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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起来,我不起来。
☆、前世的记忆
黄昏的薄暮降临在了阴沉沉的成都上空,梁九凤躺在自己破旧的小屋里昏昏沉沉的睡着,从程涛被捕起她完全陷入了一种六神无主的状态,阴差都死了,阴长生也失踪了,现在程涛也被抓起来了,这个年轻的女孩子只能在睡梦中得到暂时的慰藉。
梁九凤在梦里迷迷糊糊听见有谁人在唤着她的名字,九凤,九凤。那个声音是那么熟悉,却又不是她认识的任何一个人的声音。是谁在叫我?梁九凤一边想着一边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这时她清楚的听见那个声音在一声声唤着她,九凤,九凤。
难道这不是梦?她愕然的想着。在那个声音的召唤下她穿上鞋下了床走出了自家的小院,外面是阴沉沉的黄昏,湿漉漉的雾气飘浮在空无一人的八宝街上,她四处看了看,那个声音又在叫她,九凤,九凤。
梁九凤沿着街道向前走去,她熟悉的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她觉得自己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不知来自何处的声音引导着她走向纵横交错的小巷深处。她在一个巷口听了下来,一条河横亘在她的面前,她疑惑的想,这里怎么会有河呢?这时从河面上薄纱一样的水雾中一艘小船驶了出来,小船停在了她的面前,撑船的人赤口裸的脚腕被铁链锁在船上,他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斗笠下是一颗骷髅头。梁九凤奇怪的想,这不是南河上撑船送亡魂去冥府的转轮么?他怎么会在这里?
河上空无一人,梁九凤看了转轮那张骷髅脸半晌后登上了小船,转轮用篙子在河边一点便载着梁九凤沿着河面向远处漂去。
飘荡着薄雾的小河无止境的向前延伸着,河周围的景色埋在一片阴沉沉的雾霭中渐渐不见了,梁九凤站在船头看着前方隐没在雾气中的河面,她觉得自己曾经来过这里,但她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前方出现了一个山洞,小船晃晃悠悠的漂了进去,四周的光线立刻暗了下来,梁九凤看着四周湿漉漉的石壁,她觉得这个地方她也来过,可这到底是哪里呢?
这时她听见前面传来有人蹚水的声音,她向黑幽幽的山洞里望去,只见模糊不清的光线里有个男人在前方涉水前进着,他的背影看上去是那么熟悉,他怀里还抱着个小婴儿,他低头对怀里的婴儿说:“九凤,我们到了。”
梁九凤立马听出了那个声音:那是她爹!梁九凤站在船头大喊道:“ 爹!是你吗!我是九凤!”
但梁老六却仿佛没听见一样继续蹚水前进着,梁九凤仔细看着梁老六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爹去世的时候已经四十六岁了,但是前面那个男人看上去还十分的年轻,她突然意识到这是很久以前的她爹还年轻的时候,那么她现在是在自己的回忆中,她爹怀里抱着的那个婴儿应该就是她,怪不得她觉得这一切这么熟悉。
小船载着梁九凤跟在梁老六的身后,寂寥的山洞里只有蹚水的声音和婴儿依依呀呀的说话声。梁老六一边走一边对怀里的婴儿说:“九凤,你猜我们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呢?”
小婴儿显然听不懂他的话,只是依依呀呀的叫着,他继续说道: “其实连我也不知道,我们现在走在冥河里,这里就到了阴间了,这个山洞叫幽冥山洞,这里记载着人间和阴间所有的秘密,我折了三十年的阳寿才能走进这里,所以我四十六岁就要死了,之后的事情你只能靠自己了,九凤,你怕不怕?”
小婴儿咯咯的笑着,梁老六拍了拍婴儿的脸说:“真是好女子,不愧是我梁老六的姑娘,九凤,你不是普通的孩子,你是地藏菩萨身边的 ‘冥府开禁’令牌,你在人世间不断轮回转世流浪千年,只为等大灾难来临时由大司命唤醒你,从而召唤出地府里的冥帅来清理人间的魑魅魍魉,你看,这洞壁上就记载着你的故事。”
梁九凤惊讶的发现从石壁的缝隙中逸出一缕缕金光,那些金光在石壁上勾勒出了一幅幅图画。“这就是令牌和大司命的故事,”梁老六指着石壁说道,“人间唯一出现过的大司命是秦代建造了都江堰的李冰,他是芙蓉城主钦点的大司命,那一年地府里五通鬼跑出来杀了成都所有的阴差打来了地府大门,恶鬼横行人间导致岷江泛滥,成都几乎成了一片汪洋。李冰在河里挖到了一块龟甲,上面记载了找到 ‘冥府开禁’的令牌就可以召唤出鬼帅清理人间的传说,可是他一定要叫对那张令牌在阴间时地藏菩萨赐给他的名字才能唤醒他。”
画记载的正是梁老六讲述的内容,梁九凤看着一幅幅流光溢金的画面,这时她看见一幅画上画的是李冰和一个放牛人。
“有一天李冰在江边遇到一个放牛人骑着一头大青牛,那放牛人正是那张令牌,地藏菩萨赐给他的阴间的名字就是青牛,李冰无意间叫对了令牌的名字,于是凭借那张令牌召唤来了八部鬼帅,十六路鬼王,三十二路阴兵,阴间的军队清理了人间,把五通重新押回了地府,岷江的泛滥结束了,李冰又主持修建了都江堰,从此成都水旱由人,号称天府,李冰在鬼怒川的出口处塑了石牛雕像,上面刻着‘永镇海眼 ’。而那个变作令牌的人被卷进了地府里,被地狱的烈火焚毁了,这就是令牌的宿命。”
一幅壁画上画的果然是一头大青牛被熊熊烈火灼烧着,梁九凤看着不由觉得一阵害怕。
“第一张令牌在用过后被焚毁了,第二张令牌出现在了人间,那就是你,九凤,你看,这画上画的那么多人都是你的前世,你还记不记得?”
小婴儿依依呀呀的叫着,梁九凤看着石壁上那些不同朝代不同打扮的男男女女,潮水般的记忆向她汹涌而来,她在千年的时光里溯流而下,突然有些许的恍惚,她一时间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今夕何夕,而她又究竟是谁。
“几千年了,人间再也没有出现过大司命,但是九凤,这一切都要被你赶上了,会有一个外来的人唤醒五通,冥府大门要被打开,恶鬼将四处横行,而现在芙蓉城主和大司命也在人间,你看,这墙上画的清清楚楚。”
梁九凤站在小船上一幅画一幅画看过去,她惊讶的发现这画上画的正是最近发生过的事情,包括泉镜花来到成都,三个阴差的惨死以及阴长生的遭遇,和现在竟然分毫不差。她心中渐渐明白了,她看着壁画自言自语的说:“红长老是芙蓉城主,阴长生是大司命,而我。。。是那张令牌。”
梁老六在前面停下了脚步,转轮也用篙子定住了小船,梁老六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儿说:“九凤,有一天大司命会唤你的名字,到时候你一定要应他,因为到时候只有你们才能还人间太平,但是你之后却要被卷进地府里被地火焚毁,我可怜的孩子啊。”
他怀里的婴儿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放声大哭起来,婴儿的哭声在石洞里听上去格外响亮,梁九凤隐隐约约的听到梁老六接着说道:“九凤,爹今天带你进了这里折损了阳寿,注定不能陪你到那个时候了,你一个人不要害怕。爹给你起了个好名字,你怕了就叫自己的名字。。。”
梁老六最后几句话被婴儿响亮的啼哭盖住了,梁九凤焦急的喊着:“爹!你说什么?我该怎么办?”
“九凤乖,九凤不要怕,爹什么都替你安排好了,。。。”梁老六的声音在山洞里模糊的回荡着,这时前方的石壁上突然射出万道金光,梁老六的身影立刻被金光吞噬了。“爹!你不要走!”梁九凤惊慌的叫着。她看见那些金光汇成了一只九头怪鸟的图案,她的眼睛被刺得生疼,一阵剧痛闪电一样掠过她的后背,她不由遮住眼睛惨叫了起来。
刺骨的剧痛渐渐消失了,梁九凤松开了蒙着眼睛的手,她环顾四周发现刚才的一切都不见了,她正站在空无一人的郊外,她认出来这里是成都的南郊。天马上就要黑了,渐渐浓重的夜色从四处慢慢压下来,呼呼作响的风吹的郊外的荒草乱摇,天上的乌云不停的翻滚着。梁九凤的鬓发被风吹的乱舞,她仰起头看着漫天浓云心中暗想,是那个时候要到了吗?如果她被司命召唤的话,她之后就要被投入地狱的烈火中焚成灰烬,不管她前生是谁,今世她只是个普通的少女,她真的愿意吗?
梁九凤站在风中凝视了片刻远方后,低□子跪坐在了荒草上,呼呼的风声从她的耳边刮过,风里夹杂着马上要醒来的五通愤怒的咆哮。她想,大司命应该就在这附近吧。她渐渐的闭上了双眼,她的脸色十分的平静。
既然是该来的,那就让他来吧,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风越刮越大,树上被卷落的叶子在风中狂舞着,无尽的黑暗随着夜色渐渐降临,似乎要把天地万物全部都吞噬掉。
☆、刘子密显神威
夜风卷着落叶呼啸着砸在刘湘办公室的玻璃窗上,刘湘如一只困兽一样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今天下午起潘文华就不断的打电话报告前线战事,红军自昨晚起动向异常,只怕又会像上次一样突出奇兵突破包围圈进入四川,他们的路线完全无法意料,前线将士人心惶惶,他恳请刘湘马上到前线来督战,重振军心。
一向爱兵如子的刘湘这回却没有立刻奔赴前线,潘文华打电话催了好几次他非但没有动作,反而把自己的爱将狠狠的训斥了一番。那两张来自冥府的令牌就在他的抽屉里,刘湘的眼前全是那令牌带给他的幻觉。他看见自己凭借令牌称王称帝,金银如山,他只要在成都守着令牌他要什么就可以有什么,他为什么还要那么辛苦的去战场上出生入死?不,他哪儿都不去,什么蒋介石,什么红军,他统统都不想管,他要在这里凭借冥府的令牌做世界之王。
刺耳的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刘湘想对它置之不理,电话却不气馁的一遍遍响个不停,他没办法只得接起电话怒气冲冲的吼道:“是哪个!”
电话里传来了隐隐的枪炮声,潘文华在里面焦急的喊道:“刘军长,前方战事有变!红军又渡过赤水进入了川南,但他们下一步的动向却并不明朗,兄弟们被他们声东击西的弄的快崩溃了,目前军心不稳,刘军长你赶快过来吧!”
“老子要你是做啥子的!共※匪也拦不住你好意思当这个南岸剿匪总指挥!给老子把他们拦住,老子有事要办!”刘湘怒吼道。
“你有啥子事比得上前线的事重要!刘军长,我们现在可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啊!万一红军突破包围进了四川,到时候我们就是内有红军外有中央军,王家烈的下场兄弟们可是都看见了,老子把脑袋绑在裤腰上跟着你杀了这么多年才有了这一亩三分地,这个时候了难道你要弃兄弟们于不顾吗!”
“啥子时候轮到你教训老子了!看来老子是太给你脸了!”
潘文华争锋相对道:“我潘文华对刘军长的一片忠心日月可鉴,但如果这个节骨眼上你就这个样子对我们,我们也没必要为了你拼命!”
“潘文华你还想造反么!信不信老子打烂你的脑壳!”
“刘军长,我最后恳求你,赶紧过来,现在这个阵仗只有你才能稳得住了!”
“给老子闭嘴!”刘湘怒吼一声狠狠的摔了电话。,他把双手撑在办公桌上脑海中一片混乱。最后一丝理智告诉他他应该马上去前线,但他舍不得眼前那浮华的幻想了。他的视线投向了放令牌的抽屉,对了,他还有令牌,只要有这个东西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他何必如此纠结,他用这个东西直接把红军解决掉不就好了,他这么想着就把自己肥厚的手伸向了抽屉。
“报告!”门口警卫的报告声打断了他的动作,他愤怒的吼道:“你做啥子!”
警卫被他异常的愤怒吓了一跳,“陈主任来了。”
刘湘一听火气更大了:这个时候那个书呆子来干什么!他强压住怒火说道:“让他进来。”
陈布雷提着个破旧的行李箱走了进来,他摘下帽子拿在手中对刘湘欠了欠身说道:“陈某今晚就要坐火车去贵州了,那里有一趟飞机直飞南京,现在特来向刘主席辞行。”
“那陈主任一路小心,刘湘恕不远送了。”刘湘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他的眼神不住的瞟着放令牌的抽屉。
谁料陈布雷却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临行前还有几句话想跟刘主席说,还望刘主席不要嫌陈某唠叨。”
刘湘焦躁的鼻孔都快喷出火来了,但他也不好直接轰陈布雷走,只得也坐下来说道:“陈主任讲噻,我洗耳恭听。”
陈布雷缓缓开口道:“川内军阀混战进近二十年,使得川内民不聊生,百业俱废,川军斗狠好胜只顾一己私利不思百姓安康,唯刘主席甫澄为人廉洁自好,刘主席上任后兴办实业,促进贸易,鼓励教育,使得川内民众终于得以修生养息,自古以来治蜀良臣辈出,战国的张仪,秦代的李冰,三国的诸葛亮都是其中佼佼者,望刘主席能以古人为榜样,勿忘自己主政之初衷,在这里有所成就。”
刘湘不耐烦的听着陈布雷的唠叨,他的手不停的偷偷摸着放令牌的抽屉,陈布雷不紧不慢的换了个话题继续说道:“刘主席一定知道近来欧美经济危机泛滥,美国经济萧条失业率陡增,罗斯福现在在全球高价收购白银从而提升本国的金银储量,保存本国的经济实力,不管是出于政治上的考虑,还是为了获取经济上的利益,现在南京政府也好,外国银行也好,本国银行家也好,都在一船船的往美国运银子。陈某一介刀笔小吏,政治上的事不该过问,现在我仅以一普通百姓的身份谈谈这事。目前世道不稳,白银是老百姓手里的财富,白银外流就是在抢老百姓的钱,而且白银储量的减少会导致我国商品在国际贸易中物价上升,现在工商企业出口艰难,纷纷倒闭,钱庄银行收不回来钱也跟着倒闭,经济是一片萧条,向美国卖白银不是个好事啊。”
刘湘听了他的话神色变得警惕起来:“陈主任到底想说什么?”他的手不自觉的就摸向了腰间的手枪。
陈布雷看到了他的动作,但脸上却毫无惧色,他微微笑了下说:“陈某只是想说,人性是贪婪的,无论什么人都无法避免,如果现在有大批白银出现的话,在倒卖白银利益的驱使下,没人会用这笔银子来救市,只会把银子继续源源不断的买给美国,到时候我国经济会更混乱,只怕天下都会跟着乱,吃苦的还是平民百姓啊,所以五万万两银子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刘湘听了他的话眼睛里露出了愕然的神色,陈布雷缓缓站起身来把帽子戴回了头上,他看着刘湘说道:“陈某最后还有一句话要赠予刘主席,栖守道德者寂寞一时,依阿权势者凄凉万古,故达人观物外之物思身外之身,宁守一时之寂寞,勿取万古之凄凉。陈某告辞。”
“等等!”陈布雷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刘湘叫住了他,他回过身来问道:“刘主席还有何事?”
“你到底晓得些啥子?”刘湘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陈布雷清癯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最好清楚,如果我真把那五万万两银子取出来,老蒋的下场可能是什么,你可是老蒋的心腹,难道你就要这么放纵我?”刘湘审视着陈布雷说道。
陈布雷微微笑了下说:“我平时有个毛病,就是爱跟人打赌,我这次不是要放纵你,而是要赌一把,就赌你刘湘甫澄的人品。”
刘湘死死盯着他说道:“万一你输了呢?只怕你输不起吧。”
陈布雷平静的说:“我不会输的,因为我想你一定也舍不得这座城市被毁于一旦,这座城在这里立了三千年了,我相信他不会倒的。告辞。”
陈布雷拎着手提箱出去了,刘湘一个人若有所思的坐在办公桌后面,他盯着放令牌的抽屉,手不受控制的就伸了过去,他的手不断的张开又握紧,就是没有握住抽屉的把手。这时电话铃又响了起来,刘湘怒气冲冲的一把就把电话压了。他站起身来暴躁的走了两圈后提高嗓门喊道:“来人!”
警卫立刻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军长有何吩咐?”
刘湘看着窗外重重叹了口气说道:“马上给我去安排,我现在立刻要去前线,誓与兄弟共存亡。”
警卫听了他的话眼睛里露出了欣喜的神色,他激动的敬了个礼应道:“是!”
狂风卷过九眼桥上,夜色中的南河波涛翻滚,早已被废弃的望江楼在夜色中如一座鬼屋般慎人,一身华服的泉镜花站在望江楼下凝视着波涛滚滚的江水,他的衣袂和长发随风飘舞,远远看去翩然欲飞。他看向不远处水流湍急的鬼怒川心中暗想,就是今晚了。他玫瑰花瓣一样的嘴唇上浮起了一丝微笑:“那么,开始吧。”
他闭上双眼开始喃喃念咒,随着他的念诵身后的望江楼里涌出了一大团黑烟,那团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