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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平长出一口气。
“不过。”
张平竖起耳朵。
“你也知道，我这人有点强迫症，手下员工要是不符合我的要求，我就不舒服。”戴辕俊眉皱起，“如果你觉得没有足够自学的自制力，我不介意帮忙监督你的。”
监督……
让一个十天有九天低气压、打死都不能得罪的老板监督……张平忍不住看了眼戴辕那张债主似的脸。
开玩笑，会夭寿的。
张平认命地抱起那一摞书，强颜欢笑，“哈哈哈哈，我跟戴总你说着玩的呢，我这人，自制力最好了，自学效率最高了。”
“对了。”
张平刚用脚勾开门，听到这话不由脊背一僵，不得已缓慢吃力地转过头，“戴总还有什么事吗？”
戴辕不苟言笑，一本正经，“有问题的话就来问我。”
☆、做梦
张平站在山上，往下望去，是一片美丽的花海。
这片花海虽然品种多样，却泾渭分明，比如说最边边那块小正方是菊花海，菊花海旁边是玫瑰海，一个大正方形，大正方形的玫瑰海底下是满天星，直角小梯形，梯形满天星旁边是薰衣草……
谁种的花田啊，这么乱七八糟的，一点都不协调啊。
张平看得眼花缭乱。
“要是菊花旁边是直角小梯形就好了。”他自言自语。
没想到花田居然顺着他的话动了位置，满天星真的跑到菊花旁边了。
然而……
更丑了。
有风吹过，菊花海被吹得哗哗响，仿佛是在嫌弃张平的审美。
风越来越大，呼啸着将所有的花瓣都给刮了下来，姹紫嫣红的花瓣儿并没有乖乖落地，反而是随着风不断上扬，最后在空中聚集在一起，组成了一只超级大的彩色毛熊。
彩色毛熊口吐人言：“张平你行不行啊，审美不行就好好看书，把那堆书都给我看完，别侮辱了构图。”说完熊掌一挥，啪叽一声，把张平打落悬崖。
张平：“啊啊啊啊啊啊啊要死要死啊啊啊啊……”
一个激灵，趴在书堆上的张平猛地惊醒，心脏狂跳，差点儿就蹦跶出了喉咙口。他抬眼望了望钟，已经是半夜一点了，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揉着太阳穴低头，他一眼就从密密麻麻的字里瞥到关键词——
构图。
……
终于知道看书看得想呕是什么感觉了。
夭寿了，现在做噩梦都尽是构图和毛熊，心好累。
张平顶着一张被掏空的脸，趴在电脑桌前，睡意被噩梦全都赶跑了，百无聊赖，于是登陆小清新网刷留言。
之前放在存稿箱的新章早就自动发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张狗血撒得好，留言数还挺多。
张平心情稍微和缓了一些，点开留言出来看——
小攻小受终于有激，情的碰撞啦，撒花花~
能不能别写作者有话说啦，难得剧情爽了一回，看到有话说一秒出戏。
排楼上，作者有话说好出戏，谁不知道这是虚构的啊，硬要提醒算怎么回事。
张平无语凝噎，他是招掐体质吗，写完文唠嗑唠嗑还被嫌弃了，委屈。
再把评论往下拉，看到了一个熟悉的ＩＤ：数据表明。
其实这个ＩＤ自从上次讨论了睡眠不足的后果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不过那么无厘头又一本正经的评论，还是很让人印象深刻的。
这一次的评论秉承上次的风格，仍旧一本正经得让人啼笑皆非——
以请教业务为由，润物细无声那一招，作者有用过吗？那如果有下属来向上司请教业务，而该种业务其实并与该下属关系不大（关联性请见下图。）
柱形图；扇形图；正方分布图。
由以上描述和分析来看，明显可以看出下属是没话找话，那是不是证明该名下属对上司有意思？
还有不作不死那一招，所以说作死是刻意的吗？作者在有话说里还再三告诫，是因为现实生活中使用过，然后觉得没有效果吗？
综上，如果有人向上司请教不是很相关的业务，又刻意作死，是不是证明那个人对上司有意思？如果不是，那又是为什么呢？（以下是调查问卷）
问卷一；问卷二。
张平微张着嘴巴看完这一段评论，感想一：
这年头，你真是不知道电脑对面坐的是人还是什么东西，说此人是小学生吧，这评论写得跟毕业论文似的；说人不是小学生吧，这么对着一篇小说进行数据分析，是不是傻？
感想二：
这可是他收到的第一条长评，可怎么看怎么有种——我裤子都脱了，你居然就只帮我洗裤子的即视感？
内心丰富如张平，作为一个有评必回的好作者，他还是作出了如下回复：
说不定哦，亲你要是不确定，可以试探试探嘛。
回复完他就去刷牙了，逛了一圈回来，发现数据表明又有了新回复——
试探过了。
张平回：怎么样？
还在等结果。
张平：（笑）那祝你好运。
数据表明老兄好不好运他不知道，自己倒霉还没到头却是板上钉钉的。
“小张，你怎么又来了？不会又有哪里翻错了吧？”方旭坐在办公桌后，奇怪地研究着张平的脸色，“之前不是好好的吗，这两天怎么状态那么差？”
“对不起对不起。”张平连连道歉，“我刚才想起我漏翻了一点东西，这回整合了一遍，也检查了一遍，不会有问题了。”他把文件递给方旭。
方旭其实连第一份文件都没来得及看，但对张平这种知错就改勇于承认的态度还是很受用的，也不为难他，“你放着吧。”说着把桌上多出的一份咖啡推给张平，“早上买给阿辕的，不过他不要，你不介意的话就拿去喝吧，这种咖啡很提神，我看你精神也不好。”
“不介意，正需要呢，谢谢。”张平拿起来，咕噜咕噜就往肚子里灌，他已经连续几晚没睡好了，精神是真不好，更何况……
这段时间戴辕不知道在忙什么事，原本三千年不来一趟的人，居然天天准时坐在自己办公室里。
这也就算了。
可他的办公室就在方旭的隔壁。
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每次张平经过他的办公室，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又或许是自己走路动静实在太大，反正每次经过，戴辕都会抬头看过来，那眼神又犀利又嫌弃，仿佛是在说：
怎么又是你，你怎么又要经过我的办公室？你不知道你很吵吗？别的人都安安静静坐在小方桌前办公，怎么就你走来走去的？是不是很闲？很闲的话我让你充电的书你看完了没？看完了怎么还不发练习过来？你知道我作为一个完美强迫症，看到你这唯一一个不懂行的员工，真的很不爽吗？
以上，是张平对戴辕眼神的全部解读。
噩梦的根源。
“那个小张啊。”方旭看他精神恍惚，想了想，还是犹豫着开口。
“哎，方总怎么了？”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咳，血气方刚。”方总语重心长，“但是，要节制啊。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目光要放长远，需要你革命的时光其实还长着呢。”
……
张平差点没被咖啡呛死，“方总你真误会了，我晚上都在学习，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哎，你不用跟我解释，哪有什么该做不该做的哟，都该做，就是咱要把握个度，你懂吧？”
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其实早就洗不清了吧，最近一次午饭，黄姐还神神秘秘地给了他个饭盒，说是加餐，打开一看——生蚝是也。
黄姐原话如是说：“小张，不要客气，尽管吃，你只记得关，键，时，刻在戴总面前帮我美言几句就好了。”
想到这里，张平精神更加萎靡了，但！他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他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那个方总，我还有个事。”
“说吧说吧。”
“最近有没有需要的出差业务？”
方旭愣了一下，其实还真的有，但是看张平搭耸的肩膀，被掏空的脸色，恳求的眼神，伟大的方总大手一挥，“你放心，作为一个有人性的老板，在你身体不适的情况下，我是不会给你太大压力的，你手里头的工作做好就尽情休息吧，身体第一，我理解！”
理解个鬼啊！
他想出差啊！
他不想要每次来交文件的时候，都要经过一番毛熊的目光洗礼啊！洗一次脱一层皮啊！
张平失落的样子落到方旭眼里，再一次被扭曲为“老板叫我休息，难道是开始不看中我了？”于是方老板觉得有必要好好安抚下属，他拍着张平的肩膀道：“你放心，等你身体养好了，有任务我肯定第一个找你，你跑不掉的！”说着他忽然一拍脑袋，“哎我差点给忘了，跟你说个好消息。”
好消息？
张平好奇地看过去。
“前段时间我们不是拉了一笔大单子吗，大家也辛苦了。所以我决定今年额外来一次公司旅行，本来还犹豫要去温泉还是去爬山。看你这个大功臣这么疲累的样子，我决定了，咱就去泡温泉吧！国庆温泉游，小张，你觉得怎么样？”
张平：“我觉得好！很好！”
“我怎么觉得你回加一个但是？”
“因为我上次听到黄姐他们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说国庆要去哪里哪里玩，好像很多人都定了计划……”
方旭愣了愣，又笑了，“哎，这没什么问题嘛，既然是员工福利，就都可以带家属啊，公司招待耶，他们都会来的。你放心，咱公司文化好，每次组织旅游，除非是生病，否则都是齐人的。”
“齐人？所有人都会去？”张平心里敲起了边鼓。
方旭点点头，“对啊，所有人……”他顿了顿，看向张平，忽然悟了，“对对对，我跟你保证，所，有，人都会去，你放一百二十个心。”
张平：……
才不放心好吗！
毛熊去了还叫散心旅游吗？不精神衰弱都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都说梦代表着潜意思，小受梦到了菊花海，那……233333333
毛熊：作者，你掉了东西
小伍：0。0啥？我怎么不知道？
毛熊：节操
☆、样本
张平颓唐的背影还在脑海中徘徊，方旭就迎来了一位“稀客”。
“哟，阿辕，难得你主动来找我。”方旭刚签好一份文件，见他进来不由笑嘻嘻的，“回心转意想喝咖啡了？慢了，我给小张了。”
“谁稀罕。”戴辕没好气地说了一声。
“小张稀罕啊，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方旭瞄他，“昨晚又没睡好？难得啊。你一向都是跟设定好的程序似的，到点自动休眠啊，什么事情能打乱我们戴大程序师的作息程序啊？哎，等等等等，最近小张好像也没睡好吧？如果不是巧合的话，难不成你们两个瞒着我……开始搞办公室恋情了？如果是，你这可就不地道了，怎么着我也是你发小，你谈了该先告诉我啊……”
戴辕快要被他吵死了，“就是巧合。”
方旭戛然而止，过了一会又自ＨＩＧＨ起来，“你还没跟我解释呢，上次半夜两点多给我发微信，居然问‘男人要怎么样才能更有魅力？’看到消息的一瞬间我以为你被盗号了好吗？”
“就是被盗号了。”
方旭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没智商？这种话骗骗别人还可以，骗我？我可是见识过你一分钟内黑进对手公司的内部系统的人。”
“闭嘴。”
难道戴辕有求于他，方旭怎么可能轻易地闭嘴，不趁现在得瑟更待何时。他越想越得意，人大咧咧地坐在老板椅上，椅子有多大，他就能占多大的面积，嘴里还啧啧作响，“阿辕啊阿辕，这是你有求于人该有的态度吗？”
“……我走了。”
“走啊，有本事走，下回你就算听信网上谣言，把衬衫扣子全扒开，我也绝不说一句话。”
本来往大门走的戴辕，步子一拐，十分自然地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衬衫扣子系得低，是提高男性魅力的有效方法，这是我大量收集数据后得出的结论，你有什么意见？”
“你从哪里收集来的数据？”
“……言情小说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经过大量的数据分析，可以得出结论，８７。９％的言情小说作者都为女性，而这８７。９％的由女性撰写的言情小说中，有一半以上的男主角衬衫扣子都系得很低，据小说描写，该举动能引发女性大量分泌大量的荷尔蒙。既然是女性创作的小说，自然是符合女性对另一半的各种要求，所以我自认为该数据推导出的结论是相当准确的。”
“那有效果吗？”方旭忍俊不禁。
戴辕仔细回忆了一下，一开始人好像确实盯着自己看，可是后来就一副下属对老板的典型嘴脸，说不定只是因为觉得自己那样穿奇怪？说实话他也觉得在空调房里那样穿，怪不舒服的，“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不确定的效果就是没有效果。”方旭指点江山般地说，“还是让你善良的发小我，大发慈悲来给你指点指点迷津吧。”
“废话少说。”
“忽然觉得我好像没那么善良了。”
“你说吧……”
“你提升魅力，是想吸引谁呢？”
戴辕瞪了他一眼，“明知故问，从我进门你就开始埋汰我，还问？”
方旭撇嘴，这娃智商明明在线啊，怎么情商低得那么令人发指呢，“就小张吧？”在收到一记“明知故问”的鄙视眼刀后，方旭回了他一个“想要我指导就得配合”的眼神，接着说，“性别？”
“男。”
“那就对了嘛。”方旭精神一振，一拍大腿，“他再怎么喜欢男人，本身也是男人啊，你拿女性作者的心理往他身上套，肯定不顶用啊。”
“我还有一个样本，作者是男性，写的是耽美小说。”
方旭只当他在做挽留尊严的最后挣扎，不在意地挥手，“你这可就不专业了，一个样本能有多大的代表性。话说回来，我从来也只追过女人，没追过男人，虽然……哎你别走，你听我把话说完，我这不是在谦虚嘛。得得得，我不卖关子了。追人嘛，不论追男追女，一般都要投其所好，他喜欢什么你就送什么呗，他喜欢干什么你就陪着干呗。”
“你知道他喜欢什么？”
“嘿，我还真知道一样。刚才和小张才提到，我打算组织一次公司旅游去泡温泉，他看起来还挺期待的。”
“哦。”
“哦就没了？一起去啊。”
“我不感兴趣。”
“这又不是你感不感兴趣的问题，重点是要他感兴趣啊，他感兴趣了，然后发现你也‘感兴趣’，肯定就觉得志同道合了吧，肯定就觉得会有共同语言了吧？这一来二去的，要擦出火花来还不容易？”
戴辕皱起眉，“可我是真不感兴趣，就算去了也和他没有共同语言吧？”
方旭恨铁不成钢，也懒得跟这榆木脑袋讲道理，直接抛出一剂猛药，“你爱去不去吧，反正我刚才还听他刻意问，是不是‘所有人’都会去。”
戴辕终于感兴趣了，“真的？”
“骗你干嘛？”方旭见终于劝动他，笑成一朵花。其实以往公司旅行，戴辕是一律不去的，他刚才一开始跟张平说齐人的时候，压根就没把戴辕考虑在内，要不是后来张平别有深意地问了一句，他还想不起来呢。
哎，现在的人啊，说话太有套路了，怎么就不能多一分真诚呢，还好他见过的套路比别人吃过的盐还要多……
“那我就去吧。”戴辕认真思索了一番，“总而言之，就是要我事事顺着他，对吧？”
“差不多。然后等到他习惯你的好了，就……哎我接一个电话先啊，你等等。”
然而方旭电话一接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在难得等了他十五分钟四十五秒后，戴辕的耐心终于告罄，扬长而去。
戴辕与方旭在办公室里的二三事，张平自然是不知道的，繁重的“构图公务”压身之余，他始终坚持每日更新。
简直要被自己感动了呢。
一感动，他就又从生活取材了，比如说公司温泉游。
开始暧昧的两位主角，进行温泉游还能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做哟，不外乎是甜甜甜，甜到发腻。
剧情虽然俗套，但是发糖谁不喜欢呀，一时间好评如潮，读者漫天撒花，除了一个ＩＤ——数据表明。
这种套路似乎在言情小说那边更为常见，作者大大确定对象是男的也这么好哄吗？
张平对着评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除了新增的“大大”二字似乎显示出了些许善意之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读者在挑刺呢。
这是在讽刺他的小受很像女人吗？
小受是以他自己为原型的，所以这是自己被人嫌弃娘了吗？
但是，作为一个写得了小说卖得了萌的作者，他还是敬业地回评：
现实里男的是不是这么好哄我不知道，但我自己还是蛮好哄的。（笑）（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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