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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按下车窗点了根烟,戏谑道,“哟,我以为小野猫朝着他家主子发情了。”
“就你话多。”云希拉开车门上了车,“去哪?”
“天天对着我就这话,搞得我就像是个专职司机一样。”D。M道,“我就知道你没听我说话,小爷我动用了后台的关系,给你拿下了一个商业广告,我感觉你要火了你信不信。”
云希漫不经心道,“你是摄影师还是经纪人?”
D。M拍了拍方向盘,“我是司机啊,专职的。”
云希都懒得看他,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一个富二代负责装…逼就行了,连段子手的活都抢,太不要脸了。
到了拍摄场地,完全是D。M的主场,他什么活都抢,对造型师指手画脚,拉着灯光师换了好几个角度,吹毛求疵的风格是个人都受不了。
D。M第三次和他说“眼神要媚一点”的时候,云希恨不得把身上的衣服扯下来甩他一脸,这个人真的是龟毛到令人发指。
“我想想。”D。M打量了他好久,突然打了个响指,兴奋道,“有了。”然后连忙让造型师给云希换了个长发的造型,云希看着镜子里不男不女的自己表情都黑了,可D。M端着相机对着他夸得赞不绝口,“就是这样,酷一点冷一点,特别勾人。”
旁边有人提醒,估计是合作商那边的顾问,“人物太抢眼,弱化了衣服。”
D。M这才摆出有钱人的架子,有后台底气就是硬,“你老板我老板?你这么能说你来拍。”那人便不再出声了。
拍摄结束之后,D。M招呼着工作室的人去聚餐,云希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在洗手间的镜子面前洗了一遍又一遍的脸,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太像自己了。
他甚至觉得……和有钱人搭上了边,整个人都变得浮华起来,外表是能看了,里面什么料也没有。他在D。M面前脾气大那是因为不想露了怯,只是虚张声势的纸老虎罢了。他心底知道自己和D。M不是一类人,不管从哪方面来说。
他还是那个自卑胆小又颓废的自己,一夜成名什么的,不过就是吹鼓了梦想,掩盖了追求物质的世俗的心。工作也不是为了好设计,都只是想要钱而已,这么想想觉得更讨厌自己了。
D。M在外面敲门,“我说云少爷,你还没梳妆打扮好呢,大家可都在等你呢。”
云少爷?他掩面笑出了声,这称呼太恶心了。
“不去了。”云希说道,没做任何解释。
D。M也拿他没办法,招呼了其他人上车,看他远去的背影,小声嘟囔道,“这脾气怎么说来就来。”落在云希耳里格外讽刺。
你看,别人生的比你好,还比你努力,连性格都好过你,你什么都没有,脾气倒是挺大。
二八
云希如常的上班逗猫,D。M约他下班去喝酒,直接拒绝掉了,面馆的兼职也没去,心情低沉的回家了,如同时星所说,他做什么都三分钟热度,现在觉得模特那个事烦死了。
如果让认识的人知道,免不了又要被议论了,他特别的玻璃心,只要觉得做了不寻常的会被人拿出来讨论的事情,不管别人有没有表达讥讽、嘲弄、玩笑,他都觉得已经受到那种伤害了。
时星总是能敏锐的察觉到他心情的起伏,安抚的摸了摸他的脑袋问他怎么了,他看了时星半会最后也只说了句没什么。
他现在还不想说,如果事情搞砸了也还有退路,要是真的像D。M说的那样,他莫名其妙的就火了,那时候直接把成果拿给时星看就行,时星肯定会夸奖他。
可是他打心底就觉得,自己这种性格办什么都办不成,不想让时星为他操心白费力气。
但是时星好像生气了,因为自己瞒着他。
云希应该去哄一哄他,就像往常一样亲亲他再撒个娇,他肯定就会笑起来。时星就是这么好哄,不像他脾气那么古怪。他心里认识到这个事情,但是他就是懒得去哄,他莫名的心情烦躁不想说话,而且笃定了时星不会生气太久,吃完晚饭就会过来抱他亲他了。
可他想错了,时星依旧表现出多余的情绪,和平常一样给他做饭,吃完然后去收拾碗筷,一句话都没和他说,仿佛把他当空气一样忽略了,他心里很难受,快在这个小空间里待不下去了。
这时候一个电话解救了他,是半年没联系的爸爸打过来的,他看了两眼才接起来,走出去到阳台上,面向屋内坐在护栏上,百无聊赖的吊着腿摇晃。
虽然时星没看他,但是他知道时星有注意他的动向,就像他一直竖着耳朵听时星动作发出的声音,装作不经意的看一眼他在干什么一样。
“云希,是不是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就不知道给家里打个电话,长这么大怎么还那么狼心狗肺呢,一点家庭观念都没有。”
他听这话都听多了,直接道,“有什么事?”
“你什么语气,这是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明天你弟弟生日,回来聚一聚。别整天搞得跟流浪汉一样,你又不是没有家,还是我们怎么刻薄你了?你出去上个大学动不动三年不回来,别人还以为我们家大儿子失踪了呢。”
云希尽量无所谓道,“不在省内,回不来。”
“你他妈又跑哪去了?你有没有拿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你不回来就算了,去外地这么大的事也不和我说?你现在在哪?做什么?有没有上班?你能不能有一点成年人的觉悟,再过两年你也该结婚,你是能耐了能在外地买房定居还是怎样,你是我儿子我还不知道你?尽早给我滚回来!”
他抬眼看了看屋内的时星,时星也在看他,他一时没忍住,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时星表情松动好似有些无可奈何,拉开阳台的玻璃门看着他,“你家里人给你打电话了?别哭了,你都多大人了。手机给我,我和叔叔说两句。”
云希都没听他爸说什么,立刻把电话挂了,时星这才走出来抱着他,手抚着他的背,吻了吻他的眼角,温柔道,“没事,我不是在么。”
“时星。”云希哽咽着话都没说出来,手机又震了起来,时星先他一步接了起来,传来暴怒的声音,“你他妈的反了天了,你明天就给老子滚回来,听到没有?你说话啊,你是被传…销组织劫持了还是怎样?脑袋里都他妈装的是草包吗?除了吃和玩想过别的事情吗?你以为你还是小孩子。”
“叔叔,你好。”时星用拇指揩掉他的眼泪,平静道,“我是云希的男朋友。”
那边顿了两秒,然后传来物品碎裂的声音,电话也被挂断了。
时星笑了起来,把手机放在一边,亲了亲他,“本来还想给叔叔留个好印象,就这样吧,反正你回去也不开心,我们就不回去了。”
“嗯。”云希搂着他的脖子,眼泪大颗大颗滴落,浸湿了他的衣领,云希吸了吸鼻子,委屈道,“他说我狼心狗肺,是个草包,脑袋里什么都没想。”
“怎么会,他这么说是因为不了解你啊。”
“他说,你是我儿子我还能不知道你。”
“他不知道的多了。”时星用哄小孩的语气,“你下次就和他说,你不知道我一个人过得多辛苦,不知道我做夜班兼职只能睡工厂,不知道我饱一顿饥一顿瘦成什么样子,不知道我多羡慕被父母疼爱的孩子,我不想成为一个厉害的男人,我就想当个小孩撒撒娇。”
“他说,你这么没用,还是个男人吗,还搞同性恋,恶心死了。”
时星轻轻在他脸上打了一下,擦了擦他的眼泪,心疼道,“别说了,有一天他会理解你的。”
云希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好像挺了解他的,我连他会说什么话是什么表情都想象得出来。”
“你也爱他啊。”时星轻声道,“你那么爱他,可他不疼你,你一失望逆反心理出来了,把自己搞得惨兮兮的,好像能折磨到他什么,可是他什么都不知道,想心疼你也没办法啊,等再过些年,父子俩当面说清楚就好了。”
“我不爱他!”
“好好好,爱我爱我。我永远都爱你,不会让你失望的。”时星亲了亲他的脸,“别难过了,乖啊。”
时星还是太好了又太懂他,一下就揭穿了他卖可怜求和的小伎俩,还对他的任性留有余地,他和家里闹僵成这样,他知道自己也有错,可除了时星懂就没人懂了。
他消极、堕落、自暴自弃,除了时星会拉他一把,也没人会伸援手了。他性格反复、孤僻、浑身带刺,除了时星会心疼他,也没人会理解了。他从一个怪小孩,成长为一个偏执的大人,糊涂混乱的把一切都弄得乱糟糟的,到头来自己都不懂自己了。
而感情总是杂乱反复爱恨交织的,人心是这世界上没有出口的迷宫。
二九
小少爷,也就是云希那只猫,和他混熟了之后,整天就趴在他腿上睡觉。偶尔去一下洗手间,它也要跟着,两只乌黑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他看。
云希每次洗了手,就把它抱起来捋一遍毛,捏着它前爪的肉垫指着镜子,小少爷每次都被自己吓到,挠了他一爪子跳下去就跑了。
云希跟着出去,却看见小少爷往门口去了,玻璃门外抱着纸箱的邮政小哥,正艰难的用手肘抵着门试图推开,云希快步过去替他拉开了门。
小哥连说了两遍谢谢,把纸箱放在地板上,从斜挎包里摸出一张单子,确认了公司的名字,蹲下去哼哧哼哧在箱子里翻报纸,额头上密密麻麻都是汗珠。
云希折返回去,从茶水间的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回来正对上小哥呆滞的表情,拿着一沓报纸跟被按了暂停键似的。
“给你。”云希把矿泉水递给他,一只手将报纸接了过来。
“啊,谢谢。那个……我看你好眼熟,好像在哪见过。”说完又惊呼一声,连忙从纸箱里翻出几本杂志来,光滑的塑料压膜透出来封面上是云希的脸,大声道,“我就说,真的好像啊,简直一模一样!”
云希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解释道,“哦,我大众脸。”说完高冷的转身就走,其实内心已经被轰炸机渣了一遍,这么大的事D。M怎么都不吱个声!?
再一想,好像是自己不接他电话来着……连忙找到手机,躲在茶水间打了个电话。
D。M满不在乎道,“我忘了和你说了,本来是内页,后来不知道怎么换封面去了,没多大差。对了,主编想签你,我给拒绝了。谁他妈是给他拍商业海报的?我是要开摄影展的好吗,一点艺术细胞都没有,只知道钱钱钱!”
云希都不好意思说他就是为了钱,不过在这钱多得烧的富二代面前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一点艺术细胞都没有”,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啊,真是……微博上转发抽奖他都懒得动手指,因为知道肯定中不了,没想到惊喜来得这么突然!这感觉就和……每次考试完自我感觉良好,下来的分数一般都很难看,随便考考总能拿到出乎意料的好成绩。
前两天都还在后悔,现在已经被巨大的惊喜砸晕了,这种事情也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云希想立刻跑到时星面前告诉他这个消息,真的一分一秒都忍不了了!
他差不多是一路飘到时星的公司去的,在出租车上还忍不住哼起了歌,他忘了给时星打电话知会一声直接就上去了。怎么能这么开心呢,找不到来形容心情的词语了,除了微笑大脑已经停止思考了。
直到前台接待领着他去找时星,被公司里男男女女的目光从头到脚打量个遍,他才稍微从半空中降下来落了点实地,甚至变得有些拘谨起来,在陌生的地方总是不自在的。
到了最里面的单独的办公室,接待小姐帮他拉开了玻璃门,对里面喊了声,“总监。”
总监?他不可置信的朝里面看了一眼,真的是时星,他瞬间又不能思考了,他的生活好像在今天画风突变了!?
等门关上之后,云希像个小导弹一个扎进了时星怀里,止不住的傻笑,连撒娇惯用的称呼都溜出来了,“哥哥你升职了!?你好棒啊!”
时星捏了捏他因为激动染上绯红的脸颊,低头在他耳根处亲了亲,将他一把抱起来放在了桌子上,“对啊,哥哥升职了,是不是有什么奖励?”
“我给你买辆车!”云希早就想好了,这本来也是他来的目的,顿了一下,“你升职你怎么不告诉我?”
“因为我还有一份礼物,想等它到了一起送给你。”
云希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什么礼物!?”
“到了你就知道了。”时星卖了个关子,又问,“说说吧,什么事这么开心,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云希像小学生回答问题似的高高举着手,重复道,“我要给你买辆车啊,所以我很开心!”
时星这才问,“什么车?”
云希认真的想了想,“来辆实用型的SUV吧,十几万就能搞定,你觉得怎么样?”
时星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他本不以为云希说的车是汽车,“哪来的钱?上次手表的事,你也还没给我解释。”
“我赚的啊!”云希两手揉着他的脸,“你怎么这个表情啊,难道不应该开心吗?我为了你多努力啊,你都不夸我!”
时星把他的手拿下来,又问,“做什么赚的钱?”
云希见他表情不怎么好看,兴奋像被浇了冷水的火苗逐渐熄灭,反问道,“你觉得我做什么赚的钱?”
“云希。”
“我怎么了?”他的爆发点总是很奇怪,而且在时星面前特别低,“我没偷没抢没贩…毒,你干嘛一副质问的语气对我?你说要我积极的生活,那不就拼命的赚钱嘛,我赚钱你也说我,为什么啊?我的能力不值这个价?”
时星语气软了些,“我没这个意思。”
云希喊道,“你就是这个意思,你也觉得我没用。”
“云希。”时星抬手想摸他脑袋安抚他,在半空中又放下了,无力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有工作。”
三十
云希要是会听话回去,那就是见了鬼了,他正在气头上呢。
刚从时星公司出来的时候,他还觉得面上火辣辣的特别难堪,因为时星从来没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并且摆出一副“我现在很烦你”的姿态,他等电梯的时候都恨不得踹垃圾桶一脚泄泄愤,好在及时遏制住了这个念头。
他不停的告诉自己,是自己的问题,打扰他上班是不对的,一个成年男人怎么能满脑子情情爱爱,一定要是以工作为重的啊!然后成功的把自己说服了,他是一个成年人了,要想平静也是很容易的。
在之前也应该好好平静一下的,就算他兴奋的恨不得出去跑圈,他也要把这个心情压制下来,等回家之后再和时星分享,或者还应该像往常一样做完兼职再回去?因为时星就是那么成熟啊,升了职也和往常一样平淡,完全没当一回事一样,这样很厉害很酷对不对?
去他妈的,要不是傻逼兮兮的跑一趟,鬼他妈知道他升职了,看他不问就打算不说的样子,想想都气死人了!
云希心里暗暗决定,时星不来哄他就不回去,然后一想到时星可能会说的话,会抱他亲他又说爱他,莫名其妙心情就好起来,也生不下去气了,见到路边的4S店,他又兴冲冲的跑进去看车了。
晚上还约了D。M一起吃饭,是一家氛围幽静的西餐厅,之后又续摊去酒吧,云希酒量不行,喝了两杯就摇头晃脑,对谁都勾着迷离的浅笑。
D。M打发掉几个来搭讪的人,把他从沙发上捞起来,“行了,回去吧。”
“我不回家。”他坚持道,因为时星还没给他打电话呢,看这时间早应该下班舒舒服服的躺在家里了,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
“哦?”D。M笑道,“你这是要投怀送抱?”
云希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突然贴过来搂住了他的脖子,淡淡的属于沐浴露的果香味萦绕着,搞得他有点心猿意马蠢蠢欲动了。
D。M低着头,鼻尖在他脖颈的皮肤上轻蹭,“好甜,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云希得意道,“柠檬!”
“胡说,柠檬是甜的吗。”D。M声音放得很轻,加上两人亲密的姿势,更像是情人间的呢喃,毕竟从来没见到过云希这副姿态,像是等着被拥抱,对他来说也太有诱惑力了。
反观云希却是浑然不觉,语气和小孩子一样,较真道,“没有胡说,就是甜的,和哥哥一样的味道。”
“来,给哥哥亲一下。”
“滚!”
云希酒醒之后头疼得厉害,看了看周围好像是在酒店,正准备去洗澡房门却突然开了,D。M拎着两袋个纸袋,“你衣服都脏了,给你买了新的。”
云希接过来扔向床上,按揉着太阳穴,“现在几点了?”
“反正你上班迟到了。”
“操……”云希突然想起来手机,连忙床上地上好找了一通,打开来却什么也没有,短信和电话一个也没有,失望至极的砸在了床上,解着浴袍往浴室去,没回头对D。M道,“你可以滚了。”
D。M就“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