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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淑妃咬牙切齿、风摇簌簌地兀自颤着,后又强扯起一抹森冷笑意,皮笑肉不笑地哼声说道:“皇后娘娘,请您放开尊手。”
许皇后微微一笑,巧笑嫣然道:“不放~~”
刘淑妃猝然起身,大力一甩:“你放开!——”
许皇后不料她有此一着,当即、便被她刘淑妃的蛮力给甩得踉跄倒退了三五步,方才险险稳住身形,不致仰面朝天、死狗似的拍到那地毯上去。
有一瞬间,刘淑妃的眼中晃过了一抹担忧之色,想要上前将她扶住。
然而,不过倏忽转瞬,便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未曾有过。
许皇后站稳身形以后,却不与她刘淑妃计较,只在那里将她盈盈地看着,柔柔地使眼波去勾她。
不觉间,刘淑妃竟是被她的秋水明眸给勾得有些神思恍惚了,捎带着一双腿也似绵绵无力、飘飘摇摇地,直欲使她委顿下去。
刘淑妃忽觉不对,这便倏然一凛,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故作厉色,沉声喝道:“你……看我作甚?!竟是不怕长那针眼么?!——”
许皇后神色轻快地摇了摇头,柔声道:“不怕~~看了脏东西才会长针眼,你又不是脏东西,本宫看了、又岂会长针眼呢~~”
正待继续与她调侃,忽然,许皇后的视线翩翩然地落到了刘淑妃敞开的衣襟那里。
方才刘淑妃将她大力地一甩,竟是使自己的衣襟敞开,也使脖子上的一只挂饰露了出来。
那是一个两指宽窄的樱红色的护符锦囊,上面只绣了一个使金圈儿封住外缘的佛家“卐”字。
许皇后心头一颤,眼神闪动地将那只护符锦囊紧紧盯着。
而后,痴痴然地上前两步,哆嗦着指尖,强作平静地说道:“那个锦囊……给我看看……”
刘淑妃头皮一炸,慌忙低头看去。
旋即,倏地一下将那护符锦囊给掖到了衣襟里面,然后,将那交领紧紧地攥着,恨声道:“不给!”
许皇后柔柔地笑着,向她伸出手去:“给我。”
刘淑妃眉眼一横:“就不给!”
许皇后轻轻抚掌,唇角勾着一抹促狭的弧度,曼声说道:“淑妃妹妹,本宫命令你,给我。”
刘淑妃浑身一凛,失声道:“你?!——”
而后,收敛神色,哼哼一笑,这便将那护符锦囊扯了出来,将红绳上面的活扣解开,向那仗势欺人的许皇后的怀中狠狠一掷,咬牙切齿地说道,“哼!臣妾遵旨!——”
许皇后展颜一笑,而后、强抑颤抖地将那锦囊打开,从中取出一个茶纸折成的小纸包,端在手掌,小心翼翼地将它展开。
于是,她看见了一个形状完整,却是已经风干发黄、干枯委顿的山茱萸花在那里面静静地躺着。
而她许皇后,也在那里神色凝滞地静静看着,并无言语。
在她的知觉中,时间,仿佛已经在此刻静止了。
刘淑妃撇嘴一笑,便在那里端着身段儿、拿腔拿调起来:“花似人心,终难长久。盛开时赏心悦目,凋谢时颓败干枯。
花期一时、人情一瞬,转过头来,树还是一样的树,人还是一样的人,不过是花发了新枝,人换了心肠,早已不复当年的旧时模样。
——花叶凋枯、人情翻覆,天理便是如此,我本不该有何执妄的。……”
说完,缓步上前,从神色呆滞的许皇后的掌中取走那个小纸包仔细封好,将它小心翼翼地装进锦囊之中,使红绳将它缚着,挂回颈上,贴身藏好。
而后,整了整仪容,对那仍旧呆滞的许皇后屈膝一礼,神色戚戚地淡漠说道:“臣妾告退。”
这便兀自离开,终已不顾。
良久,许皇后才回过神来。
她微微垂眸,痴痴一笑,从颈上扯出一条红色的麻花绳,将上面那一只樱红色的、两指宽窄的护符锦囊小心取下,而后、从里面拈出一只同样是茶纸折成的小纸包缓缓打开。
里面,同样是一只风干发黄、干枯委顿的山茱萸花。
倏然,许皇后竟似那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含羞带怯地柔柔一笑。
她转过身去,向储君王府的大门处虚虚望着,浅笑说道:“嘻~~你跑不了了……好玉儿,你的心呀,可是攥在姐姐我的手里呢~~”
第74章 瞧这短根筋的……
当天下午,蓦觉身重体乏的刘淑妃沐浴更衣过后,便换了睡袍,准备早早睡下。
此刻,她正坐在梳妆台前,将右肘撑在桌上,似有脱力地扶着额头:“我怎地……就不能与她好好地说一句话呢……”
倏忽,刘淑妃的身后传来了一抹温香,旋即、一双温暖的手搭上了她的太阳穴,在那里轻轻地为她揉按着。
刘淑妃无奈一笑,有气无力地数落道:“宁心姐姐,你又偷用我的桃花香露……你说你罢,都是快要当嬷嬷的人了,还这般没皮没脸的……
也就是我大人有大量,不稀得与你一般见识,若不然、早将你给辞了,教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了……”
那人只哧地一笑,却不说话,依然轻轻地为她揉按着。
刘淑妃仍不抬眼,只将双目闲闲地阖着,含了一抹哽咽,叹息道:“宁心姐姐……我好累……我实在是……恨死我自己了……”
那人指尖一颤,似有感慨地叹息一声,这便将手停下,而后,微微倾身,小心翼翼地凑到刘淑妃的颈窝浅浅一吻,又将唇瓣蹭着她的脖颈绵延向上,不施力道地抵在了她的耳垂旁边,似梦呓一般地呢喃说道:“好玉儿,我们……和好罢……”
刘淑妃惶惶然地抬起眼眸,目光闪动地向那铜镜之中望去。
半晌,方才目光迷离、痴痴然地摇了摇头,喃喃说道:“呒嗯……幻觉……幻觉……我想必是睡眯瞪了……出了幻觉了……
对嘛……姓许的那老骚蹄子怎会跑来与我和好……她若一天不与我置气斗法,便会觉得浑身不熨帖……不可能……这肯定是做梦……对……是做梦……快醒醒……快醒醒……”
说着,垂下头去,擂鼓似的敲打起了自己的脑袋两侧。
许皇后撇嘴一笑,忍俊不禁:“瞧这短根筋的……”
于是,将双手抄在刘淑妃的腋下,把她给提了起来。
而后,扳过她的一只肩膀使她面向自己。
这便在她刘淑妃那茫然空洞的眼神的注视之下,微踮脚尖,将双臂勾着她的后颈,凑唇上去,似微风拂过细柳一般,轻柔婉转地将她的唇瓣细细摩挲起来。
半晌,刘淑妃才渐渐地回过神来。
她的身体,也由僵硬变成了在那里簌簌然地颤栗着。
许皇后轻哼一声,将她放开,直在那里促狭地将她勾着,埋怨道:“哼……好累!……
你这小没良心的,谁让你长得比我高了半个头的?!……该死!……如今想要与你温存一下,竟然这般费劲……”
神思恍惚的刘淑妃小心翼翼地吞了一下口水,强自稳下了心神,便在那里双目噙泪、直勾勾地将她许皇后盯着。
半晌,才哆嗦着唇角,颤声唤道:“婉……姐姐……”
“嗯,好玉儿。”许皇后点了点头,面上、绽开一抹温和醉人的微笑。
刘淑妃的喘息即刻变得散乱起来,明显是在压抑着内心的沸腾。
此刻,她确是已经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一时间,她竟是有些忸怩,不知道该与那人说些什么好了,便只是噙着一抹含羞带怯的微笑,痴痴然地将那人望着,又小心翼翼地将她轻唤了一声:“婉姐姐……”
许皇后扑哧一笑,似有无奈地摇了摇头,自语一般地喃喃说道:“啧啧啧、可了不得也,喏、这孩子竟是给吓傻了~~”
却见刘淑妃猝然伸手,一把将那许皇后捞进怀里扣住,而后、像要将她揉碎了似的,紧紧地往自己的身上揉着。
许皇后忍俊不禁,凑在刘淑妃的耳畔柔声说道:“好玉儿,你可别再揉啦~~喏、这还没加水调和呢,便算是将咱们两个都给揉碎了,可也捏塑不出新的小人儿来嘛~~玉儿乖,快松手~~”
刘淑妃一迭着地在那里摇头,哽咽说道:“不松!……打死都不松……我若一松手……你便跑了……你一跑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婉姐姐……我以为……你讨厌我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婉姐姐……整整二十年了……二十年了啊……你为何……一次都不来哄哄我呢……”
许皇后心头一颤,叹息一声,闷声说道:“可不得了……快瞧瞧咱们两个,这闹得是哪一出儿啊……好玉儿,我其实……我其实也一直在那里苦等着你来向我撒娇呢……”
刘淑妃浑身一凛,这便将她家好姐姐抱得更紧了些。
许皇后无奈一笑,向那刘淑妃的后背轻轻一拍,柔声道:“玉儿乖,喏,快将手放了罢。”
刘淑妃却在那里跟个赖皮孩子似的摇了摇头,闷声说道:“不放……”
许皇后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喏~~怎地这般不听话呢~~”
刘淑妃还是在那里摇头放赖:“不管,就是不放……”
许皇后想了想,这便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于是,狐狸似的促狭笑着,凑到刘淑妃的耳畔柔柔说道:“好玉儿,你胸前的老兔子硌着我了~~”
闻言,刘淑妃倏地一下僵在那里。
不过转瞬,便将许皇后狠狠向外一推,臊红着一张脸背过身去,闷声说道:“呸呸呸!你……你才老兔子呢!老不死的!……”
许皇后唇角勾着一抹笑,盈盈上前,从背后将刘淑妃轻轻地拥着,将脸颊贴着她的背脊,轻声说道:“可不是老不死的么~~咱们两个、可不都是奶过孩子的人么……我如今都三十八、快三十九的人了,的确早已老了……”
刘淑妃哧地一笑,将双掌轻轻地覆着许皇后扣在她小腹处的双手的手背,似呢喃般地柔声说道:“好巧……我也不年轻了呢……婉姐姐,我不嫌弃你……到老、你都是我的爱侣……”
“嗯……”许皇后带着一抹哭腔,轻轻地点了点头,埋首在她温暖的背脊,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稍时,刘淑妃才似有迟疑地小心问道:“婉姐姐……我……可以问你一件事情么?……虽然可能有些不太合时宜,但是……这毕竟是我多年的心病,若是……若是不将它问明白了,那我——”
“这般委婉作甚?~~”
许皇后扑哧一笑,伏在她的背上,像刚睡醒似的,媚眼如丝、语声慵懒地接口道:“你是想问我当年为何与你赌气是罢?”
“嗯……”刘淑妃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许皇后叹息一声,缓缓说道:“你可知……我当年嫁给他元昊储君后,为何整整三年都没有受孕么?”
刘淑妃吞了一下口水,强稳心神,这方才小声说道:“我只当你是害了甚么疾病,这才无出子嗣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想方设法地为他怀上孩儿,只望孩子长大以后,能够成为你的倚靠……”
许皇后心尖儿一颤,叹息道:“原是……这般么……可不得了,咱们两个啊……可是都想错了呢……”
刘淑妃不解地挑了挑眉:“嗯?怎么说?”
许皇后无奈一笑,沉声说道:“我啊,当初其实是想为你留一副完整的身子,这才想方设法地极力避孕,还为此偷着买了六颗当门子回来……
我心说、便算是完璧的身子给不了你,那么、能把一副完整的身子交在你的手上,如此、也算是不枉了。
结果,服完国丧以后,初见你时,却发现你竟为他元昊皇帝怀上了孩儿……我这才……气得与你生分了……
我只当你是变了心,不要我了……我不单生气,我还觉着害疼……那时,你才那般小,才刚刚满了十五岁啊……便要去那鬼门关前,生受一番撕心裂肺的苦累……我实在是……心疼死了……
你说,你这犯浑的死丫头……怎地这般不爱惜自己呢?……你可想着没?以前的瑞云皇后,可不就是因为临盆时难产,这才薨逝的么……你若死了……你可教我怎么活……”
说到最后,许皇后竟是呜呜嘤嘤地哭泣出声。
刘淑妃闻言,不禁簌簌然地颤栗起来。
她挣脱了许皇后的双臂,哆哆嗦嗦地转过身来扶着她的肩膀,颤声道:“等等……你说……当门子?……那、那不是麝香里头,药性最烈的一块么……你竟然——”
许皇后捉起衣袖,将泪拭去。而后,茫然望她,喃喃说道:“你……竟知道这一味药?……”
刘淑妃点了点头,神色凄惶地将她望着:“我们家敏儿自小热衷医术,我自是多少知道点儿的……婉姐姐……你……怎可以这般祸害自己呢……
你……你难道竟不知道,沾了麝香,便会落下病根儿,一辈子都会宫寒体虚的么……你实在是……何至于此啊……
婉姐姐,我疼惜你尚且觉得不够,便算是你身子破败了,我又岂会嫌弃于你的么……你那般冰雪聪明、那般蕙质兰心,怎地……在这种事情上、你却拎不清了呢……”
许皇后扑哧一笑:“彼此彼此,你不是也下了一步烂棋么?~~”
刘淑妃微微垂眸,细思片刻,不禁抚额叹息起来:“可不是么……咱们两厢,可不是都在这里一意孤行的么……若然能够早些开诚布公,那么、也便没有这许多年的隔阂了……”
许皇后小心翼翼地靠在她的怀里,将手环着她的腰身,轻声说道:“好玉儿,你且莫要再叹息了。往事莫追。如今,你我两厢释怀、虽然迟些,却也总还不至于太晚。
蜉蝣朝生暮死,尚且能够尽得一日之欢。你我二人,总归还有多则五六十年,少则三五十年的活头,想是、足够弥补过去的那些亏欠了。——喏,好玉儿,你说是罢?~~”
刘淑妃细想了想,深以为然,这方才展颜笑道:“嗯,是呢~~”
许皇后想了想,又巧笑嫣然地说道:“若然没有你我二人在这里赌气斗法,那么、便不会成就敏儿和婕儿的一桩金玉良缘了~~”
言及此处,刘淑妃微微一笑,凑到许皇后的耳边轻声说道:“婉姐姐,其实……我是照着你小时候的模样来教养我家敏儿的呢~~”
许皇后忍俊不禁,揶揄她道:“敏儿虽是个温柔娴静的好孩子,可我却没她那般痴蠢呢。~~她那蠢相啊,可真真儿是随了她家娘亲了。~~”
而后,在刘淑妃向她呲牙瞪眼的前一瞬,补上了使她熨帖的后半句话:“好巧,我也是照着你小时候的模样来教养我家婕儿的呢~~”
“但她那聪明劲儿却随我。”——而这半句话,她许皇后却是到底都没忍心说。
那边厢的刘淑妃却不领情,只哼声道:“呸!谁像她!大马猴子似的,成天介没大没小!——”
言及此处,刘淑妃忽然变得咬牙切齿起来。这便扣着许皇后的肩膀向她告起了状:“春宵之时,你家那小兔崽子,可没少拾掇我家好女儿呢!”
而后,狡黠一笑,继续说道,“所谓、‘女债母偿’。……婉姐姐,若不然、咱们两厢便好生儿地算算账呗~~”
许皇后挑了挑眉,抚掌道:“这个不忙。——若说算账,我这里倒也有笔账要与你细细分辩呢。
早些时候,你总对我出言不逊。是将我骂作甚么来着?——狐媚子、该死行瘟的、老骚蹄子、混账王八蛋、不得好死的——你每在我面前儿骂上一句,我就在私底下给你记上一笔,到昨天为止,我的账本上已是攒下五万多笔了。
我原寻思着,每记一笔账,到后来便折腾你一次。于是我便略算计了算计,这往后哇、一天折腾你十次,差不多才能够赶在你停了癸水之前将这些账目给结清了——”
刘淑妃风摇簌簌地踉跄后退两步,颤声说道:“婉姐姐……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许皇后闲闲地点了点头:“是啊~~我大人不计小人过。
我怜惜你,怕你被掏空了。这才寻思着,若不然这样罢、每一个忤逆犯上的称谓,就用一百声千娇百媚的‘婉姐姐’来还。可好呀?~~”
刘淑妃颤声道:“噫?!让我唤你五百万声‘婉姐姐’?!……得了、我便算是每句话里都加一声,想是这辈子磨破了嘴皮子都还不完了。……”
许皇后摊了摊手,不以为意:“这辈子还不完,那便下辈子继续还呗~~——你何时还完,我便何时将你给放了~~”
刘淑妃微微垂眸,沉吟片刻,而后直直地将许皇后望着,微笑着摇了摇头:“如此……那一百个实在太少了。还是用一万万个来还账罢~~”
许皇后忍俊不禁,这便拿腔拿调起来:“哎哟~~那可不得了~~喏、这债背得,便算是还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你都不一定能还得完呢~~”
刘淑妃盈盈笑着,却是眼神真挚地说道:“既然这样,那么、便算是到了那海枯石烂、地老天荒的时候,你也莫要将我给放了罢。~~”
“哼~~便算是你想跑,我也不会让你跑掉。”许皇后戏谑一笑,便将双臂勾住她的后颈,似疾风骤雨一般地与她唇舌纠缠起来,丝毫不给她喘息的余地。
舌尖所触,咸咸的、有些发涩。
那是,眼泪的味道。
第75章 你可是愿意将我娶回家么?~~
回过神来以后,两人已是衣衫尽褪,相对侧卧在了那床榻之上。
刘淑妃含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