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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城浮生记-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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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鸣川料到了是这样的回答,叶闻放在谢鸣川面前从来不说假话。谢鸣川摸摸叶闻放的脸,轻声说:“那现在好好休息一下。”

  “嗯。肩膀给我靠就好了。”叶闻放捉住谢鸣川的手,给他放回方向盘上,“安全驾驶啊谢老板。”

  谢鸣川听了轻笑出声来,“哥,咱们还是要回家露露脸吧?总是这样只羡鸳鸯不羡仙的话,也不能解决问题。”

  叶闻放想了想说:“日子定好我跟你讲。”

  “你定日子?”谢鸣川觉得这个话有意思了。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不都是趁着家里长辈生日办喜事的时候来解决么?眼看着叶干爹就要过生日了,这么好的日子不用,要另外定?嗯,另外定日子,还有什么好日子更合适?谢鸣川的脑子里忽然闪过叶闻放给自己看的涂装设计图案,一不小心就笑了出来。

  叶闻放听见谢鸣川的笑声,坐正身子望着他,“笑什么呢?”

  “你是不是打算你家摩托车正式入伍了再去找干爹?”

  叶闻放笑着撇头往向车窗外,嘴里并不说话。谢鸣川瞅他一眼,心下里越发肯定他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叶闻放,你心眼怎么那么多啊?回家跟爹妈解决一下接受度的问题,你还要搭上他老人家的心病,这边给一个天大的喜讯,然后再说说我俩的事儿,一下子我俩的事儿就不那么重要了,唰得一下就过去了。哎呦,叶闻放啊叶闻放,啧啧啧,厉害。”

  “呵呵呵……”叶闻放说不出话来,谢鸣川那找抽样子真讨厌,心里骂过他讨厌之后,却又喜欢他说话那个贱兮兮的样子。算了算了,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总的来说,谢鸣川理解得不错。

  叶闻放的确是打得这个小算盘。老头子文革受冲击之前是研究飞机发动机的,文革之后没能再被起用,再加上发动机的研制一直没能有突破,这个心病搁在老头心里小三十年了,谁也没有灵丹妙药能来治。叶闻放一直都清楚,就算十号部队服役了,也不能根治老头的心病,可是,总能让老头高兴高兴吧?搭上自己和谢鸣川回去破冰纯这件事属巧合,想想觉得也不错,小算盘就这么打好了。原本准备给谢老板报备的,谁知道谢老板他是叶闻放肚子的蛔虫,什么都知道,那就不用多说了。

  车子转弯上了滨河路,很快就会到锦城新苑门口。叶闻放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伸出手去,摸着谢鸣川握着方向盘的手。谢鸣川没说话,轻轻抬手握住叶闻放得小手指,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它。叶闻放望着谢鸣川认真开车的侧面,心里烧起一团暖暖的火焰来。

  第十四记。云暮初垂红烛新【中】

  叶闻昭把公司搬到城南顶级写字楼快两个月了,谢鸣川作为股东之一还是头一次来。一出电梯,谢鸣川就看见了叶闻昭。

  叶闻昭的目光却落在谢鸣川手里的礼盒上,“你来自己公司还带礼物?真是客气啊……给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说着很是自觉地伸手要拿。

  谢鸣川双手把礼盒放到他手上,笑着说:“我真没那么客气,这是干爹的生日礼物。明天不是做寿么?叶闻放让我交代你送回去。”

  “你们俩回来吗?”叶闻昭说着准备打开看看,“什么东西?嗬,楠木雕花的盒子,看着就金贵”

  “我们叶总精心挑的紫砂壶。”谢鸣川伸手帮忙托着盒子,生怕叶闻昭毛手毛脚给摔了,叶闻放的一片心,“去你办公室看行不行?”

  “行啊。呵呵呵,我们家小幺被你养得是越来越会花钱了。”叶闻昭打趣谢鸣川,抬手指方向,两人一前一后走过去。

  办公室里坐定,叶闻昭想起刚才问的话谢鸣川还没有回,便又问了一次,“今天就送来,你俩不打算回来?”

  “我本来打算回去的,结果被叶总一说就算了,还是听他的吧。”

  “你俩好了这么多年不说,你婚离也办好了,这大好的日子不回去说道说道,拖到什么时候啊?”叶闻昭小心地打开楠木盒子,看见那把造型古朴的小壶后啧啧赞叹道:“完了,老头指不定多喜欢呢?叶闻放太懂咱爸了。”

  “昭哥,我觉得吧,你把壶给干爹的时候可不敢说是叶闻放送的。搞不好一听见就给摔了。”谢鸣川觉得这个可能性比较高。

  “不会摔。”叶闻昭呵呵笑着指着盒子说:“我爸这个老革命骨子里爱惜东西得很,这盒子、这壶,好成这样,叶闻放八成是故意的,他知道老头识货,肯定不会摔。”

  谢鸣川听叶闻昭这么一说就笑了,挑壶的时候,叶闻放也是这么说的。叶闻放还说了,明天那个日子,老头老太太估么着就等着我们回去呢,我们偏不回去,就一定等到我们的小算盘打得叮当响的时候才回去,到时候来他一个措手不及,主动被动一目了然。

  “叶总说这事不能当苦情戏唱,明天回去还就是苦情戏的调调,不唱也罢。这是其一。”谢鸣川叠起腿接着说:“其二呢,也算小小地噎一回老同志们,给他们心理上加个码,就是这俩小混蛋死不悔改什么的,叫他们丧气丧气……”

  叶闻昭笑着把壶安放回去,盖上盒子后说:“你们叶总很厉害啊,虽然这么做挺不孝顺,但我觉得行,哈哈哈哈……”

  “我们叶总恐怕历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孝顺,你说他从小到大让干爹心里顺遂过么?”谢鸣川想起叶闻放那些年挨得打,有点心疼他。

  “你错了,从某些方面来说小幺最孝顺,爸也最喜欢他。”叶闻昭在谢鸣川对面坐下来,“我和莺莺性格像我妈,小幺像爸。两个人的德行简直一模一样,有刺的地方都有刺,你说怎么相处?只能斗硬的。嘴上肯定是都不会软的,这儿……”叶闻昭戳戳心口处,“比谁都心疼对方。”

  谢鸣川点点头,说:“一下子觉得这事儿前途挺光明了……”

  叶闻昭说:“本来就光明,叶闻放同志从小到大,要干的事儿有哪一件没有干成的?包括跟你……”

  “我是自愿的,我自己跳起来咬的钩。”谢鸣川自己说完都笑了。

  叶闻昭也是笑,接着两人又说了些生意上的事情。当年叶闻昭的公司难以为继,谢鸣川几次三番斥资帮忙,本来只是借钱的关系,但叶闻昭却是在公司翻盘之后直接带着合同来到谢鸣川跟前,问干弟弟你是要钱还是要股?谢鸣川还没回话,叶闻放拍板要股份。叶闻放的意思是网络这块叫谢鸣川赶快入,晚了就没钱赚了。

  谢鸣川离婚,在财务上的损失虽然大,但却没有伤筋动骨,依然还是那个谢千万。谢鸣川图得是和叶闻放厮守,现在叶闻放从677所一步一步走到航工集团的“台前”去了,谢鸣川自然要从生意场上退下来做“幕后”, 谢鸣川做了这些年的生意,是工作也是兴趣,所以就算要退,也不打算不做,手上的各种投资基本上是些不显山不露水的,对叶闻昭公司的投入算是一个。这样的好处是谢鸣川比较“清闲”,这些清闲的时候谢鸣川全都用到和叶闻放“厮守”去了。

  差不多五点的时候,谢鸣川表示要去接叶总下班。叶闻昭笑他都快成小幺的专属车夫了,谢鸣川表示不止是车夫,还是跑腿打杂、保姆和厨子。自嘲的话里满溢出幸福和知足,让叶闻昭觉得特别酸。

  #

  叶闻放的秘书递过来关于十号列装的行程,叶闻放认真看了一次,然后动笔飞快的把列装日之前的有些事情做了调整。完事之后,叶闻放笑着叫秘书小哥赶快收拾一起下班,这层楼恐怕就只剩他们俩了。

  谢鸣川看看手表,叶总今天又加班了一个钟头,正想着什么时候出来,就看到人从大门出来了。等到叶闻放坐好,谢鸣川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对面小巷子里热卖蛋烘糕,放到叶闻放手里。

  叶闻放笑得可是大声,“太好了,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因为我饿了。”谢鸣川再拿出一个,说完率先咬了一口。

  “对不起,对不起。”叶闻放咬一口后说:“害你跟我一起挨饿,太有罪过了。”

  “对啊,你要好好补偿我。”谢鸣川三两口把蛋烘糕给吃掉了,笑着对叶闻放挑眉毛,还顺手把叶闻放嘴角沾着的蛋烘糕渣滓给弄掉。

  叶闻放咬着蛋烘糕想了想说:“我洗碗。”

  谢鸣川扯住他的领带,把人拉过来,在他嘴上碰了一下,干完这事儿利落开车走人。被弄得有点儿回不过神的叶闻放傻笑着吃完蛋烘糕才说:“好,补偿了。”

  谢鸣川忍住不说他小气,叶闻放回以清脆的笑声。

  #

  淡淡的青灰色涂装的十号一字排,地勤保障开始工作,飞行员列队入场。新装备列装部队对于军方来说不是什么稀奇事,可对于宋老和叶闻放这些幕后军工来说,这一刻就是最隆重的庆祝。从第一张图纸开始,到现在这一排战机神气活现地整齐排列,其中的这个漫长的过程,不是用一个词语或者一个句子可以描述的。

  叶闻放看了新闻稿,用的是“艰辛”这个词,这小小的两个字概括不了数十年间的艰难和辛苦。677所的同仁们过了多少个无眠的夜晚?无法计算。投入了多少物力、人力?无法计算。闯过了多少难关?无法计算。受了多少嘲讽和冷眼,无法计算。失败了多少次又重来了多少次?无法计算。这么多的无法计算,怎么能让“艰辛”两个字就概括了呢?可又能用什么词句呢?叶闻放想不出来,就算让他千言万语的表述,他也说不出来……

  叶闻放埋着头深吸了一口气,把快要溢出来的眼泪逼回去。微微一偏头,瞧见了宋老。老头子一点儿不在意形象,哭得像个小孩子,眼泪在面上肆意纵横,还能听见呜呜的哭声……叶闻放想要说点什么,能想到的话却是宋老教给自己的,最终无言地揽住宋老的肩头。摸出手绢擦眼泪的宋老偏头来看着叶闻放,却是又笑了,问叶闻放说:“像不像送儿子参军?哎呀,成材了,有用了……忍不住,我人老了忍不住。”

  叶闻放说:“就是送它来参军,往后,咱们还会送更多的兄弟姊妹跟它一道,让它不孤单不寂寞。”

  宋老听着叶闻放的话笑得轻快了。叶闻放见他控制住了情绪,笑着拍拍老同志的肩膀说:“听说你骂人家连叶闻放一根手指头都不如呢,真的假的?年纪大了脾气不要这么火爆,容易脑溢血。呵呵呵,想我了是吧?”

  “哼,所长你的耳目众多呀。”宋老扁扁嘴说:“那你知不知道我那儿哪儿卡住了?”

  “嗯,知道。给您弄了几个人来,下个月就来报道。”叶闻放轻笑着说:“保证每个都和叶闻放一样能干。”

  “钱呢?”宋老可不好忽悠,卡住了就要攻关,攻关就要用钱。

  “备好了,亏谁也不能亏您。”

  听到这儿,宋老嘿嘿嘿地笑了。叶闻放望着那一排在阳光下煜煜生光十号机,轻笑着微微抬起了下巴。

  #

  前两天,下了一场大雨,打落了好些树叶。天气放晴后,叶家爸爸拿大扫把将落叶扫做一堆,堆在墙角。正想去推小推车来装出去倒掉,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叶家爸爸拿着大扫把,站得直直的地看着谁要进来,万万没想到进来的是叶闻放和谢鸣川。这两个一没打招呼说要回来,二没敲门,就这么直接回来了,让叶爸吃惊不小,一时间连叫人滚蛋的话都没说出来。

  “爸,地扫好了要装垃圾么?”叶闻放笑眯眯地问叶爸。

  谢鸣川眼里有活儿,叶闻放一张口他就去把小推车退过来了。往树叶堆边放好了,捞过铲子开始把树叶往车里铲。

  叶爸看看笑眯眯地叶闻放,又看看正干活的谢鸣川,知道自己是被他们两个给“突袭”了,一下子没了说话的心情。大扫把往地上一扔,转身就朝屋里去。

  叶闻放和谢鸣川相视一笑。谢鸣川抬下巴,叶闻放点点头,拎着手里一包东西跟了上去。

  叶爸扔扫把的动静挺大,让叶妈妈从屋里出来了看个究竟,却是看到老头子气冲冲往屋里走,后面还跟着七八个月都没着过家的小儿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看向老头子,却只看到老头子的背影,又看向小儿子。小混蛋笑眯眯地样子,好像跟以往回家并没有什么两样。

  母子俩目光对上了,叶闻放说:“妈,我们带了些东西回来。待会儿小川从车里拿进来,您收纳一下。”说完了,也不管老人家怎么消化,紧跟着老头子往书房去了。老头子的习惯,但凡心里不顺遂了,一定在书房闷着。

  把自己关在外面是肯定的,叶闻放紧赶几步上去,把手上拿包东西塞进去,恰好夹在门和门框之间,叶闻放做作地低呼一声,果然让叶爸变了脸色,赶紧拉开门,着急地骂叶闻放,“你又作什么怪?装的什么,别弄坏了,又是我的罪过。”

  叶闻放不管他骂人,跻身进了书房。看了他铺在大书桌上还没写完的辛弃疾的永遇乐,停在了“烽火扬州路”一句。

  “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叶闻放轻声把老头没写完的念了出来,忽然想起小时候他教自己背这首词的样子,那样的百感交集又四顾苍茫。叶闻放那时候不懂爸爸为什么会这样的感慨万端,现在年纪大了,人生体味也足了,把老头子生平际遇一一整理,一下子便懂得了词句中的沉郁顿挫与深宏博大。

  “爸,看见您还写这首词,我心里挺高兴的。”叶闻放把那包东西提起来放到书桌上,压在没写完的宣纸上。

  叶爸不接他的话,低声说:“你回来做什么?”

  “我和小川上半年都特别忙,一直没能回来看看你们。今天空了,就回来看看。”叶闻放一面说着一面把那东西拿出来,报纸包了又包,全部拆掉之后,只是一个比水杯大不了多少的盒子。叶闻放拆成这样了却是动作慢下来,成心吊叶爸的胃口。狡黠的笑着,偷偷看了一眼老头子,虽然不情愿地站得很远,可目光全都落在盒子上。

  叶闻放吊够了老头的胃口,语调轻松地说:“您新闻上一定看见十号列装的事,给您做了一个小模型,有点赶,有些地方有些粗糙。”说着把十号的小模型从盒子里拿出来,又安上底座,放在那书桌上。手指着十号模型,叶闻放开始给老头子背书,“机长16。4米,翼展9。7米,机高5。3米,机翼面积39平方米,翼载荷362KG/平方米,整机推重比0。57,开加力0。89,爬升率280米/秒,机动过载+9~…3,内部燃油5000升,作战半径1600千米……”

  “发动机用的是哪个?”叶爸打断叶闻放的话,朝着这个小模型走过来,目光紧紧地定在它身上。

  “俄制AL…31。”叶闻放的声音比刚才更小了。

  “鸭翼布局确实好看。”叶爸伸手摸摸那小模型,从机头摸到机翼,“发动机的研制还是没赶上,没有自己的发动机,飞机的‘心脏’就被捏在了人家手里,唉……”

  “也想等的,终究是等不起。只能用别人家的了。”叶闻放说的是老实话,十号从设计开始一直想要用得是自家的发动机,发动机那块没能啃下来,677所没办法,临阵改用了俄制发动机。

  从内心来说,老头说的那句“心脏捏在别人手里”也是叶闻放心塞的地方。可是,真的、真的、真的没有办法,等不起。战斗机这块,落后了这么几十年,要先解决“有”和“没有”的问题,再是“好”和“精”的问题。最迫切的需求是“有”那么一架四代机,全自主设计属于“好”的范围,要想“好”起来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研制十号的过程中,有多少不甘与无奈,叶闻放心里清楚,比谁都清楚。

  叶爸对这个小模型多少应该算的上爱不释手,叶闻放说了“等不起”那句后,他把玩小模型很久都没再说话。叶闻放也不说话,等着老头的兴头稍稍过去一些,到那个时候,再谈谈“别的”重要的事。

  #

  叶家妈妈紧张得扶着凳子,踩着凳子的谢鸣川把带回来的木耳、口蘑这些干货帮干妈放到吊柜顶格去。

  放好东西关上柜门,谢鸣川利落地从凳子上跳下来。双手搭上干妈的肩膀,央求着说:“好干妈,陪我把东西送去我家呗,我要是一个人过去,会被打死的。”

  “小川啊,你和小幺都挺好的?”叶妈答非所问,却是提了另一个问题。

  “挺好的。你没看见我哥脸上都长肉了?”谢鸣川忍不住炫耀自己的“饲养成就”。

  叶妈左看看又看看,踟蹰许久,终于叹了一口气,望着谢鸣川说:“你把小幺叫出来,你俩赶快走吧,待会儿你干爹动起手来没个轻重。你干爹不会同意的。他没生过孩子他哪儿知道打在儿身痛在娘心,你快把小幺叫出来走,你俩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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