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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他起身缓缓走到窗前,细雨正漫天飘飞起来,整个江城都笼罩在一片阴沉的夜色中。
书“快了,就快是我们张开大网捕风的时候了。”苏雨喃喃地说,像是对秦阳说,也像是对自己说。
屋雨越下越大,哗啦啦地下了一夜,天明时才渐渐停了。
清晨,一架波音飞机轰鸣着划过江城的上空。
※※※
城外的公路上,一辆汽车疾驰而去,溅起一路水花。
从半摇开的车窗里,能看得见一位金发白肤的妇人神色焦虑地往外张望,旁边一位鬓发有些斑白的大胡子男士正在安慰她。坐在前排的驾驶座上的正是苏雨和王刚。
第一人民医院重症监护室,司徒南正趴在陈雪病床前打着盹。
突然,心电监测仪上出现了一串异常的响声。
司徒南被惊醒了,几个医生护士也急忙跑过来,量血压,测心跳,忙成一团。
“去去,家属上外面等着。”一个小护士愣是把司徒南推了出来。
门嘭的一声关住了,司徒南急得直从门缝里看,可是什么也看不着。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二十分钟,门里面始终毫无声息。
司徒南焦躁地从口袋里取出烟盒,抽出一根烟,可是摸遍全身,却找不到打火机。他无奈地把烟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篓。
为什么人非要在失去时才学会珍惜呢?司徒南暗暗在心里祈祷,老天,别把小雪从我身边带走,别带走她,我爱她!
“赛琳娜,赛琳娜,我的赛琳娜在哪儿?”一声悲怆的呼唤。
司徒南一抬头,金发妇人和大胡子男士正急匆匆地从走廊那头走来。苏雨和王刚也陪同而来。
“Auntie,你终于来了。”司徒南含泪迎了上去。
“司徒,我的赛琳娜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她不是在江城生活得很好吗?怎么会这样?”金发妇人的汉语竟然说得颇为纯正。
“Auntie,我不知道怎么说,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小雪是中了一种剧毒而昏迷的,已经四天了。刚才,突然心电监测仪器上有了剧烈的波动,医生现在正在急救。”
金发妇人一听这话,情绪立刻失控,捂住嘴巴哀哀痛哭起来。
旁边的大胡子男士也急得手足无措。
一直站在一边的苏雨这时温和地劝慰道:“戴尔太太,你先不用太伤心,对昏迷的病人来说,心电监测仪上的波动往往是苏醒的前兆。”
“是吗?苏先生,赛琳娜真的会醒,上帝不会把我的宝贝带走吗?”金发妇人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司徒博士是医学专家,你让他说说吧。”
司徒南忙点点头:“Auntie,苏先生说得很对,小雪一定会闯过这一关,她爱您,爱这个世界,她不会离开我们。”虽然是安慰,但是司徒南说着说着,自己也伤感起来,声音有些哽咽。
金发妇人稍稍心定,掏出手绢擦着眼泪,然后四下望望:“都宝集团的秦总呢,他怎么没有来陪着赛琳娜?”
“秦总?他——”司徒南没想到金发妇人会问到秦浩天,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苏雨插嘴道:“戴尔太太,戴尔先生,我想有一件事恐怕你们还不知道,秦浩天,也就是都宝集团董事长,前几天在都宝集团的大厦里开枪自杀了。”
金发妇人一听这话,如五雷轰顶,半晌都无法发出声音,还是她那忠诚的大胡子丈夫紧紧握住妻子的手,用温情的眼神示意她要坚强。
金发妇人望着她丈夫说:“没想到迈克已经不在人世了,去年他来美国我们还见过面,我们还谈到赛琳娜结婚时我们要送她什么礼物。可是现在迈克死了,赛琳娜在死亡线上挣扎,天啊,鲍勃,这究竟是怎么了?”
“爱美,你要坚强,现在赛琳娜最需要的人就是你了。”丈夫的话让金发妇人重新镇定下来。
她转向苏雨:“苏先生,我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迈克为什么会自杀?赛琳娜为什么会中毒昏迷?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苏雨和王刚互相望了望,说道:“戴尔先生,戴尔太太,我们正想和你们好好谈一谈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请上贵宾会客室详谈吧。”
司徒南忙说:“是啊,Auntie,你们和苏先生去聊聊吧,小雪一有情况我就去叫你们。”
金发妇人点了点头,和丈夫一起随着苏雨和王刚走进了医院贵宾室。
司徒南回到走廊长椅上坐下,但始终心神不宁,又起身走到窗边猛吸几口冷冽而新鲜的空气。
煎熬般地度过了半个小时后,重症监护室的门终于打开了。一个年轻男医生疲惫地走了出来,摘掉口罩。
“医生,她怎么样?小雪怎么样?”司徒南声音颤抖地问。
男医生拍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说:“她挺过来了,多亏罗教授提供的特效药,你可以进去看她了,但不要说太多的话。”
那一刻,司徒南突然间明白了“奇迹”两个字的含义。他连声对着医生说谢谢,然后像个孩子一样喜极而泣。
两天后,陈雪已经去掉了心电监测仪器,能坐起来喝点皮蛋瘦肉粥了。
爱人和母亲的照顾似乎比任何良药都有益于她的病情,她正一分一分地恢复昔日的美丽。
但是,她始终有些郁郁寡欢,时不时地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
和煦的午后阳光里,爱美、戴尔和女儿说着悄悄话,翻看着一些老照片。母女俩神情间都满含着哀伤。司徒南看在眼中,急在心上。他知道陈雪一定还在为陷入谋杀案的嫌疑中烦恼。看着她难受,自己真是心如针刺。
倚在门前的司徒南深深地叹了口气:“博士,您知道中国有句老话,叫心病还需心药治吗?”苏雨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站在他旁边轻声说。
“苏先生,你来了,哎呀,我正想去找你。”司徒南看见是苏雨就面露喜色。
苏雨微微一笑:“是不是想问我,您那天在医院拜托我去办的两件事怎么样了?”
“苏先生,我总觉得你能看透人的内心,谁的心思都瞒不住你。”
苏雨眉峰一挑,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份文件交给司徒南。
“看看吧,你法律上的妻子已经签署了离婚文件,条件是您把您在费城全部的产业和住宅都转到她的名下。作为您的全权代表,我已经在电话里答应她的要求了。博士,我想对于这一点,您不会有意见吧?”
司徒南愣了愣,说:“没想到她的胃口这么大,不过不管怎么样,总算是从那痛苦的婚姻里解脱出来了。她是个眼里只有钱的女人,就是为了钱才一直拖着不肯和我签字离婚的。”
“恭喜您,博士,您现在是自由身了,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了。”苏雨说着,朝着病床上的陈雪努努嘴。
司徒南点点头,又掠过一丝无奈之色:“可是我现在是个身无分文的穷科学家了。我怕我给不了小雪幸福的生活。”
“不,您将是过亿遗产的继承人。”
说着,苏雨又从包里抽出一份电报递给司徒南:“博士,您看看,这是今天刚刚从美国发来的电报,您舅舅今天在旧金山您家的那所旧宅里去世了,他没有任何子女,您就是他唯一的继承人。”
司徒南脸色大变,忙接过电报细读:“啊!舅舅去世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从美国来的时候去探望过他老人家,他还很健康,怎么会突然去世了呢?”
“心脏病突发,毕竟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博士,您节哀顺变吧,我想你们家旧金山老宅终于回到您的手中,也是您舅舅的心愿。他也早就立了遗嘱把财产全部留给您。这也是您应该得到的。”苏雨安慰司徒南说。
“话虽如此,但是舅舅是我除了哥哥以后唯一的亲人了,现在哥哥生死不明,舅舅又不在了。我心里突然觉得空荡荡的。”司徒南一时神色凄然。
“不,博士,您还有陈雪,她的嫌疑已经调查清楚了。宋紫欣那起谋杀案发生的时候,她正在布置新买的那幢五号别墅,有装潢公司的员工作证。她和您现在都是自由身了,您为自己的幸福该做点什么了。”苏雨的眼神里透着温暖和力量。
司徒南用力点点头,鼓了好大一会儿勇气,转身向着陈雪的病床走去。
“小雪,Auntie,我有句话想对你们说。”
爱美和陈雪都扭过头静静地望着司徒南。特别是爱美,双手抚在胸口,比女儿还要激动期待。
陈雪的脸沐浴在淡淡的喜悦中,散发着一种别样的美。
司徒南轻轻握住陈雪的手,缓缓单腿跪了下去,声音微微颤抖着说:“小雪,我以前不说是因为我身上有枷锁。今天这个枷锁没有了,我要用最真诚的心说一句,嫁给我吧,小雪。让我照顾你一辈子。”
陈雪凝视着他,眼眶中慢慢溢出一些泪水。
爱美在旁边一个劲儿地催女儿:“赛琳娜,答应他,快答应他。”
陈雪转向她母亲,哽咽着说:“妈,我怕我们会像你和爸爸一样走不到最后。你们当初不也是很相爱的吗?”
爱美不禁怔住了,眼中也微微泛起了泪光。
司徒南有点急了:“小雪,Auntie还是很爱Uncle的,可是Uncle去世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不要因为这件事就对婚姻失去信心。”
“不,我爸爸他当年没有死,他只是离开了我和妈妈,回到了江城,而且又结了婚,娶了别的女人。”陈雪的嘴唇微微颤动起来。
“什么?你爸爸他——”司徒南怔住了。
陈雪抹了一下眼泪,又转向司徒南:“司徒,如果你要娶我,就要发誓永远不会离开我。永远不能再爱别的女人,永远不离婚,你能做到吗?”
“当然,当然,如果我做不到,苏先生、Auntie,你们作证,就让我死无——”司徒南刚要发一个毒誓,就让陈雪捂住了嘴。
“别乱说,拿来,给我的戒指呢?”
司徒南这才发现自己忘了准备一样重要的道具,他顿时尴尬得面红耳赤:“对不起,小雪,我这就去买。”
陈雪扑哧一笑,从自己的长发上取下发绳,稍稍打了个结,递给司徒南:“傻瓜,帮我戴上。”
司徒南小心翼翼地帮陈雪套上这个发绳戒指,两人深情款款地互望着。
爱美感动地靠在丈夫肩上,泪水涟涟。
病房里的小护士们都兴奋地拍起巴掌来,这么浪漫的场面足以打动任何女孩子的芳心。苏雨也忍不住心潮微微澎湃,但随即眉头又紧蹙起来。
这幸福上空始终飘荡着一片乌云,那双阴冷的眼睛在其中忽隐忽现。他轻轻咬了咬嘴唇。
此时,爱美突然走到陈雪床边坐下,面色凝重地说:“赛琳娜,你现在也找到了爱你的男人,就要步入婚姻了。我也该把你爸爸的遗嘱宣布一下了。”
“怎么?妈,爸爸有一份遗嘱在你那里吗?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啊?”陈雪惊诧地睁大了眼睛。
司徒南更是摸不着头脑,他困惑地问:“Auntie,你说的小雪的父亲到底是哪一位?”
爱美没马上回答他,而是望了望苏雨,缓缓说:“苏先生,我明天早上想在这儿宣布一下赛琳娜的亲生父亲秦浩天先生留下的一份遗嘱,请您安排一下,我希望新闻界的朋友以及秦先生的其他亲人都能在场。”
苏雨默默点了点头,脸上并没有丝毫的惊讶表情。但是,病房里其他人却都惊得面面相觑,几个医生护士都在窃窃私语。秦浩天自杀事件这几天本来就是江城最大的新闻,如今他居然又冒出个女儿,而且还是曾经被传为他绯闻女友的女秘书?
这无疑又是一个重磅新闻!明天别说邀请记者们来,就是不邀请,估计各报社的记者都得挤爆医院的门槛。
消息向来传得比鸟儿的翅膀飞得还快!还没到晚上,江城的大街小巷就开始议论起这则新闻了。
※※※
第二天一大早,医院的楼下果然挤满了一长排的记者,扛着长枪短炮,都憋着劲抢头条新闻。刑警队几乎全体出动了,换了便衣,在贵宾病房的各处晃悠。
苏雨和王刚却没在人们的视线中,他们躲在医院的贵宾室里,桌上的监视器里正是病房里的摄像头传来的画面。这个微型摄像头被巧妙地固定在病房桌上的那台电视机上,正对着陈雪的病床。贵宾病房里各人此时的一举一动都在两个人的眼皮底下。
陈雪正垂着眼帘安静地靠坐在病床上,司徒南陪坐在一边,不时望望那边的戴尔夫妇,神情略略有些焦躁。他是在场众人中唯一不明真相的一个。
爱美今天穿着浅色套装裙,金发高高盘起,更显得典雅大方。任何人都得承认,她年轻时定是美人,即使韶华逝去,今天看来,她仍然算得上风情万种。
大胡子戴尔就一直以含情脉脉的目光追着太太的身影。但苏雨和王刚却并没有注意戴尔太太的装束,他们俩的目光其实在关注另一台监视器的画面。
那是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流。有些是记者,有些是医生护士,当然还有些好奇的闲人。
“刚才小李汇报,照片复原出来了,的确就是那张司徒南母亲的照片,不出我们所料。看来司徒风的确是烧掉了他母亲的遗照。还有刚才紫妍带着婷婷已经过来了。”王刚对着苏雨轻声说。
苏雨微微点了点头,似有所思。
“你觉得他今天会来吗?”王刚有些焦急地问。
“司徒风是个超级自信的人,他不相信会输给我们,这是他的特点也是他的弱点。我想他今天一定会来,因为他就是为了他弟弟才留在江城的。”
王刚有些不以为然地说:“他那种人,还会记得兄弟亲情?连他母亲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都烧了。”
苏雨沉吟着说:“正是因为他烧了他母亲的照片,所以事情才变得更加险恶。那天我和司徒南谈话时才得知他们那位年约八旬的亲舅舅是早年赴美发展的一位华侨大亨,非常富有,而且娶的几任太太都早逝,没有留下子女,目前在世最近的亲属就是司徒南。你想想,这意味着什么?”
“啊!”王刚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司徒风会为了那笔遗产对他弟弟——”他做了劈掌的动作。
苏雨默默点了点头:“所以,我昨天才让在美国的朋友帮忙,发了一封假电报,我想司徒南即将继承巨额遗产的消息今天一经媒体传出,一定会让司徒风立刻现身的。”
“怪不得我看你昨天专门拿了封电报过来找司徒南,原来你早就有了鬼点子。”
王刚望望他,刚想再说什么,苏雨突然一指监视器的屏幕:
“那是谁?”
王刚定睛一看,原来有个穿深色便服的男人正鬼鬼祟祟地在各个病房间探头探脑。
那个背影、个头,似乎很像那个死而复生的司徒风。
两个人马上屏住了呼吸,死死盯住那个背影。
一步,两步,那个男人已经走到陈雪住的贵宾病房前了。他轻轻推开了一条门缝。
王刚马上拿起对讲机,果断地命令道:“小李,呼叫小李,注意贵宾病房门口的那个男人,带几个人给我把他拿下,要一击而中,不要让他有还手的机会。”
那边小李的回答简短而笃定:“头儿,看好吧!”
“走,我们也过去看看。”苏雨刚起身,王刚按住他,从包里掏出一把警枪递给他。
“这不好吧,我毕竟不是警察。”苏雨有些踌躇。
“别说了,资料上说这个司徒风可是精通搏击格斗,还是射击俱乐部的高手。再说,这也不是我私人的决定,是秦队专门请示了老局长的,特批。你在随队侦办这个案件期间,允许使用警枪,等案件结束了,必须归还,你想带走也不行。”
苏雨笑笑,接过那把枪,在手里微微掂了掂:“有一阵子没摸枪了,不过摸起来还是那么亲切。走吧。”
两人正走到楼梯处,就听到一阵厮打声和嚎叫声,看来小李已经动手了。
两人忙拔腿快跑着穿过长长的走廊,刚闪过拐弯处,就一眼看见被小李等几个刑警压在身子下面的那个拼命挣扎的男人。显然,这场抓捕漂亮利落!
王刚松了口气,把手里的枪放下,喝了一声:“把他拉起来!”
这边几个小伙子答应着把那个几乎匍匐在地的男人拉了起来。那是张扭曲的陌生面孔!
“你们干吗抓我?干吗抓我?”男人声嘶力竭。
王刚和苏雨互相望望,失望溢于言表。
“放开他吧。”苏雨说。
男人一边揉着自己的胳膊,一边心有余悸地望望周围这群人。
王刚温和地说:“这位先生,不好意思,我们是警察,正在办案,请您配合一下。请问您到贵宾病房来有什么事情吗?”
男人惊魂未定,好一会儿才说:“我……我是帮别人送个东西的。”
“什么人让你送的?送东西,是什么?”众人刚松弛下来的神经马上又紧绷起来。
“医院门口的一个男人,给我两百块,让我送给贵宾病房的一个姓司徒的人。就是这个。”男人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雕着精致花纹的金色盒子。
司徒风!他竟然真的出现了!
王刚警惕地一举手,示意其他人别动,自己小心翼翼地接过这个盒子。
“把他带走吧,先封锁,别让楼下那些记者上来。”王刚一边指挥一边手还不敢放下。如果是毒药之类的,只要不泄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