的轰鸣从远处传来,天际尘烟滚滚,一个黑影,两个黑影,无数个黑影跳了出来,倒映在每个人的瞳孔中。
大地在颤抖,铁骑阵阵,战马嘶鸣,身披铠甲的精锐之师簇拥着一辆精致豪华,由八匹汗血宝马拉着的马车狂奔而来。
太原府的官员紧张的看着这一幕,滔天的气势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都统王禀伸手,眼明手快的一把扶住身前的人。
张孝纯面色微白,按着胸口勉强朝他笑了笑。
“吁——”几千精兵在离城门五十步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动作整齐,训练有素,看上去声势浩荡。
方应看红衣银枪,英姿飒爽,高高的端坐在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