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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言齐大喜过望,“云姑呢,我可得好好谢谢她!”
“她死了。”三叔公面无表情的说。
“遗嘱对我们有利,是吗?”
三叔公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着说:“有了言忱的亲笔遗诏,言战的日子是到头了,你要稳住。这么多人都在,言战她是再也翻不了身了。”
“嗯。”言齐一点儿也不累了,他等了这么久,终于可以一棒槌打死沈嘉盛他们那群人了。
正说着,言成栋也来到了石碑后面,恭维的对言齐说:“言总,您要是实在走不动,我背着您从那边的小路上山也是可以的。”
“还是阿栋对我最忠心。”言齐笑得合不拢嘴,三叔公说:“你们俩给我听着,喜怒不形于色才能成大事。成栋,在云宅你不该和沈嘉盛他们产生口角,要是让言战察觉出万一,今天这出戏就唱跑调了!”
“是是是,三叔公说得对。我这不是看不过眼,一群外姓人,对我们言总指手画脚,算什么东西?我呸!”言成栋讨好的说。
“走吧。”三叔公沉声说。
——顾双城这边让陆子曰盯梢盯丢了,直到言成栋扶着三叔公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陆子曰才看到言齐的脸,按照他察言观色的功夫,刚才这三人一定是商量了什么欢乐的事情,因为言齐脸上的喜色是刹也刹不住。
——言赋这边盯着言齐的两个人倒是没跟丢,可惜是一句整话也没听全乎,大雪压倒了他们头顶上的松枝,差点被砸死的他们没听到遗嘱二字,于是他们反馈给言赋的消息也十分简短——三叔公和言齐恐怕是想趁着众人都在,又拿那些谣言说事儿,企图逼言战退位让贤。这消息是快要进陵墓的时候,言赋得到的最后一则准确消息。
眨眼犹疑间,已经到了陵墓外头。整个送葬队要休整三分钟,等队伍最末端的几名年长的男佣拿着填墓穴的金锹来。
顾双城擦了擦言战额头上的汗,言战莞尔一笑,“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没事儿,就是看着你。”顾双城不看了,她站在这巨大的陵墓口,只感觉从里头蹿出来一阵又一阵的阴风,她后退一步,看向言赋,小声说:“你也不能乱。你是姑姑捧在手心长大的。”
言赋点点头,“要是发生了什么,你必须要看好她。”
顾双城点点头。
明晃晃的金锹已经从队伍末端跑到队伍最前端,几个年长的男佣跑得气喘吁吁,罗可欣安排了两个年长的女佣站在队伍的一侧,就跟上车检票似的,认脸识人,在这五分之二之中,只有三分之一跟着云家的亲眷进去了,剩下的只能站在外面喝雪风。
然而,能进入皇陵禁区已经算是值回票价。等到进陵墓的人全都进去了之后,留在陵墓外的开始合影的合影,拍照的拍照,云家的管事们开始还想管管,后来便没有插手,这是葬礼啊,又不是闹洞房。
……陵墓很深,起初迈进来的时候,众人都以为只要再走十几步就能到里面,谁成想这不是十几步,也不是几十步,在绵延至没有灯光的黑暗尽头,上千步正等着他们迈过去呢。
言战的步履愈发缓慢,顾双城察觉后,就趁着已经走到黑暗之际,一把抱起了言战。言战吓了一跳,她最近几乎没怎么睡觉,确实有点脚力不济,但是还能坚持住。
“把我放下来。”
“要么让我抱着你,要么让我背着你,这里很黑,没人会注意。”确实没人会注意,祭师不准明火,让众人默声虔诚朝前去,马上就到陵寝了,黑压压的一群人走在黑压压的路上,谁会注意谁?
沈嘉盛、连如白和陈祁东立刻围了过来,言赋搭了一把手,言战不让抱,就只能让顾双城背着她。
言战上了顾双城的背,眼前亦是黑的,谁也瞧不见谁。她有些乏了,便靠在顾双城的后颈上,闭目养神。顾双城走得很稳,言战只觉得自己在一片漆黑里不费力的缓慢向前移动,就跟个浮世游魂似的,她乍然间感觉不到周围其他人了,只能感觉到顾双城的体温和呼吸,这场葬礼让她感慨良多,言战不禁抱紧了顾双城,于一片黑色里,无鬼,无神,亦无他人,只有她和她的顾双城。
走了一会儿,祭师终于开口说,止步,到了。骤然间,就已经到了有灯光的地方,有一个方形的墓穴深深的印在众人眼前,饶是对这墓室里的雕刻有十二分兴趣,此时看到这么深的墓穴还是让很多人收起好奇心,打起十二分的敬意来惦念云老爷子的亡灵。
顾双城放下言战,低头整理了一下言战的衣领,墓室里人一多,就有点热气腾腾,顾双城又替她脱去了大衣。
侧过头去的言战,望了一眼那墓穴,又环视了一下这墓室一切,她望向陈祁东,“祁东,这墓穴是不是……”
“是的。按现在的丧制,封上了,这墓室就不开了。再加上云老爷子又是葬在皇陵里,恐怕以后很难有人来祭奠。”
那就是说,这是最后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见到云磐了。
言战的眼眶红了,仿佛要千言万语要和这位老人家说,到了这最后一刻,她哑然了。她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不外乎继续在商界传承云磐的那些理念。
一入黄土,那就是真正的阴阳两隔,此生再难相见。
言齐和三叔公诧异的望着言战,言齐派就全看向了言战,言齐派看向言战,其他依附于言齐派的豪门家族也看向言战,最后,众人都看向言战,沈嘉盛和陈祁东只好回过头来,还以为言战这里出了什么事,一瞧……连言战自己都没发觉,她早已经满脸泪水。
“我看言忱死的时候,她一滴眼泪都没流过。她现在哭成这样是给云家的看得?云家才不领她这个情!搞得云磐像是她亲爹似的!”言齐白了言成栋他们一眼,摆手叫他们别看了,反常的言战这是在故意丢言家的脸!
“……”顾双城用手帕温柔的拭去了言战的眼泪,言战这才知道自己是在哭,她哑着嗓子张张口,顾双城看她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的样子,心也跟着绞痛起来。
言战不知道她想说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难过,顾双城却知道。她盼望着葬礼早点结束……
开始下葬了。
棺材缓缓的落入墓穴中,祭师嘴里的话,言战已经听不清了,她察觉自己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呐喊——不,请你别埋葬他,让我再看看他,让我再看他一眼,再陪他说说话。
云家老夫人就这么望着沉重的棺材缓缓落入墓穴,直到落定了。她的心才安稳下来,罗可欣扶着老夫人,以为她是过度悲伤才一言不发,她侧头一看,老夫人嘴角竟弯起一抹浅笑,她等不及了,老夫人不是说今天要做一件最痛快的事情吗?怎么还不做呢?
“妈,您不是要对言战……”罗可欣还没问出口,老夫人就说:“急什么,先把你公公埋好了,我怕我把压箱底的话都告诉言战了,言战还没等你公公埋严实了,就给他挖出来了。呵。”
开始填土了。
几个年长的男佣用金锹一锹一锹的填土,一掊土,两掊土,三掊土,四掊土……很快的,棺木只能瞧见边缘了,又渐渐的,棺木就被淹没在土里了……言战就这么看着,她很想自己上前,拿着金锹一掊土一掊土的亲手埋葬云磐,顾双城制止了她,沈嘉盛拉住她的胳膊道:“言总,还请安静的节哀顺变。”
这葬礼的时辰都是计划好的,棺木很快就被深埋入地底,再也见不着了。祭师让众人环着墓走了一圈后就指引大家从另外一条路出去,祭师说,来得路是阴间路,出得路是阳间路,若是按原路返回,那就和亡灵一起呆在了阴间。有人想回头,祭师又说,诸位切勿回头弥望阴间路,易招小鬼缠身。这下,言战想回头再看一眼也不行了。
阳间路是一路灯火通明,没有来时那条阴间路那样鬼气森森,弄得人觉得不是来送葬,是来给云老爷子殉葬的。过了一道弯,眼前顿时开阔起来,桌椅板凳俱全,这是到了最后一个环节了,大约是长子云中天要向进入墓穴的诸位吊唁者细数云磐的功过是非,并向所有在场人致敬,这是要颂一出孝感先父,祭师也可以趁这个时间,把墓穴永远封住。而在陵墓外没进来的诸位,云家会等到饭桌上再道一声感谢。
走了这么长的路,是个人都累了。大家纷纷落座,头一回在坟墓里听云中天致辞,那也是一件新鲜事儿,老爷子已经入土为安了,大部分人都在心里总结,这个葬礼算是完美落幕,他们谁也没想到,好戏马上就要锵锵锵的登场了。
位置安排没有限定,大家都知道自己该坐在哪里。言齐和三叔公是最快落座的,落座后两人一直在不停的耳语。言战当然想和顾双城坐在一起,没想到这一桌一会儿就坐满了,罗可欣笑着走过来,把言战拉到了正对着中央的桌子上,言战一看,还是在云老夫人旁边的位置,本不想落座,后云老夫人说:“坐我身旁来吧。”
顾双城不放心,就坐到离言战最近的位置上,众人都看着,云老夫人也开口了,言战不能不坐,她坐下来,关心的问:“老夫人还好吧?”
“我很好。”云老夫人面上无甚表情,顾双城不知道这个老妖怪是不是真的要捅破那层纸,傻子都该明白,捅破了对云家没有益处。
云中天站在中央,开始对他父亲云磐侃侃而谈,现场悲伤的气氛被他两三句童年时被父亲痛揍的回忆冲淡了不少,言战听得入神,直到云老夫人开口。
“我认识你的母亲迟春水。”
“……”言战微讶,几乎没人知道她的母亲是不是迟春水,这还是她头一次听见有人这么肯定的说出她母亲的名字。
“我们不仅认识,还是很熟悉的朋友。”云老夫人看向言战,“你和你母亲长得像。但好像……你和你父亲言矩一点也不像。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没见过我父亲。”言战听这语气,恐怕云老夫人也是来质疑她是不是言矩之女的,她掏掏耳朵,有些见怪不怪。
“要是我说,你不是言矩的女儿,你的生父另有其人,你相信吗?”云老夫人循循善诱,语速缓慢,吊人胃口之余,还像是在说一个常识。
顾双城闻言,脸色大变,她立刻站起来走到言战身旁,说:“姑姑,你不是有点不舒服吗?你到我身边来坐吧。”
云老夫人抬头笑着看向顾双城,慢悠悠的说:“你叫顾双城是吧。小姑娘,你在医院的时候就知道了吧?瞧你喊姑姑喊得这么亲昵,怎么就这么不诚实,不早点告诉你姑姑呢?”
顾双城只想一拳打烂这张老嘴,她的血液在逆涌,呼吸急促起来。言战见状,心里陡然下陷了,心跳加快。
“噢。我知道了,言战,顾双城这还是孝顺你的,她是怕你知道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承受不了这个打击呀。我现在可要代她说了,你千万要保重。”云老夫人望着言战的脸,恨不得用一千根针戳烂这张脸!半辈子的仇恨都在这一刻涌上她的嘴边,那双唇悠悠的说:“言战,你的生父是云磐。”
在一旁听好戏的罗可欣惊得说不出话来,什么?言战是……女儿??!!
“觉得我是在胡说?呵,你一定会想,当年言忱已经验过很多次你的DNA的,那么多专家都检验过,你当然是言矩的女儿。言战,你听我一句话,自己再去验一验DNA,只要那么一滴血、半根头发,你就能真正知道自己是谁的女儿。”云老夫人笑着看言战的脸色渐渐发白,顾双城想要搀着言战起来,言战动也不动的盯着云老夫人。
“看在你今天帮我们云家扶灵狮的份上,我暂且就告诉你这么多。孩子,我告诉你,这世界上,除了我以外,没有人会和你说实话。”云老夫人卖了个关子,她不会一下子就把言战不知道的所有秘密都倒出来,她要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折磨迟春水这个贱人的女儿!
小佑和灵灵跑过来,两个孩子本来是要找奶奶要糖吃,见奶奶正和言战对视,就连什么也不懂的小孩也知道现在不宜靠近。
言战微颤的眨了一下眼睛,这一眨极其缓慢机械,她目不转睛的看向小佑,这位云家的长孙。没等顾双城扶走她,言战就一把将小佑拽过来,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小朋友,安静。”言战的手掌感受着细小的咽喉处缓慢蠕动的生命气息,云老夫人吼道:“住手!快放了我孙子!来人啊!言战疯了!来人!”
云中天的致辞突然中断了,所有人吓了一跳!瞧言战的样子,简直就是恶鬼附体了,哪里还有平时的半分倾城娇容!有人一嘀咕,其他人就深以为然的退到了一边。
“这是怎么了?言战,你放手。”云中天走过来,却被罗可欣拦下来了,她咬着唇,“你别过去,我求求你。”
丽莎和云啸尘急坏了,云啸尘哀求道:“言战,你是要杀了我儿子才甘心吗?你难道……呜呜,还是在怪我当年没有娶你?言战……当年是言忱阻拦我,我次次提亲,他都拦了下来!他就是不让我娶你!”
“你在瞎说什么?都什么时候了?”丽莎捂住云啸尘的嘴,当他是慈父之心泛滥,已经胡言乱语了。
言战不闻众人声,只盯着云老夫人。
“你这个贱人的女儿!要是你敢掐死我大孙子!我就……”
云老夫人还没说完,言战就再次加重力道握紧了那根孩童的细脖子,她的手在发抖,小佑张着嘴,就快不能呼吸了,云老夫人大哭道:“贱人!你给我松手,呜呜……”
“言战!你到底在干什么?”云中天推开罗可欣跑过来,大声吼道。
“……”云老夫人屏住眼泪,她僵持的开口道:“好,好。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都告诉你!让在场的诸位都听听!”
“……”顾双城不愿的摇摇头,她回头找言赋,言赋已经不见了!言齐和三叔公也不在场!陈祁东、连如白和沈嘉盛已经护在了言战四周,仿佛就算言战现在杀人了,他们也只是收尸来的,还没人发现言战已经在失控的边缘。
“姑姑……”
“你刚才也听见了,我儿子啸尘多次向言忱提亲,为什么你的‘亲哥’就是不肯把你嫁给他呢?啸尘有什么不好?当时如果云言两家联姻,那是多好的事儿?”云老夫人忍下眼泪,说。
“因为我不喜欢云啸尘。”言战冰冷的开口道,她松了松手劲儿,小佑吓得直咳嗽,使劲呼吸新鲜空气。陈祁东对沈嘉盛道:“我看言总已经不对劲儿了,不能让她出事。”
“呵,你还在自己骗自己。孩子,你现在其实什么都明白了,不是吗?非要我来戳破,好,我老婆子不要脸,我来戳破。言忱之所以不让啸尘娶你,根本不是因为你不喜欢我们啸尘,而是,他、早就知道你根本不是她亲、妹、妹!”
全场哗然。
“我猜,早在你第一次验DNA的时候,他就知道你不是言家人。但是怎么办呢,言忱看重你,也钟情你,更何况他是一家之主,他可以正大光明的伪造DNA,谁人敢怀疑他?”云老夫人笑了一声,悲悯的看着言战道:“真是个小可怜哦,不仅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还为他们言家当牛做马了这么多年,不过,啧啧啧,最可怜的不是在这里,最可怜的是,孩子,你这么多年都在被言忱当猴耍,当马前卒使了,你自己还感激涕零的给他做看门狗,敬重他是你的‘亲大哥’,呵呵……最聪明是言忱。你言战,不及他的一缸雪茄灰。”
言战颤抖着站起来,云老夫人又说:“那些照片和视频出来的时候,你就已经怀疑了,你也想过了,不是吗?言战。可惜啊,你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是这样吧?要不是我心善,这辈子,你都在言忱的棋盘里,可怜巴巴的做一枚棋子。”
痛痛快快的打击了一番呼风唤雨的言战,云老夫人也爽利的站起来,云中天却再也站不稳了,他痛心而又麻木的看着言战,在心里自言自语道,难道和我斗了半辈子的这个女人,竟然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在灵堂里的那番争吵再次回响在他耳边,一切就像是预示一样,可笑的气话成了事实,好你个言忱啊,你布了一个局,就这么乐呵呵的在黄泉里看着我和我自己的亲妹妹鏖战不休……他站不住了,罗可欣连忙扶住他。
丽莎和云啸尘傻眼了。
小佑的脖子还被言战掐着,他望了一眼言战,稚嫩的声音咳嗽着问:“那你不是言家的姑姑,是我的姑姑了?”
言战被这话电到似的松开了小佑的脖子,云老夫人立刻把孙子抱在怀里,她满眼泪水的笑着说:“你妈妈迟春水不可能不知道你到底是谁的女儿?她临死前一定想告诉你,可惜啊,她死了,哈哈,没有那口福气告诉你。这是她活该!”
宛若活死人的言战凝视着云老夫人。
云老夫人咬唇道:“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不过你想对了。你母亲这样怕死的女人,怎么会自己生病就自然死亡了呢?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