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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欢还在可惜，只是任凭她再怎么可惜，柳絮还是原来的样子。
因为柳絮不是肖欢，肖欢喜欢沈沉能横冲直撞，但柳絮不会。
肖欢身上的一股热血干劲还在，柳絮喜欢一个人的棱角已经被时光磨得圆润，雕琢出来的不动声色，承受起安安徘徊在边缘的模糊感情状态。
柳絮只是懂得了，用最好的方式保护自己不会受伤害，而肖欢，却固执的认为，柳絮应该尝试一次，哪怕头破血流遍体鳞伤。
“万一她有了喜欢的人怎么办？！滚蛋！”
——肖欢不止一次对柳絮说过，柳絮也只是一笑而过。
只有她自己明白，开启安安通向未来关于心动两个字的大门，可以是江川风，可以是曲潇潇，可以是任何人，但不能是柳絮她自己。
为什么？
安安要经历过更多的人，更多的事，路过更多的风景，才会明白，自己适合什么，需要什么。
某天夜里，柳絮对脑海里的这个想法坚定不移。
十八岁的柳絮，对未来的种种幻想，都跟一个叫安安的人有关，而后的十年，她尝过寂寞拥抱孤独，终于等到那个人匆匆赶来，对她说了一声，抱歉。
肖欢从卫生间回到包厢，发现柳絮和安安不在，问了一下周末末，周末末说她们两个先回家了。
是母上来的电话，声音有点焦灼，问我在哪？怎么还不回家。
——这就回去。
我看了一下时间，差不多十一点，拿起手机充电宝就跟柳絮一起回家。
回家的路走过很多次，肩并肩却沉默的次数不多，我们越长大，就越懂得如何封缄心口，保持呼吸的频率一致，告诉对方，站在旁边的是多年的老友。
我一直在想刚刚的事，柳絮拒绝了惩罚，就等于拒绝了我。
哦…拒绝了我。
脑袋的一根弦被这句话扯断了，“你刚刚为什么拒绝我？”
这句话是我说的，因为我的游神状态削弱几分气势，显得一点都不霸气。
“什么？”柳絮皱眉，道，“拒绝。”
“就刚刚啊。”我略微的提醒她。
柳絮的脑回路比我的长，也比我的绕，她拒绝的是肖欢调包从而显得有点无理取闹的惩罚，并非在拒绝安安。
但我想得很简单，不管纸条上写的是什么，柳絮为什么要拒绝我？
就跟…曲潇潇为什么要亲我是同一个难度等级的问题。
想到曲潇潇三个字，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又慌慌张张的说道，“总觉得你拒绝我，很奇怪欸！”
“那你觉得我该接受？”柳絮笑。
“没错啊。”我理所当然。
“亲你？”
“嗯……”我迟疑了一下，好像没什么不对…
柳絮伸手，屈起手指，往我脑门一弹，道，“别傻了。”
痛。
我捂头，轻吁一声，不服气的反驳，“我怎么都傻了？”
“哪里。”柳絮顿顿，“都傻。”
就这样，我们围绕着“你傻还是我傻到底哪里傻了”的傻逼弱智问题吵来吵去，然后又扯到了“你为什么拒绝我女人很好你成功的引起我的注意抱歉我真的对你没兴趣”看似很霸道总裁实则很中二玛丽苏的话题上去。
那时候的我们矫情幼稚感性能吵能闹，多年后的我们失去年轻的活力，呷一口茶悠悠的感叹，时光迢迢覆白霜，唯有回忆不负我。
从楼下到楼上的这段路真的很漫长，因为我脑残的选择了爬楼梯，次奥，谁能告诉我，我爬个楼梯都会气喘吁吁。
天，我的关节正在老化吗？！
“还好吧？”柳絮关心的问道。
“嗯……”我有气无力，虚弱的发生，抬头看了一眼指示牌，才六楼…六啊…楼啊…六。
我靠在墙壁，大概是刚刚争来争去的口水战，花费自己太多力气了吧，现在累得就像是跑了一场马拉松。
“唔。”柳絮向我挪了过来，我斜眼去看她，悠悠的叹口气，道，“你体力真好。”
“还好。”柳絮应了一声，道，“要不要我背你。”
她说着就有了动作，手搭在我肩膀上，我正想拒绝，头顶的灯闪了闪，然后暗了下去。
柳絮眼前一片漆黑，再黑，再黑，她眼睛睁得大大，全是不可思议，滑凉的头发拂过她的脸颊，她伸手一碰，衣服快速的从她指尖滑走，眼前一亮。
灯还是暗的。
柳絮愣了三秒钟，转身追了上去。
黑暗里，我使出全力往家里跑，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喘息的频率越来越慢，额头全是汗。
像一个偷得糖果的孩子，虽然紧张，却忍不住欣喜。
家里漆黑中有烛火在闪动，小区停电的事我早就知道，所以刚刚…刚刚…刚刚。
静下心来，发现自己就这样子跑了，太没种了，又害怕柳絮会找上门来，像风一样迅疾跑到窗边把门窗关好。
做完这一切，我躺在床上，放空了自己，欸…其实也没什么，怎么就那么胆小呢？
之后的国庆放假，我没见到柳絮，曲潇潇约我出去玩，被我婉拒了。
但我没想过，曲潇潇会在上学的时候找上门。
事情被发现的经过是这样的，我伟大的母上大人早上出去买菜，拎着一袋子的菜走回来，就看到在小区门口晃悠的曲潇潇。
开口很热情的问她是不是在等安安，曲潇潇点头说道是啊是啊，妈妈邀请她上去坐坐，曲潇潇婉拒了。
“你说，这孩子怎么那么懂事。”
妈妈是这样子评价曲潇潇的。
当时的我正在喝粥，差点没喷出来，最后呛得我满脸通红，咳嗽了好半天。
妈妈很叹息的看我一眼，曲潇潇与我形成的剧烈反差给她带来了怀疑，也深深的伤害了我。
不是…妈…你到底在哪看出来她懂事了？哪懂事了？
我很憋屈的回到房间，收拾书包，为了证实我妈的话，特意跑去阳台瞄了一眼，去年新栽种的树木浓如伞盖，遮住视线，白费力气的站了一会。
我有点相信我妈说的话，因为连老天都不帮我，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真的。
在房间拖拖拉拉好半天，妈妈出门上班了，吼了我两嗓子，叫我快点，不然迟到了怎么办。
我呆在房间，不肯走，希望将时间往后拉一点，飞到曲潇潇离开的时间点。
事情并不如我所愿，我不知道曲潇潇走了没有，但她应该没有走，因为柳絮来找我了。
两者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关系，但只要仔细一研究一观察，就能发现其中千丝万缕的关系。
柳絮来找我，就代表我没走，我没走，就代表曲潇潇没等到我，没等到我，曲潇潇就没走。
这种关系很复杂，柳絮和曲潇潇一点关系都没有，却是起因跟结果。
人生很多事往往都是蝴蝶效应，很多年后才懂得的事，其实早就在过去埋下伏笔，只是怎么努力，都没办法跨过时光的线，追溯起因。
如果把事情倒转一下，回到我选择文理科之前，我从泰仁斌的办公室垂头丧气的走出来，撞到一直站在外面的曲潇潇。
刚刚一直在想文科好还是理科好，一时没注意到前边站着的人，就这样子撞上去，抬头想跟对方说声抱歉，却因为她长得太过好看，而愣在那里。
怎么说呢，可能是阳光太好的缘故，可能是微风太过温柔的缘故，也有可能，她先跟我说抱歉，略带歉意的目光流转出来的光亮，太耀眼的缘故。
“你没事吧？”曲潇潇问了一句。
“啊！”我如梦初醒般，身子立马绷直，往后退了一步，道，“没事没事。”
明明是我先撞上她的，可为什么，道歉的是她呢？
“没事就好。”
第67章
曲潇潇笑，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跟对方第一次对话是这样，如果时机刚刚好一点，应该可以变成对方跌倒，而她善意的向前扶住。
而不是这样的狼狈，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嘛。
曲潇潇捏紧手中碎成一片的理科申请单，脸上的表情很闲适，不想让对方看出一点破绽，她的紧张和意图全都掩在那句习以为常的问号下。
“交申请单的吧？文科理科？”
我没料到对方还会跟我搭话，惊慌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啊？我啊？文科。”
曲潇潇的嘴角轻轻的勾起，道，“好巧啊，我也是。”
如果我仔细的留意那时曲潇潇脚底下的碎纸，被她撕得粉碎的申请单，理科两个字却完整的躺在地上，任人发现。
只是那时候的我和曲潇潇只是同一个学校的校友，太过平淡的关系，自然不能奢求我，像在做清洁卫生，从一大堆的卡片中，轻而易举的发现江川风的名字，而发现理科两个字。
那时被我忽视掉的所有小细节，现在她提着刺刀拎着大鼎，轰轰烈烈的朝我奔来。
如果那时候，我选择的是理科，而不是文科，是不是，就不会遇到曲潇潇？
世上没有如果，我不太明白我做的假设有什么意义，大概是不死心。
但…柳絮站在我面前，书包里装的都是理科的资料，事已成定，木已成舟，不死心又能怎样？
“我……有点不舒服……你先走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撒谎的技术越来越高明，连柳絮都信以为真，但后来的我，才知道，柳絮她不是不知道，而是假装不知道。
她的伪装，比我的谎言，高明了不知多少。
不过是你骗我我骗你大家都骗来骗去最后不知道谁才是骗子高手的青春岁月，有人习惯将之称为暗恋。
其实暗恋这种东西啊，首先要学会的就是骗自己。
——你看，我就是不想和她在一起，我就是喜欢她而已。
又或者。
——喜欢一个人就非得跟她在一起吗，喜欢，不代表就要争取吧？
一旦骗过了自己，就开始伪装，然后就去骗别人，骗术高明一点，别人信以为真，骗术浅薄一点，别人将信将疑。
最惨的就是，对方比你还高明，一眼就看穿你的小心思。
“那你就好好休息，要不要我帮你请假？”柳絮满脸担忧的问道。
“不用。”我急忙摇头，又道，“你快点走吧，不然迟到了。”
“嗯……”
柳絮低低的应了一声，满脸的憔悴，如果有心留意，就会发现柳絮国庆这几天过得并不好，整个人瘦了一圈。
这种瘦，是显而易见的，她抓紧书包肩带的手指骨节凸起，甚至连转身侧过来的脸庞，都消瘦一个度。
柳絮站在那里，对方的心思显然不在这里，明明在预料之中，却还是要超过自己的心理准备才能承担。
她在心里吐了一口气，转身走去，站在电梯前，显得很茫然，还是选择了走楼梯。
还是几个小时之前的事，就变成了过去，更悲哀的是，不管你怎么重温，都对此无能为力，只能怀念追忆。
柳絮一步步走下楼梯，走到六楼的时候，她脚步一停，嗯…昨天就是在这里…
都说人的感官在黑暗里是敏锐的，但昨天柳絮的感官，像是到了保质期，失效了一般，留不住昨天的感觉。
现在想起，模模糊糊的片段被她放大再放大，变成一片马赛克，只剩失意。
走到楼下大厅，柳絮看见昨天贴在柱子上的停电通知，还没撕掉，那么大的字，谁会看不见呢。
柳絮走后不久，我掐着时间在热锅上如蚂蚁，团团转，好不容易凉下去了，拿着书包，往外小心的走。
我很侥幸的希望，曲潇潇走了。
偷偷摸摸走到小区门口，看着空落落的街道，心里送了口气，有人从后边拍拍我的肩膀。
我扭头一看，吓了一大跳，尖叫了一声，曲潇潇皱眉看着我，没必要那么夸张吧。
天，她不是走了吗？
当机立断，我抓起书包就跑，就我这豆芽菜的体质，没跑几步，就被曲潇潇追了上来。
“跑什么？”
这…台词…好熟悉。
我不认输的停不下脚步，一边跑一边道，“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抢人跑道是犯规的，懂不…
“不能。”曲潇潇一口否决。
算了，那我不跑了。
跑得气喘吁吁的我，体力不支，曲潇潇看我可怜，递了瓶水给我，解渴之后，我那点小情绪又上来了。
“你来干嘛？”
“找你啊。”曲潇潇理所当然。
“找我干嘛？”
“一起上学啊。”
我：…………她有病吧？？？？
“哦。”
我应了一声，想起前几天火锅店她吻我的事，国庆这几天，我都在反思我的那句试探。
像霸道总裁常见的桥段…
曲潇潇给我的回应，让我觉得她并不怎么将此事放在心上。
接下来的国庆，她都没怎么联系我，于是我开始反思，自己的反应是不是有些过激了？
做事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像我数学成绩老是垫底，有为什么吗？
像我早上一口气可以吃三个鸡蛋卷饼，有为什么吗？
像我为什么伟大而卑微的活着，有为什么吗？
像曲潇潇亲我，有为什么吗？
需要为什么吗？不需要啊。
既然不需要，我干脆就不要纠结了。
好吧，我就这样说服了自己，走一步看一步，虽然想到一回学校就会看见曲潇潇而头皮发麻，好歹的有个心理准备。
但现在她突如其来出现在我身边，我必然一惊一乍。
现在我俩的情况，就好像情侣之间的闹别扭，我叫曲潇潇别跟我，她偏要跟跟跟。
好吧，这条路确实不是我家开的，她要走，我也没办法，只是，怎么看，我怎么有多无理取闹胡搅蛮缠不知所谓，她就有多耐心包容宠溺无下限。
“安安？”曲潇潇突然喊我的名字。
“怎么了？”
“没事。”曲潇潇笑笑，道，“就是想喊喊你的名字了。”
“哦。”
我应了一声。
直到走到学校门口，我看到戴着徽章的肖欢和柳絮，才猛然想起今天是我的值日。
很明显的，我和曲潇潇迟到了，自然的，要登记在册。
有那么一刻，我希望肖欢能看在我俩曾经是同学的份上，大手一挥，放我过去。
但看到她旁边站着的柳絮，我突然明白了什么，柳絮不是学生会的人，这种事她应该不用做才是，她应该是…替了我的位置？
做了我的工作？
“名字？”
肖欢用笔敲敲本子，正正经经的开口问道，她一点也不诧异安安的迟到。
在半个小时之前，她就从柳絮的口中，知道安安身体不舒服，没办法执勤，正想拉上刘飞飞一起当壮丁。
柳絮却英勇的走出来，刘飞飞连忙道谢，送给柳絮一瓶牛奶，被柳絮转手给了肖欢。
肖欢把牛奶喝完了，还是不太明白柳絮的用意，直到她看见安安…跟曲潇潇一起来，她有点了然。
了然之后，就涌上更多的心凉和微微的怒气。
但从现在来看，她生龙活虎，虎躯一震，震出两道精光，应该没有不舒服吧？
“韦安。”我老老实实的回答。
“年级？”
肖欢看着站在她前面的安安，又撇过旁边的曲潇潇。
两人一起来上的学。
据她所知，两人家的地点方向都是南辕北辙，要要绕几个弯走过几架高架桥，才兜成一个圈，好巧好巧的相遇。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安安今天没跟柳絮一起上学，反而跟曲潇潇一起，所以，这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暂且不说这旧爱能旧出一坛老年陈醋，这新欢，多多少少有点不靠谱，心思歪打正着就能把人给拐沟里去了。
安安的眼光好啊…不…做事有点眼光，她昨天的那句保证，估计是屁吧，放一放就没了。肖欢淡淡的想道。
肖欢琢磨了一下，斜眼偷偷去看柳絮的表情，发现她平静得很。
最近她才发现，柳絮的心思一般很难猜，你觉得她难过，她不哭不闹不吵不笑，不会拉着她吐苦水，不用她递纸巾。
两人重归于好，你觉得她应该高兴，但她的喜悦是十分复杂，掺杂着忧愁苦闷，像一轩明月，光是亮堂的，却有盈亏。
后来的肖欢才知道，柳絮其实是个幸福感很薄弱的人，对于柳絮来说，她幸福的极限，就止步于安安几步之前。
“高一……”我张张嘴，连忙改口，“高二十五班。”
肖欢在登记册老老实实的写下我的名字，正好，早读铃声响了，她转头看向旁边的柳絮，道，“好了吗？”
第68章
江南新学期开学，天气稍冷，我呆在家里，懒洋洋的不想动，妈妈整天耳提面命，叫我出去转悠转悠。
我在小区溜达了一圈，遇见去年大妈抱着的孙子已经学会了走路，园艺大爷拿着剪刀在修剪花圃，我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如果柳絮回来，她知不知道，小区的花圃已经被修修剪剪剪剪修修。
大概不知道吧，算了，还是我告诉她算了，我拿出手机，想拍了一张，大爷刚好举着大剪刀，抬头眯眼朝我看，剪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