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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月对自己附近的领地颇有掌控欲望,移花宫附近,常有弟子巡视镇守,江湖宵小,摄于移花宫威名,未必敢在移花宫地界捣乱,而且众人皆知自己是被逐出来的,偏生还住在移花宫附近,或者会因为摸不清邀月到底是什么心思而不敢妄动。
况且自己对外界所最熟悉的地方,也就只有移花宫附近了。
打定主意,面上笑得越发温煦,故意将头发抿好,嘴角的鲜血并不擦拭,斧头上干涸的血迹也听之任之,大摇大摆地买了一匹马,慢慢悠悠地骑马顺官道而行,果然没人敢来动她。
这样走了大半日,已经到了最初下山遇见的镇子,怜星本来想买个院子之类,转念一想,慕容别当初在这便有个宅子,修得倒漂亮,地方也清净,那片旷野因为邀月有时会去练功,移花弟子时常会去巡视,反而比镇上安全。
想到弟子们的巡视,突然暗骂一声自己蠢笨:邀月自然早就知道慕容别不安好心,却还留他在那里,莫非就是单等着自己上当?郑伯克段于鄢,邀月宫主,倒是好会做戏的手段。
想起邀月,又太息一声,将许多乱七八糟的思绪都逐开,调转马头,凭借记忆中的方位,天黑之前,居然赶到了那处宅院。
院中无人,门也没锁,推门进去,见一切如当初来时,干净、整齐。
只是那个童子已经没了踪影。
怜星走进客房,将包裹往床头一扔,实在抵挡不住疲乏,倒头就睡了。
醒来天是亮的,却不知是哪日。肚中饥饿,取出包裹里的面饼吃了几口,走到院中,院门大开,这一片旷野,一马平川,若有人过来,一定能望见人影,果然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慕容家当初选这个地方,恐怕花了不少心思。
怜星笑笑,将这宅子四处巡视一遍,见那院中一口水井,十分突兀,好奇地在井边一探,下面并没有水。
她心念一动,拿衣服撕开,结成一条长绳,挂在腰间,方慢慢下去。
怜星不知寻常人家的井是怎样,总之这口井十分深邃,绳子放到尽头,距离底下还有四五丈,幸而身上虽有伤,内力倒恢复的快,怜星攀住边上青砖,一跃下去,打量这里。
从上看,这井中狭窄,并无可观,然而借着上面照下来的微光,仔细观察墙壁,便见有一块石头明显比旁的要光滑许多,怜星犹豫一下,又反身回去查看一番,见井中并无其他机关,便捂住口鼻,按压那块那石头,只见墙壁洞开,露出一个石室来。
这石室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密室,与寻常大户家里的密道暗室并无不同。
室内的人,却叫怜星大吃了一惊。
那躺在床上,被绑缚住的,赫然是慕容别。
慕容别倒在床上,全身都被束缚住,面容干枯,却是活生生饿死的。
怜星如被雷亟,上前一步,拿袖子包住手,用力扯了扯慕容别的面皮,又狠命揉了揉——确实是他,并不是旁人易容而成。
掰开他的嘴巴,牙齿都是完好的,脸上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慕容别?
怜星忍住恶心,又去翻检慕容别的手。
手指上有薄茧。
大凡武器,修炼多了,都会在手上留下茧子。
所以移花宫的武功,都是以掌法心法见长,盖因女儿家爱美之心,不愿纤纤玉手有所损伤。
而慕容家却是人人习练一样武器,最常见的,是剑。
慕容别手上的茧,正是惯于用剑的人,会有的痕迹。
她想起之前见过的,移花宫那位慕容别那白皙修长的手。
之前只以为慕容家一心想要将慕容别培养成一个以色事人的小白脸,现在回想起来,以慕容家这等百年世家,身为慕容家委以重任的子弟,就算是旁系,武功也实在太差了些、身体也实在太过于娇柔了些。
饿死的这位,骨骼粗大、手上有茧,才更像是武林世家出来的弟子。
可笑自己重来一世,一心只想着复仇,为此不惜耍了那许多小聪明,却反而失去了本该有的敏锐。
这样的她,同当初的邀月,有什么区别?
怜星把这暗室翻检了个遍,见再无什么遗漏的东西,想想在自己居所之下,放着这样一具尸体,实在有些难过,然而若叫她动手把这尸体搬出来,她就更难过了,从井里爬出来,搬动一块大石头,压在井口。
左手残疾,肩上还有伤,做来十分吃力。
等做好这一切,进屋洗完手,坐下要拿块面饼吃,眼神忽然一凝。
放在床头的包裹,给人动过。
怜星走出屋子。
天色很好。
秋日的天空,太阳还很热烈。
她被这太阳晒得头有些晕,晃了晃,淡淡道:“姐姐轻功独步天下,唯一可惜的,就是没法消除影子。”
没有人出声。墙边一个模糊的影子闪了闪,缩进了墙壁投下的阴影里。
怜星觉得头更晕了,抬头看看太阳,跃到屋顶上,坐下,四面的景色,全部收在眼中。
这是可以将所有景色一览无余的角度。这旷野里没有树、没有石头、没有任何可以遮住一个人的东西。
怜星笑道:“这么大的太阳,姐姐不热吗?”
还是没有人出声。
怜星也不急,就这么静静坐着。
为了不给人看出弱处,她双手撑在后面,不让自己晃动,汗水一颗颗滴下来,眼前不知是被汗水糊住,还是因为高温,渐渐变得模糊。
她却倔强地咬着牙,直到倒下,都挺直了背脊。
醒来的时候,人还是在屋顶,两腿曲着,坐得已经麻了。
太阳已经下山,秋天的夜里,密密地下起了小雨。
从雨中惊起的怜星,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环顾四周。
除了淅沥沥的雨声以外,没有任何其他声音。
也再看不出四周是否有影子。
怜星怀抱的那一点希望也消散了,苦笑了一声,挣扎着爬起来,向下一跳。
落地的时候,左脚崴了一下,她轻轻嘶了一声,跳着进屋,坐到床边,摸索着点燃了油灯。
解开鞋子,伸手捏一捏脚踝,已经开始肿了。
偏生越是残废的左脚,越要多作怪。
她想着,把袜子也脱掉,常年残疾而扭曲的丑陋关节便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之下。
灯光好像一层轻纱,使得这因邀月而扭曲的关节,也没那么难看了。
怜星闭了闭眼,觉得很暴躁。
她能确定中午的影子是邀月。
不能否认,她知道邀月在身边的时候,曾小小地窃喜了一下。
她的姐姐,也许还是在乎她的。
她故意那么做,为的,就是要惹得她的怜惜。
但是邀月一直没有露面。
八成是乘着她被晒昏过去的时候悄悄走了。
一点也不曾关心怜星的死活。
怜星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之二
怜星发着高烧。
毕竟不是全盛的时候了,又是受伤,又是淋雨,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只知道有人照料,然而究竟是谁,又不知道了。
身体感觉很奇怪,不像是寻常的感风或是寒冷,然而她毕竟也多年没有生过病,并不知寻常人病起来是什么样子,只觉得遍体燥热异常,好像从哪里蹿来一股邪火,燎烧不已。
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又是某个夜晚,一个陌生的小丫头靠在床边,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怜星吓了一跳,翻身起来,一把扣住她的脉门,惜乎这小丫头压根就不懂武功,给她抓住,也只是模模糊糊地醒来,然后欢快地唤道:“姑娘醒了!管家老爷!姑娘醒了!”
顷刻间就见一盏灯一上一下地颠簸到眼前,细细一看,不是灯飘过来,是王满举着灯狂奔过来。
“姑娘!”王满一见怜星,简直比见了他的亲闺女还要亲近,扑过来,抱住怜星的腿,嚎啕大哭。
怜星嫌恶地踢开他,问:“你怎么在这里?”又道:“我睡了多久了?”
王满道:“钱庄里没有那么多票子,兑换耽搁了些时候,等到小人回去,客栈老板说姑娘不见了,一路询问,才找到这里,进来就看见姑娘昏在床上,满床都是血,吓死人了!幸好姑娘还醒过来了,现在是八月八日,姑娘昏过去七天啦。”
又殷勤地问:“姑娘头疼不疼?有哪里不舒服没有?要不要喝点水?灶上热着有粥,姑娘好久没进饮食,先喝点粥垫垫,不能多吃。”
怜星给他一串话说得脑仁疼,摆摆手,道:“我躺一回,你不要吵。”
倒回床上,又睡了一觉,这回是被王满摇醒的,这老男人挤出笑脸,哄孩子一般道:“姑娘,睡七八个时辰,便好起来了,多少用点东西吧。”
怜星晕晕乎乎地嗯了一声,王满快手快脚端来白粥,给她喂了一碗。动作之细致轻柔,便是他亲姑娘在此,也是无福消受的。
怜星喝了碗粥,觉得恢复了些力气,又问了一遍:“现在是什么时候啦?”
王满道:“今儿是八月初九,再几日,便是中秋了。”
八月初九。
邀月的生辰是在八月初六,去年这时候,自己走火入魔,昏昏沉沉,缠绵病榻,根本不知今夕何夕,今年这时候,又是糊里糊涂地睡过去了。
从前每年邀月的生辰,怜星都十分尽心尽力,寿宴一定要办的宏大不失体面,礼物也极尽华美。
而怜星自己的生日,却总是默默地,一个人在房内度过。
据说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损耗了内力,所以在日后与父亲的漫长对峙中,难以完全占据上风。
而后来她们的父亲惜花公子以姐妹两为人质,攻上移花宫,母亲与他打斗的时候分了心,受了伤,不久就死去,忌日与怜星的生辰相去只有几天。
邀月因此,特别不喜欢她的生日。
怜星,也就默默无闻地过了那么多年,自己的生日都常常遗忘,却从不曾,记错过邀月的生辰。
怜星闭上眼,又睁开,对王满道:“马上便是中秋,你办点中秋的物品,再种几颗桂花树来。”
王满得了怜星的话,马上吩咐买来的两个丫头好好照看怜星,自己去镇上采买。
他听怜星口气,是长久住下的打算,因此额外买了许多东西,又再和相熟的牙婆约好,叫她好生挑选几个厨娘仆役,雇了两辆车,将东西送回来。
怜星听他安排宅子里的事,把手一挥,道:“我要闭关些时候,宅子里你看着办吧,不要太吵。”
王满听她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也只好应下,果然不多时就悄悄地布置好了。
怜星总觉得自己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脸上时常发热,想到邀月的时候,这股燥热会更加旺盛。她问王满,王满吞吞吐吐道:“之前姑娘病中请了郎中,郎中说姑娘中的是秘药,开了清心静气的方子,只因那时姑娘病着,身子虚,没敢给用。横竖寻常秘药,熬一熬也就过去了,姑娘武功高强,当更不在话下。”
怜星以为然,试着运功压制,果然有所缓解,于是从此再不提这话。
八月十五当日,怜星入定未断,十六早晨才醒来,王满想了想,还是问她要不要在院子里置桌酒菜。
怜星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看着人下去,起身看外面。
几天时间,王满已经新添置了两个厨娘,两个婆子,一个烧火丫头,一个看门的老苍头,一个七八岁的小厮;买了一对艾虎,一对雪白的小兔子,一只鹦鹉,一只狮子狗,连同胭脂水粉、箱笼钗裙,全是女人家喜欢的玩艺,院子里移植了陈年的桂花老树,还领人在外面搭了几间砖房,供仆役居住。
整个院子给他布置得满满当当,整个宅子里住满了人和动物,显出生气勃勃。
而怜星看着这生气勃勃的一切,却觉得兴味索然,好像自己与这世界,格格不入。
晚上酒菜甚是丰盛。
新来的厨娘打定主意要讨主人家喜欢,使出全身解数,整治了满满两桌小菜。
王满亲自去买了两篓大肥的螃蟹,一只足有半斤。
怜星走到院子里的时候,看见的,便是桂花树下两桌花团锦簇一般的饭菜,配着酒香四洌的桂花陈酿,还有温得刚刚好的姜丝黄酒。
那狮子狗不住地在桌子脚边打转。
新买的小厮规规矩矩地随仆人们站在一边,眼珠滴溜溜地望着螃蟹。
王满引怜星入座,问她:“姑娘喝桂花酒,还是黄酒?”又道:“黄酒性温,姑娘要不就喝这个,去去螃蟹的寒凉。”
怜星点点头,任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黄酒。王满又殷勤地剥了一只螃蟹,一壳满满的蟹黄放在面前,甜香诱人。
怜星提起筷子,又放下,看看满院子站着的人,却感觉不到一丝的人气。
“你们…也坐着吃吧。”若是从前,便是几百人站在边上看着,她也能优雅淡定地用饭,可是现在,只是区区几人立着,就已经叫她感受到自己的孤清萧索。
他们是一起的,不与她一边。
怜星满饮一杯酒,泪水顺着脸,落进酒杯。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圆月无星。
没有人按住怜星的手,告诉她“蟹性寒凉,莫要贪多”,然而怜星却自觉地,吃了一只,就放下了筷子。
“你们吃吧。”她淡淡说了句,起身进屋。
打坐,练功。
心虽纷乱,却奇异地,很快入定。
毕竟现在的她,除了练武,也没有别的牵挂了吧。
秋去冬来。
野外飘雪。
怜星难得地没有练功,立在窗边看外面雪景。
小厮小六子带着宠物们在外面跑来跑去,小丫头们和他厮闹着,互相拿雪球扔着。
记忆中,只有移花宫温暖如春的冬天,好像,不记得有看过飘雪的时候呢。
真是奇怪,她离移花宫这样近,天气却迥然而异。
这里北风凛冽,那山峰之上,却春风和煦。
绣玉谷到这里的距离,就好像她和邀月之间的距离,看着近,其实远,且不可逾越。
雪到晚上停了。
皓月当空,月光如水银泄地,本来洁白一片的山间整个又像被蒙上一层亮晶晶银纱。
下人们都安歇了。怜星终于舍得回过神来,走到院中,辨明方向,向移花宫的位置看去,月光下只见一座孤峰傲然竖立,晚间云雾笼罩,看不清顶上有什么。
突然之间,悲从中来。
可是许是刚重生那会儿流泪流多了的报应,胸口虽然闷痛,却一滴眼泪也没法流出来,心中燥郁之气大盛。捡起一根树枝,舞出一套剑法,并不细想什么招式功法,只心之所至,手之舞之。
晚间起风,怜星随风而舞,愈觉心意空明,暂时忘却前事,只循心而动。
渐渐的内力似春笋生发,涨出丹田,又如涓涓细流般,自丹田流入四肢百骸。
怜星只觉得周身如浸温泉,说不出的舒适惬意,又觉得懒洋洋暖烘烘的,好像春日里的太阳晒在身上。
变剑为掌,夹裹着内力发出,初时略有凝滞,后来便觉如身使臂,如臂使指,浑圆周转,再无不畅之处。
长啸一声,声扬内外,惊起无数鸟雀。屋子里下人慌张地起来,看见是怜星在院中,又都回去。院中除了桂花以外,本有一棵一人多高的矮树,上面一个鸟窝,此刻里面的鸟儿也被惊飞,一大一小两只鸟儿吱呀叫着从巢穴里扑腾出来,怜星衣袖一卷,那两只鸟儿如何也飞不出去,吱呀叫声愈烈,怜星哈哈大笑,摆袖放过了它们,终于收势,负手立在庭中,凝神查探,嫁衣神功,已成。
内力不但恢复如初,反而更加精进,神思内敛,看来寻常,其实已经脱胎换骨。
却,不开心。
脱胎换骨,换的是凡骨,不是她的心。
她思念她。
满心都在思念她。
不如去看看。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便怎么也止不住。
怜星轻舒衣袖,身形倏变,直接就从这后面,上山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第一更~
为什么没有万春流来看病呢?因为发烧掩盖了秘药引发的燥热,月月没有意识到严重性所以没有大动干戈。乃们也可以当做是传说中的误诊。
☆、之二
做贼心虚。
明明放着正经的山道,却不敢走,从这后面荆棘险恶之地,绕了许久,徒然见到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雪又密密地下起来。
神功大成以后,于这景色的感觉,就又不一样了。
耳畔听到雪落的声音,脚踩着柔软的雪花,鼻嗅到林间清新飘渺的空气。
不知道,邀月下山的时候,走的是哪条路呢?
会不会,经过这一片林子,踏过这一片土地。
会不会在这里,留下过她的香气?
隔了这么久,指尖上关于她的触感还记忆犹新。
那一日的记忆,也还栩栩如生。
伊人轻启朱唇,吐出残忍的话,却,没法怪她。
这一世,是怜星先负了她。
怜星站住不动了。
回头望一眼高耸的山峰,又慢慢走下来。
上山的时候满心期待,速度极快,下去的时候,却流连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