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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柳看出他的为难,笑了笑:“刚才那位么么说的事儿我真的不知道,大顺么么知道什么,如实说给我听就是。”
“事儿还得从你七岁的时候说起。门口的小子,大名叫赵正则。他爹爹和你爹爹那时候感情好得很,一日一起从山里回来不知道怎么就说了结成亲家。你和阿正年纪相仿,那时候他爹爹么么都在,日子过得也还不错。结亲这事也是真,赵家爹爹还亲自拿了半头猪上你家,村里许多人家都看见了。”大顺么么细细说起当年的事,也有些惋惜。要是双方有长辈在,日子不那么难过,倒也是一门不错的亲事。
“但是两年前赵爹爹走了,阿正就跟着他大伯和伯么过日子。可怜孩子年纪小小,却是家里地里什么活儿都被指使着干,这两年只怕是累坏了。以前只觉得老实憨厚,现在越长大却越不机灵,似乎脑子有些迟钝。”大顺么么说得还是含蓄些,其实村里不少孩子背地里叫他呆子、木头。
“你爹爹也想过要把那孩子带来家里养,但人家的亲大伯还在,就怕这样做打了别人的脸。而且你家的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这事也就不了了之。偏偏前段时间,那孩子可能累得太过了,几次晕倒在田里。前几天去割猪草,又把手伤得狠了,干不了重活。他伯么就横竖看不顺眼,借口要让他自己立户,要让他与你赶在百日之内成亲……”
张小柳默然听着,年幼的孩子没有了父母的庇佑,未免处境生活艰难。他不知道这具身体本尊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但他此刻确实心有不忍。
“孩子,你也别为难。这件事怎么说都是赵家不占理,即使闹到村长那里,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就让刘么么把他领回去,以后带着你弟弟好好过……”
大顺么么叹息着跟他说。
“谢谢大顺么么。”张小柳想起进来时那孩子偶然抬起头胆怯望着他的样子,心中有了决定。也不知道他那所谓的大伯得狠心到什么程度,才能让一个小孩长成这个模样。若张小柳真是个十一岁的孩子也没办法,但现在他却有一定的信心能让弟弟们吃饱穿暖。罢了,就当多养个孩子,至少他年纪大些,春耕秋收里也能帮持一二。
“但正如么么所说,我爹爹在世时也曾想过把他接过来照顾,只是那时候不方便做这事。既然现在有人把他推往这里,只怕确实难过。我想爹爹如果在,也不会弃之不顾的。”
他搬出过世的张爹爹,尽量说得自然些。
大顺么么吃了一惊:“你真的要现在与他成婚?”
张小柳觉得额头一黑,好像有一群乌鸦在头顶飞过。
“我觉得不一定要成婚,毕竟我们年纪还小了些。既然他伯么容不下他,就当他与我们兄弟们一起过日子了。我看他也不像个懒人,应该能挣到自己一口饭。”
大顺么么使劲摇摇头:“真是年纪小口齿轻轻,你们若不成婚住在一起,只怕过不了两天方圆十里都要传遍了。到时候大家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张小柳一愣,倒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在他心中,还是“大家都是男子,住一起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念头。一时不禁有些犹豫了,成婚毕竟是件大事,这样决定好像是草率了点。
见他这样,大顺么么反而更动了恻隐之心。
“说起来他也是个半大小子了,你们又的确有长辈之命,过几年成亲也是理所当然。你要想让他从火坑里出来,就必须把这件事提前了。”
赵正则的惨状他也看在眼里,也只能一声叹息。
张小柳想了想,他自己是不惧这样的婚约的,只是不知道对方怎么想。
“既然这样,还是问问他的意思吧。他如果愿意,就留下来。不愿意,再让那刘么么送他回去吧。”
左右思索片刻,他这样对大顺么么说。这世上的事皆是有因之果,如果能合得眼缘,他又不愿回去,便留下来算了。就当是哪辈子欠了他的,这辈子还给他,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弟养大了。
“这样也好。”大顺么么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解决,那孩子比小柳还要大一岁,若是能勤快些,总也不至于饿死。
两人在屋内说得小声,小麦又在一旁虎视眈眈盯着刘么么,到底商量了些什么却是没人听见。见得大顺么么和张小柳出来,刘么么忙迎了上去。
“柳哥儿说了,既然是他爹当年有话,他也不会违背他父亲的意思。”抢在刘么么开口前,大顺么么先把话说清楚:“但是究竟要不要留下来,还得问问那孩子的意思。”
刘么么一听松了口气,一把抓住呐呐跟在他身后的赵正则,语气有些急切:“阿正肯定是同意的,对不对?你看,那是你的哥儿,多俊俏。以后你们就可以自己过日子了……”
张小柳看到那孩子被揪住手臂时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忙上前一步:“愿不愿意,还得他自己说了算。刘么么莫要太心急了。”
刘么么闻言讪讪一笑:“我这不是看天快黑了呢?这孩子木,平时半天也不说一个字。阿正,你是愿意留下来跟你的哥儿过的,对不对?”
在四双眼睛的注目下,赵正则微微抬起头,又很快低下去,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张小柳对这样的问法不是很满意,再看刘么么一脸急切的要走,孩子又一声不吭,心中更是生出几分愤怒来。当下他也没有反驳,只是淡淡地说:“既然如此,他就留下来吧。但我听大顺么么说,他伯么是要让他出来立户的,恐怕还要费些时间,劳烦你们把他的户籍证明送过来,与他一起去村长那里做个见证才好。”
“小孩子家家,整这么多事……”刘么么有些不耐烦,他不过拿了赵家伯么的些许好处,只负责把人送来这里,现在却已经耽搁了一个下午的功夫。
“柳哥儿说得不错,这些事儿得先说好。阿正可不是要做上门夫郎的,怎么可以不明不白住在张家?你只管回去把这话告诉他大伯,明天拿好东西一起去村长那里,否则柳哥儿可不敢留下他。”大顺么么一听小柳的话,可不是要出来就得清清楚楚的,连忙帮他说话。
“好,好,我会告诉他们的,这孩子今晚就留在这里了。天色不早了,我菜地里头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好像后头有狗撵他一样飞快地跑了。
“唉,这都什么事儿……”大顺么么看着三个半大的孩子,为他们发愁。可是再怎么愁,也只能心头为他们担心,他自家的孩子也是半饱不饿。
“今天的事真是谢谢大顺么么了,不然我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张小柳听到了他的话,也是满心烦恼。
“你想得很周全了……明儿去村长那里叫上我吧,省得他们欺负了你们去。我也得回去了,你快让阿正进去洗洗干净吧!”
张小柳看着他离去,才转身细细打量赵正则。刘么么走了他也没有任何反应,一直垂着脑袋站在那里,没有挪半步。
“你叫赵正则是吧?”他只能走前去,用尽量亲近的语气与他说话。
赵正则身子极轻地颤抖了一下,又是微微点了点头。
“那我们先进去吧。”张小柳本来想让他要说话回答自己,但一想才第一次见面,也不能操之过急了。便拉着他的手,往屋里走去。
赵正则表现得十分乖顺,任他牵着手跟着他走。
张小柳自己只有三套洗得发白,也打了不少补丁的衣服,此时也只得拿了一套出来。
“来,那里有水,你舀些出来擦洗一下,把这衣服换上。”张小柳扔给他一条破布充作毛巾,指了指水缸,让他自己去清理干净。
赵正则依旧一言不发,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就往那里走去。张小柳走了出去,他要先去把扔在路边的簸箕挑回来。
☆、户籍
等他再回来时,赵正则已经穿好了。他整个人瘦得剩个骨架子,衣服穿在身上倒也不觉得小很多。皮肤黑沉,面上蜡黄,一看就是个严重营养不良的孩子。但更让张小柳心惊的,是因为衣袖短了些而露出来的手臂,里面布满青紫。再仔细看去,左手更是有个横贯整个手背、几乎可以见到白骨的伤口。
“这是怎么回事?”他抓起他的手,倒抽一口凉气。这样的伤口,只看一眼都觉得自己手背也疼起来。他掀起衣摆,果然发现他身上和后背也布满各种淤青,一看就是外力殴打致伤的。
赵正则用力抽出手,紧张地拉下衣服,摇了摇头。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赵正则只是把手背到身后,抿紧了嘴,一声不吭。
张小柳想起大顺么么刚刚说过,他前两天去割猪草,把手弄伤了。再看那伤口,确实是镰刀这样的利器才能伤成这样。但那身上的伤痕却没可能是自己弄的,唯一的怀疑就是在那个家里有人打他。
可是这个苦主不说话,他也没办法。
“他们就没给你上点药?”张小柳刚说完,就知道自己说得不现实。要是有人会为他上药,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他被打成那样子?实在是不知道他那个大伯是不是亲的,这样的伤口要是发炎,能要人命吧?他回想起张爹爹去世的事,就觉得应该是伤口感染破伤风才致命的。
偏偏这个家里一穷二白,现成的药自然是找不出来的。张小柳只得烧开水放凉,勾兑了些盐做成盐水给他清洗伤口,然后小心擦干。幸好刚才因为他在山上擦伤,所以采了些刺儿菜的叶子回来。这种叶子是上好的化瘀止血药,只要把叶子揉出汁,一起敷在伤口上就行。当下便帮他手上的伤口敷了药,只是身上的青紫却是没办法了,只能让它慢慢消退。
当天夜里,张小柳就用粗粮和大米一起做了一锅杂烩饭,又切了足有三四斤的山笋,焯水以后用小蒜爆香炒好。没办法,饭不管饱只能用野菜充饥。想到几个人小的小弱的弱,又拿出两只鸡蛋加水打散做成了水蒸蛋。即便这样,依然是僧多粥少的局面,最后连一片菜叶也没有剩下。
只一个晚上,张小柳就对赵正则以前的处境有了更多了解。这孩子被虐待得委实不轻,眼看着叫吃饭了也只敢坐在灶间看顾烧水洗澡的火。把他拉过来坐下,装了饭放在他手里才敢张口,也只是扒着碗里的东西,害得张小柳不但要看着两个小的,还要不断帮他夹菜。
农家里吃完饭没什么事做,便熄了油灯睡觉。赵正则听他这么说,竟然直接蜷着身子往地上一躺,大有睡在灶膛下的打算。张小柳哭笑不得,把他拉到床上,又翻开被子示意他盖上,才带着小麦和小松去了另一间房。
不知道其他人睡得怎么样,张小柳自己久久难以入眠。家里的粮食最多还能顶用两天,然后就真的没有一粒余量了。现在是春天,虽然山上路边都能挖些野菜,但也不能尽吃这些。现在已经个个都是营养不良的样子,再这样吃下去就真的要出事了。另外据他观察,这里的春耕也快要开始了,他不知道家里究竟有多少田,在哪里。如果这一次春耕弄不好,意味着他们更要饿上大半年的日子……
东想西想,最后这累了一天的小身板受不住,就睡了过去。再睁开眼,天已经亮了。一张床睡了三个人,因为都还是孩子,所以并不觉得挤。张小柳睡在最外侧,起了床帮两个弟弟掇好被角,轻悄悄地走路。
他还保持着现代的习惯,每天醒来首先就是要去洗漱。谁知刚推开门,就看到赵正则直挺挺的站在门外。
“你在这里干什么?”张小柳被吓了一跳。
“干什么活?”也许是原本没人,赵正则是抬起头正望着房门方向的。这时一见他出来,头又低了下去。但至少也说了几个字,让张小柳不至于一头雾水。
“怎么起得这么早?现在也没什么活儿干,你可以到处看看,等你伯么来了,再一起去村长那里。”
赵正则听了,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等等,阿正。”张小柳见他那样子,叫住他。也许因为他读的是师范,特别容易注意到一个孩子的精神气。虽说改造一个人要徐徐图之,但他刚到一个新环境正是改变的好时机,要是与他们相处也养成这样不说话的习惯就不好了。
赵正则停下脚步,对着这个身高与他差不多,年纪比他还小一岁的哥儿,竟然没有半分反抗,完全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阿正既然和我们一起生活,以后就跟我们一起吃饭一起干活了。你愿意吗?”
赵正则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昨天刘么么扔下他的时候就知道以后要留在这里干活。本来心里有些害怕,但是这里没有人打他,昨天还吃了一顿掺着大米的饭,睡在有被子的床上,他又没那么害怕了。此时见这个小哥儿与他说话,便点了点头。
“阿正,以后有什么话要说出来才行,不能光是点头。”想起大顺么么说他有些木讷,张小柳尝试着从让他多表达自己的意见开始。
赵正则只望着自己的脚尖,不出声。
“怎么不说话?”
等了许久,就在张小柳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才听到极轻地一声。
“好。”
“这就对了。”张小柳露出一个笑容,“你知道我的名字吗?我是小柳,两个弟弟大的叫小麦,小的是小松。以后你要帮我照顾着他们。”
于是,赵正则内心觉得他在这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照顾好两个弟弟。
赵伯么来得比张小柳预想的还要晚。
早上他先去挑了水,那水井倒也离得不远,有七八户人家一起用,大概是以前合打的。然后给菜地浇水的工作就被赵正则抢了去,很快把地浇遍了,又开始整理剩下的菜垄,除草。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确实比八岁的小麦能干的多,就是在现代,农村里十二岁的孩子也是下田整地插秧割稻样样能做了。这样一想,张小柳也就放手让他去干。这么多张嘴吃饭,他一个人肯定是做不过来的。
赵伯么来的时候,张小柳已经整理着昨天挖回来的野菜,准备做午饭了。那是一个生的十分高大的男人,比张小柳这几天在村里见到的哥儿都要壮硕些,眼神很是严厉。不过张小柳内里也是见过世面的,自然不会怕他。招呼上大顺么么,一行人就往村长家里去。
张小柳脑海里虽然知道些村里的人家,但是毕竟不是自己的记忆,也不甚清楚,这次也就趁机认认村里的人家和路。
下坝村的村长姓李,叫李学水。他们家的日子过得明显比其他人家好,住的房子也是整洁明亮的青瓦大房。屋前用篱笆围成一个小院,里面养着一群数量可观的鸡鸭家禽。
“村长,村长。”隔得远远的,赵伯么就叫了起来,声音中气十足。
“大田家的来了?进来吧。”李学水家的听到声音打开门,隔着院子招呼几人。赵正则的大伯正是叫赵大田。
进了屋,就看到村长正坐在堂屋的小矮凳里抽大烟。两个大人都没有了在路上的不耐神情,笑着与村长打招呼。赵正则和张小柳跟在身后,没有出声。
“什么事?”李学水的烟杆在墙上磕了磕,问道。其实下坝村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村里真有什么大事,一天也能传遍了。看起来村长也听了些消息,只是现在还要他们主动说。
大顺么么当然不愿开这个口,只望着赵伯么看他怎么说。
“村长,这时候还来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但是前两年大田他弟弟留下石柱这个小子,以前因为年纪小都是当自己的孩子养着。现在孩子大了,他爹爹在的时候又留下有婚约,这不赶着热孝期,他伯伯想着就让孩子赶着日子成婚,独自立户出去,也不耽搁他们。”
自从刘么么昨日回来递了话,赵伯么就想着来不来,怎么说的问题。在来的一路上更是想了好几遍要怎么说,这一开口就把话漂漂亮亮的说了出来,一点事儿也不往身上揽。反正老人也说了,这小子动不动就晕,怕是有什么问题。早些让他立户出去,没人说他们什么不是,以后出什么事也与他们无关。
这话说得太过冠冕堂皇,大顺么么都听不下去的要开口,被张小柳轻轻拉住了衣袖。
“哦?”李学水闻言抬头望了赵正则一眼,“这么大的孩子就要出去立户?”
“不小了,按虚岁就十三岁了。”赵伯么陪着笑说。
“你是正则?”李学水没有理他的话,冲着赵正则问道。
赵正则点了点头。
“你伯么说让你立户出去,你愿意吗?”
赵正则又想点头,被张小柳捏了下,才说:“愿意。”
李学水闻言,又磕了磕烟杆,吐出一圈烟雾。似是思考了许久,才点点头。
“既然大小都同意,就把户书拿来吧。”
赵大田以前与弟弟并没有分家,户书都是在一起的。立户也简单,只要在村长这里登记清楚,等村长统一再去乡镇里上报,就可以了。分了家,以后田地宅屋、缴税抓丁都是分开算。
赵伯么连忙拿出户书文件,递给他。李学水这才直起身,眯着眼看了会儿。
“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