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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亲切，受了欺负也可安心去寻不怕被责骂。
那么温柔的少恭，到底……
是恨？是怒？是怜？是痛？他分不清，少恭和二姐都是他的亲人，他只觉心头像是被尖刀剜掉了两块肉去，疼的撕心裂肺。好不容易才忘却了的往事，以为欧阳少恭自此如红尘一粟再无人提及，却原来只是自欺欺人罢了，那个人，便是死了也要再害人……不，或许是青玉坛的弟子自己惹出来的。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欧阳少恭灰飞烟灭却只让人觉得大快人心，无人想念无人怀念，甚至不愿再次想起。
方兰生恍恍惚惚的想，中元节，他应该给少恭也放一盏灯的，不是太子长琴，不是青玉坛坛主，不是杀死了二姐的欧阳少恭。只为少恭，幼时的少恭哥哥，为他记忆之中的少恭。
冤有头债有主，青玉坛犯下的事必然要去找青玉坛，不然任由事态如此发展，怕是要牵连更多的无辜。几个人商议一下便决定去青玉坛的总坛探探，看现在是何人在主事。
“本以为青玉坛会记住教训休养生息，却不想这么快便出来作恶，当真是记不住教训！”红玉道：“不若如此，我先行回天墉城，向主人禀报此事，请天墉城派一些弟子出来为村民医治，惩治一下这些青玉坛的弟子。咱们时间耽误不得，公子还是不要插手，正事要紧。”
方兰生看了看百里屠苏又看了看红玉，道：“晴雪和襄铃陪木头脸去龙宫吧，红玉姐，我……我想跟你一起。”
这话叫几个人都吃了一惊，对百里屠苏这件事上方兰生可是最为固执的一个，如今却要跟着红玉，实在叫人大跌眼镜。
方兰生苦笑道：“欧阳少恭已死，他的罪孽也应随着一起沉寂才对，我想不论如何……算是帮他最后一次吧。”
少恭的罪便是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也还不清，既然如此便不要徒增冤孽了，他没有送少恭最后一程，便亲手了解了这次冤孽。
善恶到头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他要去自然是拗不过的，百里屠苏偷偷拜托红玉好生照顾他，若是去青玉坛千万莫要带上他。
红玉抿嘴一笑：“公子不必担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猴儿的，保证叫他不会少一根头发的来见你，可好？”
“……多谢。”
于是兵分两路行事，红玉与方兰生速回天墉城，襄铃风晴雪百里屠苏一行赶去龙宫，拿到龙珠后在龙宫等待会和再赶路。
路上，红玉见方兰生一脸戚戚，便开口问道：“猴儿可是想起了欧阳少恭，心中可惜了？”
方兰生摇了摇头：“少恭在世之时无恶不作心狠手辣至极，死不足惜。只是……世人常道可恶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少恭他也确是可怜之人。人非草木，他虽害我伤我，我却总不能忘幼时他对我的好。红玉姐，我当真不懂，这么久了我也想不透，少恭他本来、本来是那么好的人，幼时我掉入水中是少恭不顾一切救我，为了救我他也险些死了，我不信他待我半分真心也无，只是……”
只是后来二姐的仇，木头脸的仇，琴川数不清的百姓的仇，让他夜深人静之时不禁想着：那些幼时记忆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其实欧阳少恭本就是那样坏的人。只是他记错了，记岔了，却又会自己否定：他不肯抹杀掉少恭的好，哪怕那人已坏的烂心呕肺。
这也是为何他定要跟着红玉，他担心木头脸却也放不下欧阳少恭，他不信欧阳少恭已疯狂到拉整个天下陪葬。若是他无意犯下的罪过，那……就当是他最后送他一程，替他了了这场罪孽。
罪太多孽太重，少恭，往生咒既无法助你安稳，便叫我再送你一程，也算了了你我这一场兄弟之情。
少恭……哥哥。
红玉瞧着这个脊背挺直成熟许多的孩子，一时语塞，她不知该说什么好，兰生经历了一些事诚然成长了不少。然而骨子里的性子不是轻易更变的，他爱多想的性子可是半分未改，他人的一句半句总是会思虑太多。
唉，自古痴儿多断肠，只望良人莫负望了。
御剑而行快的不是一星半点，这厢百里屠苏一行不过行走数里，那厢红玉二人已将事情原委尽数告知天墉城众人，整理了行囊准备走一遭青玉坛一探究竟了。
紫胤真人不可轻易离山，依旧是陵越带了数十位城中好手医者下了山。也是兵分两路，医者并两三个武艺高强的弟子前往城中，余下人马赶往青玉坛。
不叫方兰生跟着是不可能的，这世间倔强的可不只百里屠苏一人，红玉只好带着他跟着陵越等人一起上了路。
青玉坛是个叫人伤心的地方，多少琴川无辜之人魂飞魄散于此，又有多少怨恨执念漂浮于其上不肯散去。故人最怕伤心地，红玉与方兰生踏入青玉坛，心中皆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之感。
当初来，故人笑满面，现下至，血染桃花瓣。
青玉坛还是老样子，欧阳少恭死后备受打击，门口守卫不堪一击，几个人还未动手便做鸟兽散了。可笑的是小蚂蚱也能挑起大风波，就是这么几个乌合之众，却搅乱了半池江水，害死了数万生灵。
事情意外的好解决，或者说意外的棘手，此事确实不是欧阳少恭的手笔，若是他的只怕世间人都要少了一半去。他当初研制的半成品药随着他的离去再无成功之日，落下了在青玉坛的炼丹炉里面，而当时伺候他制药的一无名小厮却在这之后动了念头，将那药丸取了出来。
好解决在这些青玉坛弟子都是些乌合之众，别说动手了天墉城的名头拿出来亮了亮就差点要吓尿了裤子，哭哭啼啼的跪在地上一口一个我再也不敢了，陵越派了几个弟子绑了送官自是不必提。
棘手就棘手在此药一是制药人已死，二是药性未大成，毒出容易解毒难，偏偏青玉坛现下剩的全是废物，连这药主要成分如何都说不清楚，截不住瘟疫便是抓了人又有何用？
“事关重大，我且带了此药速回禀师尊，青玉坛已破余下事情天墉城自会接手。红玉姑娘与方少侠还是速去与师弟回合，莫要耽误才好，”陵越小心收好那一小瓶半成剧毒药，表情严肃的与红玉兰生一拱手。
红玉点头道：“万事当心，此物剧毒切不可碰触才好。”
“有劳挂心，陵越定会小心谨慎。”
青玉坛风景秀美，奇观特景，白云流淌犹如人间仙境，上层永为白昼，下层永为黑夜。方兰生立于桥上，脚下浮云卷过，鬓角发丝风掠，一时间衣袂翻飞有随风而去错觉。
事情算完了也不算完了，只是对他而言到此为止了，不论日后如何他管不了亦无力再管。世间再无欧阳少恭，世间再无青玉坛。
少恭，你曾说青玉坛一半昼一半夜，我此时身处烈日之下，眼前却一片漆黑。
一路走好。
马不停蹄的赶到天墉城又一刻不停的赶到青玉坛，两人已疲倦不堪，算算时辰百里屠苏他们怕是未赶到码头找到那兄弟两个，红玉和方兰生便决定至少休息一晚再上路。
青玉坛的人还未傻透彻，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还是懂的，出了青玉坛的一个小小城镇依旧和美温馨，看了叫人心中平静。
方兰生伤未好又添心事，整个人闷闷不乐起来，红玉见他神伤心下不忍，拉着闷闷不乐一只猴儿到处逛逛。希望他心情能好上一些，莫要憋出什么病来才好。
欧阳少恭一战方兰生怕是最最伤心的那个，欧阳少恭自小与他交好，以兄弟相处数十年，如今却……
唉！世事难料，世事无常！
“呀，是桂花糖年糕，猴儿不是最爱吃了么？今儿姐姐请客，买些与你可好？”
方兰生勉强勾了勾嘴角：“谢谢红玉姐。”
糖年糕热乎乎，入口甜脆，可惜方兰生心中苦涩，入口自然也苦，那股子苦味钻进心里，恶心欲呕。只是红玉好心相赠，不吃实在无礼，方兰生强撑吃下，回到屋里便吐了个一塌糊涂。
好难受……不论哪里。方兰生蜷在床边，想起幼时生病难受，二姐便会用手细心抚摸他的肚子，在轻柔的抚摸下，病痛似乎会很快消失。
二姐，我好想你，二姐……
第三十六章
第二日方兰生险些起不来，脸色难看脚步虚浮，红玉有心开导他，却被三言两语拐了话头。看他不想提红玉便住了嘴，一路无言赶到青龙镇附近。
另外一边百里屠苏等人也已赶到，比他们晚了一阵，不过是个前脚后脚。百里屠苏强撑至此脸色实在难看，不成想方兰生的脸色比他还要坏上三分。
“可是病了？脸色如此难看。”百里屠苏凑近他，犹豫片刻仍是伸出手来抚上方兰生的额头。
百里屠苏手心微凉，方兰生却感觉肌肤相贴的地方热的烫人，慌张退后半步：“没……就是没睡好……”
“兰生脸色真的好差。”襄铃抱着肉包子靠近了些，仔细端详方兰生那张苍白泛青的脸，她一凑过来晴雪也凑过来。一行人盯着方兰生左看右看，看的他汗浮面燥。
“只是没有睡好罢了，没事没事，哈哈，大家快些走吧走吧！”方兰生挠了挠头，转身便想走，偏偏左脚绊了右脚，一脚踩上石头就崴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的直咧嘴，离他近些的红玉连忙去扶：“哎呀！猴儿你怎么如此不小心？心疼死姐姐了，快给姐姐看伤哪儿了？”
“没事没事，一脚踩空了，没事没事。”方兰生疼的很，坐在地上撩了裤脚来看，得，脚踝肿了。
“哎呀！兰生摔的好严重啊！”襄铃蹲下来盯着他的脚踝瞧，方兰生脸面薄，立刻就把裤腿儿放下来了。
“没事没事！”方兰生不敢太靠着红玉，站起来立刻躲开了，百里屠苏伸出手来想扶他，也被他躲开来，自己瘸着一条腿往前慌慌忙忙的走：“我真的没事儿，咱们快些走快些走，马上天黑了咱们得赶在关城门的时候进城，嘶——”
他执拗的不肯叫人扶着，自己咬着牙走的比平时还要快些，其他几个人没法子，跟在他后面进了青龙镇。
到了城里找了间客栈住下，方兰生走路全凭着一口气撑着，到了客房就蔫吧了，抱着腿哎呦哎呦的叫：“疼疼疼死我了！！”
再撩开来看，脚踝已经肿的老高了，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差点从床上滚下去，再往上面撩发现膝盖也蹭掉了好大一片的皮。
这边儿百里屠苏又去找了红玉，这回是一瓶跌打酒，红玉哭笑不得：“这回回当好人的滋味可也不好受的紧，如此这般久了，若是猴儿以为我对他有意思这可如何是好？”
“……”
“和你开玩笑真是半点意思也无，难怪猴儿总说你是个木头脸。”红玉叹了口气，只觉这几日便老了几年似得，道：“我去看，你却不去看，猴儿会伤心的。欧阳少恭之事……你心中自也明白，他心思太重如此下去怕要拖累出病来，你就莫要再给他添堵了。实在不行，你跟我一起去，我跟猴儿说是你陪我去的还不成吗？你亲眼瞧见了也好安心，猴儿也会开心些的。“
百里屠苏确实也担心，进客栈的时候方兰生冷汗都冒了一头，不亲眼瞧见心中也确实不安，又念及红玉也在不至于再发生上回之事，遂点了头。
红玉和百里屠苏到的时候，方兰生还在床上滚来滚去，他进屋的时候疼的要死哪里顾得上锁门。红玉一推门就进去了，进去了便瞧见脱了外衣滚得发冠都乱了的方兰生。
“哎呀，猴儿这是怎么了？”
“没、没事儿。”方兰生赶紧坐正，把挽到大腿的裤脚放了下去：“红玉姐你怎么、怎么来啦？还、还有木头脸。”
红玉道：“这不是担心你么？特别带了跌打酒来瞧瞧你。白天没瞧真切，想来伤的不轻，不过你这猴儿面皮薄，我给你揉你肯定又要脸红了，所以特别叫了公子一起来。”
方兰生果不其然涨红了脸：“什么脸红！脸红什么！你你你不要乱说！”
红玉点点头：“是是是，那这跌打酒我也算是送到了，帮忙揉的事儿就得公子来了，我也去和晴雪妹妹秉烛夜谈了。”
红玉一走两人面对面的一下子就尴尬起来，方兰生抓了抓头发又拽了被子来盖着：“那个、那个木头脸，有跌打酒就好了，你你若是有事就就先走吧。”
百里屠苏摇了摇头拿起跌打酒走到床边坐下：“无事，给我看看你的脚。”
小心抓着方兰生的小腿放在自己的腿上，撩起裤腿就看到肿的像馒头一样的脚踝。他刚才已经自己给自己把骨给正了，只是这肿一时半会还消不了。百里屠苏倒了跌打酒在掌心，略用力的按上去：“不用力消不了肿，且忍一忍。”
“嘶————！！没、没事，只是皮外伤……”方兰生抓着被子硬憋着不让自己叫出来。
“……”百里屠苏不说话，只是揉着那青紫的脚踝。
方兰生个子小骨架也细，细细的腿更衬出脚踝刺目的青紫淤肿的厉害。百里屠苏知道这伤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好的，揉了一会儿便收了手，他刚才瞧见方兰生的膝盖也伤了，就再把裤腿往上撩露出擦伤的膝盖：“这几日不急着去找向天笑，过几日再说吧。”
“别别别，不能为了我耽误行程，青玉坛之事已耽误太多时日，不可再耽误了！”
“不急在一时。”百里屠苏道：“那船也不是随便就可出海的，大不了明日我先去找他们说一下，真正启程还需时间。”
“……嗯，谢谢你木头脸。”方兰生抓了抓头发，不太安生的动了动身体。
“我去找小二要些金疮药，你躺一会。”说完也不管方兰生愿不愿意，扶着他躺下给他盖了被子。
方兰生抓着被子捂住脸，偷偷的笑了。
客栈一般都有备金疮药，只是受伤的客人不多一时找不到，百里屠苏等了一会儿才拿到金疮药，再回房中看时方兰生已经睡着了。
百里屠苏给他上了药，盖好被子，想了想又拆了他的发冠帮他脱了外衣，方兰生睡着了不说话的时候倒是乖巧的很。百里屠苏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静静的坐着，就如当初他刚刚恢复人形，方兰生握着他的手一般。
整整坐了一宿，百里屠苏才在鸡叫前离开了，一出门便遇到了风晴雪。
风晴雪见他从方兰生屋里出来，却不吃惊，只是问百里屠苏：“苏苏……苏苏你是不是，喜欢兰生？”
“……是。”
“兰生人好，苏苏能和他在一起，也不错，我虽然……虽然也喜欢苏苏，却不如兰生为苏苏做的多。兰生和苏苏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婆婆说，喜欢一个人，不是要他一定和自己在一起，最重要……是要他幸福，苏苏，我希望你幸福。”
“……是我负你。”百里屠苏对她始终心中有愧，开口道。
“不不不，苏苏不要这么想，能够喜欢苏苏，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光。但是我却知道苏苏不喜欢我，感情之事本就是你情我愿的，强求反而不好。婆婆说，喜欢一个人便要大胆的去说，你不说他不会知晓，有很多人便是因为这样痛失了大好的姻缘。我知道，苏苏你对兰生也很好，上回还有上回红玉姐拿的东西，都是你买的，我瞧见了。你为什么，不告诉兰生呢？”
百里屠苏看了看自己的手：“我只是……怕日后还是不能存活于世，白白给他承诺却不能履行……”
“可是咱们已经找到了三样东西了，苏苏你何必如此担心呢？总是能好的，就像你们说的，什么天地轮回自有命数，我虽然不懂，却也知道好人有好报。苏苏你人好，兰生人也好，上天不会难为你们的。”
“多谢晴雪。”
风晴雪看着百里屠苏，这是她打小唯一喜欢上的人，她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苏苏，只是苏苏不喜欢她。
她有些难过却不伤心，苏苏能够活过来她已经很开心了。兰生喜欢苏苏，苏苏也喜欢兰生，婆婆说互相喜欢的人在一起才会幸福。
风晴雪想，什么时候自己才能遇到，她喜欢也喜欢她的人恩？
“苏苏。”风晴雪轻轻的叫了百里屠苏一声：“我可以……最后抱抱你吗。”
方兰生一夜好睡，早起的时候脚踝上的伤好了许多，睡得好自然神清气爽，伸了懒腰就要出门，却在推开门的时候看到了风晴雪和百里屠苏。
他离得远，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看到风晴雪走上前抱住了百里屠苏。
他悄悄的掩上门，没有发出一丝的声响。
他真的没有很难过，方兰生趴在床上想，才没有呢。
不知怎么，方兰生想起幼年时的一件往事。
那是他五岁时的事情，当时是过年，他跟着二姐在家门口放鞭炮。一个癞头和尚打他家门口过，便看到了他。
那个和尚指着当时还小小一只的自己道：这位小公子命格富贵必定长命百岁，然而命富贵却福浅薄怕是受不住的。日后必受情劫磨难，越近弱冠之年磨难越深越重，小则皮肉受苦不断大则魂魄分离难关，怕是还要累及家人断子绝孙。若是为了他好，便舍他出家去，跟着和尚做一个小小行脚僧，免得日后受苦受难。
总之是没有一句好话，二姐气坏了，拿着扫帚就要去打和尚。当时母亲还住在家中，心中虽也不快却也不肯伤了和气，给了和尚一些饭菜碎银打发他走了。癞头和尚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着他叹气：唉！孽缘起于心执念，放下吧！放下吧！放下吧！
那三声放下好似敲进了他的心里，小小的他记不得二姐教的四书五经，却将那和尚所有的话牢牢记在了心中。
方