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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祝的外祖姓黄,就住在村头,是以,马车一进村就见一老翁拦在道口,也不等车停,就先喊了一嗓子:“元宝呢,姥爷的外孙在哪?”
庞祝掀开车帘子,露出张白胖的笑脸:“姥爷,元宝在这呢”
“哎呦,我的小元宝唉,可想死你姥爷了”,那老头腿脚利索的越过第一辆马车,径直上前,一把抱起正要下地的庞祝,在手里颠了颠:“唉,不错,没瘦”
要说这庞祝,过了年就十四了,也算个半大小子,个儿不算矮加上那一身的肉,白嘉粗莫估算了一下,至少不下一百五,这老头瞧着都半百了,手上力气倒是不错,瞧他颠儿的轻松,换他来,够呛!
此时,庞游缴也由着田管事扶着下了地,那老头似是没瞧见这个女婿,牵着庞祝的手反身往家走,连个眼神都没甩。
白嘉拎着提篮跟上,路过田管事身边时,作势一个踉跄往他身边一挤,把他拱了出去,好巧不巧的,那田管事一脚就踩在了一坨牛粪上,就见刚还讨好奉承的老脸立马黑了,张嘴想骂,扭头见庞游缴正看过来,只能把到嘴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不过那眼神刀子似的一下下往人身上刮。
白嘉可不管这些,稍出了口气,这一大早的不顺也算缓了过来。
瓦楞村外头瞧着落魄,其实进了发现还好,至少过日子该有的都有,更难得的是,院里收拾的挺干净,没白嘉以为的一地鸡屎。
听见了外头的动静,院里的人都迎了出来,庞祝一一上前叫了人,收了好几个红包以及一箩筐好话。
庞祝外祖家人丁也不大兴旺,除了庞祝他亲娘,只得两个舅舅,虽已娶亲,却都在一院住着,挤是挤了点,但瞧着处的还算不错,只是似乎都不待见庞游缴。
庞游缴在院门边站了好一会儿,直到里头姥爷姥姥稀罕够了外孙,待听的一句:“大虎二虎,陪着元宝去玩儿,好生顾着些,别叫人欺负了去”,他才进了门去。
大虎二虎是对双生子,都只有七八岁,长的壮实的很,是庞祝他大舅的儿子,小舅只一个丫头,年岁也相当,待这四个出了院门,外头已经围拢了不少孩童,眼巴巴的,白嘉适合把提篮递了过去。
瓦棱村的山连着好几个山头,绵延不见头,山里头还坐落着别个村,因着隔得远,彼此间并不怎地来往,再往里,山的那头就是长庆县的地界,年前受了灾,这些都是钱儿昨晚当闲话说的。
前世的时候,白嘉就爱扛着□□找这种山头打猎,一是寻刺激,二是饱口福,那里头的野物可是外头的餐馆吃不到的,尤其是现打现烧的,滋味尤其的好,所以现下瞧着这么一大片山,他就眼馋的紧,只可惜如今季节不对,不然他定是要走上一趟的。
“小哥儿,你可莫要再过来了”,白嘉正瞧着,冷不防,身边出来个声音,抬头看去,见是给庞游缴赶车的车把式,那车把式正苦着脸瞅他,手下的缰绳拽的死紧。
见状,白嘉摸着鼻子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些距离,那头正不安踢踏着四蹄的马才算老实了。
这时,另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小七,来叔这”,说话的这个白嘉识得,正是那日把他从乱坟岗外弄出来的家丁,叫王大善,这一路上,两人也套了近乎,算熟了。
白嘉对这人印象不错,言语间自然亲近了一些:“不了,王叔,我得看着点元宝少爷去”,
王大善赶的是头老马,虽不似先前那头,可也冲他打了不少响鼻,他可不想多招惹,免得回去没车坐就惨了。也是奇了怪了,先有那驴瞧他不顺眼,再有这马跟他闹脾气,也不知他这是招惹了啥,闹得畜生都不待见他!
身后不远处,庞祝挺招眼的站在人群中,周围儿一圈豆丁,都只到他胸口,白嘉望过去的时候,就见他乐的不行,也不知这小胖子是咋想的,跟群小孩儿玩儿的这么高兴,是缺心眼儿么?
白嘉只以为大陇的年也就这样了,却不想初八初九的庙会更是热闹,进香拜佛的,耍把式叫卖的,搭台唱戏的,直到了正月十五赏了花灯才渐渐散了开去。
说实话,这里的物事都算不得精致,搁以往白嘉却是瞧都不瞧一眼的,可不知怎的,最后他竟掏了银子买了许多。
月上枯枝,灯火如豆,摇曳的昏黄中,白嘉瞧见锭子眼睛发直,这模样他今儿都瞧见不下三回了,就算他再迟钝也发觉不对了。
“锭子这是怎了?”
钱儿凑过来小声说道:“到了十八,少爷就要进学了,十七就得出门,也就后儿个的事”
“进学?”这个他理解,他上学那会儿也是,一到开学就各种不得劲,可这事儿不该是庞祝愁么?
见白嘉没明白,钱儿又说:“锭子性子软,在书院里总被欺负”,说着叹了口气:“若我识字,就不让他去受这份罪了”
“他这是不想去?”,白嘉咂摸了一下,心下有了算计。
钱儿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那我去呗!”,白嘉应的爽快,他倒不是好心,只因着想出去瞧瞧而已,毕竟老窝在这乡所里也不是个事儿。
前院,管事房内,刑管事把白嘉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没曾想,你竟是个识字的”
白嘉在心里呵呵,暗道:“我也不曾想,您老也是个有文化的,真没看出来”
这庞宅上下,挨个儿数一遍,这刑管事是最瞧不出的,乍一看就是一庄稼老头,其实却是个能写能算的读书人,要说来历,没人说得清,当初是因着报答庞祝他娘的一饭之恩才进的庞宅,这一待就待了有十来年了。
刑管事也没难为人,直接扔过来本书:“念几句听听”
白嘉捡起一看,是本弟子规,他翻了翻,见上头都是繁体字,但大致能看懂。
“弟子规,圣人训,首孝弟,次谨信”,刚念了一句,刑管事便打断了他:“行了,可以了,我这只有一个要求,护好了少爷,别叫他被人欺负了”
这便成了,比想象中简单。
后院,春巧转进了扶云阁内:“夫人,田管事传了话过来,说西苑那边,这次回书院,书僮换了,是个新来的小厮,据说是从乱葬岗弄进来的,性子并不软”
陇朝尊卑有别,妾是为娱,无甚地位,叫‘奶奶’,妻是为实,需得持家生子,尊为‘夫人”,庞游缴的这八房,肚子里的货未卸,倒已自抬了身份,可见这小奶奶并不如面上那般无害。
但见妇人轻轻抚着微隆的肚子,眼眯着并不睁开:“不过是个小厮而已,不值得费心,那边该怎么还怎么,倒是让田管事盯紧了,早些寻了那姓刑的错处,好叫早早打发了”
09
枫华书院,位于县城百里之遥的枫华山上,山环水合,与灵觉寺遥遥相望,可谓人杰地灵之所。通往书院的山道上,白嘉居高而坐,他已在此等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正觉无聊,就见脚下,庞祝终是一步一停的现出了身形,手里拎着个箱笼,磕绊的厉害,边角处已然磨出了毛刺,那箱笼本是一对的,还配有付挑子。
枫华山下设有山门,门规要求,学子们进学需徒步而行,除了贴身书僮,仆人杂役一律不得入内,是以,这箱笼不出意外该由书僮一人挑了上去,可眼下这对主仆却与常人有异。
好不容易到了近前,庞祝已喘息如牛,胖脸上通红一片,汗珠子如水般不停的往下淌,他张望着想找地儿歇息,却发现台阶狭窄容不下他,抖着腿呆站了半晌,他没憋住,哑着嗓子说道:“锭子若在,都是他担的”,声音里尽是委屈。
道旁成排的枫树支楞着光秃秃的树干,这若是秋天,漫山的红叶是瞧也瞧不够的美景,只恨不得多停留半刻才好,只是这乍暖还寒的初春天里,却挽不得行人的脚步。
白嘉拍拍屁股站起身,拽了句酸话:“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少爷,别偷懒,继续”,说完,拎起自己的箱笼一步三阶的飞奔而去,转眼的功夫,连衣角都瞧不见了。
庞祝仰着头,瞧着远远露出的书院檐角,倒底是没哭出来。
枫华书院非官非私,规模不大,但其内,楼台亭阁一应俱全,书院山长是致仕的前翰林院侍读学士方学义,是为大儒者,因此在当地颇有名望,引得众多乡绅富户纷纷捐田赠书,是以,这枫华书院除了山长名声在外,还以书阁藏书之多,不取束修之事为学子们津津乐道。
以至于周边乡县,每年出外求学者,十之八九想来此,枫华书院的学子分两类,一是聪慧好学之人,二是捐赠有位之后,简单的说,前者靠的是自身才华,后者凭的是爹娘钱权,所以,被择入者不足一二。此种现象倒也不为外人诟病,毕竟书院‘教书育人’的背后,少不得要以大量金钱做基石。
白嘉兜兜转转了一大圈,终于在华灯初上时,领齐了钱米灯油木炭。这枫华书院不仅不收束修,凡入学学子,每月具有份例,不过据锭子私下交待,他家这位似乎除了入学头一天能把月例领全外,之后被罚的连倒贴银两都是常有。
颠了颠手里的一贯铜子儿,白嘉对之后的书院生活隐隐有了些担忧。
书院共有六十四间斋舍,十六间并一个院落,共四个院落,院落里有个粗使婆子,专伺厨房之事,白嘉交了米粮菜钱,便领了两份饭食,俱是二菜一汤,没有大荤,清淡的很,他敲了敲紧闭的屋门:“元宝少爷,该用食了”,在人前,他会是个尽职的小厮亦或是书僮。
闻言,门从里头打开,庞祝蔫巴巴的站着,白嘉和他错身而过,径自入内,这斋舍内乃四人一间,床铺两两相对,书案架在床前亦可作食案用,此时上头的文房书籍都未摆出,他便取了碗碟摆上。
“没肉么?”,庞祝伸着脖子瞅了一眼,失望的瘪了瘪嘴。
白嘉不理他,自顾扫了一圈,就见先时还空荡的斋舍内,多了三人,都在挑灯夜读,以备战明儿的入学考,看那模样身段,也就十岁左右,还是幼童一个。
再瞧眼前这个,白嘉眼角不由抽了抽,庞祝八岁进学,如今十四,念的是小学,却年年是副课生,若是一直如此,待满了十五也是入不了大学的。想到这,他不由出声道:“少爷,用过饭,莫忘了温习功课”,虽知晓临时抱佛脚无甚大用,但他还是提了个醒,毕竟这也是书僮的分内事。
庞祝苦着脸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但等白嘉过来取食盒时,就见他连外衣都未脱已然团在塌上熟睡了。白嘉无奈,给他胡乱脱了外衣往被窝里一塞,带上门回了自己的住处,书僮宿在院中的俩处偏房内,偏房隔着院子正对着,颇大,一屋有二炕,一炕能躺十人,虽说这院里,学子众多,但有多半是平民子弟,并无书僮随侍,是以,炕上倒不显挤,只是,似乎这些半大小子对他都不怎友善。
因着是最晚一个入的学,所以待得白嘉洗漱完后,屋里人都齐了,年岁参差不齐,大致都在十二三,他算其中最大的。
“你是替了钱儿的那个书僮?”几个个头稍高的少年围拢了过来,面色不善,其余人则都在旁观。
白嘉把铺盖弄好,反身盘腿坐下:“是啊,怎地有事?”,来之前,锭子都跟他秃噜了,书僮中有起子爱敲竹杠的,横的很。
其中一人揣着手,笑的不怀好意:“钱儿没跟你说么?”
“说啥?”,白嘉歪了歪头,装傻道,他是知晓这事是躲不开的,却不想事发的这么早。
“孝敬啊”,那人大咧咧的把手往前一伸:“瞧你是个新来的,我等几个也不问你多要,一月五两银子”
庞宅小厮的月钱是一两二钱,书僮要多些,是一两五钱,比起卖苦力的帮工,都要高出不少。五两银子,在陇朝,省着点够一家子花上一整年了。
小小年纪就干这泼皮无赖之事,怕是之前做的太顺,胃口更加大了,白嘉笑道:“我一个新来的,怎有这许多钱?”
“你家少爷的银两向来多,随便取些就是”,另一个稍壮的少年往前一站,不耐烦道:“别磨蹭,不然,哼哼”
“是么?”,白嘉屈起一条腿,从怀里掏出个银锭来,上下抛着玩儿:“有本事来取”
他这明显是在挑衅,几个少年显然也不是瞎的,闻言撸袖子就往炕上跳:“揍他!”
白嘉顺势一个后仰,腿一抬一个侧踢就过去了,他那一脚是收了力的,用了三成,却也把人踢飞了出去,抱着肚子蜷在对过的炕床上,哼唧着爬不起来,其余几个皆是一愣,白嘉趁机又是一连串勾踢,把人全踹倒了。
这跆拳道还是前世他上小学时练过几年,之后没事也玩儿两下,对付几个小子是绰绰有余的,他正经学的其实是泰拳,还因此打过几场业余拳击赛,在圈内也算小有名气。
从出手到收手前后不过几息时间,除了些微的□□声,动静并不大到能引起斋长的主意。
枫华书院的斋长有俩个,一个负责小学一个坐镇大学,主要负责院里的日常起居,其中也包括对学子课后的管教。负责小学的斋长姓方单名一个青字,以严厉出名,白嘉一进院门就见过这人,正如锭子所说,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良善,便不会手持竹编,守在门口寻人差错了。
过了半晌,那几人捂着肚子从地上起来,白嘉挪了挪屁股换个坐姿,却引得他们齐齐缩了缩脖子,他却是没瞧见一般,打了个哈欠,往枕头上一倒:“好了,打也打了,胜负既已分,就都洗洗睡吧”,几人喏喏应着,毕竟还是少年郎,凑一顿就知晓疼了,虽不知能管多久,但现下看来,也是起了作用的,没瞧见,刚还看戏的一群人,连正眼都不敢瞧他了么。
白嘉眯了眯眼,翻了个身,冲着里侧睡下了,徒留一屋子人,心思各异。
五更头鼓声响,书僮摸黑爬起,二鼓声响,学子们洗漱完毕,待得三鼓落地时,众院落的学子们已全数入得学堂。
书院内有五处学堂,东西各两处,中间居一处,蒙学堂是处小学学堂,靠西,离斋舍不远,庞祝迷迷糊糊的站着,脑子还不甚清醒。
教事迈着八字,站到堂前,也不说话,先扫视了一圈,然后才嗡声道:“今日考校,以抽签定考题,不过者,罚挞十下”
小学课程除了《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规》外,另有算学启蒙和书法,所以,考校的内容不外乎是背诵。至于背诵的内容,就看抽的是哪支签,庞祝眨巴着眼,瞧着签身上的四个小字:九归除法,再瞧瞧教事手里的戒尺,犹豫半晌,乖乖伸出了手。
教事胡子抖了抖:“……”
书僮的日常便是照顾学子起居以及督促他们勤学,其中有一项是打扫斋舍。离了庞宅,白嘉二世祖的性子,开始死灰复燃,他坐在庞祝的床榻上,瞧着身边忙进忙出洒扫的少年人,端着手就是不动。
不巧,他这副样子却被巡视的斋长瞧见了,厉声喝道:“你是哪家的书僮,怎生如此惫懒”
白嘉也不跟这人顶撞,随口扯了个谎:“刚撞了脚,坐了缓缓”,就起了身。
那方青扫了眼卧榻,眼露鄙夷之色:“一个肠满脑肥一个拈轻怕重,倒真是俩主仆”
他这一嗓子不小,屋里几人纷纷瞧了过来,白嘉就那么听着,也不说啥,但见人走后,又找地儿歇着去了,这次他留了心,手里拿着扫把装样子,眼睛也盯着门外,他其实是想跟其他几个套个近乎的,也不知是不是昨儿立威太过,他一靠近人就躲了。
晌午时分,放课,庞祝是肿着手回来的。
“考的啥?”,白嘉掏了药给他抹上,他那箱笼里,这种巴掌大的小瓷瓶,锭子足足给塞了十个。
庞祝脸皱出了十八道褶子:“九归除法”
白嘉:“……”,年后那几天,楼里见天都是背书声,这九归除法,他听了不下有二十回,都快能倒背了,这背书的正主儿倒好,感情都没过脑子。
“白嘉,今儿能吃小灶么?”,庞祝对着手吹了吹,一脸期盼道。
白嘉定定的瞅了他两眼:“谁做?”
院里的厨娘做的是大锅饭,菜色不佳,就有那伶俐的书僮借了灶头,单独吃小灶,以前钱儿就经常炖肉食,但白嘉却是不成的,他连起灶点火都不成,况且他也不乐意。
“……”,庞祝瘪了瘪嘴,他想钱儿了。
学子们一日有三课,早上一课,是识字讲史,正午用食小憩,下午有两课,一是算学,一是书法,从寅时起到申时终。这一天中,能让庞祝顺溜儿过的就是书法,他那一手字据说是刑管事手把手带着写出来的,白嘉瞧过,确实不错,比他那一□□爬强了许多。
10
庞祝性子面好欺负,但并不表示他就没脾气,就如眼下,他正努力冲白嘉瞪眼。
“不吃是吧”,白嘉取了筷子自顾夹菜:“待会儿饿了,可别来找我”,他虽已用过,但再吃上一份也是完全无碍的,自打来了这,他这胃就越发像个无底洞,倒再多东西也似填不满。
庞祝不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